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门寺唐代地宫后室秘龛中，出土鎏金45尊造象盝顶银宝函一件，标本号FD5：044-4。宝函呈方形，高16.6厘米、长与宽约为17.5厘米，无锁、无铰装。宝函正面有“奉为皇帝敬造释迦牟尼佛真身宝函”一行錾文。宝函底部示有錾文曰：“大唐咸通十二年十月六日，遗法弟子比丘智英，敬造真身舍利宝函，永为供养。”可见此函系比丘智英于公元871年专为懿宗皇帝盛放佛指舍利而制造的。该函原置于织金锦包裹的盝顶铁函内。函内依次为鎏金42尊造象琵顶银宝函、银包角檀香木宝函、嵌宝水晶椁子、白玉棺。棺内盛放佛指舍利之金骨，亦称灵滑，即佛家认为释迦牟尼真身。由此有知这件宝函的重要性。
宝函造象五面，即盝顶一面，宝函四周侧面各为一面。所造诸象均为曼荼罗坛。盝顶上之密宗坛场，仪轨严密。为叙述方便，将诸尊排列顺序做如下划分：
①中台主尊， ⑥
②主尊正前方， ⑤ ⑦
③主尊右前方， ④ ① ⑧
④主尊之右， ③ ⑨
⑤主尊右后方， ②
⑥主尊正后方
⑦主尊左后方，
⑧主尊之左，
⑨主尊左前方。宝函顶上之曼荼罗设坛五重：第一重为中台主尊。主尊头戴宝冠，有头光、背光，额有白毫，帛巾斜披，双臂袒露，着臂，施“曼荼罗”印；结跏跌坐于莲台之上。
第二重的②、④、⑥、⑧诸尊造象大体雷同，左手执开敷莲华，头光、身光，戴宝冠，结跏于莲台之上，但结印亦不同之处。如第②尊右臂伸直，右掌舒张捺于右膝头，施降魔之印；第④尊右肘上举胸前，右手半握；第⑥尊右手与左手平伸置于脐前；笫⑧尊左肘平托羯于胸前，手掌中托揭磨金刚杵。
第③、⑤、⑦、⑨诸尊头戴各式宝冠。有头光、背光，结跏莲座之上，左披帛巾，右臂袒露，双臂着钏，所不同处亦在佶印之相异。第③尊双手握拳，拳眼向内捺于左右股上；第⑤尊双肘向前平举，双手握拳，拳心向上；第⑦尊左肘上举，右拳紧握贴于左锁骨上，右手掌心向外，头指平伸，其余四指紧扣，置于右乳之前，第⑨尊左手执帛巾于腹前，右手执物当胸。
第三重为界栏，每边积压有三钻金钢杵3枚，四周共有12枚。
第四重每边有四尊造像，中间两尊为菩萨，两侧可能为诸神、诸天之形象。中台主尊前面中之间之两尊均有头、背光，莲台，其右尊执钩，左尊棒涂香之器。特钩之右侧为四肢裸露，双手持三股头之形象。捧*(上涂下土)香器者之左为右手执剑之天女形象；中台主尊右边中间两尊均有头、背光、莲座，左手握拳按腰，右手分别执锁、执索。其右侧为右手执球(?)，左手捺独钻之形象， 左侧为右手持双钻，左手执瓶(?)之形象；中台主尊之右侧中间两尊的头、背光、莲座俱全，一尊捧蜡烛，一尊捧荷花，其右侧为六首执剑金刚、左侧为右手托物之形象；中台主尊之后面中间两尊，分别执香炉、金刚铃。其右侧为右手执幢，左手执三钻头之形象。
第五重每边中为宝瓶，两侧莲台上置如意宝，不知为何神之标示物。
宝函无镣吊、铰装，固之有錾文的一面应为正前方。从宝函四面造象看，均以模冲兼錾刻手法，刻凿出三重曼荼罗坛。每面曼荼罗的共同点是：中为主尊，四角均有一金刚菩萨，外层为金刚三钻杵，长边有四枚、短边有三枚金刚三钻杵。因为函侧均为方形，所以四侧面之曼荼罗均为方坛。为了叙述方便，将每面中台主尊定为①，其右前方为②，然后顺时针排列其余三尊为③、④、⑤。
前侧面中台主尊山形螺吉、白毫，双耳垂肩、头光、背光、左袒，著臀钏；结跏于莲座上，双手握拳，拳眼向外，拳心向上，作交手印。第②尊着宝冠，头光、背光；结跏子莲座上，臂钏，上身袒露，双手举于胸前，握拳，左右手之头指伸直相对，手印不明。
③ ④
①
② ⑤
第③尊，宝冠，头背光，项饰，臂钏；结跏莲座上，右手执剑，左手持莲华。第④尊戴冠，头背光，臂钏；结跏莲座，右肘平举胸前，手中有物如舌状，左手置腰前。第⑤尊宝冠，头背光，项饰，臂钏，双手在脐前捧轮；结跏莲座之上。
宝函左侧面中台主尊螺吉，双耳垂肩，额有白毫，头背光，右祖，臂钏；结跏莲座，左手掌外向，五指舒张，施愿印，右手掌举置脐前。第②尊宝冠，头背光，臂钏；结跏莲座，右手执火光状物，左手脐前。举③尊右手托“琉璃罩”飞鸟，左手脐前，头指与中指相捻坚，其余三指舒展。第④尊双拳微握，举于胸前；第⑤尊右手执幢，左手拳心向上置于脐前。
宝函后侧面造象，中台主尊肉吉如山，白毫、双耳垂肩，右袒，臂钏，结跏莲座之上，头背光，右臂伸直，右手置膝头，作降魔印，左手大指为四指所握，拳心向上置脐前。第②尊头背光，右袒，臂钏，结跏莲座之上，宝冠，右手执五钻金刚杵，左手持金刚杵铃。第③尊双手交叉执三股钩。第④尊双拳相对置于胸前。第⑤尊双手捧箭，右手执箭尾，左手托箭首。
宝函右侧面造象，中台主尊与其余中台主尊雷同，惟右手头指与注指伸出，大指、中指、无名指相捻，左手紧握，拳眼向外置脐前。第②尊右手手托羯磨金刚杆，左拳捺于左股之上。第③尊右手持莲花形物，第④尊双手握拳，两拳相对置胸前，第⑤尊右手执物不明，左拳置在股上。
二
每幅曼荼罗坛中，主尊及周围诸尊是什么佛或金刚菩萨，这是确定曼荼罗界别、部别、会属的关键，需要和文献、图象仔细勘对才能得到较妥贴的答案。而各尊的结印及执物，又是判断各尊名谓的主要依据。
宝函顶部造象之诸尊结印、执物，已在上节详细记述。在《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第1卷内，有日本国高野山真别外圆道寺藏《图象抄》10卷。该书《图象》卷1有十佛，前五佛为金刚界五佛。其中的大日条下云：“顶有五宝天冠。天冠之中有五化佛；结跏跌坐，作此□已，即结坚牢金刚拳印，先以左右大拇指各入左右内掌，又以余四指坚握拇指作拳，即是坚牢金刚印，次竖立左头指，其左拳背当心上，其掌面转向左边，即以右拳小指握著左拳头指一节，又以右掌头指之头往著右拳姆指一节，亦安前心、是名菩提引导第一智印。”①在日本国高野山金刚三昧院所藏的淳祐撰《金刚界七集上》中，记述大日尊形时也云：“<大师图>云：身色白肉色，首戴五佛宝冠，住大智拳印云云；<秘藏记>云：中台毗卢遮那如来肉色，智拳印云云”。②诸经所记大日如来尊形与宝函盝顶上之曼荼罗中台主尊手印完全相同，宝冠固受錾刻技术之限制，五佛冠不十分清楚，但不影响对主尊名称的判断。因此，可知盝顶上之中台主尊为大日如来，即昆卢遮那，密号遍照金刚，居金刚界五佛之首。
大日如来周围的②、④、⑥、⑧诸尊中，以第②尊与第⑧尊的手印、持物最明确，便于勘对。《金刚界七集(上)金刚波罗密条云：“《秘藏记》云：前金刚波罗蜜菩萨，黑青色，左手莲上在箧，右手阿*(外门内众)如来印。”③从位置上判断，第②尊在中台主尊前方，所施降魔印与阿*(外门内众)如来手印相同，即右手舒张五指按于右膝头上。因之，可定第②尊为金刚波罗蜜菩萨，密号坚固金刚。第⑧尊左手持莲花；右手托羯磨金刚杵，与《金刚界七集(上)》所记羯磨波罗蜜菩萨相同：“左手莲花上在箧，右手取羯磨杵”。④所以可知第⑥尊为羯磨波罗蜜菩萨，密号妙用金刚。
在大日如来周围共有四尊波罗蜜。佛家认为三世一切诸圣贤，无般若波罗蜜，多不能到彼岸。②、⑧两尊的波罗密身份确定。可推知第④、⑥两尊亦为波罗蜜。按照一般排列顺序，第④尊应为宝波罗蜜金刚，密号大宝金刚，第⑥尊应为法波罗蜜金刚，密号清净金刚。
《图象抄》卷1阿*(外门内众)如来条下云；“左手拳安胁、右手垂触地……此印能令诸魔鬼神一切烦恼恶皆不动，是名能灭毗那迦及诸恶魔鬼神之印”⑤再参照《图象》卷1金刚界五佛中之阿*(外门内众)如来图象，可知宝函后侧中台主尊为阿*(外门内众)如来，密号不动金刚。
阿*(外门内众)如来周围诸尊亦可识辨。《金刚界七集(上)金刚萨埵条云：“肉色，持铃杵”⑥。则从其手执物可知第②尊为金刚萨埵，亦云普□菩萨，密号真如金刚。该书金刚三菩萨条云：“肉色。二手作拳，交腕，把舒二风头屈端。”同时，亦有二手交叉，不持双钩的形象。可知第③为尊金刚王菩萨，密号自性金刚。同书喜菩萨条云“肉色、二手拳当胸，”与第④尊结印一致，知第④尊为金刚喜，密号善哉金刚，或曰安乐金刚。同书爱菩萨条云：“右手持箭筈，左手持箭尻”⑦，与第⑤尊形象一致，知第⑤尊为金刚爱，密号离乐金刚。
《图象抄》(卷1)无量寿如来(阿弥陀P)条下云：“定印，交手也。”⑧即两拳半握相触，拳心向上，拳眼向外，左右手的中、无、小三指相叠。宝函造象因錾刻技巧所限，左右三指相叠关系交持不清，但两拳放置部位与无量寿相同，知宝函前侧面之部主当为无量寿如来，密号大悲金刚。
无量寿如来周围诸尊，依《金刚界七集(上)》利菩萨条所云：“金色，左手花上有箧，右手持利剑”⑨，与第③尊大体相符，知第③尊为金刚利菩萨，密号般若金刚。同书护菩萨条云：“两手各舒头指，自余指屈，扬当腋侧”⑩，则知第②尊为金刚护菩萨，密号精进金刚。同书语菩萨条云：“左手作拳安腰，右持如来名”(11)，与第④尊相符，密号为性空金刚。同书因菩萨条云：“左手拳安腰，右手持金轮”，(12)知第⑤尊为因菩萨，密号不退金刚或菩提金刚。
《图象抄》(卷1)不空成就如来条下云：“左手作拳当脐，右手五指叙当胸上”(13)。与宝函后侧面部主大体相象，故知为不空成就如来，密号悉地金刚。
不空成就之周围诸尊，第②尊手持羯磨金刚杵，图形缺记，尊号不明；第③尊与《金刚界七集(上)》法菩萨所述的“持莲华，右开势”(14)相符，故知为金刚法菩萨，密号正法金刚或莲华金刚。同书拳菩萨条云：“二手拳扬当心，腕稍屈垂”(15)，与第④尊相同，知第④尊为金刚拳菩萨。
《图象抄》(卷1)宝生如来条云：“左手拳按脐，右手开外为旋原印……从五指间雨如意珠……能满众生一切愿故。(16)这与宝侧左侧的部主手印相同，知主尊为宝生如来，密号平等金刚。
宝生如来四周诸尊，依《金刚界七集(上)》光菩萨条云：“二手持日轮当前，以手押日轮。”(17)第②尊右手持日轮，但未押，可能系别象，推知其为金刚光，密号威德金刚。同书宝菩萨条云：“右手持宝珠”(18)，与第③尊右手托圆形珠形象相符，知其为金刚宝，密号大宝金刚。同书笑菩萨条云：“二手合扬耳侧”(19)，与第④尊相符，知其为金刚笑，密号欢喜金刚。同书幢菩萨条云：“二手执幡幢”(20)；与第⑤尊相同，知其为金刚幢，密号圆满金刚。
函顶及四侧面之造象诸佛、诸尊的名称之考释大体如上述，然后需要对函顶第四重诸尊、诸天予以阐释。
中台主尊的正前方，有执钩、捧*(上涂下土)香器之菩萨，按佛籍所载前者应为金刚钩，密号普集金刚钩，后者应为金刚涂，密号清凉金刚。金刚涂之左为一女形天人，可能是地神，金刚钩之右的天人，可能是火天；中台主尊后面有持香户、执铃的菩萨，依佛籍前者应为金刚香，密号无疑金刚；后者应为金刚铃，密号解脱金刚。两菩萨之左为水天，右火风天。中台主尊左侧有捧烛台及鲜花两菩萨，应分别为金刚灯，密号除暗金刚；金刚花，密号妙色金刚。其左右诸天不可考。中台主尊右侧有执锁、持索的菩萨，则应分别为金刚锁，密号坚持金刚；金刚索，密号等引金刚。其左右诸天待考。
日本京都高山寺藏《秘藏记( )卷》云：“金刚界根本一会，又成身会也，曼荼罗之上有五大月轮。其中轮之上中台毗卢遮那如来(注文省略，以下同)，前金刚波罗蜜菩萨，右宝波罗密菩萨，后法波罗密菩萨，左羯磨波罗蜜菩萨；东轮内中台阿*(外门内众)如来，前金刚萨埵菩萨，右金刚□菩萨，左金刚□菩萨，后金刚喜菩萨；南轮中台宝生如来，前金刚宝菩萨，右金刚光菩萨，左金刚幢菩萨、后金刚笑菩萨；西轮中台无量寿如来，前金刚法菩萨，右金刚利菩萨；左金刚因菩萨，后金刚语菩萨；北轮中台不空成就如来，前金刚业菩萨，右金刚护菩萨，左金刚牙菩萨，后金刚拳菩萨。次内四供养；金刚喜菩萨、金刚曼菩萨、金刚歌菩萨、金刚舞菩萨，左下角在地天，石下角火天，左上角风天，右上角水天；次四攝蒂萨：东金刚钩菩萨，右金刚索菩萨，西金刚锁菩萨，左金刚铃菩萨；次外四供养：右下角金刚烧香菩萨、右上角金刚华菩萨，左下角金刚涂香菩萨，左上角金刚□菩萨……”。《秘藏记》这段文字，与法门寺出土的45尊造象盝顶银函之函顶、四侧面的诸佛、诸尊名称大体相符，尤其是五轮主尊与四周诸尊完全一致，说明法门寺45尊盝顶宝函上的造象，为金刚界成身会之造象。这是国内首次发现的时代最早的金刚界曼荼罗成身会造象，无疑具有重大意义。
三
现存于佛教典籍中有关成身会的图象，以《金刚界九会大曼荼罗(成身会)(以下简称仁和寺版)(21)最完整、最清晰。这些图象属日本仁和寺所藏，时代可能较咸通12年(公元871年)的法门寺45尊造象宝函要晚(以下简称法门寺版)。宝函上錾文有“遗法弟子比丘智英”字样，可见其所用蓝本当有师承，时代显然又比咸通年间要早。因此，仁和寺版与法门寺版两者相较，有不少异同之处。
法门寺版的顶部造象，与仁和寺版的“中台佛部轮上五尊”相同。仁和寺版的中台佛部五尊排列顺序为，1．毗卢遮那(即大日如来)，2.金刚波罗蜜菩萨，3.宝波罗蜜菩萨吨，4．法波罗蜜菩萨点，5．羯磨波罗蜜菩萨。在设檀方位上，唐代中台佛部轮上五尊与日本完全相同，所不同时是，在波罗蜜这一重，多出四位菩萨，尊名待考。在第四重设外四供养，以及四大神：地神、风神、水天神、火神与四尊不可考释的天人。
据仁和寺版之图象，阿*(外门内众)如来为部主时，金刚萨□居上，金刚王菩萨居右、金刚□菩萨居左，金刚喜菩萨居下，为东方金刚部轮上五尊成身会。这组坛场与法门寺宝函后侧面造象大体相同，知后侧面亦为成身会之东方金刚部上五尊。但两者比较，坛位排列却不尽相同。以○表示仁和寺坛方位，以□表示法门寺坛位(以下各部相同)，且仍以仁和寺诸尊顺序为准，则可明显看出法门寺诸尊位并向顺时针方向各推移135°。这是圆坛(仁和寺)与方坛(法门寺)的不同，还是密教东传后，东方金刚部轮上五尊曼荼罗坛所发生的变化，值得进一步探讨。
宝生如来为中台主尊时，仁和版图象标示，金刚宝居左，金刚光居下，金刚幢居上，金刚笑居右(图4)，为南方宝部轮上五尊成身会。与法门寺金函左侧曼荼罗坛造象相同，知其为南方宝部轮上五尊曼荼罗坛。但法门寺四体金刚位变化较大。若仍以仁和寺位次为标，则法门寺之金刚宝向顺时针方向推移225°；金刚光推移45°；金刚幢、金刚笑推移125°。
无量寿佛为主尊时，按仁和版图象，金刚法居下、金刚利居右、金刚因居左、金刚语居上，是西方莲华部轮上五尊(图5)。法门寺宝函前侧面造象基本与此类同，知法门寺前侧面为西方莲华部轮上五尊曼荼罗坛。无量寿主尊的右前方之金刚，按其手印为金刚护，而金刚法(执莲华)却在另外的部属，这是仁和寺与法门寺莲华部最大不同，究竟是设坛如此，还是工匠錾刻错误，均不得而知了。除了金刚护替代了金刚法位置外，其余诸尊排列也不相同。仍以仁和寺版为准，从图中可看出法门寺因、利、语三尊金刚，向顺时针方向均推移45°。
当不空成就如来为中台主尊时，仁和寺版图象所示为：金刚业居右、金刚护居上，金刚牙居下，金刚拳居左(图6)，由此推知法门寺宝函右侧造象为“北方羯磨部轮上五尊曼荼罗坛”。除金刚法替代了金刚护位置外，其余各尊位次亦不相同，依仁和版诸尊为准，则业、拳、牙三金刚均向顺时针方向推移315°。
法门寺成身会曼荼罗坛中，常见以三钴金刚杵在各部造象中围成栏界，这种图象是密教特有的。日本妙法院版的金刚界大曼荼罗图中，五轮的内隅、四大神之边界、千佛之位内外，均绘三钴金杵。以三钴为界道在二明五别坛、佛母别坛、佛部别坛、大日别坛中亦常使用。
四
前文已考释清楚，法门寺宝函造象的五佛、四波罗蜜、十六大菩萨、八大供养，加上待考的四尊金刚，总数为三十七尊。京都高山寺藏《秘藏记(本)》云：“金刚界曼荼罗，从法界智流出四波罗蜜，是即定；从定流出四智(按即阿*(外门内众)》、三十七尊(所谓五佛、四波罗蜜、十六大菩萨、十二供养也)、五十三尊(加贤劫十六菩萨)、七十三尊(加外金刚部二十天)、百八尊”(22)。因此，法门寺为三十七尊曼荼罗坛。
所谓曼荼罗，依佛典为三密圆满具足之一。三蜜指心密、语密、手密。曼荼罗分为两部，一曰胎藏，一曰金刚界。所谓胎藏界曼荼罗，《两部曼荼罗对辨抄》(卷上)说：“<大日经疏第三>云：今且约胎藏为喻，行者初发一切智心，如父母和合因缘，识种子初讬胎中，尔时渐次增长，为行业巧风之所匠成，乃至始诞育时，诸根百体皆悉备足，始于父母种姓中生，犹如依真言门学大悲可行净心显现。”同书对金刚界曼荼罗之含义亦有解释：“略言之有二种义也。谓一金刚之自体坚固不可坏义，二金刚之自用利锐而能坏他物义也。……于五解脱轮中，从一佛至一佛供养承事，皆令获得无上菩提成决定性，犹如金刚不可俎坏，此即毗卢遮那圣众集会。”“故阿*(外门内众)梨云：‘金刚者坚固义，以表一切如来法身坚固无坏，无生无灭，无始无终，坚固常存不坏也；宝中之宝者则显实相中道具恒沙万德也；战具中胜者，即表第一义空一切烦恼无敌对者……故云金刚云云’”。总之，“胎藏界有速疾成佛义，金刚界有即身成佛义”。(23)
金刚界有四种曼荼罗。《两部曼荼罗对辨抄》(卷上)云：“三十七尊等形像画于画，名大曼荼罗；画诸尊所持之刀剑轮等，名平等曼荼罗；*(左土右上臼右下王)(按即*(左扌右上臼右下王))铸、尅(刻)等像，名事业成仪曼荼罗；诸尊的种子画于尊位，名法曼荼罗也。”这四种曼荼罗统称“金刚界九会曼荼罗”。“九会者”，依《金刚界七集》为“成身会、摩耶会、微细会、供养会、四印会、一印会、理趣会、降三老会、降三老三昧耶会。同书云：“九会第一会成身令。<十八会指归>云：毗卢遮那受用身以五相说成等正觉后，以金刚三摩地，现发生三十七尊。私云：最中曼荼罗也。明五相成身故也。”法门寺宝函为金刚界大曼荼罗战身会坛场，对了解晚唐成身会曼荼罗的诸尊位次布局，密宗东传日本后成身会曼荼罗与变化，以及中国密教史，提供了无可置辩的珍贵资料。
首先，日本妙法院版《金刚界大曼荼罗》是目前见到的最完整的大曼荼罗(24)。如将法门寺大曼荼罗按五轮方位排列，与其比较即发现：
1.唐代中轮较日本所传密宗中轮复杂得多。除毗卢遮那及四波罗密外，还有外四供养、四攝、四大神，以及待考的四天、四金刚，较日本大曼荼罗五轮多出20尊。
2.日本曼荼罗的四大神，即地神、风天、水天、水天，在五轮外方坛之四个角内；法门寺则在中轮的左下、左上、右下、右上四角。日本四供养在五轮形成圆坛的四隅，而法门寺则在中台主尊的上、下、左侧。
3.妙法院曼荼罗之五轮圆坛界道，五轮外之方坛界道、五轮内之四隅界道，诸天与金刚界道，均填以金刚杵；而法门寺五轮之界道全系金刚杵纹构成。
4．妙法院曼荼罗为81尊，法门寺为45尊。
密宗是由空海传入日本的。京都高山寺藏洛暹撰《两部曼荼罗对辨抄》(卷下)云：“入唐学法沙门空海言：空海以去延历二十三年衔命留学之末，问津万里之外，其年腊月得到长安。二十四年二月十日，准劫配住西明寺，爰则周游诸寺访择师依。幸遇青龙寺灌顶阿阇梨法号惠果和尚，以为师主。其大德则大兴善寺大广智不空三藏顶之付法弟子也。授我以发菩提心戒，许我以入灌顶道场，沐受明灌顶再三焉，受阿阇梨位一度也，肘行膝步学未学，稽首接足闻未闻云云。”空海又付法东土，使密宗广为流行。同书引《日本国付法血脉》云：“入唐根本祖师赠大僧正空海付法十人也。谓真济僧正、真雅僧正、*惠小僧都、道雄小僧都、圆明律师、贤大法师、真如大法师、高聆在法师、泰范大法师、智泉大法师忠延云云。以上十人又或各传授自弟子也。文繁故不录之也。此中真雅僧正之末流于今不绝，而流传东寺也”(25)。
由此可知，密宗东传后，血脉不绝，派系繁多，所以，大曼荼罗图位有所变化，自不为怪。当然也可能因受函体本身限制，法门寺成身会曼荼罗制作时，对图有所变通的缘故。
注 释
(22)《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1页。
(13)《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55页。
④、⑥、⑦《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56页。
⑧、(16)《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2页。
⑨、(11)、(12)、(14)、(17)、(18)、(19)、(20)同上书，第57页。
⑩、(15)同上书，第58页。
(21)同上书，第893—907页。
(23)京都高山寺藏，洛撰《两部曼荼罗对辨抄》，《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225—245页。
(24)《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2)别图一。
(25)《大正新修大藏经》图象(卷1)第244—245页；《两部曼荼罗对辨抄》(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