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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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十九年(645)正月二十四日,离开自己祖国将近二十年的玄奘法师,终于回到了长安。玄奘法师的归来,使长安城万人空巷,数十万人翘首以盼。当盛大的欢迎队伍等在长安城外时,玄奘法师却失踪了。此时的他,又在哪里做着什么呢?身为帝国宰相的房玄龄,又将如何应对这一突发事件……

    贞观十九年(645)正月二十四日,宰相房玄龄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准备离开府邸,进宫去见太子李治,再去处理从帝国各地发来长安的纷乱庞杂的政务。

    从天策府开始,房玄龄就一直是唐太宗的左膀右臂;自大唐从决定对辽东用兵后,唐太宗集全国兵力财力于东都洛阳,把长安和整个帝国的大后方都交给了他。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老臣,66岁的房玄龄每一天都不敢懈怠,不仅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始终以一种低调沉稳周全谨慎的姿态妥善地处理着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巧妙而不动声色地平衡朝中各派势力,辅佐太子李治监国。

    然而就在这时,次子房遗爱匆匆赶来,告诉他那位从天竺取经归来的玄奘法师已经到了长安城外!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长安城的宁静,也让房玄龄着实有些忙乱。

    玄奘法师这个名字,房玄龄并不陌生。他还清楚地记得,十九年前,也是在正月里,年轻的玄奘法师拒绝了萧瑀的举荐,还给朝廷上书,请求西行求法。为了不再横生枝节,是他把玄奘法师的上书压了下来,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僧人居然能够偷渡出关,还在万里之外的天竺闯出了一番成就来。

    四年前,天竺的戒日王派使者前来,除了友好的国书和珍贵的礼物,还带来了一个让大唐君臣都意想不到的消息,那个名叫玄奘法师的僧人,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地从中原来到天竺,不但凭借高深的佛法修为让大乘佛教在天竺重新焕发光芒,还以出类拔萃的佛学造诣和人格魅力折服四方,成为整个天竺最为炙手可热的高僧。更令大唐君臣感到振奋的是,这位玄奘法师始终心怀故国,时时不忘大唐,处处以大唐子民为荣,还在天竺君臣面前赞颂了《秦王破阵乐》和太宗皇帝的英明神武。

    那一天,唐太宗非常高兴,不是因为戒日王使者对自己的吹捧,而是为大唐出了玄奘法师这般自强、自信、自豪的子民而高兴。是的,那是一个国家的荣耀,是一个民族的荣耀,更是对一位励精图治的帝王最好的回报。唐太宗当场就指派云骑尉梁怀敬随使者回访戒日王,还详细询问了玄奘法师在天竺的种种近况。

    “什么,玄奘法师已经到了?”房玄龄定了定神,他是根据玄奘法师在敦煌给皇帝写信的时间来推算他的行程的,继而安排各项事宜。按照几天前沿途地方官送来的奏报,玄奘法师从敦煌出发,经由凉州入关中,最快也要正月二十五,也就是明天午后才能赶到长安,所有留在长安准备迎接的官员和一系列盛大的庆典也都被安排在明天。可现在是正月二十四的早上,玄奘法师居然比预计足足早了一天!

    房玄龄紧了紧厚厚的棉衣,额角冒出一滴冷汗。迎接玄奘法师是皇帝临走前交给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务,皇帝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把这件大事做好,做圆满,做出体面来,可现在呢?这一早到,之前所有的安排就都派不上用场,就算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组织,仓促之间也会顾此失彼。

    这时,房玄龄表现出了一名成熟官员应有的冷静和干练,他一面派人通知相关官员和仪队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出迎,一面派人飞报弘福寺,让这座长安城最大的皇家寺院做好迎接和安置玄奘法师一行的准备。

    临出门时,房玄龄扫了儿子一眼,意味深长道:“法师的行程,是公主告诉你的吧?”

    房遗爱先是一怔,然后点点头。其实,玄奘法师的行程是好友薛积麦告诉他的。当初薛积麦受玄奘法师之托回京斡旋,走的就是房遗爱的关系。薛积麦本指望房遗爱能去试探一下房玄龄的口风,看朝中还有没有人会追究此事,最好能知道皇帝的态度;可房遗爱还没来得及禀报房玄龄,就先告知了妻子高阳公主。高阳公主深得唐太宗宠爱,素来有个性,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当房遗爱把薛积麦告诉他关于玄奘法师的事迹源源本本地告诉了高阳公主后,公主听完丢下一句:“这事儿要你来办,法师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便飞一般地夺门而去。

    第二天,议论完对辽东用兵的事宜后,唐太宗亲自向群臣宣布了玄奘法师归来的消息,并郑重其事地嘱托房玄龄,让他一定要妥善处置玄奘法师归国一事,要用最高规格的礼仪迎接这位为帝国立下大功的高僧。

    “长安……大唐……我回来了……”玄奘法师抬起头,像一个回到故乡的游子,远眺地平线尽头那座巍峨城池。在那一刻,他的眼眶湿润了。

    十九年前,他潜伏在外出求食的流民队伍里,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西行之路;十九年后,在他46岁的时候,带着曾经的誓言和沉甸甸的经书,回到了这片让他魂牵梦萦的土地上。

    “法师,我们到了,过了前面的驿站就是长安。”薛积麦低声提醒道。他发现,越接近长安,玄奘法师的话就越少,还经常望着前方发怔。在薛积麦眼里,玄奘法师就是佛法和奇迹的化身,能够一个人独自穿越茫茫戈壁,走遍西域和天竺的数十个国家,十九年来矢志不渝,一心求取真经,即便是最聪明的商人和最勇敢的武士,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玄奘法师这四个字,早已超出了佛门的范畴,进而成为大唐盛世的象征,只有在大唐,才能出这般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只有我大唐之人,才能完成这万里取经的旷世之举!

    这是怎样的一种信念和力量啊!

    玄奘法师停了下来,不远处是一条结了冰的小河,河边是一排光秃秃的柳树。驼队也停了下来,静静跟在玄奘法师身后;玄奘法师即是他们的明灯和引路人,法师停留一刻,他们就会等待一刻。

    他们觉得,能跟随玄奘法师同行,本身就是一件福泽三代、值得跟子孙后代畅谈的莫大幸事;他们相信,像玄奘法师这等非凡人物,一定是佛祖派来保佑人世间的。

    “大唐啊,我回来了……”玄奘法师落泪了,表相庄严的他,其实有一颗敏感细腻的心。他仿佛又回到了临近那烂陀寺前的那段时光,近乡情更怯,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却再难前进一步。对一个孜孜求学的僧人而言,在佛门圣地那烂陀寺前停下脚步,那是一种虔诚和景仰;对一个时隔十九年方才回到故国的游子而言,在帝都长安前停下脚步,更多的是一种乡愁的凝结和彷徨……

    然而,他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每一个成功者的内心深处,都有柔软的一面。在旁人眼中,玄奘法师代表的是佛法的最高境界和大唐的气度。因此,他不能轻易流露真情,他要为自己的身份和象征,保持那一片神圣和宝相的庄严。

    不过玄奘法师的低调并没能换来片刻的宁静,圣僧归来的消息飞一般地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大唐开国迄今28年,人们第一次为了一个僧人而奔走相告,第一次不是因为战争的胜利而疯狂。

    大地开始颤抖,出现在地平线上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从长安城内蜂拥而至的人群!

    在得知唐军即将从洛阳出发亲征辽东的消息后,为了赶上与唐太宗见一面,玄奘法师便催促驼队加快行程,三天并作两天走,终于抢出了一天的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长安。不想却被围观的人群堵在长安西郊曹上。

    “这或许也是注定的劫数吧!”玄奘法师如是想。不论是在茫茫戈壁,还是面对强盗;不论是翻越大雪山,还是面对全天竺外道和学者的挑战,玄奘法师都会把这些难关当做是修炼过程中必须经历的关口。不论这些关口是多么的艰难险恶,他总是要求自己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

    玄奘法师缓缓起身,一脸平静。襟怀坦荡,是他几十年来始终保持的一种心境。他经历了太多的混乱与变故,处变不惊四个字早已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再让他慌乱、局促,剩下的只是波澜不惊。这种心境不但能让他在困难和无助中平静下来,也让他能够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目标又在何方。

    面对已经热情得失去理智的围观群众,玄奘法师让队伍停了下来,让众人管住骆驼,不让这些庞然大物冲撞了百姓。于是,驼队很快被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包围了。狂热的老百姓拼命地往里面挤,局面眼看就要失控……

    元寿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快,保护法师,保护经卷,不要让人群冲乱了队伍!”

    驼队很快行动起来,薛积麦和他带来的助手们骑马挡在最外围;娄沙指挥骆驼手把运载生活物资的那支驼队围成外圈;元寿带着商人们把运载经卷的那支驼队围成内圈;玄奘法师、智远和各国使者、僧人们则站在内圈,经书和法师,哪一样都不容有失!

    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房玄龄带着右武侯大将军侯莫陈实、雍州司马李叔脊、长安县令李乾佑等随行官员飞奔赶往长安西郊奉迎,沿途的景象让他们感到无比震惊:整个长安城已经完全沸腾,无数老百姓涌上大街,所有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赶去,所有人都只在传一件事,玄奘法师到了!

    “父亲,前面过不去了!”房遗爱从人群中,挤到房玄龄跟前,大声道:“父亲,法师的驼队被堵在西郊曹上,根本没法往前挪一步,到天黑都进不了城,咱们完全有时间准备;不过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只怕要冲撞了法师,咱们得早想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玄奘法师的安全最重要!

    房玄龄没有让手下的官吏和士兵盲目地去驱赶人群,强力的手段只会让百姓对官府产生对抗情绪,让局面变得更加不可控制,他派出一队精锐的金吾卫赶赴现场,让他们就地维持秩序,一定要确保玄奘法师的安全。同时,他又派官吏和士兵在各个城门、驿站、路口、要道维持秩序,为朝廷的仪仗队腾出空间,也为玄奘法师一行准备通道。

    “薛兄,薛兄,我看到你了,这边,往这边走!”人群中,房遗爱大声喝呼,高举马鞭,不停地朝驼队的方向挥舞着。

    薛积麦在驼队外围策马来回,看见房遗爱在那边大喊大叫,立刻朝玄奘法师喊道:“法师,接我们的人到了,是房玄龄房大人的二公子!娄沙,调整驼队,准备进城!”

    话音刚落,两队全副披挂的金吾卫便从城门内冲了出来。金吾卫们一边小跑而来,一边大喊:“后面的人先退,后面的人先退,切莫踩踏,千万不可冲撞了法师!”

    围观的百姓见状,便纷纷向两侧退让。

    带头的金吾卫校尉立刻大喊:“末将奉宰相右武侯大将军之命,特来迎接法师大驾!请法师跟随我等入城!来人,左右开道,护住驼队,走!”

    “护送法师入城!”众金吾卫齐声高喊。

    就这样,在金吾卫的护卫下,驼队缓缓进城,当晚驻扎在西郊驿站。

    第二天,也就是贞观十九年(645)的正月二十五,长安城内万人空巷,数十万百姓涌上街头,参与到了朝廷为玄奘法师举行的盛大的欢迎仪式当中来。在大唐百姓的心目中,玄奘法师不但是一位有道高僧,更是一位杰出的学者、翻译家、外交家、探险家,他代表的是大唐的精神,象征的是那个时代人们求知不倦、勇于探索的精神。玄奘法师身上所蕴藏着的,是坚毅、坚韧、坚持、坚决的高尚品格;玄奘法师一个人的行为,成就了一个国家的荣耀。他也得到了大唐官方和民间的双重认可。

    作为唐太宗最为信任的大臣,房玄龄深知与民同乐的重要性,辽东开战在即,国家急需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事件来鼓舞军民的士气,增加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和支持度,更清楚其中所深藏着的政治用意!

    在房玄龄的亲自指挥下,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拉开了帷幕。整个仪式的核心,也是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举办一场由全体长安百姓参加的巡游大会,向各国使者和商人们展示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来的珍贵经书和宝物,让数十万人一同为玄奘法师欢呼,弘扬天朝国威。

    巡游的消息一经传开,官员休朝,学生停课,商人罢市,从朱雀大街到弘福寺的数十里长街两旁顿时变得人山人海,长安城的军民百姓纷纷涌到朱雀大街两侧,有聪明的商人甚至在半夜就发动家人和伙计抢占最好的观看位置,然后高价出售,临街的二层房屋更是被达官贵人包场一空。

    按照计划,玄奘法师会骑一匹白马走在整个队伍中央,接受长安百姓的欢呼。巡游的终点就设在位于长安城西北芳林门内、掖庭宫外修德坊的弘福寺。弘福寺不但是长安城中最大的皇家寺院,也是唐太宗为太后祈福之地。

    就在房玄龄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负责接待玄奘法师的礼部官员心急如焚地跑来,说游街的队伍已经出发,可玄奘法师却不见了!

    “法师不见了!”房玄龄险些喷出一口茶水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接连下了几道命令:“第一,不许任何人对外声张法师不见了的消息,违者严惩;第二,任何法师去过的地方都必须仔细去找,直到找到法师为止;第三,仪式照常进行,半个时辰内找不到,就让下面的人告知全城百姓,说法师鞍马劳顿需要歇息,今日不参加巡游!”

    伴随着宰相的命令,一队队精干的官吏立刻行动,迅速展开了一场搜索玄奘法师的行动。

    其实,玄奘法师哪都没去,一直都在弘福寺。玄奘法师先跟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走了一段路,可就在踏出寺门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回长安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接受万民的膜拜的吗?是来享受万人崇拜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的吗?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荣耀,是自己所要追求的吗?作为一名僧人,尤其是还肩负着崇高理想和责任的高僧,玄奘法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切关于他的消息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都会成为人们议论和评论的话题,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意想不到的烦恼。

    树大招风、言多必失。当年在曲女城辩经大会大获全胜后,他就曾婉拒了骑上大象接受全天竺祝贺的无上荣誉;这一次,玄奘法师依旧选择了放下。玄奘法师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在追求真理和坚持信念上,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执著。

    此刻的放下,并非退让、胆怯,而是一种情操,一种心境。

    玄奘法师不是一个孤傲的人。他不但拥有精深的佛学修为,还能洞悉世情,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什么样的话,怎样去做才能把事情办好,并且让方方面面都很受用。精深的佛学修为,让他能够在纷繁的俗事中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信念;洞悉世情,待人处事恰如其分,又使他获得了僧俗两方面的认可,为自己营造出最好的外部环境。

    玄奘法师很清楚,取经归来,他只完成了一半的心愿,后面还有更加重要、更加艰巨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很难再像从前一样一往无前。人在成功的时候往往会头脑发热,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一个人的事业和声望达到最顶峰之时,就是他人生之路出现危机和隐患之日。如果不能认清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最后难免会功亏一篑,惨淡收场。

    因此,为了避免遭到别有用心者的非议,玄奘法师选择了悄然而退。他趁礼部官员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头返回寺内,回到僧舍礼佛打坐。

    退,是一次及时的自励,是继续奋斗的开始。

    玄奘法师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去冥想。只有完全沉浸在冥想之中时,他才能真正去思考问题,思考人生,达到“入定”的境界。在冥想时,玄奘法师总是会习惯性地诵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部每每于困境困难中帮助自己的经书。

    官吏们很快就找到了玄奘法师,并把他的行踪报告给了房玄龄。房玄龄立刻赶到弘福寺。

    “大人,法师就在里面。”礼部官员快步上前,低声奏报。

    房玄龄点点头,一摆手,示意所有人都留在院落外,然后轻轻走到僧舍门前,刚抬起手想要敲门,就听到了屋子里的诵经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玄奘法师为何不去参加欢迎仪式,反而要掉头回来念诵《心经》呢?”房玄龄稍加思索,便猜到了玄奘法师的心思。能在功成名就之际保持清醒的头脑,果断回避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决断与勇气,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房玄龄放下手,抬起头,望着木头门板上的纹路,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自己,是否还能如玄奘法师这般进退有度?

    房玄龄突然觉得,玄奘法师才是自己的知己。贞观一朝,能臣智士车载斗量,魏征、杜如晦、长孙无忌、褚遂良,废太子承乾、魏王李泰、吴王李恪、太子李治,还有一班桀骜不驯的猛将,哪一派都不是善茬,哪一派都开罪不得。而他之所以能够在唐太宗身边始终保持不倒,除了出色的才干外,更多的是因为始终能在权力中心保持一种谦逊、退忍的风格,巧妙地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让皇帝的宏图大志能够在最小内耗的情况下得以实现,让每一派人的才能都能得到最大限度地发挥。

    这一刻,房玄龄觉得玄奘法师跟自己是一类人,睿智而谦逊,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想到这里,房玄龄退开一步,朝僧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院外,朝众人一挥手,只留一片清净。

    长安城的盛大庆典还在继续,长长的朱雀大街热闹欢腾而又井然有序,几十万人依旧沉浸在无比喜悦中,热情高涨地观看玄奘法师从天竺带来的海量经书和奇珍异宝。当人们得知玄奘法师因为旅途劳顿而不能参加这次巡游时,大家开始自发地为他祈福,玄奘法师的名字在人潮中一次次响起,庆典活动在瞬间达到了高潮。

    僧舍内,玄奘法师闭目诵经,朱雀大街发生的一切已与他无关。人生总是要面对很多道关卡,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不同阶段组成的,今天的成就也许是明天的起点,也可能成为失败的开始。很多人在成功中迷失方向、失去目标,为前路所困惑;很多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从此变得庸庸碌碌……玄奘法师用了十九年来完成人生前一半的使命;他深知,自己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机会,也是挑战。可他无所畏惧,只为心中那永恒不变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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