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 > 谢子长 > 缅怀纪念

谢子长我的良师益友

李赤然

1927年谢子长同志在石谦部队中当连长，驻安定县县城。1926年到1927年，安定县成立农协。安定农协就是谢子长组织与领导的，县农协委员有任广胜等。 大革命时期，安定革命运动轰轰烈烈的发展，农民组织成立农协会，学生闹学潮，进行革命宣传，尤其是进行了反对高利贷剥削的群众斗争。当时蒲城人马子厚，利用井岳秀的同乡关系，在安定大放高利贷，月息一分，“驴打滚”，借贷人便以土地、房屋作抵押，并要“连环保”。谢子长就领导安定的农民、学生把马子厚捉起来，戴高帽子游街，和马算账，把马的借贷文约都烧掉了。这一斗争震动了整个安定县，大大打击了豪绅地主的威风。那时还组织有妇女放足会，宣传妇女放足，动员妇女剪发。学校成立儿童团，参加游行示威，讲演宣传。所有这些，都是和谢子长同志的领导和影响分不开的。在谢子长军队支持下，党还掌握了安定区乡政府和教育界。 　　我认识谢子长是在1927年，那时我正在瓦窑堡第二高小读书。第二高小是个比较进步的学校，大部分教职员工和一部分学生是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特别是还有从北京大学、绥德四师、西安省立一中、榆林六中、米脂三民二中回来的史唯然、贺晋年、吴志渊等同志，党、团组织在学校中积极开展了各种革命活动。当时创办的暑假补习班，名义上学习标点符号，注音字母，实际上是向进步同学讲述中国近代史，党领导的五卅等运动的经过，组织大家阅读李大钊文献、《独秀文存》、《共产主义ABC》、《马克思主义浅说》、《向导》、《中国青年》等杂志和《少年漂泊》、《鸭绿江上》等进步书籍。并领导了针对校长栾耀卿，清代拔贡、农业教员营立省等反动势力而开展的反对贪污、反对专制、反对打骂学生斗争。在社会上则广泛宣传讲文明、讲卫生、破除迷信，在当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子长让他的传令兵白应奎叫我到连部见他。我一进门，看到他正和几个军官谈话。见我进门，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要我坐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紧张得浑身冒汗，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子长俯下身子，亲切地说：“小弟弟，你坐好。”我一抬头，看到微微带笑的子长，感到十分亲切。“你叫李宗贵吗?”他问。“是的。”“你今年多大了?”“14岁。”“你上学还比我早几年哩，不错么。”像是和兄长拉家常，我一点都不慌了。“我听你们学校老师说你很勇敢，功课也不差。你不是二高儿童团团长吗?”“是，那是人家推举的，我不干不行。”“我听说你干得不错。革命就是要豁出性命才能干出名堂。你看咱安定县的百姓受苦受难，无吃无穿，卖儿卖女，都是这些军阀、官僚、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流氓地痞们糟蹋的。这些逆种可恶，帝国主义更可恶，不把他们打倒了，就过不上好日子!你们儿童团唱不唱打倒列强的歌子?”“唱!我们每天出操的时候都唱。可是不像你们出操拿的是真家伙，我们拿的是木棒棒。”“只要坚决地斗争，真家伙一定会有的。你们这些娃娃，就做些娃娃们能做的事么。组织宣传队，宣传破除迷信，叫人们不要信神，不信鬼。宣传文明，办识字班、夜校，提高文化，宣传卫生。没收鸦片烟鬼的烟枪烟盘，抓赌，斗土豪劣绅和放高利贷者!这样比拿枪也不差。”“好!只要军队撑腰，我们什么都不怕!要能给我们发短一些的娃娃枪才好呢。”“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一定给你发。现在给你一个具体任务，你敢不敢斗县长张凤梧?”“敢!那狗东西没枪!什么时候斗?”“你回去以后，选十几个精灵勇敢的儿童团员，到咱们县上去和张凤梧算算教育费的开支，把这个坏家伙刮地皮的黑心算出来。这是用合法的方式揭露他们。行不行？”“能行!”“好了，有什么情况你来找我。”我站起身来要走时，他十分亲切地把我拉住，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小弟弟，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参加革命，真是难得。这是我们胜利的希望。”他一直送我到营门口，亲切地说：“天这样黑，你不怕吗?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不用啦!我们儿童团什么都不怕。路不远，请回去吧。”告辞了子长，我刚走了几走，他又叫我回来，问道：“你这样搞，家里人不反对吗?”“反对得厉害，有时不给我饭吃，不让我出门，也不让同学到家里来。要我安分守己，好好读书。生怕我惹祸。”“那你怎么办?”“我有办法。我在学校里几天不回家，和同学们伙在一起吃饭，在学校参加活动、读书，逼得家里人又来叫我回家。”“这不行，还得和家里人搞好。不要浪费时光，要好好读书。和你们儿童团里、周围的人关系都搞好，不能让人家嫌弃，这才能更好地闹革命。”“不要紧，我是父母最小的儿子，他们节衣缩食，希望我成才，对我很疼爱。他们也希望革命成功好翻身，只是不愿自己打头阵。让别人先闯，待成了气候再参加。老师和左邻右舍常夸我扶老携幼，尊师好学，尊大让小，有礼端正哩，说我是好娃娃!”“好了，慢慢走，操心摔跤。” 　　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了群众对他的种种传闻、赞颂，感到真是名不虚传。他和蔼可亲的面容，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回到家已到二更天了，我整夜都没有合眼，好像我又看到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又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就立即召集了儿童团的两个大队长，6个中队长，18个分队长开会，向他们讲了谢子长连长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一听到谢子长的名字，大家目瞪口呆，霎时鸦雀无声。刚才还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儿童团队长们，立刻都安静下来了。我便把昨天晚上的事又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说了一遍。好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说话，都一动不动的坐着，想着，好像一下子都长大了很多，在考虑着什么。 　　“你们怎么都像木头一样坐着，还想什么，快开腔呀!”我提醒大家了一句。“谢连长也知道我们儿童团的活动?”我说：“是哩。我们的活动他知道的很清楚。他说咱们做得好，做得对。但批评咱们在城门口剪发，剪缠脚布太不文明，惹得妇女们讨厌呢。他说，咱们应该讲清道理，让人家自己去做。”“他管那么多的事，还想着咱们这些娃娃，咱们真该改掉这些毛病哩。”我说：“谢连长常穿上破布衣衫，明察暗访，什么事都晓得。咱们也要学他的办法，弄清谁好谁坏。咱们都是娃娃，别人不在意，只要用心，我们就什么都能查明了。”大家又叽叽喳喳了一阵后，根据子长同志的安排，我们布置了四件事： 　　第一，组织几个人到安定县城(距瓦窑堡15公里)，找反动县长张凤梧算教育经费； 　　第二，清算栾耀卿校长的贪污账； 　　第三，斗争恶霸、高利贷者马子厚； 　　第四，宣传队照常上街宣传剪发，放足，破除迷信。先讲道理，再到每家每户督促，看他们办没办。并分工负责，各办其事。 　　第二天我领三个儿童团员直奔安定县城，去算张凤梧的账。一到县上我们就与第一完全小学校儿童团的史应南等人取得了联系，向他们说明了我们到县城的目的，要他们协助。他们表示全力支持，并提出一高的儿童团也由我们调动，统一行动。我们四个人谁也没来过县城，一路上对如何完成任务心里不踏实。没想到子长已做了周密的布置。可是，具体怎么和反动县长算账，我们几个儿童团员真感到像老虎吃天，无处下口。正踌躇中，史应南抢着说：“是不是我们先到郭朗亭(一高校长)那里请教，要他指点指点?”“他是不是革命者?”我问。“我听人说他是共产党员，反正很进步，没有错。”“好吧，你和我们一块去。”郭朗亭校长知道了我们来意之后，和蔼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老谢派你们来清查张凤梧这个坏家伙的贪污账，是开场戏。要紧的是打掉恶霸地主、土豪劣绅、贪官污史、地痞流氓这些反动家伙的威风，让他们威信扫地，这一着很妙啊。你们准备怎样办哩?”我说：“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老谢不是要你们清算教育经费吗？”“是的，可怎的算法?”“好办，算账由我指派专人去搞，从算教育经费开始，再算其他刮地皮的账，结果交给你们公布，由你们去斗争。这个赃官贪污的总有1000多元哩!把账公布于众，让他吐出赃款来。再算他与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官僚军阀等狼狈为奸，霸占土地、图财害命的赃款。现在，你们首先要打掉这个坏县长的威风，牵着他的鼻子走，我将暗中出力。遇到困难，和史应南联系，我可以及时帮助你们。你们看这样好吗?”我们都站起来，向郭校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告辞了郭校长。 　　我们进了县衙后堂，看到张凤梧这个官正在那里过鸦片烟瘾。“你们干……干……什么?”我们齐声喊道：“来算账!”“算什么……什么账?”“算教育经费收支账!”“有话好说，请炕上坐。我叫人来，与你们算好了。”“不行!要直接和你当面清点，算算教育经费你到底是怎么用的。这事你完全心中有数。”不由他说，我们一齐动手，把赃官反动县长拉倒在地上，我骑在他脖子上。反动县长毫无反抗。这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大烟鬼。王恩温拿着他的大烟枪质问道：“你出告示禁烟说违者枪决，你抽大烟该怎么处置?”“对!先回答这个问题!”正说着，进来两个挂匣子枪的狗腿子，端着枪威胁我们说：“你们来干什么?为什么把县长压在地上?”“抓烟鬼，算贪污账，你们不能护着赃官呀!”“不行!他是县长……能压倒在地下再骑上人吗?”他们一面说，一面朝我们走来，准备动手。“你们再不离开，就开枪了!”正在这难分难解的时刻，忽听外面响起了“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歌声和口号声。响亮的歌声和口号声，震撼着县衙门。县衙门的前后宅都被困住了。事后才知道，这是谢子长指示郭朗亭校长发动一高儿童团包围了县政府，给我们助威。这个出其不意的群众行动，吓破了狗腿子们的胆，警卫队闻风而逃，早已不见踪影。赃官孤立无援，任我们摆布。我在凳子上坐稳以后，大喊一声：“张凤梧，你站起来!”赃官战战兢兢东倒西歪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哈着腰，一副奴才相和半死不活的大烟鬼相。“我来问你，省教育厅和县里自筹经费发放了多少?”“总共4500元，已发放了3300余元。”“还有1000多元哪里去了?”“暂存官库，准备继续开支。”“怕是想吞为自己所有吧!”赃官低头不语。我们接着质问他在地亩税中窃取了多少赃款，老奸巨猾的反动县长，已察觉出我们知道他教育经费的底，但还不摸其他苛捐杂税的底，他斜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知道，司爷知道，问司爷去吧!”说罢，想乘机逃开。这时郭校长已派事务老师和几位高年级同学把所有苛捐杂税的存根拿到手，正在清查。到了深夜，我们分了工，我和刘玉璞监视赃官的行动，王恩温和李登榜连夜去与史应南取得联系，请示郭校长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我们十分需要尽快搞出赃官苛捐杂税、受贿、敲诈勒索和图财害命的各种清单。 　　一连几天，我们都是在紧张、兴奋的心情中度过的。第五天，赃官的一切账目基本算清：贪污教育经费1300余元，苛捐杂税的油水数百元，敲诈勒索的不义之财数百元，受贿500余元、黄金30两、白银800两、首饰200多两。鸦片烟300余两，图财害命7人，诈钱1000余元。我们把这些列成清单，张贴散发到全县各处，并在安定县全城群众大会上同赃官进行了说理斗争，给安定县的群众斗争起了增砖添瓦的作用。 　　事后，我们又到十二连连部给谢连长汇报，并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子长见到我满脸笑容，翘起大拇指说：干得好，干得漂亮。县城里的事你交给一高史应南和儿童团去搞，你们可以到瓦窑堡清算你们校长栾耀卿的罪恶，把这个学校掌握在咱们手中，培养咱们自己的人。”说完话，我正准备往出走，他拉住我说：“不行，这六七天够辛苦了，老大哥给你们已经准备好饭，吃了再走。”“不行，还有三个伙伴在东门小店等我。你领我们干，大家情绪可高了，就是几天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觉饥，不觉困。我们下午还要赶回瓦窑堡呢。”子长见我坚决要走，立即喊白应奎拿来十多个蒸馍，要我带在路上作干粮。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喃喃地说：“不是你，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娃娃能干什么呢?”子长用手在我头上摸着说：“小弟弟，不要小孩子气，革命是群众救自己的行动，大家拾柴火焰高。你们斗争张凤梧，我就没有出面，让郭朗亭和你们联系，你们年纪小，单纯、勇敢、热情，可又缺乏和旧势力做斗争的经验，需要指点和帮助，也要自己不断地总结经验，经一事长一智，积累才干。” 　　在谢子长的领导下，我们儿童团又在瓦窑堡斗争了反动校长栾耀卿和高利贷者马子厚，从此我们儿童团的活动更活跃了。 　　放手发动群众，是子长的主要工作方法之一，他对我的教诲，终身难忘。 　　 谢子长纪念文集/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