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律学的展开(二):北朝时的律学 第三节 《四分律》师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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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有明显地方特色的北方律学,是苻、姚两秦时佛教律学的延续,更是佛教南北交流的结果。经过对《僧祇律》的弘传,北方律学很快便过渡到了以《四分律》为中心的理论阶段。虽然《十诵律》由罗什最早译于长安,但此地仅有很少的律师研习该律。从普及的意义上说,北朝先流行的是《僧祇律》,其后才转为《四分律》。魏齐周隋时代,弘传《僧祇律》的僧人有很多,如:

    释灵裕,诵《四分律》、《僧祇律》,自写其文,八日之中书诵俱了,后南游漳滏,于隐公处遍学《四分律》,随闻寻记五卷行之。(《续高僧传》卷九《灵裕传》)

    绵州释僧晃,升坛之后,遍攻《十诵律》,数年劬劳,朗鉴精熟,研微造尽。周保定(561—565)后,更业长安,进学《僧祇律》,讨其幽旨,有难必究,是滞能道。(《续高僧传》卷二十九《僧晃传》)

    蒲州释慧胄(唐贞观初年卒),受具以后从师学《僧祇律》。(《续高僧传》卷二十九《慧胄传》)

    隋唐之际释慧净,《十诵律》、《僧祇律》,皆剖判胸怀,激扬清浊。(《续高僧传》卷三《慧净传》)

    隋大兴善寺释灵藏,善达持犯,《僧祇律》一部,世称冠冕。(《续高僧传》卷二十一《灵藏传》)

    周隋时释昙崇(515—594),学《僧祇律》十有余遍,依而讲解,听徒三百,京辅律要,此而为宗。(《续高僧传》卷十七《昙崇传》)

    隋唐释道岳(568—636),善大论及《僧祇律》,及具篇禁,更宗律部,指途持犯性不议非。(《续高僧传》卷十三《道岳传》)

    当然,这种转变过程并不是绝对的,而基本上,他们大都是几种广律同时持弘,只是后来《四分律》才脱颖而出。

    由于政治的变革,北朝时的一些律师历跨几个朝代或国家,所以有的律师被道宣列为隋代僧人。如果以之为标准,整体上说,较南方而言,北地的律师则不是很多,律学著述也没有南朝丰富。但是,有几位律师在《四分律》的普及和“四分律学”的发展史上都居于重要地位。

    一、慧光:搜扬新异

    北地研弘《四分律》最早者当为法聪律师,时为北魏孝文帝时代(471—499)。法聪律师在平城专弘《四分律》,但其律学活动现已不可确知。道宣《续高僧传》卷十六《法聪传》中,没有提到他的任何弘律之举,仅在其《论律》篇中说:“初开律释,师号法聪,元魏孝文,北台扬绪,口以传授,时所荣之。沙门道覆,即绍聪绪,赞疏六卷,但是长科,至于义举,未闻于世。”此处“北台”,即指五台山。

    在《四分律》的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即是北魏的慧光。事实上,《四分律》之兴盛全仰慧光的提倡和弘传,故而僧传言其“搜扬新异,缁素革风”。

    释慧光,或为惠光,生平不详(一说为468—537),俗姓杨,定州卢人,北魏末,曾于洛阳任国僧都,北齐时又应召入邺都,住大觉寺,任国统,所以史传中多称其为“光统”。慧光十三岁时曾随父入洛,从佛陀扇多禅师处受三归戒,“初禀定宗,后师法律”,从佛陀扇多学习《僧祇律》。(《续高僧传》卷二九《论律》)慧光执卷览经,旁通博义,穷诸幽理,变动物情,时谈逸口,出家后即能将所习经论为人讲说。由于其辞清理华,时人号之为“圣沙弥”。出家之时其师即告诉他,律是慧基,非智不奉,而且邪见灭法,乃为障道之元,若初为道众即依经论,必轻戒网。于是慧光乃遵师说,因循多授律检,首先听律。因为道覆作的《四分律疏》本为科文(即目录或大纲),所以慧光学律仅依其口传。

    受具后,慧光博听律部,四年后即登讲《僧祇律》。僧传言其讲律之初,唱高和寡,词理精玄而未遂听徒,慧光乃广参诸郡讲席,入洛京搜扬新异,南北音字通贯幽微,悉为心计之劳。事须文记,方事纸笔,缀述所闻,兼以意量,参互销释,因此其说后受到欢迎。其实,这种现象,已经从本质上说明了当时北方的律学已经处于一个转换的前夜,而慧光的“搜扬新异”正好顺应了这种转变,从《僧祇律》过渡到了《四分律》。“四分律学”成为一宗也正是草创于此。道宣称赞他道:“自正道东指,弘匠于世,则以道安为言初;缁素革风,广位声教,则慧光抑其次矣。”

    慧光在中国佛教史上有两个贡献,一是他通过将勒那摩提和菩提流支分别译出的《十地经论》,通过与梵本比较对勘,悟其精神,合为一本,地论宗遂因之而起。二是他通过弘研《四分律》,并撰《四分律疏》一百二十纸(或说四卷)而揭橥《四分律》的兴起,其疏则是“后代引之,以为义节”。(《续高僧传》卷二十一《释慧光传》)

    在慧光之前的羯磨法,有一种是支法领口诵出的《戒本》一卷和《羯磨本》一卷,被称为“旧羯磨”,另有魏皇初三年昙柯迦罗译出的《昙无德羯磨》。在此基础上,慧光律师考验旧羯磨及其戒本,因其文有加减,多少不足,随依大律本次第删集而成羯磨本,被称为“新羯磨”。它一直流行到唐代,道宣时仍为法侣习诵。

    除此之外,慧光还撰有《十地经论疏》、《仁王七诫》、《玄宗论》、《大乘律义章》等,并注解《华严》、《涅槃》等经。但是其著述现在仅存有《华严经义记》卷一的断片,收入《大正藏》第八十五卷中,其余都散佚了。其余关于判教、圆教等思想只可在澄观《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六十卷)、法藏《华严经探玄记》(二十卷)等人著作的引述中略见一斑,而其律学思想则不见其中。

    二、慧光后学:高扬《四分律》

    慧光门下翘颖如林,有“十大弟子”之说。(《续高僧传》卷八《慧远传》)其主要弘律者有昙隐、洪理、道云、道晖等,其他还有法上、僧范、道凭、慧顺、灵询、僧达等。此后,史传里中国“四分律宗”一系的众律师,也大都出于慧光之门。

    释昙隐,生卒不详,姓史,河内人,为慧光的大弟子之一,少厌尘俗,早游佛寺,崇奉戒约,诵习群经,凡三十万言。受具后先从道覆听律,后又从慧光更采精要,其名超步京邺、北悟燕赵。他弘播戒宗,五众师仰,随问判决,文义雅正,与同时另一持律沙门道乐被人赞为“律宗明略,唯有隐、乐”。昙隐著《四分律钞》四卷,门人成器者十余,皆宗其轨辙。(《续高僧传》卷二十一《昙隐传》)

    洪理律师,生卒不详,著有《四分律钞》两卷,后为沙门智首开散词义,成为四卷。道云律师,早年依奉慧光遗令,专弘律部,造疏九卷。道晖将道云之疏,加以新意,改为七卷。时有谚云:云公头,晖公尾,洪理中间著。(《续高僧传》卷二十八《释智首传》)在慧光的十大弟子中还有一儒生,名凭衮,别人记其言而成《捧心论》。(《续高僧传》卷二十一《慧光传》)

    道云有弟子释法楷也弘律不辍。释法楷,青州人,十五出家,依相京贤统为弟子,师习涅槃,通解文义,受具戒后专攻《四分律》。时道云和道晖两律匠振纽齐都,法楷则备经寒暑,伏面咨禀,学其深奥。齐亡后,南避淮表寿山之阳,随开律教。隋开皇初,大辟法门,还返曹州,入京都,住扬化寺复扬戒律。(《续高僧传》卷二十六《法楷传》)“四分律宗”的重要奠基者洪遵律师即是道云和道晖的门人。

    释灵裕(518—605),魏隋时律师,俗姓赵,定州巨鹿曲阳人,早年曾投慧光而不遇。二十二岁进具戒,大戒后即专攻《四分》、《僧祇》二律,自写其文。灵裕曾于昙隐处偏学《四分律》,随闻寻记五卷行之,后又从学于慧光的亲承弟子道凭。灵裕又得名僧法上的信任,自此专业华严、涅槃、地论、律部,皆博寻旧解,穿凿新异。灵裕在邺京创讲名节,言令若新,所以其讲律时听众常溢千人,时号为“裕菩萨”。灵裕自三十岁著述,律学著作有《四分律疏》五卷、《受菩萨戒法并戒本》、《孝经义记》,其他还有《十德记》一卷、《十地疏》四卷、《华严疏及旨归》九卷、《涅槃疏》六卷、《大乘义章》四卷、《齐世三宝记》、《灭法记》、《光师弟子十德记》、《僧制寺诰十怨十志颂》、《毗尼母疏》及杂集等五十余卷,久行于世,但今不存。其文言无华侈,微涉古制。(《续高僧传》卷九《灵裕传》)

    道宣对慧光的弟子在《四分律》兴起中的作用,曾评价道:

    (道)云、(道)晖、(法)愿,三宗律师,蹑踵传灯,各题声教。云即命初作疏九卷,被时流演,门人备高东夏。晖次出疏,略云二轴,要约成美,蹊径少乖。得在略文,失于开授。然云勇于义宗,谈叙诚博。晖则覆切词相,法聚推焉……汾阳法愿,眄视两家,更开甍穴。制作钞疏,不灭于前。弹乱覆于律文,是非格于事相。存乎专附,颇滞幽通。化行并塞,故其然也。其余律匠,理洪隐乐遵深诞等,或陶治郑魏,或开疆燕赵,或导达周秦,扬尘齐鲁。莫不同师云术,齐驾当时。(《续高僧传》卷二十九《论律》)

    而对于北地《四分律》的研习,道宣曾有这样的评价:

    自东夏所传四部律本,并制义疏、妙会异同。当有齐之盛,律徒之举,法正一部各竟前躯。云公创叙纲模,晖上删其纤芥;法愿霜情启旦,孤映群篇。挫拉言前,流威灭后……(《续高僧传》卷二十七《释法愿传》)

    在慧光一系之外,还有释灵藏等律师,对于北地《四分律》的兴起也做出了重要贡献。

    释灵藏(519—686),魏隋之际律师,雍州(陕西长安)人,俗姓王,少依颍律师出家。释灵藏精研律学,“《僧祇》一部,世称冠冕”。僧传赞其妙尚冲虚,兼崇纲务,识解淹明,铨品行业,若讲若诵,卷部众多,随有文义,莫不周镜,通经了意,最为第一。入隋以后,为隋文帝所重,文帝为其敕建京师大兴善寺。他与文帝不仅为布衣之交,甚至还有一种更深的情谊。隋文帝曾对他说:“师度人为善,弟子禁人为恶,虽有异,意则不殊。”因此为其手敕:“弟子是俗人天子,律师为道人天子,有乐离俗者,任师度之。”由是前后度人达数万之多。道宣称灵藏与隋高祖文帝间的关系是:“布衣知友,情款绸狎”,“坐必同榻,行必同舆”,“宫殿内阙,任藏往返,及处内禁,与帝等伦。”(《续高僧传》卷二十一《灵藏传》)

    正是通过这些律师的努力,迨于北齐之时,《四分律》当盛,律徒飙举,各竞前驱。《四分律》在北方僧众中得以普及,其思想研习也相当繁荣。在南方,早就有释道俨率先以融会各家律藏为要,系统阐发思想,精心“会其旨归”,于昇明元年(477)著《决正四部毗尼论》二卷。(梁《高僧传》卷十一《释道俨传》)在北地,则有大兴国寺释法愿(524—587)对“东夏所传四部律本,并制义疏,妙会异同”。(《续高僧传》卷二十一《释法愿传》)也正是经过众多律师对律学各典的了悟体相、洞察异同,才确立了《四分律》的地位。这样,北地僧众对《四分律》的研习,对其内容、主旨的理解和把握也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且,此时《十诵律》在北方的弘传者可能也不多了。因为在隋唐之时,北方一些要学《十诵律》的律师如法砺等都要到往江南。这也许说明,在北地已经基本上没有《十诵律》的大家了,这些律师和义学僧人的大部分后来都转向了《四分律》。

    由于地理的原因,北朝律学是中国“四分律学”的直接理论土壤,也是其主要的思想渊源。正是在慧光律师努力“搜扬新异”的提倡之下,才使众多的律师和僧人把注意力转向了《四分律》。如魏隋时代的净影寺慧远,出家后就大隐律师听《四分律》五年,判之即离,理会文合。(《续高僧传》卷八《慧远传》)

    后经洪遵律师的努力,并以之为中心培养了一大批律师,《四分律》最终在北方取得了牢固的地位,“四分律宗”也就呼之即出。到了道宣写《续高僧传》的唐贞观十九年(645)时候,已经是“混一唐统,普行《四分》之宗”了。(《续高僧传》卷二十九《论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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