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僧团的出现和北朝的官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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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宋之际,在江南禅僧已屡见不鲜,专供禅僧活动的“禅林”、“禅窟”、“禅阁”也偶有记载,但远没有达到北方那样成群结队、相对稳定的规模,我们称后者为禅僧团。

    《十二头陀经》中记,佛世尊“与八千比丘、菩萨万人,皆着衣持钵游行乞食;食已,至阿兰若处加趺而坐”。这是标准的禅僧团模型,即以某一禅师为领袖,以习禅为旗帜,组成一个人数众多,虽然松散但又比较固定的游动群体。内地出现的第一个禅僧团,当属觉贤在长安所聚的禅众,后来被逐,转到建业变成了译经集团。唐道宣称“山栖结众,则慧远标宗”,不过慧远于庐山结众,并不限于禅,所以不算典型。完全以禅众形式进行持久活动的僧团,开端于觉贤的另一支门徒玄高。此后,在南北朝的北朝,得到很快的发展。

    一、玄高禅僧团

    《高僧传·玄高传》说,玄高曾师事关中石羊寺的浮陀跋陀禅师,“旬日之中,妙通禅法”。这个浮陀跋陀禅师就是觉贤。慧皎在《高僧传》的《禅论》中说:“沙门智严躬履西域,请罽宾禅师佛驮跋陀更传禅业东土,玄高、玄绍等亦并亲受仪则。”约在觉贤被摈和姚秦被灭之间(411—417),玄高西隐麦积山,有“山学百余人,禀其禅道”。不久,又从“外国禅师”昙无毗学禅。至西秦乞伏炽盘踞陇西(都城在今甘肃榆中县境)称河南王期间(412—427),玄高以“蓄徒聚众,将为国灾”被告发,河南王将他驱往河北林阳堂山。他再次聚徒,数至三百。后来河南王追悔,请玄高还邑,崇为国师。大约在西秦被灭时(431),玄高由河南转向凉土,受到北凉(都城在今甘肃张掖境)沮渠蒙逊的崇敬。及至北魏拓跋焘灭凉(439),由焘舅阳平王迎还魏都平城(山西大同),“大流禅化”,太子晃奉之为师。后因赞助太子晃共参国事,于太平真君五年(444)被拓跋焘所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凉州沙门慧崇等。

    蓄徒聚众,动辄百人以至数百人,从山野到城邑,游止不定,或隐或显,或民或官,这都是禅僧团的重要特征,在玄高那里已经具备了。就其禅法内容而言,“出入尽于数随,往还穷乎还净”,属于安般禅,但更着意于渲染禅的灵异神通。《高僧传》本传说,他在林阳堂山时,由于“忠诚所感”,使磐不击而鸣,香自然有气,“应真仙士往往来游,猛兽驯伏,蝗虫除害”。他的弟子玄绍,“学究诸禅,神力自在”,能指手出水,香甜倍常。像玄绍这样有灵异的学徒有十一人。可见这个禅僧团最充分地贯彻了觉贤“显异动众”的禅路线,充满妖异气氛。

    据说玄高进入平城以后,曾教导太子晃对付其父拓跋焘见疑之计:令作“金光明七日恳忏”①,以“诚感之力”,令拓跋焘入梦,“见其祖及父,皆执剑烈威,问:汝何故信谗言,枉疑太子!”由此迫使拓跋焘下诏:“令太子付理万机,总统百揆”,“于是朝士庶民皆称臣于太子”。这个降梦之说是否属实,且另作别论,但玄高曾用灵异参与北魏的政治斗争,是非常明显的。“时崔浩、寇天师先得宠于焘,恐晃篡承之日夺其威柄,乃谮云:太子前事,实有谋心,但结高公道术,故令先帝降梦……若不诛除,必为巨害。”玄高因此被杀。年余(太平真君七年,公元446年)拓跋焘发动毁佛运动,恐怕也与这一政治事件有关。《高僧传》的这一记载,有助于全面了解“魏武灭法”的政治背景。

    玄高的弟子除玄绍外,还有西海(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之嘎顺诺尔)樊僧印。他自称“已得罗汉顿尽禅门”,玄高乃“密以神力”令僧印于定中,“备见十方无极世界,佛所说法门不同”。

    但最有影响的弟子是在凉州出家的玄畅。他在玄高死后的第二年(445),发自平城,逃往扬州。《高僧传》本传说他途经孟津,后有追兵,“乃以杨枝击沙,沙起天暗”,追者不能得前。在扬州期间,

    洞晓经律,深入禅要,占记吉凶,靡不诚验,愤典子氏,多所该涉。至于世伎杂能,罕不毕备。

因此名达宋帝。后转至荆州,“舒手出香,掌中流水”。刘宋末年,西适成都,转入岷山齐后山,结草为庵。南齐初年(479),颂萧道成“道配太极”、“德同二仪”,并将自立之寺名曰“齐兴”,作为嘉瑞神应,换得齐帝“敕蠲百户以充奉给”的待遇。据此,他走的仍是其师玄高神异干政的路子,不过方式改变了,只须投机,无须冒险了。

    然而在禅的指导思想上,玄畅却有新的发展。他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弘扬《华严经》的人,“研寻提章,比句传讲”,可以说是华严宗的远祖。他又善于“三论”②,为刘宋“学者之宗”。他还是《成实论》的传播者,所撰《诃梨跋摩传》是研究《成实论》的重要文献。《华严经》以“三界唯心”为理论核心;“三论”、《成实论》属大小乘空宗系统,“空”、“有”结合,成为佛教义学此后发展的大方向,这同“五门禅法”用说一切有部的思想作指导,有了明显的区别。

    玄畅的有名弟子是法期,其活动基地在江陵。《高僧传》本传说,当玄畅至齐山时,法期曾“见神人乘马,着青单衣,绕山一匝,还示造塔之处”,可见是帮玄畅制造灵异的助手。法期自言:“十住观门所得已九,有师子奋迅三昧③,唯此未尽。”玄畅许之曰:“唯见此一子特有禅分。”这里讲的“十住观门”和“师子奋迅三昧”,都是根据《华严经》修持的禅法。由此推论,法期可能是把玄畅所讲的《华严章句》运用于禅,或者是用禅定方法来把握《华严》的思想体系。

    从觉贤、玄高到玄畅、法期,虽有师弟传承之迹可考,但无明确的统一宗旨可寻,所以只能算作禅僧团,尚不能构成一个严格的宗派。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灵异眩世,尤其是神通干政。

    二、跋(佛)陀和慧光

    完全由北方自行发展起来的禅僧团,是北魏时期的跋陀和僧稠系统。《魏书·释老志》记:

    西域沙门名跋陀,有道业,深为高祖所敬信。诏于少室山阴立少林寺而居之,公给衣供。

少林寺就是孝文帝(471—499在位)特为安置这个跋陀所建造的。

    关于跋陀其人,《续高僧传》的记载颇乱。对比《佛陀传》和《僧稠传》可知,跋陀和佛陀实为一人。但《慧光传》又与《佛陀传》的说法相混,所以也有把佛陀同佛陀扇多视作一人的。本文认为佛陀扇多属于译家,同作为禅师的佛陀差异甚多,佛陀即是跋陀,则无疑问。

    据《佛陀传》,“佛陀禅师,此云觉者,本天竺人。学务静摄,志在观方,结友六人,相随业道,五僧证果,惟佛陀无获。”说明他习禅法是以个人“证果”为目的的,属小乘范围。后来道友预言他“于震旦特是有缘,度二弟子深有大益”,因而游历诸国。至北魏恒安(平城),孝文帝敬隆诚至,“别设禅林,凿石为龛,结徒定念,国家资供,倍加余部”。及至北魏迁都(495),佛陀随往洛阳,“复设静院,敕以处之”。太和二十年(496),于嵩山建成少林寺,也是为了安置佛陀,

    北魏先后开凿大同云冈石窟和洛阳龙门石窟,是佛教史上的重大事件。起因固然是出于祈福和愚民的需要,但安置结众的禅僧也是用心之一。这些禅僧全受国家供给,同依靠信徒布施和游行乞食者比较,带有浓厚的贵族色彩,对于推动禅在北方的发展作用很大。

    佛陀禅法的内容不很清楚。所谓“征应潜着”,似乎仍重神异。在恒安时,佛陀曾于禅院居室坐禅,“有小儿见门隙内炎火赫然”,“识者验以为得道矣”。后居少林寺,曾告众曰:“此少林精舍别有灵祇卫护,一立已后,终无事乏。”前者或是“火光定”,或是“十一切处”定中的观火定,其效果都能使入定者产生笼罩于火中的幻觉。后者属于谶记,能预知少林寺之未来,“造者弥山,而僧廪丰溢”。根据这些记载看,在北魏众多的禅师中,佛陀并无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他之所以为后人称道,主要是由于他的门徒。

    佛陀在恒安结众,数目不详;及至主持少林寺,“四海息心之俦,闻风响会者,众恒数百”。其中佼佼者,一是慧光,一是僧稠,也就是预记他在震旦所度的二弟子。

    慧光,《续高僧传》有传。年十二三,受度于正在洛阳的佛陀。具足戒后,多方参学,搜扬新异,兼以意量,从事著述,与专事禅修的学风颇不一致,所以佛陀向他说“道务非子分也”,慧光遂转到了勒那摩提门下,勒那摩提和菩提流支都是当时的著名译家,他们共同译出了《十地经论》(以下简称《地论》),由此慧光成了弘扬《地论》的南道领袖。勒那摩提还偏教慧光以佛律,所以慧光也是律学大家,是《四分律》的早期倡导者和《僧祇律》的弘扬者,制《僧制》十八条、《仁王七诫》,成了维护僧纪的权威。北魏末年他在京洛任“国僧都”,后随至东魏,在邺都转为“国统”,由此开创了地论师和四分律律师集团统治整个北朝魏、齐、周三代佛教的局面。这个集团依止上层统治者,游化于齐、楚、晋、燕、赵、卫、郑各地;同时起着整饬僧纪、防止叛乱的作用,也是流动于民间禅众的主要管制者。

    慧光弟子中有冯衮者,说《捧心论》,以为“我为有本,偏所长驱”,所以“我”是一切过恶之源。“我”之所生,在于有“心”;此“心”“常诱诳我”,使受名利造作之“疽妒”。因此,解脱之道在于“看心”,“自以多过”;以消除“我过”、至于“丧我”为修行的终极目标。他的箴言是:“当为心师,不师于心”。这种以鞭挞“我”、禁制“心”为内容的解脱观,与强化戒律、约束行为的律学完全一致,同流动禅众的散漫无拘是不甚相容的。慧光最有名的弟子是法上,他是慧光事业的主要继承者。

    以慧光为主要代表的北国地论师兼律师,是禅僧在北方活动的直接障碍,也是造成禅僧不断南下的一个重要因素。

    三、僧稠与僧实

    真正接受过佛陀禅法的是僧稠(480—560)。据《续高僧传》本传记,僧稠俗姓孙,幼以“孝信知名”,勤学世典,备通经史,有极好的儒学基础,曾被征为太学博士。年二十八,于巨鹿出家。初就佛陀的另一“神足”道房禅师受学“止观”;然后北游定州嘉鱼山,受泰岳僧人的启悟,“旬日摄心,果然得定”;再赴赵州障供山,从明道禅师深修,“自觉有得”,遂诣少林寺“祖师三藏”佛陀处,呈已所证。佛陀赞之曰:“自葱岭已东,禅学之最,汝其人矣。乃更受禅要”。继之住嵩岳寺,游西王屋山、青罗山、马头山等。魏孝明帝(516—528在位)曾就山供养。永熙元年(532),魏孝武帝于尚书谷为之别立禅室,聚徒颇众,公家供养。再后,又转至常山、大冥山,“创开归戒,信奉者殷焉”,燕赵之境,“众侣奔赴,礼贶填充”。及至北齐天保二年(551),“诏令赴邺,教化群生”。届时,文宣帝出郊远迎,扶接入内,随即“受禅道和菩萨戒法”。次年,敕于邺城西南龙山建云门寺,请僧稠居住,兼为石窟大寺主,“供事繁委,充诸山谷”。“两任纲统,练众将千”,直接控制的僧众数量极多。

    僧稠为魏、齐两朝皇室供养三十余年,年愈高,礼遇愈盛。在他的影响下,齐宣帝宣布,以国储的三分之一扶植佛教“三宝”。僧稠死后的次年,弟子奏请起塔,诏建千僧斋,赐物千段,敕右仆射魏收为制碑文。火化之日,“四部弥山,人兼数万,紫香千计”。道宣感叹僧稠得到的宠遇及其在民众中的声望,为“通古无伦,佛化东流,此焉盛矣”。

    僧稠的腾达,是禅僧有独特的社会作用和统治阶层有特殊需要的典型表现。从觉贤到玄高,从佛陀到僧稠,所行禅法的思想内容主要有三项:一是禁欲,二是调心,三是神异。禁欲是遏制本能、压制物欲、缓和阶级对抗的良剂;调心利于安神,能使失意或不如意者在苦恼中找到慰藉,情绪平静,对于避免激化矛盾也普遍有效;神异则能惑众,统治者虽有忌惮,毕竟利大于弊。南北朝尤其是北朝的统治阶级无不支持禅法的流行,与禅法的这些基本性能有关。由此形成的禅僧团,全由统治阶级扶植,接受国家的供养,自觉为当时的政治服务,所以我们名之为官禅。

    僧稠特别懂得佛教的政治作用,并主张一定要发挥这种作用。他曾向高洋献策,以佛道设教,引导四民,极受赏识。“帝常率其羽卫,故幸参觐。稠处小房宴坐,都不迎送。”弟子们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妥当,僧稠回答道:

    昔宾头卢迎王七步,致七年失国。吾诚德之不逮,未敢自欺形相——冀获福于帝耳。

文宣帝曾想独尊静心的禅旨,禁止接近嚣烦的义学。僧稠谏道,诸法师“弘通三藏”,“使夫群有识邪正、达幽微(因果),若非此人,将何开导?”他把说法讲经的各种法师归之为“禅业之初宗”,“归信之渐发”,而就其对社会的教化功能而言,决不能压低义学的地位。这样,僧稠的禅僧团不但把禅学推向了佛教的高级地位,而且因为承担纲纪僧众的任务,也从而成为统帅义学的领袖。

    僧稠的禅思想来源很杂,变化也多。他曾向高洋论说“正理”,谓“三界本空,国土亦尔,荣华世相,不可常保”。这是佛教中最令人沮丧的老生常谈,有时可以作为对破败者的慰藉,有时也能作为对亡命之徒的刺激,有些近乎“恶趣空”。但从他宣化于群众的禅法看,重点是禁欲忍辱,同时制造灵异妖言。有关他与神鬼虎蛇之类交涉的传说,曾被辑成《云门象图》,可见他特长于显异;而他用于禁欲忍辱的理论根据,则是来自《大股涅槃经·圣行品》中讲的“四念处法”。有传说他“行四念处法,乃至眠梦觉见,都无欲想”。又受“十六特胜法,钻仰积序,节食便心,九旬一食,米唯四升”。又“常修死想”,“感神来娆,抱兼筑腰,气嘘项上。稠以死要心,因证深定,九日不起。后从定觉,情想澄然,究略世间,全无乐者”。佛陀印可他的所证,当就是这种禅想。

    “四念处”本是小乘佛教最流行的禅法之一,所谓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用来破除“外道”和世人所持世间是“常、乐、我、净”的观念。《大般涅槃经·圣行品》所讲的四念处,与传统所说的在细则上并无不同,但突出的是观身“不净”和观心“无常”,同时联系白骨观、因缘观和佛现前观等,引导行者这样思考:

    此身如是不净,假众因缘和合共成,而于何处生此贪欲?若被骂辱,复如何而生瞋恚……若他打来,亦应思惟:如是打者,从何而生……因手、刀、杖及我身名打,我今何缘横瞋于他?乃是我身自招此咎,以我受是五阴身故。

只要认识达到这样的程度,行者就算获得了“四念处”,处于一种高层次的心境,叫作“堪忍地”:

    能堪忍贪欲恚痴,亦能堪忍寒热饥渴,蚊虻蚤虱,暴风恶触,种种疾疫,恶口骂詈,鞭打楚挞。身心苦恼,一切能忍。

可见僧稠所持的“四念处”同觉贤、玄高所传的五部禅法大同小异,不过后者强调的是把苦行作为自我解脱的手段,而僧稠则要求心甘情愿地忍受现实的痛苦,安乐于现实的折磨。

    所谓“修死想”,特别为《成实论》所提倡。《成实论·死想品》把对死的忆念,视作淡薄贪爱、断恶从善的重要途径,甚至认为能“速得解脱”——以“人厌死故求解脱”。这种本质上由对死的恐惧而产生的畸变心理,以及“四念处”对于人身不净和人生无常的丑恶渲染,极容易使人产生厌世和厌生的情绪。研习《成实论》,在南北朝曾形成一种专门的学问。北魏孝文帝曾说:“朕每玩《成实论》,可以释人染情。”④可见僧稠的这种禅思想也不是偶然的,而是北朝需要人们普遍忍受苦难的那种社会条件的一种反映。

    “十六特胜法”,指自数息到观离欲、观弃舍等十六种观法。此种观法被认为优胜于“四念处”之类的禅法,故以“特胜”为名。实际上,内容并没有超出上述那些禅法的范围,只是强调了对禅定喜乐的感受,为身心交瘁的修行者提供了一点可以享受的内心禅乐,而终极目的在于使行者更切身地体验到喜乐的暂时性、无常性,从而更牢固地树立起世界人生一切皆苦的佛教观念。

    极端的悲观主义和苦行主义,共同自觉地维持着社会治安和统治秩序;强烈的出世思想和强烈的奉王逐利,加上灵异神感,惑民动众,在僧稠的禅法中是如此奇异地结合在一起,可以说是代表了北朝官禅的基本特点。

    此外,在北朝官禅中,还有一个影响很大的禅僧团,活动于西魏、北周之际,则以僧实为首。僧实(476—563)在魏太和末年(499)进入洛阳,从勒那摩提学禅,后又“寻师向道,备经循涉。虽三学通览,偏以九次调心”。

    “九次”,指“九次第定”,即前述之“四禅”、“四无色定”,加上“灭心定”,属于小乘的古典禅法,也为《成实论》所乐道。《成实论》特别把“灭心定”视作泥洹前的演习,所谓“身证想受灭”,“能灭一切心心数法”,使任何思维活动都停息下来,所以又叫“无心法”。这本质上是锻炼愚昧麻木的一种手段,颇受大乘佛教的轻蔑,而为僧实所特别看重。

    僧实的神异也不少,曾于北周京都洛阳预言江南扬都(南京)讲堂将塌,令僧众诵观世音以救之。由此声振齐、魏、周三国。据说他奇相超伦,有声京洛,形同虞舜,貌似周公,被西魏统治者视作“可宪章于风俗,足师表于天人”的人物,他的言论则被定为“世宝”。北周保定(561—565)初,以其“才深德大,宜庇道俗”,请为国家“三藏”(对法师的尊称)。

    此外,官禅还有另一种形式,即官家行禅,这在北魏尤为平常。北魏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十分严酷,即使身为贵族,也往往带有某种危机感或无常感,这是他们的帝王、后妃大都奉佛的一个重要原因。权力斗争的结果,胜利者通常给失败者一条出家为僧尼的出路,促使佛教进一步向上层发展。例如广陵王元恭,十余年中虽屡被除授官位,升迁不已,但一直绝言,居于龙花寺;建明二年(531),受立为帝,次年被废,回到崇训寺。他赋诗说:

    朱门久可患,紫极非情玩。颠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换。时运正如此,唯有修真观。

这可作为帝王贵族接受佛教、悟入禅思的一类模型。

    北魏有两次时间颇长的太后专政,每次事变清理出去的后妃、宫女,基本上被勒令为尼,而所立皇帝,多半郁闷不安。献文帝拓跋弘天安元年即位(466),文明太后临朝听政,致使他“雅薄时务,常有遗世之心”。皇兴五年(471),被迫禅位于太子,移居北苑崇光宫,建鹿野浮图于苑中西山,“岩房禅堂,禅僧居其中焉”。据此推断,学佛行禅当是帝室的预备科目。

    当然,领导整个禅思潮的依然是诸大禅师。道宣在《续高僧传》的《禅论》中评论说,“使中原定苑剖开纲领”者,唯僧稠、僧实“二贤”,且接踵传灯,流化靡歇,直到唐初,这两个禅僧团的门徒还在活动,尽管他们的官禅地位已有了变化。

    ①“金光明七日恳忏”简称“金光明恳忏”,指依据《金光明经》所做的忏悔、祈福、祝愿的法事。

    ②“三论”,指《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以此三论为研习对象的学说,称“三论学”。“三论学”是对魏晋般若学的继承和发展。

    ③“师子奋迅三昧”,亦详作“师子频申三昧”,以狮子奋迅威猛之相,喻入此三昧者,能伏诸异端,应机悲化,或喻身心舒展通畅的状态,

    ④《魏书·释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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