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行方式

作者:出处:
分享到:

 
    禅宗的修行方式种类繁多,在前面已有所涉及,但不是专论修行方式。以下仅就禅宗的常见的几种修行方式作简要介绍。

    1.参禅

    参禅,是禅宗修行的最基本的方式。“参”,即参究的意思,“参禅”,即参究禅道,以求“明心见性”。参禅的方法很多:独自打坐,静心审思;参见禅师,以求开示;禅师与学人的机语回答:参“公案”;参“话头”,等等,都可以称为“参禅”。

    初学参禅的人,不管采用什么样的形式参究禅道,大多(也可以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执著心外之物,便会陷入言语文字、分别意识、逻辑判断等“妄念”(或称“妄心”)的窠臼,迷而不悟。禅宗历代祖师大德最初参禅时,也概莫能外。要转迷开悟,必须将心外之事和物彻底放下,以“正念”(或称“无念”)直截本体心性,才能觉见真如佛性。

    禅宗把“参禅”作为一条清规,《百丈清规》卷二:“凡集众开示皆谓之参。”有“朝参”(指早餐后进堂听禅师说法)、“晚参”(指傍晚集会听禅师说法)等仪式。

    2.参公案

    “参公案”,即指参究“公案”中的禅宗历代祖师大德的言行,从中悟出禅理。这种修行方式始于唐代,兴盛于宋代。

    所谓“公案”,原本指古代官府判决是非的案例。禅宗借用“公案”一词,并引申为将历代禅师的语录作为学人参究的对象,以此判断迷与悟,启发智慧。

    初期的禅宗力主“内证”禅法,即自我“体认”和师生之间的相互“参究”。中晚唐至五代,除少量记述禅师的《语录》外,很少有文字留下来。到了宋代,不仅《语录》增多,记言形式的《传灯录》也随之而出现,特别是汇编“公案”的“拈古”、“颂古”之风大兴,后又在“拈古”、“颂古”基础上,大加“评唱”、“著语”、“击节”之类,注疏“公案”。使参公案的修行方式愈演愈烈。著名的公案结集有《碧岩录》、《正法眼藏》、《无门关》、《击节录》、《从容录》、《人天眼目》、《空谷集》等。

    据禅宗史籍称,公案有1700则。这个数字是否确实,姑且不去管它。不过通常使用的顶多在500则左右,况多有重复,为禅门经常参的公案就少得多了。一般以参慧能、南岳、青原、马祖、百丈、南泉、赵州、黄檗、临济、沩山、仰山、洞山、云门、黄龙等禅师的公案为主。

    禅门公案包括些什么内容呢?简要地说有:(1)记述历代禅师的轶事,也包括释迦牟尼佛及文殊、普贤等菩萨、西天二十八祖等有关禅的故事;(2)记载历代禅师的语录,如说法时的示众语、参究时的禅机酬答、偈颂等;(3)陈述历代禅师的问题,即所谓“话头”;(4)阐述禅宗“五家七宗”的禅法宗风。

    那么,参公案起什么作用呢?大致可归纳为以下五点:(1)作为禅门中学人参禅悟道的工具,要求活学活用;(2)作为考验学人的方法,测验其悟性程度;(3)作为禅师权威宗风,通过“杀”(即迅速截断学人的妄想迷执)、“活”(即复活、开启学人的悟性)之机,集中心力;(4)作为学人是否开悟的印证,也就是真如本体(指绝对真实的心性本源)的客观化;(5)作为学人修禅的究竟(即对佛性领悟的程度)的指示,以便达到“见性成佛”的目的。

    3.看话头

    “看话头”,是宋代大慧宗杲禅师所创的“看话禅”修行方式。“话头”,是指对公案中历代禅师某些机语的题目。“看话头”,即对这些题目的内省式参究。大慧宗杲禅师经常举的“看话头”,便是唐代赵州从谂禅师的著名公案“狗子佛性”:

    一天,有一僧问赵州从谂禅师:“狗子有无佛性?”禅师回答:“无。”其僧又问:“上自诸佛,下至蚂蚁小虫,均有佛性,为什么偏偏狗却无呢?”禅师回答:“因为它有语言、行动和意识。”又有一僧问:“狗子有无佛性?”禅师回答:“有。”这僧又问:“既然有佛性,为什么撞入这个皮囊(指狗的躯壳)里?”禅师回答:“因为它明知故犯!”

    这则公案中的“无”字,即是“话头”。此话头(“无”)便成为后来禅门中主要参的题目。如黄檗希运禅师在《传法心要》中说:“必须在十二时辰中看这个‘无’字!白天参,晚上参,行住坐卧,穿衣吃饭,屙屎拉尿,心里时时刻刻都要守着这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顿悟佛祖之机。”大慧宗杲受此启发,倡“看话禅”,认为如果在“无”字上生出疑团,“大死一番”,进而“绝后复苏”,便可大彻大悟。宋代无门慧开禅师在《禅宗无门关》中,将“狗子有无佛性”公案列为首则,并说:“参禅必须要通过禅宗祖师的三道难关(即初关、重关、牢关),要直观直悟,不可用心理意识去推度揣摩。难关不能通过,心理意识不能绝除,而以他人的言语作为自己的解释的话,那自己就不能有真正的见解。依我看禅宗祖师的难关,只这个‘无’字,即是宗门第一关。因此,我把它定名为‘禅宗无门关’。能通过此关的人,不仅有如亲自见到赵州从谂禅师,而且可以说犹如与历代祖师携手同行,眼见耳闻相同,岂不庆幸快活?”接着又说,这个“无”字,学人“不可当作虚无的无来领会,也不可当作有无的无来体会”,如果仅仅执著于有无,就不可能达到自在无碍的境界。因为“无”既超越一切,又包含一切。

    4.禅机

    禅机,又称为机锋。机,是指参究禅道时禅师为接引学人所设的“机关”,即为了让学人放下执著转迷开悟的机语;锋,是指禅机尖利敏锐,以便让学人能活学活用。

    这种修行方式,主要表现为禅师与参禅者的对机酬答,或禅师在接引学人时,常以寄意深刻,无迹可求,甚至采用非逻辑、非理性的言语示人,也有采用呵斥、棒打、圆相、竖拂子(或称拂尘,用于驱赶蚊蝇的器物)、拄杖(禅杖)、手指、踢倒净瓶等禅机,考验学人是否能契合禅理。

    《古尊宿语录》卷一说:马祖道一禅师门下有84位弟子,有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大机”,是指无迹可求,微妙幽深的机锋,“大用”,是指对禅机的运用极灵活又敏锐。

    据说,有一次马祖道一禅师偕弟子百丈怀海同行,时见一群野鸭子飞过。禅师即问:“这是什么?”弟子回答:“野鸭子。”禅师又问:“什么地方去了?”弟子回答:“飞过去了。”于是,禅师使劲捏弟子的鼻子,弟子负痛失声。接着禅师又问:“何曾飞去?”弟子于言下有所省悟。

    百丈怀海回到僧房,放声大哭。当时有一僧问道:“师兄想念父母了吗?”百丈怀海回答:“没有。”其僧又问:“那是被人骂了吗?”百丈怀海回答:“也不是。”其僧又问:“那你哭什么?”百丈怀海回答:“我的鼻子先前被马祖大师捏得疼痛难忍。”其僧不解,又问:“什么原因?”百丈怀海回答:“你去问马祖大师好了。”其僧于是前去问马祖道一禅师:“师父,怀海师兄为什么在房里痛哭?”马祖道一回答:“这是他悟道了,你去问他吧。”其僧回到僧房,告诉百丈怀海:“师父说你开悟了,叫我来问你。”百丈怀海听后哈哈大笑,其僧感到很惊讶,便问:“先前哭,现在笑,是何道理?”百丈怀海自言自语说:“先前哭,现在笑。”弄得这僧莫名其妙。

    依禅宗看来,浩瀚世界,森罗万象,其本质是“空”、是“无”。野鸭子飞过是一种虚妄之相,哪有飞过去,飞过来的分别。百丈怀海由于执著于虚妄之相和差别意识,故难以悟得禅机。马祖道一禅师捏百丈怀海的鼻子,乃是大机大用,破除其迷执,使百丈怀海顿悟禅旨。

    另有一则公案,饶有禅趣:

    有一天,沩山灵祐禅师上堂对众门人说:“在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只得大机,而不得大用。”仰山慧寂待师父说法后,便下山去问庵主:“请问庵主,我师父今天说:有不少人只得大机,而不得大用。此话作何理解?”庵主回:“请你再说一遍。”仰山慧寂正准备再说时,话尚未出口,便被庵主一脚踢倒。仰山慧寂回到山上,将此事告诉沩山灵祐禅师,禅师听后哈哈大笑。沩山灵祐禅师的意思是说:有许多人并未真正了悟禅宗大法机用,只学得一些禅机对答的话语,却不能在实际中真正地领会和运用。仰山慧寂问师父和庵主,是只得大机,而庵主一脚踢倒仰山慧寂,即让他明白“大用”。

    5.棒喝

    “棒喝”,是禅师接引学人的一种方法,即学人参禅时,向禅师提问,而禅师往往不用言语回答,却用棒打或大喝一声应对,以此暗示和警醒学人,不要迷执于言语、文字和分别意识,而是要让学人顿悟本体心性。

    据说唐代百丈怀海禅师参见马祖道一禅师时,二人问答刚结束。马祖道一便振威大喝一声,震得百丈怀海两耳发聩,耳聋了三天。

    后来,百丈怀海禅师对众门人说:“佛法非同小可,老僧过去曾被马祖大师一喝,接连三日耳聋。”弟子黄檗希运听后,不禁连连吐舌,惊异不已。

    一次,有一僧问百丈怀海禅师:“什么是奇特事?”百丈怀海回答:“独坐大雄峰(即百丈山)。”于是那僧以礼相拜,百丈怀海举棒便打。

    马祖道一禅师的大喝一声和百丈怀海禅师的举棒便打,都体现了江西洪州禅的大机大用的宗风,也是棒喝这种接引学人方法的发端。

    百丈怀海的弟子黄檗希运继承和发扬了大机大用的宗风,并开启了临济宗的创始人临济义玄对这种宗风的进一步发挥和运用。

    临济义玄接受师兄睦州道明的建议,前往参问黄檗希运禅师,话还没问完,黄檗希运举棒便打,临济义玄只好退了下来。睦州道明见此便上前关心地问道:“参问的结果怎么呢?”临济义玄有点丧气地回答:“我话音未完,师父举棒便打。”睦州道明鼓励他说:“没关系,再去问。”临济义玄又进去问师父,黄檗希运举棒又打。如此,三度问话,三度被打。

    黄檗希运禅师三次棒打临济义玄,有如婆婆心切,旨在破除其迷执妄念,顿悟真如佛性。

    后来临济义玄创临济宗,其三句、三玄、三要、四宾主、四料简、四照用,以及接引学人时之三拳、四喝等,便是受益于黄檗希运禅师。

    唐代德山宣鉴禅师同样受黄檗希运禅师的启发,在接引学人时常用棒打机法。

    一天,德山宣鉴上法堂对众弟子说:“诸位,今天如果有人提问挨我30棒,不提问的也挨我30棒。”

    后来,德山宣鉴的弟子岩头全豁对此公案评道:“德山老人平时只有一条白棒(即空棒,表白之意),佛来也打,祖来也打,不管什么都适合。”

    上面说的,即是历来禅门称颂的“临济喝,德山棒”。

    可见临济义玄和德山宣鉴是“棒喝”的集大成者。后世把警醒人们执迷不悟称为“当头棒喝”。

    6.呵佛骂祖

    “呵佛骂祖”,也是禅师接引学人的一种启示方法。如果从理性认识和逻辑判断去看,呵骂佛祖是大逆不道的。然而,禅宗却与世俗的见解相悖,以非理性、非逻辑性,反其道而行之。主张自心是佛,自我做主,立处皆真。因此,要求参禅者不应执著于心外之物,不迷信权威和经典。在参究禅道时,禅师常用“呵佛骂祖”的名句来启发和警醒学人,以便证道成佛。

    试举一则公案说明:

    一天,德山宣鉴禅师上法堂对众弟子说:“我与先辈祖师的见解不一样,我这里无祖无佛,达摩祖师是一个老臊胡,释迦牟尼佛是干屎橛,文殊和普贤菩萨是担粪汉;等觉和妙觉是破除迷执的凡夫,菩提涅槃是拴驴马的木桩,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擦脓疮的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坟的鬼,统统不能解救自己。”众人听了惊得发呆。

    德山宣鉴这段话是典型的“呵佛骂祖”,在他的内心中是无祖无佛的,唯存本体心性的真实。因此,他骂达摩祖师是满身狐臊气的老蛮夷,骂释迦牟尼佛是拭粪的干木片,文殊、普贤菩萨是两个挑粪的汉子。“等觉”和“妙觉”本是大乘菩萨修行52位中的觉位,前者是第51位,等似之觉,即去佛的妙觉一等之位;后者是52位中的终极,即佛陀的觉位。这二者都被德山宣鉴说成是破除迷执的凡夫。“菩提”,是指对佛教真理的觉悟,是通往涅槃(不生不死的最高境界)之路,是佛教徒的终极关怀,而被德山宣鉴说成是路边拴驴马的木桩,即永久束缚。“十二分教”,即指十二部经(即佛教经典),而德山宣鉴把经典说成是阎罗殿的鬼神簿,是擦拭毒疮脓水的草纸。“四果”,是小乘佛教声闻乘的修行圣果;“三贤”,是大乘十住、十行、十回向的修行方法;“初心”,即未经深入修行之心;“十地”,是大乘菩萨修行的十地,必须修十胜行、断十种障碍,证十种真如。以上四果、三贤、初心十地的修行方法,均被德山宣鉴骂作守古坟的鬼。进而认为佛、祖、经典、修行果位、法门等均不能解救自己。那什么才能解救自己呢?只有本心“无祖无佛”,直悟本体心性,才能任运无碍,达到真如佛性的境界。

    临济义玄较之德山宣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接引学人时,也常以“呵佛骂祖”的方法化导学人。临济义玄禅师说:“佛教经典,不过是擦拭污垢的旧纸,佛是虚幻的化身,祖师是老和尚。你还是娘生的吗?你如果求佛,就会被佛魔束缚,你若求祖师,就会被祖师捆住。你假如有所求都必然会陷入苦恼之中,不如无事。有一些秃头和尚对学人说:佛是最高的真理,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修行,功德圆满后才能悟道成佛。各位参禅的学人,你们如果说佛是最高的真理的话,那为何释迦牟尼80岁时会在拘尸罗城双林树间侧卧而死去呢?佛现在何处?显然同我们一样有生有死。”

    进而,他又说:“各位参禅的学人,你们如果获得禅教大法的义理,就不要受别人的迷惑,心里心外,遇到迷执便杀。遇佛杀佛,遇祖杀祖,遇罗汉杀罗汉,遇父母杀父母,遇亲眷杀亲眷。这样不拘泥于心外的物相,才能解脱,任运无碍。”

    “呵佛骂祖”所包含的不迷信权威和经典的思想,对于中国佛教个性化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同时对宋明理学给予了很大的影响,为周敦颐、程灏、程颐、朱熹、陆九渊、王守仁、李贽等一大批思想家所吸取。

    7.默照

    “默照”,“默”,指静默,即沉思静想;“照”,指观照。“默照”,是通过静坐入定,沉思冥想,达到观照本心,生发智慧为目的的一种修行方式。

    这种修行方式是由印度僧达摩于南朝梁时传到中国来的,即通过面壁静坐入定,观心如墙,息心澄虑,舍妄归真。禅宗把这种修行方式称为“壁观”。这就是中国最初的“默照”修行方式。

    到了宋代,宏智正觉禅师继承和发展了达摩的“壁观”修行方式,倡导“默照禅”。他认为,心是佛性的本源,也是众生的灵府,由于日积月累便被尘世所污染,因此,与佛性隔离。如果能通过静坐默照,逐渐地将心灵的尘垢揩磨清净,去掉尘世的妄念,就会显示出清净圆明的心性本体。他说,“默照”这种修行方式无须多少言语,默就是至言,只管打坐,默默忘言,一切都会清楚地尽现于心中。

    这种修行方式较为简便易行,但百事不管,一味打坐,摄心惭悟,有违南宗禅顿悟的宗旨,与神秀的北宗禅相近。难怪会遭到大慧宗杲的猛烈攻击。

    8.十牛图的冥想法

    “十牛图的冥想法”,是以《十牛图》的图像为冥想的对象,用以调伏心意的渐修方式,实际上也是一种“默照”的修行方式。

    据说《十牛图》为宋代廓庵师远禅师绘图并撰偈颂,也有人说是清居禅师所作。以牧牛喻调心为主题,绘十幅图像,每幅图像附有一偈颂,以此来说明修禅方法和顺序。

    第一寻牛图,画一牧牛者在山林间右手执鞭,左手搭凉篷,举目四望,呈寻牛状。偈颂云:

    茫茫拔草去追寻,水阔山遥路更深;

    力尽神疲无所觅,但闻枫树晚蝉吟。

    以此比喻人心中本来所具有的佛性,因被尘世所污染,患得患失,就好比放失的牛一样,心野了,费劲去找,难以寻觅到。

    冥想时,默照自己的本心是否被妄念所障蔽,寻于得失是非之中。

    第二见迹图,画牧牛者在寻牛中,低头看见路上有牛蹄迹。偈颂云:

    水边林下迹偏多,芳草离披见也么?

    纵是深山更深处,辽天鼻孔怎藏他?

    以此比喻人了解了经教的义理后,才逐渐懂得了寻找本心的方向。

    冥想时应根据佛教义理所指引的方向,去默想自己本心被妄念所迷惑的原因,从现象中找到本质。

    第三见牛图,画牧牛者在柳岸边看到了牛。偈颂云:

    黄鹦枝上一声声,日暖风和岸柳青;

    只此更无回避处,森森头角画难成。

    以此比喻人通过佛法的修行功德后,发现自己本来所具有的真如心性。

    冥想时应以佛法所指引的正念,去发现自己的本体心性。

    第四得牛图,画牧牛者找到牛后,牵牛行进,但牛仍昂首不愿归。偈颂云:

    竭尽精神获得渠,心强力壮卒难除;

    有时才到高原上,又入烟云深处居。

    以此比喻人虽发现了自己的本体心性,但仅仅是开始,烦恼的习气并没有完全消除,如同刚找到牛一样,倔强的脾气一时难以驯服,如果再放,仍有丢失的可能。因此,人的本心若再放失,就须再加修习。

    冥想时应检讨自己还有哪些烦恼障蔽未能消除。

    第五牧牛图,画牧牛者一手执鞭,一手抓住牛的鼻索牧放,唯恐野性未改,再度丢失。偈颂云:

    鞭索时时不离身,恐伊纵步入埃尘;

    相将牧得纯和也,鞭锁无拘自逐人。

    以此比喻人的心如果再放,是否如牛再放而再度丢失呢?时时都要警觉,应以佛教的义理来鞭策自己,使之心地纯和明净,不再受尘埃的污染。

    冥想时应以禅教大法的宗旨警觉自己,让自己的本心纯和明净。

    第六骑牛归家图,画牧牛者横笛骑牛喜悦归家的情景。偈颂云:

    骑牛迤逦欲还家,羌笛声声送晚霞;

    一拍一歌无限意,知音何必鼓唇牙。

    比喻人脱离了情识妄想的束缚,还原其本具之心,如同骑牛归家一样,心情舒畅。

    冥想时若烦恼妄念尽除,便会获得本体心性的自在无碍。

    第七忘牛存人图,画牧牛者安闲地坐在家门前。偈颂云:

    骑牛已得到家山,牛也空兮人也闲;

    红日三竿犹做梦,鞭绳空顿草堂间。

    以此比喻人一旦还原本体心性,达到无为的境界,便处于安适恬静的状态。就如忘牛不牧,只有自我存在。

    冥想时只存本体心性,仿佛心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第八人牛俱忘图,仅画一圆圈,圆内空白。偈颂云:

    鞭索人牛尽属空,碧天辽阔信难通;

    红炉焰上争容雪,到此方能合祖宗。

    以此比喻物我两忘,凡圣共泯,万相皆空。

    冥想时达到自我和世界一切都不复存在的状态,既没有凡俗的情识,也没有圣教的权威,一切皆空,唯存真如佛性。

    第九返本还原图,画一树红梅、几枝翠竹,祥云缭绕。偈颂云:

    返本还原已费功,争如直下若盲聋;

    庵中不见庵前物,水自茫茫花自红。

    以此比喻人的本体心性原本就是清净无染的,既无烦恼,也无妄念,清清世界,朗朗乾坤,诸法实相唯存本体心性之中。

    冥想时一切皆无,一切皆空,当识诸法实相为本体心性。

    第十入鄽垂手图,画一行脚童子问路,一僧垂慈悲手济度众生。偈颂云:

    露胸跣足入鄽来,抹上涂灰笑满腮;

    不用神仙真秘诀,直教枯木放花开。

    以此比喻证得真如佛性后,进入市井,不偏居于自觉(自己觉悟),更应利他,即以慈悲心济度众生。

    冥想时不能只想到自己觉悟成佛就万事大吉,而且更应该想到如何到世俗间去帮助大众觉悟成佛。这就是大乘佛教所说的自觉、觉他的菩萨行。

    9.顿悟

    “顿悟”,即指不需要经过长期的修行逐渐领悟,而只需在“一念”(“刹那间”)之中,便能“明心见性”,悟得真如佛性。这是以慧能为代表的南宗禅修行方式的宗旨。

    正因为有“顿悟”和“渐修”之分,中国禅宗史上才有南宗禅与北宗禅、“南顿北渐”之说。

    在慧能之前,东晋僧道生首倡“顿悟成佛”说,但他是基于佛教义学,即在对佛经的“慧解”、“研思”的基础上提出的,尽管体现出不死守文句的精神,可仍然没有脱离经教。后来慧能在“顿悟成佛”说的影响下,创立了自成体系的“顿悟”修行主张。他认为众生本来就具有成佛的可能性,迷执妄念不过是受尘世的长期污染,即使众生陷入了迷妄烦恼之中,可是本来所具有的成佛的可能性不会因此而消失,不管处在什么地方甚至于日常生活中,只须刹那间体认本心,即可顿悟成佛。这就是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顿悟成佛”既缩短了修行的时间,又是最简便易行的方式。因为只需刹那间(即“一念”),如慧能自己所说“迷来经累劫(长时间),悟则刹那间(突然一下)”,问题就看这一刹那间所生的“一念”是“愚”(即迷执妄念)还是“智”(即辨别现象、判定是非善恶的认识能力)。因此,他说:“一念愚即般若(通过智慧到达涅槃的彼岸)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正因为“顿悟成佛”在一念之间,所以,这种修行方式不管任何时候(十二时辰),也不管任何地方(在家在寺,乃至日常生活中),也不管处于什么状态(行、住、坐、卧)都可以,也可能“顿悟成佛”。如此简便易行,在顿悟派看来,读经、念佛、坐禅等传统修行方式便成了多余的事。

    10.渐修

    “渐修”,即指循序渐进,逐步领悟禅法要旨的一种修行方式。以神秀为代表的北宗禅极力提倡“渐修”禅法,以坐禅、念佛为形式,重在观心、守心,息灭妄念的渐悟过程。

    神秀主张的“渐修”禅法,是受《楞伽经》的影响。该经关于“渐修”问题,认为要息灭妄念,必须是循序渐进,不能一下子完成。如同制陶工匠一样,凡制造陶器必然要有一个过程(合泥、入模、脱胎、装饰、上釉、烧窑等)才能完成;又如大地万物生长,又如世人学习音乐、书画,等等,都是逐渐形成和发育的。禅的修行也是如此。因此,神秀在弘忍禅师门下因竞选法嗣而作的示法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显然是受《楞伽经》中“渐修”的启示。他以菩提树和明镜台来比喻众生的本体心性,认为众生本来具有心地明净和成佛的可能性,但被烦恼妄念所障蔽而不能显现,就如明镜一样,日久会被沾上尘埃变得昏暗,不能鉴照;如果时时勤于打扫擦拭;就不会有尘埃,而使明镜清净明亮,便可照见本来面目。

    “渐修”不仅仅是通过坐禅观心,而且还要求把对经教的领悟结合起来,即所谓“拂尘看净,方便通经”。按理性认识和逻辑判断,循序渐进符合一切事物发展的规律,即哲学上所讲的“过程”。那为什么“渐修”的北宗禅法会遭到“顿悟”的南宗禅法的抨击,并被后者所取代呢?因为从总体上看,禅宗是非理性、非逻辑性的,重在“唯心”,特别是南宗禅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这种不信权威,不依经教,不重形式,易于修行的方式,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氛围中,自然更受欢迎。

    11.一行三昧

    “一行三昧”,又称“一相三昧”,意思是指以法界(即真如、佛性、本觉、真心等)为观想对象,并以此作为唯一修行的禅定。这就是《文殊说般若经》中所说:“法界一相,系缘法界,是名一行三昧。”所谓“一行”,即指“法界一相”,无有差别;所谓“三昧”,即指“定”(禅定)。

    “一行三昧”是道信禅师依据《文殊说般若经》而首倡的一种修行方式,并以此作为“东山法门”的根本。认为由此把握诸法的“性空”本质,探得诸法的“唯心”本源,证实“一切诸佛法身与众生身平等无二”,无有差别,这就是所谓“法界一相”,得此“三昧”者,可以使心地平静,于物无所分别,即所谓“安心”。同时,认为在修行“一行三昧”之前,必先研习“般若波罗蜜”(即佛法智慧),按照经典所说的去修学,以便领悟“法界一相”,平等无二,无有差别。具体做法就是唯心念佛和实相念佛相结合的坐禅。神秀的北宗禅继承了此法,着重于坐禅安心,这种修行方式受到了慧能的批判,指出:所谓“一行三昧”,就是说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处于什么状态,都要以一种正直的真心进行修行。不要心头想着邪念,口中却又说着好听的言词,表面上说“一行三昧”,却不用真心实意去修行。应当用正直的真心来修行,不应执著于任何佛法。迷执的人死盯着事物的表面现象,为“一行三昧”的字义所束缚,便信口说要常坐不动,不要胡思乱想,就是“一行三昧”。持有这种观点的人,犹如无情的草木瓦石一样。这些都是障碍修行悟道的原因。

    12.定慧双修

    “定”,即禅定;“慧”,即智慧。天台禅又称为“止(定)观(慧)”。是佛教“戒、定、慧”三学之二学。“定慧双修”,是指定、慧并行的一种修行方式,也是佛教大小乘、显、密各宗共同的修行方式,但主张上有所不同。这里只就禅宗而论,其他无须赘述。

    早在《大般涅槃经》中就已有“定慧等”(即定慧同等)之说,《杂阿含经》中也有“修习心(定)与慧”之说,天台禅也主张“止观双运”。神秀的北宗禅同样主张“定慧等”,但是建立在“有定无慧,有慧无定”的分离说的基础上提出的。他认为如果要“定慧双摄”,则必须通过观心看净的“渐修”才能达到。慧能的南宗禅对“定慧等”的主张则不一样,他认为:南宗禅的法门,是以定、慧为本。大众不要受“定慧有别”的迷惑,须知定、慧是统一的,不可分离。定是慧的本体,慧是定的运用。也就是说发慧之时,定在慧中;入定之时慧在定中。如果能认识此义,就是所谓“定慧等”学。学禅悟道的人,切勿说:先入定而后发慧,或者说:先发慧而后入定,认为二者有分别。持这种观点的人,有两种迹象:一种是口头说得好听,心中却怀邪念,空陈其定慧。这就叫做“定慧不等”。另一种是心中想的和口头说的都正确,表里一致。这就叫做“定慧即等”。按照自己的领悟去修行,不必争论孰先孰后。如果执著于先后的分别,就同痴迷的人一样。也不必去争个胜负,如果这种迷执不根除,就会带来我执和法执的烦恼,便使你看不清事物的本质,而始终停留在事物的表面现象上不能自拔。打个比方说,定、慧就好比灯光,有灯则有光,无灯便黑暗。以此可见,灯是光之本体,光是灯的照用。灯和光名字虽然有分别,但本体是统一的。定慧双修的方法,即是如此。

    慧能所说的“定”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坐禅入定,他把禅定融入于行、住、坐、卧,乃至日常生活中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开拓了禅定的新领域。

    《百丈清规》

    又称《敕修百丈清规》,共二卷。原为唐代百丈怀海禅师所制订,是中国禅宗首次制订的宗门规范。宋代已佚,元至元元年(1335),元顺帝敕令东阳德辉禅师重新编辑而成。

    西天二十八祖

    中国禅宗编制的在西天(印度)的传法世系:一祖摩诃迦叶、二祖阿难、三祖商那和修、四祖优婆毱多、五祖提多迦、六祖弥遮迦、七祖婆须蜜、八祖佛陀难提、九祖伏驮蜜多、十祖胁尊者、十祖富那夜奢、十二祖马鸣、十三祖迦毗摩罗、十四祖龙树、十五祖迦那提婆、十六祖罗睺罗多、十七祖僧伽难提、十八祖伽耶舍多、十九祖鸠摩罗多、二十祖阇夜多、二十祖婆修盘头、二十二祖摩拏罗、二十三祖鹤勤那、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二十五祖婆舍斯多、二十六祖不如蜜多、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二十八祖菩提达摩。

    宋明理学

    宋代和明代儒家哲学思想。北宋周敦颐、邵雍、张载、程灏、程颐创立“理学”,至南宋朱熹集大成。认为“理”至高无上,先天地而存在,为学主“即物而穷理”。明代王守仁继承发展了南宋陆九渊的学说(与程朱理学对立的心性论),形成了“陆王心学”,认为“心”是宇宙万物的根源,为学主“明本心”、“致良知”。宋明理学与汉代侧重于名物训诂的“经学”不同,以阐释义理,兼谈性命为主。“陆王心学”受有佛教心性论影响。

    南顿北渐

    指以“顿悟”为特色的南宗禅和以“渐悟”为特色的北宗禅,因前者以南方的六祖慧能为代表,后者以北方的神秀为代表,故又称“南能北秀”。

    性空

    又称“自性空”。指一切有为法,因缘所生,没有自己固有的性质。也就是说诸法都不是客观独立的实体,因此“自性”是人强加于因缘法上的假名。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