宋代华严与禅净教融合

作者:出处:
分享到:

 
    北宋王朝(960—1127)的建立,结束了唐末以来长期的社会动乱,再次出现了全国的统一。北宋王朝强化君主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有利于遏制地方割据势力复起,也有利于号召全国共同抵御始终存在的外敌。同时,它也对意识形态领域产生重大影响,国家至上,君主至上,始终是两宋时代的最强音。

    出于强化君主专制,加强思想统治的需要,宋王朝在积极宣扬儒家伦理观念的同时,采取了三教并举的方针,为三教多方面的融合提供了宽松的政治环境。

    就佛教义学各派而言,通过诠释各类译籍而提出新说,突出本派理论个性的时代已经结束。宋代以振兴本宗为己任的义学僧人,把主要力量放在收集、整理散失的唐代典籍,争取多继承前代遗产,力求较全面普及本派佛学基础知识等方面。在这种以整理遗产为主的学术活动中,兼容并蓄各派学说成为义学诸家的共同特点,这也是他们对思想界三教融合主导潮流的回应。两宋时期,唐代华严典籍能够被整理出来,唐代华严学能够被发掘出来并且保持一定活力,与三教融合特别是佛教内部各宗派的融合有直接关系。宋代华严学中可以找到的一些创造,都是在这种融合中生发出来的,而且大多是由非华严系的僧人提出来的。

    君主专制主义强化了士人对国家的依赖性,增强了国家观念和民族责任感,充分体现了中国士人的爱国主义和勇于牺牲精神。与此同时,它也滋长了独裁者的昏聩无能和苟且无耻,致使最有才能、最有抱负的士人,也不能不产生无可奈何的沮丧和无所作为的失望。这是促使宋代士大夫普遍喜禅和接受净土信仰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僧俗禅悦之乐传为佳话,僧俗结社蔚成风气的过程中,华严典籍和华严宗学说也引起士大夫的关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华严学被运用的形式,决定了它要被赋予什么样的新内容。

    第一节  士大夫与华严学

    一、《华严经》的地位与华严宗的义理

    在接触佛教典籍方面,宋代士大夫多重禅宗语录和灯录,所重视的译籍种类不多,《华严经》是其中的一种。

    宋代士人多从应试入仕,有良好的文化修养,易与知识僧侣建立多方面的联系。书写《华严》以求福报,是推动《华严》流行的途径之一。仁宗至和二年(1055),福建沙门文用为了密切佛教界与士大夫的关系,“使贵胜同风,益坚外护”,联络公卿朝士共同书写《华严》一部。尚未书写到一半,文用逝世,钱塘沙门志广继续这项事业,又历八年始成。前后参加这项工作的有僧俗63人,所书经藏于东京兴国寺阁。

    他们之所以选中《华严经》来书写,是注意到此经内容具有广泛的适用性。王钦臣谓:

    此经所明,该万法则以门户为谕,用喜舍则以回向为先,悦归往则以严侈为容,亘杳莽则以广大为目,此大方广之本也。至若圣仙非一,神变迭兴,十地同归,趣成法界,大方广之道也。(《大宋诸朝贤书大方广佛华严经序》,载《圆宗文类》卷二十二)

    值得注意的是,从华严宗兴起后,如此评价《华严经》并不多见。他们对华藏世界海的富丽堂皇(严侈为容)和广大无边(亘杳莽)描述感兴趣,把它作为外在的崇拜对象(归往)而不是视为一种比喻;他们关注“圣仙非一,神变迭兴”的神通场面,不知道这是心本体的作用。他们的确是理解此经的原意,却离华严宗人的创造性义理十分遥远了。只有“十地同归,趣成法界”,才在重菩萨修行方面带有华严宗的气息。这些士人认为书写《华严》“益兴人,能广道”,与一般民众的认识一致,对促动思想界活跃的义理研究十分隔膜。

    对于《华严经》的推崇,莫过于朱长文。这位“名动京师”,“六经皆能辨说”(《宋史》卷四百四十四本传)的名士,简略评价《华严经》在全部佛教典籍中的地位:“至于小乘之戒,以善制恶;三乘之教,谈空破有;《净名》之擎佛刹,《法华》之变龙女,咸所以应机接引,随根示化尔,非《华严》之比尔。”“夫《华严》者,廓诸佛之心境,莹万法之本际也。”把《华严》以外的经典均视为佛的方便之谈,只有《华严》讲的是终极真理,此说显系受华严宗人判教的影响,但更走极端,连《法华经》的地位也贬低了。法藏把《法华》视为“同教一乘”,虽次于《华严》,但高于众经;宋代考试度僧,也使用此典。朱长文则将其与《华严》以外的经典并列。

    在朱长文看来,《华严》在佛教中的地位,如同《易经》在儒教中的地位:“予尝谓:释典之有《华严》,犹六经之有大《易》。”“《华严》之于佛教,犹如《易经》之于儒教。”他分别指出了两者的特点和共同作用。《易经》是“列卦以明时,立爻以通变,设众以尽意,而两仪之道,万物之情具矣”。《华严》是“陈世以宅性,名佛以筌德,布位以表法,而一真之体、万行之果备矣”。两经都是以象征手法表明教义,或通过卦和爻,或通过“陈世”(托事举喻的世俗文字)和“名佛”(以佛的可视形象)。两者的不同在于,前者通过明时、通变,讲天地之道和万物之情;后者通过宅性(佛性)、筌德(佛果德),讲一真之体(一真法界)和万行之果(佛果)。《华严经》不讲“明时”、“通变”,它认为“无来往之异,无古今之辨”,瞬间即永恒,天地万物都是一真法界的作用或表现。尽管两经有这些区别,但它们又有共同的作用,所谓“学儒而不为《易》,学佛而不为《华严》,焉足以穷理尽性也!”朱长文所归纳的《华严经》的思想和特点,显然是唐代华严宗人在诠解此经过程中提出来的理论。因此,与其说他是把《易经》与《华严经》作比较,不如说他是把《易经》与华严宗的义理作比较。

    朱长文还从《华严经》的主要内容方面讲述他推崇该经的原因:“以言其性,穷法界之无尽;以言其相,视尘刹之交彻;以言其理,包色空以皆真;以言其事,摄一多而同现。”(上引均见《华严经赞序》,载《圆宗文类》卷二十二)从性相、理事方面立论讲一真法界,注重大小圆融、一多无碍,这是华严宗人对《华严经》的认识。因此,朱长文名为“赞”《华严经》,实为“赞”华严宗学说。在接触《华严经》的宋代士大夫和禅僧中,往往存在这种现象,他们名义上是讲《华严经》,实际上是讲华严宗学说;他们读的是《华严经》经文,理解的是华严宗的义理。

    在宋代士大夫中,专门研究华严宗人著作并依其修行者为数不多。他们接触华严学的途径不同,所依据的典籍有异,但他们所关注的华严宗主要理论却惊人的集中。大体说来,圆融无碍、一心法界、一即一切等,是他们吸收华严学的几个要点。

    吕惠卿(1032—1111)曾注解传为法顺所作的《华严法界观》,这也是在宋代佛教界颇为流行的华严典籍之一。他在《新注法界观序》中自谓:“闻道十有余年矣,损之又损之,以求正念,而未之契也。”“及得是观,如其说而修之,乃真知天下之物,无非心者。”他从《法界观》中得到的真理性认识,就是懂得了一切皆由心造,一切都是心的作用或表现,因此,修心则是解脱的关键。他总结说:“佛无心外法,则天下之物无非心也。心体廓然,是真法界,故周遍含容而无所殊,则物胡为而不然哉?”法顺的《法界观》最早由澄观确认并予以注解,再由宗密注释发挥而流传开来。吕惠卿从《法界观》中悟出唯心理论,以“心体廓然是真法界”,显系受了宗密的影响,禅味更浓。

    张商英与禅教僧人接触广泛,从不同方面了解唐代华严学,内容较丰富。他在初读李通玄的《决疑论》后,对《华严经》的总体思想有一个说明,反映了他早期的华严思想。“夫《华严》之为教也,其佛与一乘菩萨之事乎!始终一念也,今昔一时也,因果一佛也,凡圣一性也,十方一刹也,三界一体也,正像末一法也,初中后一际也,当处现前,不涉情解。”(《决疑论后记》)把全部佛法、宇宙万有看作一个整体,以“一”统之,一切即一,这种在大一统的唐代形成的佛教理论,同样适用于大一统的宋代。张商英从《决疑论》悟出的这一点,自然不是李通玄的发明,智俨的“十玄门”已明确表述了其全部内容。

    二、《华严经》与净土信仰

    净土信仰在宋代士人中很流行。宋初省常依据《华严经·净行品》弘扬净土,创造了华严信仰与净土信仰融合的一种形态,在佛教界和社会各阶层影响深远,并得到士大夫的广泛响应。

    省常(959—1020)俗姓颜,字造微,钱塘人,7岁离家入寺,15岁落发,师从吴越副僧统圆明志兴为师,17岁受具足戒,20岁学通性宗,21岁讲《起信论》。雍熙(984—987)中,在僧众中传播文殊菩萨信仰。据《佛祖统纪》卷二十七,淳化中(990—994)省常住杭州南昭庆寺,仿效东晋慧远庐山莲社故事,在西湖边刻无量寿佛像,联络僧俗结莲社。不久,他看到《华严经·净行品》为“成圣之宗要”,即将莲社改名为“净行社”。参加净行社的僧人千余名,士大夫一百二十三人,以王旦(967—1017)为社首。此后净行社规模扩大,影响南北各地。仅《圆宗文类》卷二十二便收朝廷达官所作序、碑四篇。淳化二年(991),苏易简(958—997)撰《施华严经净行品序》。此时是“净行社”的初创时期,省常先联络八十位僧人(结八十僧社),印《净行品》一千份,让僧俗人士四处散发,在东京的苏易简也于当年收到一份,可见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

    景德三年(1006),丁谓(966—1037)作《西湖结社诗序》,此时是“净行社”得到京城士大夫纷纷响应的兴盛时期。省常让京城的士人赠诗入社,“自是贵有位者,闻师之请愿入者十八九。故三公四辅、枢密禁林、西垣之辞人、东观之史官、洎台省素有称望之士,咸寄诗以为结社之盟文”。大中祥符二年(1009),钱易撰《西湖昭庆寺结净行社集总序》,总结了前一阶段“上自丞相宥密,下及省阁名公”以及数以百计的士人“争投文以求为社中人”的盛况。

    宋代士人经世多作两手准备。宦海浮沉,变化莫测,往往使他们到佛教中寻找精神寄托。这是宋代士人接受净土信仰的主要原因,也是他们接受禅学和华严学的主要原因。入净行社的士人活动于太宗、真宗和仁宗三朝,处于北宋前期,社会比较稳定。在此之后,随着民族矛盾的加剧,统治集团内部斗争的激烈,忧患意识与颓废情绪在士大夫中同步增强,“林泉其心”的特点就更突出了。

    宋白(936—1012)在《大宋杭州西湖昭庆寺结社碑铭并序》(简称《结社碑铭》)中,对省常倡导的净土信仰的具体内容有详细记述。省常先“刺血和墨,书写真经(即《大方广佛华严经·净行品》)”,然后把书写成的《净行品》印一千册,分发僧俗。“又以栴檀香造毗卢像,结八十僧同为一社”。等到“经像成”,即对经和像发愿:“我与八十比丘,一千大众,始从今日,发菩提心,穷未来际,行菩萨行愿,尽此报已,生安养国,顿入法界,圆悟无生。修习十种波罗密多,亲近无数真善知识,身光遍照,令诸有情,得念佛三昧,如大势至;闻声救苦,令诸有情,获十四无畏,如观世音;修广大无边行愿海,犹如普贤;开微妙甚深智慧门,犹如妙德;边际智满,渐次补佛处,犹如弥勒;至成佛时,若身若土,如阿弥陀。”

    《净行品》篇幅不长,主要讲菩萨在家和出家修行的各个方面,可以同时为僧俗信徒所利用。特别是此品译文有“孝事父母”等儒家伦理的内容,具有向社会各阶层推广的优势。从宋白的记载来看,省常倡导的净土修行内容要更广泛,不限于此品所述,其主要特点有三:

    第一,崇拜对象的融合。在佛教几类主要典籍中,在几个较大派别的学说中,有特定的佛菩萨信仰体系,与各自的学说理论密切联系。省常是把净土经典和华严经典中讲的佛菩萨混合起来,共同作为崇拜对象。这里有华严宗从《华严经》中概括出来的“三圣”:毗卢遮那佛、普贤和文殊(即文中的“妙德”);有净土宗从净土经典中概括出来的“西方三圣”:阿弥陀佛、大势至和观世音,还加入了弥勒经典中讲的未来佛弥勒。省常所崇拜的主佛是毗卢遮那,并雕造成像。为了“令诸有情”达到解脱,使用诸位佛菩萨原本具有的诸种功能,正是进行这种崇拜对象融合的目的。

    第二,修行内容的融合。省常要求入社者所修的“十种波罗密”、“亲近无数真善知识”等,是《华严经》的修行内容,至于“闻声救苦”之类,则是净土类经典讲的内容。在修行内容方面,省常也是把华严典籍和净土典籍混合在一起,共同作为成佛的条件。

    第三,修行目的的融合。从修行归宿上讲,省常希望“生安养国,顿入法界”。所谓“生安养国”,指死后进入西方极乐世界,这是净土宗人的修行目的。所谓“顿入法界”,是进入佛的境界,并无东西方位之分,也没有生前死后之别,这是华严宗人的修行目的。省常不问两者的区别,把两者共同作为“成佛”的同义语使用。

    其实,省常倡导的这种杂糅性质的净土信仰,虽然依据了《华严经》,虽然吸收了华严宗的佛菩萨,却并不是建立在华严教义基础上的系统学说。同样,它也不是照搬净土经典的内容。这种净土信仰与已有的佛教经论相抵牾处很多,且十分明显,但这些不但无人指责,反而使其具有惊人的号召力和感染力。据宋白说:省常的说教,“士人闻之,则务贞廉,息贪暴,填刑网,矜人民;释子闻之,则勤课诵,谨斋戒,习禅谛,悟苦空;职司闻之,则慕宽仁,畏罪业,尊长吏,庇家属;众庶闻之,则耳苦辛,乐贫贱,精伎业,惧宪章;善者闻之而迁善,恶者闻之而舍恶”。是否有这样的作用自然值得怀疑,但省常的净土信仰广泛流行于社会各阶层则不容置疑。这种净土说“能感人心”,适应当时社会的需要,具有生命力,至于是否严密、深刻、系统,是否与佛教传统经论有违,都是无人过问的次要问题。从这种信仰的盛行,可以看到宋代佛教融合的一个侧面,可以了解华严典籍与净土信仰混合的一种形态。

    三、华严学与禅净教的融合

    在宋代士人中,普遍存在着平等看待禅净教,兼容并蓄各种思想的倾向。他们对佛教各派没有门户之见,有利于佛教内部各派的相互融合。杨杰是这方面的突出代表。

    杨杰被称为“明悟禅宗”者,与禅僧交往甚多,且乐于撰写语录序,颇得禅宗人士赞赏。《丛林盛事》卷下谓:“本朝士大夫为当代尊宿撰语录序,语句斩绝者,无出山谷(黄庭坚)、无为(杨杰)、无尽(张商英)三大老。”他热衷于净土信仰,著有《安乐国三十赞》等,净土宗人士说:“本朝士大夫洪赞净土,入正定聚者,唯公(杨杰)洎王敏仲侍郎二人而已。”(《大宋无为子杨提刑传》,载《乐邦文类》卷三)在华严学方面,杨杰的知名度不亚于他在禅宗和净土宗方面。道亭的《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义苑疏》在两宋华严学僧中很有影响,杨杰为此书撰前后序。他重视《华严经》,曾作《大方广佛华严经·入法界品赞》。他与东京专习《华严》的诚法师关系密切,曾请其讲唐代华严注疏。

    杨杰是按照唐代华严学僧的观点理解《华严经》,但他所强调的重点,是与禅学相通的部分。他在《请进大方广佛华严经疏》中说:

    法界众生,本大方广,因沉苦海,误认浮沤。不知幻身,实同诸佛。佛称是性,说《华严经》。……所谓一证一切证,一断一切断,成最正觉。顿示大根,非如它宗,进有阶渐。(《圆宗文类》卷二十二)

    杨杰所重视的内容有两点:其一是众生与佛平等的观念,所谓“不知幻身,实同诸佛”。这并不违背华严宗的教义,同时又与禅学相通。其二是“一证一切证,一断一切断”,这是华严宗“一即一切”理论在修行方面贯彻后得出的必然结论。在杨杰看来,这是《华严经》不同于其它宗派“进有阶渐”的特点。然而,禅宗在修行方面也讲不言阶渐,不讲修行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杨杰归纳的《华严经》的这个特点,也是与禅相通的。

    其实,华严宗讲的“一证一切证”,重点强调修习佛教的一种法门可以代替其它一切法门,与禅宗完全否定修行达到解脱有阶段划分的不言阶渐还是有差别的。但是,杨杰并不作这样的区分。宋代士人重在寻找华严与禅的契合点和相同处,并不顾及两者的相异点和矛盾处,这与当时佛教界大多数禅僧的见解一致。

    据《注华严经题法界观门颂》卷上,元祐三年(1088),张商英请隐于嵩山的本嵩到京城,住开封夷门寺,为禅教两宗学徒及士大夫讲华严学。本嵩先造《通玄记》三卷,又述《华严七字经题法界观三十门颂》。后一书是本嵩接受禅僧汾阳善昭的影响,采用禅宗颂古形式,以韵文诠解《华严经》的七字题目(大方广佛华严经)和法顺的《华严法界观门》。本嵩指出,他作此书的目的是,“纪纲经观节要,显出禅门眼目”。这是说,他讲解《华严经》和《法界观》的主要内容,是要阐述禅宗的基本思想。在他看来,华严与禅是可以完全等同的,所谓“深明杜顺旨,何必赵州茶(指禅僧赵州从谂的机语,代指禅宗教义)”。

    本嵩借华严材料讲禅学的方法,把华严与禅相等同的观点,普遍为宋代禅僧所接受。宋代禅宗各派僧人多方面创用华严学,是华严学说在两宋思想界保持一定活力的重要原因。宋代士人直接阅读华严典籍者极少,基本通过禅典籍和禅僧的传教接受唐代华严学的遗产。存在于禅学中的华严教理,是他们接受华严学的内容。从一定意义上说,他们接受的是禅化的华严学,是澄观,特别是宗密之后的华严学。

    相比较而言,从事华严与禅融合的学僧较多,从事华严与天台、唯识等派学说融合的人很少。在以振兴华严宗为己任的学僧中,普遍存在着把批判的矛头指向天台宗的倾向,华严与天台的关系,往往是他们争辩的主要问题。这些情况主要出现在慧因寺系的华严学僧中。在此系之外,也有少数兼习天台和华严教义者。戒环于宣和年间(1119—1125)撰《妙法莲华经解》二十卷,阐扬天台教义。建炎二年(1128),他又撰成《大方广佛华严经要解》(简称《华严经要解》)一卷。此书是“以方山为正,清凉为助,洞究全藏”。这是说,他主要按照李通玄《新华严经论》的观点理解整部《华严经》,也参考澄观的意见。此书分三部分:其一是“悬叙”,述《华严经》的根本宗旨,认为此经主要讲诸佛与众生平等,全部经文都是“发明当人自性故(固)有之德”。其二是“释题”,解释《华严经》的题目。其三是“科解”,讲《华严经》的经文结构及各部分内容,完全依李通玄“十会四十品”等见解说明该经结构。在宋代佛教界,李通玄的著作与唐代华严学僧的著作是并行的。

    南宋初年,道通曾兼习华严与法相唯识教义。他曾著有《法界观披云集》,注解法顺的《华严法界观》,另有《华严经吞海集》一卷,都是转述唐代华严宗教义中的某些内容,并无特点。但是,他是以弘扬华严教义为主的,被称为“传贤首教明悟大师”(《华严法相盘节序》)。他在住“东京城南”和“庐山罗汉院”时,均以讲华严教义为主。他看到华严与法相两宗的名相、学说很复杂,所谓“染净相融,依缘增约,慢体慢类,假我假法,三境五果之微言,四缘十因之妙说,自共相之能诠,表无表之分限,依理依事之殊迷”,“可谓盘根错节”,所以著《华严法相盘节》一卷,逐一解释两派的各种名相和学说,从“一百法义”开始,分段标题讲解。在摒弃经院繁琐哲学的宋代佛教界,这种释名相之作当然得不到重视。另外,宋代“士夫聪明超轶者,皆厌闻名相之谈”(《佛祖统纪》卷四十五),也从外部限制了华严法相纯义理方面的研究。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