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家语录(十)沩山灵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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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祐(771—853),唐代僧,为沩仰宗初祖。福州长溪(福建霞浦县)人,俗姓赵。法名灵祐。15岁随建善寺法常(又称法恒)律师出家,于杭州龙兴寺受具足戒。曾先后遇寒山、拾得。23岁至江西参谒百丈怀海,为上首弟子,于此顿悟诸佛本怀,遂承百丈之法。宪宗元和末年,栖于潭州大沩山,山民感德,群集共建梵宇,由李景让之奏请,敕号“同庆寺”。其后(一说大中初年)相国裴休亦来咨问玄旨,声誉更隆,禅侣辐辏,海众云集。会昌法难之际,师隐于市井之间,至大中元年(847)复教之令下,众迎返故寺,巾服说法,不复剃染。裴休闻之,亲临劝请,始归缁流。师住山凡40年,大扬宗风,世称沩山灵祐。大中七年正月示寂,世寿83。有《语录》、《警策》各一卷传世。嗣法弟子有慧寂、洪諲、智闲等四十一人。其中,仰山慧寂承其后而集大成,世称沩仰宗。

    1.沩山灵祐禅师语录

    【简介】《沩山灵祐禅师语录》全一卷,为沩山灵祐禅师之语录,又作《大圆禅师语录》。明代语风圆信、郭凝之编。收于《大正藏》第四十七册。本书辑录灵祐之行实、示众、法门论究等,以及与百丈怀海、司马头陀、邓隐峰、云岩、道吾、德山、石霜、仰山、香岩等人之宗乘对话,计约六十条,并略计灵祐之示寂。

    师讳灵祐,福州长溪赵氏子。年十五出家,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师剃发,于杭州龙兴寺,究大小乘教。二十三,游江西参百丈,百丈一见,许之入室,遂居参学之首。侍立次,百丈问:“谁?”师云:“某甲。”百丈云:“汝拨炉中有火否!”师拨之云:“无火。”百丈躬起,深拨得少火,举以示之云:“汝道无,这个聻。”师由是发悟礼谢,陈其所解,百丈云:“此乃暂时歧路耳。经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只是无虚妄、凡圣等心。本来心法元自备足,汝今既尔,善自护持。”次日,同百丈入山作务,百丈云:“在甚处?”师乃拈一枝柴,吹两吹,度与百丈。进丈云:“如虫御木。”时,师作典座。司马头陀,举野狐话问师:“作么生?”师以手撼门扇三下。司马云:“太粗生。”师云:“佛法说甚么粗细。”一日,司马自湖南来,谓百丈云:“顷在湖南,寻得一山名大沩,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所居之处。”百丈云:“老僧住得否?”司马云:“非和尚所居。”百丈云:“何也?”司马云:“和尚是骨人,彼是肉山,设居徒不盈千。”百丈云:“吾众中,莫有人住得否?”司马云:“待历观之。”时,华林觉为第一座,百丈令侍者请至,问云:“此人如何?”司马请謦欬一声行数步,司马云:“不可。”百丈又令唤师,师时为典座,司马一见,乃云:“此正是沩山主人也。”百丈是夜召师入室,嘱云:“吾化缘在此,沩山胜境,汝当居之,嗣续吾宗,广度后学。”华林闻之云:“若能对众下得一语出格,当与住持。”即指净瓶问云:“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甚么?”华林云:“不可唤作木人也。”百丈乃问师:师踢倒净瓶,使出去。百丈笑云:“第一座,输却山子也。”师遂往焉,是山峭绝!杳无人烟,猿猱为伍,橡栗充食,经于五七载,绝无来者。师自念言,我本住持,为利益于人,既绝往还,自善何济,即舍庵而欲他往,行至山口,见蛇虎狼豹,交横在路。师云:“汝等诸兽,不用拦吾行路,吾若于此山有缘,汝等各自散去。吾若无缘,汝等不用动,吾从路过,一任汝吃。”言讫,虫虎四散而去,师乃回庵,未及一载,安上座,(即懒安也)同数僧,从百丈来,辅佐于师。安云:“某甲,与和尚作典座。”待僧至五百众。万解务。自后山下居民,稍稍知之,率众共营梵宇,连帅李景让,奏号同庆寺,相国裴公休。尝咨玄奥,繇是,天下禅学辐辏焉。有得法上首仰山寂禅师,故世称沩仰宗。

    上堂,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淡泞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人。时有僧问:“顿悟之人,更有修否?”师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可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从闻入理,闻理深妙,心自圆明,不居惑地,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始得。以要言之,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邓隐峰,到沩山,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师闻师叔到,先具威仪,下堂内相看。隐峰见来,便作卧势。师便归方丈,隐峰乃去。少间,师问侍者:“师叔在否?”云:“已去。”师云:“去时有甚么语?”云:“无语。”师云:“莫道无语,其声如雷。”

    云岩到沩山,师问:“承闻长老在药山弄师子,是否?”云岩云:“是。”师云:“长弄有置时。”云岩云:“要弄即弄,要置即置。”师云:“置时,师子在甚处?”云岩云:“置也,置也。”

    师问云岩:“菩提以何为座?”云岩云:“以无为为座。”云岩却问师,师云:“以诸法空为座。”又问道吾:“作么生?”道吾云:“坐也听伊坐,卧也听伊卧,有一人不坐不卧,速道,速道。”师休去。

    师问云岩:“闻汝久在药山,是否?”云岩云:“是。”师云:“如何是药山大人相?”云岩云:“涅槃后有。”师云:“如何是涅槃后有?”云岩云:“水洒不着。”云岩却问师:“百丈大人相,如何?”师云:“巍巍堂堂,炜炜煌煌。声前非声,色后非色。蚊子上铁牛,无汝下嘴处。”

    师问道吾:“甚么处去来?”道吾云:“看病来。”师云:“有几个病?”道吾云:“有病底。”师云:“不病底,莫是智头陀么?”道吾云:“病与不病,总不干他事,速道,速道。”师云:“道得也与他没交涉。”

    德山来参,挟复子上法堂,从西过东,从东过西,顾视方丈云:“有么有么?”师坐次,殊不顾眄。德山云:“无无。”便出。至门首乃云:“虽然如此,也不得草草。”遂具威仪,再入相见,才跨门,提起坐具云:“和尚。”师拟取拂子,德山便喝,拂袖而出。师至晚问首座:“今日新到,在否?”首座云:“当时背却法堂,着草鞋出去也。”师云:“此子,己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

    石霜抵沩山为米头,一日筛米次。师云:“施主物,莫抛散。”石霜云:“不抛散。”师于地上拾得一粒云:“汝道不抛散,这个是甚么?”石霜无对。师又云:“莫轻这一粒,百千粒,尽从这一粒生。”石霜云:“百千粒,从这一粒生,未审这一粒,从甚么处生?”师呵呵大笑,归方丈。

    夹山在沩山作典座,师问:“今日吃甚么菜?”夹山云:“二年同一春。”师云:“好好修事著。”夹山云:“龙宿凤巢。”

    仰山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指灯笼云:“大好灯笼。”仰山云:“莫只这便是么?”师云:“这个是甚么?”仰山云:“大好灯笼。”师云:“果然不见。”

    一日,师谓众云:“如许多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仰山举此语,问山下庵主云:“和尚恁么道,意旨如何?”庵主云:“更举看。”仰山拟再举,被庵主踏倒。仰山归举似师,师呵呵大笑。

    师摘茶次,谓仰山云:“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仰山撼茶树。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放子三十棒。”仰山云:“和尚棒,某甲吃,某甲棒,阿谁吃?”师云:“放子三十棒。”

    师坐次,仰山入来。师云:“寂子速道,莫入阴界。”仰山云:“慧寂信亦不立。”师云:“子信了不立,不信不立。”仰山云:“只是慧寂,更信阿谁?”师云:“若恁么,即是定性声间。”仰山云:“慧寂佛亦不立。”

    师问仰山:“《涅槃经》四十卷,多少是佛说?多少是魔说?”仰山云:“总是魔说。”师云:“己后无人奈子何。”仰山云:“慧寂即一期之事,行履在甚处么?”师云:“只贵子眼正,不说子行履。”

    蹋仰山蹋衣次,提起问师云:“正恁么时,和尚作么生?”师云:“正恁么时,我这里无作么生?”仰山云:“和尚有身而无用。”师良久。却拈起问云:“汝正恁么时作么主?”仰山云:“正恁么时,和尚还见伊否?”师云:“汝有用而无身。”师后忽问仰山:“汝春间有话未圆,今试道看。”仰山云:“正恁么时,切忌勃诉。”师云:“停囚长智。”

    师过净瓶与仰山,仰山拟接,师却缩手云:“是甚么?”仰山云:“和尚还见个甚么?”师云:“若恁么,何用更说就吾觅。”仰山云:“虽然如此,仁义道中,与和尚提瓶挈手,亦是本分事。”师乃过净瓶与仰山。

    师与仰山行次,指柏树子问云:“前面是甚么?”仰山云:“柏树子。”师却问耘田翁,翁亦云:“柏树子。”师云:“这耘田翁,向后亦有五百众。”

    师问仰山:“何处来?”仰山云:“田中来。”师云:“禾好刈也未?”仰山作刈禾势。师云:“汝适来,作青见作黄见,作不青不黄见。”仰山云:“和尚背后是甚么?”师云:“子还见么?”仰山拈禾穗云:“和尚何曾问这个?”师云:“此是鹅王择乳。”师问仰山:“天寒人寒。”仰山云:“大家在这里。”师云:“何不直说。”仰山云:“适来也不曲。和尚如何?”师云:“直须随流。”师上堂云:“仲冬严寒年年事,晷运推移事若何?”仰山进前,叉手而立。师云:“我情知汝答这话不得。”香严云:“某甲,偏答得这话。”师蹑前问,香严亦进前,叉手而立。师云:“赖遇寂子不会。”

    师坐次,仰山从方丈前过,师云:“若是百丈先师见,子须吃痛棒始得。”仰山云:“即今事作么生?”师云:“合取两片皮。”仰山云:“此恩难报。”师云:“非子不才,乃老僧年迈。”仰山云:“今日亲见百丈师翁来。”师云:“子向甚么处见?”仰山云:“不道见,只是无别。”师云:“始终作家。”

    师问仰山:“即今事且置,古来事作么生?”仰山叉手近前,师云:“犹是即今事,古来事作么生?”仰山退后立。师云:“汝屈我。”仰山便礼拜。

    仰山、香岩侍立次,师举手云:“如今恁么者少,不恁么者多。”香岩从东过西立,仰山从西过东立。师云:“这个因缘,三十年后,如金掷地相似。”仰山云:“亦须是和尚提唱始得。”香岩云:“即今亦不少。”师云:“合取口。”

    师坐次,仰山入来,师以两手相交示之。仰山作女人拜。师云:“如是如是。”

    师方丈内坐次,仰山入来,师云:“寂子,近日宗门令嗣作么生?”仰山云:“大有人疑着此事。”师云:“寂子作么生?”仰山云:“慧寂只管困来合眼,健即坐禅,所以未曾说着在。”师云:“到这田地也难得。”仰山云:“据慧寂所见,只如此,一句也着不得。”师云:“汝为一人也不得。”仰山云:“自古圣人,尽皆如此。”师云:“大有人,笑汝恁么只对。”仰山云:“解笑者,是慧寂同参。”师云:“出头事作么生?”仰山绕禅床一匝。师云:“裂破古今。”

    仰山、香岩侍立次,师云:“过去未来现在,佛佛道同,人人得个解脱路。”仰山云:“如何是人人得个解脱路?”师回顾香岩云:“寂子借问,何不答伊?”香岩云:“若道过去未来现在,某甲却有个只对处。”师云:“子作么生只对?”香岩珍重使出。师却问仰山云:“智闲恁么只对,还契寂子也无?”仰山云:“不契。”师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亦珍重出去。师呵呵大笑云:“如水乳合。”

    一日,师翘起一足,谓仰山云:“我每日得他负载,感伊不彻。”仰山云:“当时给孤园中,与此无别。”师云:“更须道始得。”仰山云:“寒时与他袜着,也不为分外。”师云:“不负当初,子今已彻。”仰山云:“恁么更要答话在。”师云:“道看。”仰山云:“诚如是言。”师云:“如是如是。”

    师问仰山:“生住异灭,汝作么生会?”仰山云:“一念起时,不见有生住异灭。”师云:“子何得遣法?”仰山云:“和尚适来问甚么?”师云:“生住异灭。”仰山云:“却唤作遣法。”

    师问仰山:“妙净明心,汝作么生会?”仰山云:“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师云:“汝只得其事。”仰山云:“和尚适来问甚么?”师云:“妙净明心。”仰山云:“唤作事得么?”师云:“如是如是。”

    石霜会下,有二禅客,到云:“此间无一人会禅。”后普请搬柴,仰山见二禅客歇,将一橛柴,问云:“还道得么?”俱无对。仰山云:“莫道无人会禅好。”仰山归举似师云:“今日二禅客,被慧寂勘破。”师云:“甚么处被子勘破。”仰山举前话。师云:“寂子又被吾勘破。”

    师睡次,仰山问讯,师便回面向壁,仰山云:“和尚何得如此?”师起云:“我适来得一梦,你试为我原看。”仰山取一盆水,与师洗面。少顷,香岩亦来问讯,师云:“我适来得一梦,寂子为我原了,汝更与我原看。”香岩乃点一碗茶来,师云:“二子见解,过于鹙子。”

    师,因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竖起佛子。后僧遇王常侍,侍问:“沩山近日有何言句?”僧举前话,常侍云:“彼中兄弟,如何商量?”僧云:“借色明心,附物显理。”常侍云:“不是这个道理。上座快回去好,某甲敢寄一书到和尚。”僧得书遂回持上,师拆开见,画一圆相,内写个日字,师云:“谁知千里外有个知音?”仰山侍次,乃云:“虽然如是,也只是个俗汉。”师云:“子又作么生?”仰山却画一圆相,于中书日字,以脚抹却,师乃大笑。

    师坐次,仰山问:“和尚百年后,有人问先师法道,如何只对?”师云:“一粥一饭。”仰山云:“面前有人不肯,又作么生?”师云:“作家师僧。”仰山便礼拜。师云:“逢人不得错举。”师问仰山:“终日与子商量,成得个甚么边事?”仰山于空中画一画,师云:“若不是吾,终被子惑。”

    仰山问:“百千万境一时来作么生?”师云:“青不是黄,长不是短,诸法各住自位,非干我事。”仰山乃作礼。

    合酱次,师问仰山:“这个用多少盐水?”仰山云:“某甲不会,不欲只对。”师云:“却是老僧会。”仰山云:“不知用多少盐水?”师云:“汝既不会,我亦不答。”晚间,师却问仰山:“今日因缘,子作么生主持?”仰山云:“待问即答。”师云:“现问次。”仰山云:“耳背眼昏,见闻不晓。”师云:“凡有问答,出子此语不得。”仰山礼谢。师云:“寂子今日忘前失后,不是小小。”

    师谓仰山云:“汝须独自回光返照,别人不知汝解处,汝试将实解,献老僧看。”仰山云:“若教某甲自看,到这里无圆位,亦无一物一解得献和尚。”师云:“无圆位处,原是汝作解处,未离心境在。”仰山云:“既无圆位何处有法?把何物作境?”师云:“适来是汝作与么解,是否?”仰山云:“是。”师云:“若恁么,是具足心境法,未脱我所心在,元来有解,争道无解献我,许汝信位显,人位隐在。”

    师因见仰山来,遂以五指搭地画一画。仰山以手于项下画一画,复拈自己耳,抖擞三五下。师休去。

    师一日见香岩仰山作饼次,师云:“当时百丈先师,亲得这个道理。”仰山与香岩,相顾视云:“甚么人答得此话?”师云:“有一人答得。”仰山云:“是阿谁?”师指水牯牛云:“道道。”仰山取一束草来,香岩取一桶水来,放牛前,牛绕吃。师云:“与么与么,不与么不与么。”二人俱作礼。师云:“或时明,或时暗。”

    师,一日索门人呈语,乃云:“声色外与吾相见。”时有幽州鉴弘上座。呈语云:“不辞出来那个人无眼。”师不肯。仰山,凡三度呈语。第一云:“见取不见取底。”师云:“细如毫末,冷似雪霜。”第二度云:“声色外谁求相见。”师云:“只滞声闻方外榻。”第三度云:“如两镜相照,于中无像。”师云:“此语正也。”仰山却问:“和尚于百丈师翁处,作么生呈语?”师云:“我与百丈先师处,呈语云:如用镜鉴像,光影相照,尘尘刹刹,各不相借。”仰山于是礼拜。

    师,一日问香岩:“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香岩被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云:“画饼不可充饥,屡乞师说破。”师云:“我若说似汝,汝己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香岩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云:“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乃辞师。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师云:“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乃有颂云:‘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时,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师闻得,谓仰山云:“此子彻也。”仰山云:“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仰山后见香岩云:“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香岩举前颂,仰山云:“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别更说看。”香岩又成颂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仰山云:“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香岩复有颂云: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仰山乃报师云:“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师上堂云:“汝等诸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时九峰在众,便抽身出去。师召之,九峰更不回顾。师云:“此子,堪为法器。”一日辞师云:“某甲,辞违和尚,千里之外,不离左右。”师动容云:“善为。”

    灵云,初在沩山,因见桃花悟道,有偈云:“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华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师览偈,诘其所悟,与之符契。师云:“从缘悟达,永无退失,善自护持。”

    上林参师,师云:“大德作甚么来?”上林云:“介胃全具。”师云:“尽卸了来,与大德相见。”上林云:“卸了也。”师咄云:“贼尚未打,卸作甚么?”上林无对。仰山代云:“请和尚屏却左右。”师以手揖云:“喏喏。”上林,后参永泰,方谕其旨。

    疏山到参,值师示众云:“行脚高士,直须向声色里睡眠,声色里坐卧始得。”疏山问:“如何是不落声色句?”师竖起拂子。疏山云:“此是落声色句。”师放下拂子归方丈。疏山不契,便辞香岩,香岩云:“何不且住。”疏山云:“某甲与和尚无缘。”香岩云:“有何因缘,试举看。”疏山遂举前话,香岩云:“某甲有个语。”疏山云:“道甚么?”香岩云:“言发非声,色前不物。”疏山云:“元来此中有人。”遂嘱香岩云:“向后有住处,某甲却来相见。”乃去,师问香岩云:“问声色话底矮阇黎在么?”香岩云:“已去也。”师云:“试举看。”香岩举前话,师云:“他道甚么?”香岩云:“深肯某甲。”师失笑云:“我将谓这矮子有长处,元来只在这里,此子向去,若有个住处,近山无柴烧,近水无水吃。”

    师因资国来参,乃指月示之,资国以手拨三下,师云:“不道汝不见,只是见处太粗。”

    师在法堂坐,库头击木鱼。火头掷却火杪,拊掌大笑,师云:“众中也有恁么人。”遂唤来问:“你作么生?”火头云:“某甲不吃粥肚饥,所以欢喜。”师乃点头。

    师因泥壁次,李军容来,具公裳,直至师背后,端笏而立。师回首觅,便侧泥盘,作接泥势。李便转笏,作进泥势。师便抛下泥盘,同归方丈。

    师因陆侍御入僧堂,乃问:“如许多师僧,为复是吃粥饭僧?为复是参禅僧?”师云:“亦不是吃粥饭僧,亦不是参禅僧。”侍御云:“在此作甚么?”师云:“侍御自问他看。”

    师一日见刘铁磨来,师云:“老*(左牛右孛)牛汝来也。”刘云:“来日台山大会斋,和尚还去么?”师乃放身作卧势,刘便出去。

    师一日唤院主,院主便来,师云:“我唤院主,汝来作甚么?”院主无对。又令侍者唤首座,首座便至,师云:“我唤首座,汝来作甚么?”首座亦无对。

    上堂,僧出云:“请和尚为众说法。”师云:“我为汝得彻困也。”僧礼拜。

    有僧来礼拜,师作起势,僧云:“请和尚不用起。”师云:“老僧未曾坐。”僧云:“某甲未曾礼。”师云:“何故无礼?”僧无对。

    僧问:“不作沩山一顶笠,无繇得到莫*(左亻右搖去掉扌)村。如何是沩山一顶笠?”师唤云:“近前来。”僧近前,师与一踏。

    师问僧:“甚处来?”僧云:“西京西。”师云:“还得西京主人公书来么?”僧云:“不敢妄通消息。”师云:“作家师僧,天然犹在。”僧云:“残羹馊饭,谁人吃之?”师云:“独有阇黎不吃。”僧作呕吐势,师云:“扶出这病僧着。”僧便出去。

    僧问:“如何是道?”师云:“无心是道。”僧云:“某甲不会。”师云:“会取不会底好。”僧云:“如何是不会底?”师云:“只汝是,不是别人。”复云:“今时人,但直下体取不会底?”正是汝心,正是汝佛。若向外得一知一解,将为禅道,且没交涉。名运粪入,不名运粪出,污汝心田,所以道不是道。

    有僧参卫国,问:“何方来?”僧云:“河南来。”卫国云:“黄河清也未?”僧无对。师代云:“小小狐儿,要过但过,用疑作甚么?”

    师示众云:“汝等诸人,各呈所悟看。”时有志和上座,出作礼。师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还我志和上座本来面目。”志和云:“正与么时,是某甲放身命处。”师云:“子莫落空不?”志和云:“某甲若见有空可落,何曾是放身命处。”师云:“到这里,何不问去?”志和云:“某甲到这里,亦不见有和尚可问。”师云:“汝福薄,扶吾宗不起。”

    师,因见仰山与北庵主。上问讯,时有官客吃茶次,师乃指示客人云:“同参古佛来。”庵主云:“百年后,觅个人举这话也难得。”师云:“即今作么生?”庵主云:“结舌有分,答即不得。”师云:“官人见在,自己也道不得。”庵主云:“仰山不甘此对。”师云:“作个庵主也难得。”

    师,一日呈起如意,复画此◎〇相云:“有人道得,便得此如意,道道。”时有僧云:“此如意本不是和尚底。”师云:“得而无用。”又有僧云:“设与某甲,亦无著处。”

    师因僧问:“从上诸圣,直至如今,和尚意旨如何?”师云:“目前是甚么物?”僧云:“莫只这便是么?”师云:“阿那个。”僧云:“适来只对底。”师云:“你拟那个去莫生事。”

    僧问:“如何是百丈真?”师下禅床叉手立,云:“如何是和尚真?”师却坐。

    师上堂云:“老僧百年后,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左肋下书五字云:‘沩山僧某甲’当恁么时,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毕竟唤作甚么即得?”仰山出礼拜而退。

    师,敷扬宗教,凡四十余年,达者不可胜数。大中七年正月九日,盥漱敷坐,怡然而寂。寿八十三,腊六十四,塔于本山,谥大圆禅师,塔曰清净。

    (录自《大正藏》第四十七册《沩山灵祐禅师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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