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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区的主要任务和作风问题

高岗

(一九四五年一月九日) 　　这次座谈会开得很好，我们学习了很多东西，对我说是上了一课，也是“将了一军”。经过这次会之后，可能使西北局和各级领导机关的指导工作更实际一些，更慎重一些。这次开会的方法很好，各地委、县委今后可以采取这种方法，来经常检讨自己的工作。 　　我讲两个问题：一是一九四五年边区工作的主要任务；二是工作作风问题。现在先讲第一部分。关于一九四五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工作，毛主席已有指示，大家也讲了很多，现在我再来说明以下的几个问题： 　　第一，生产问题。 　　(一)粮食增加多少?数目不作规定，办法就是大家所讲的，要多施肥料，如积粪、搞沤泥、收草粪、搞骨灰、安厕所等；要多锄草；要除害，如用挖毂槎办法把虫除掉；要修水利，如修水漫地，打坝，打井等等。在可能开荒的地方，就应该开荒，一般的应该注意深耕细作。这些办法都是你们讲出来的，看各地具体情况，什么办法能多打粮食，就采用什么办法。 　　关于“耕三余一”，这个口号提出之后，有些地方已经做到了，个别的人还有超过的，像吴满有已达到耕一余三，但也有的地方还没有做到。这要根据具体情况出发，如果你那地方没有荒地，也没有牛羊，做不到耕三余一，只能做到“耕四余一”，就按耕四余一去做；如果你那个地方条件好，不仅能做到“耕三余一”，而且能做到“耕二余一”，“耕一余一”当然更好。总之我们要想尽办法多打粮食，年年有余，达到储粮备荒的目的。 　　劳动力的组织，变工、札工也要按照一定的时间、地方、条件来做。能变则变，不能变则不变，可大可小，不能强迫。如春天下种，夏天锄草，秋天收割，情形各有不同。收割的时候一家男女老少都可上山，如有不需要也不愿意变工的，就可以不变。还有牛犋变工也要看具体情形去组织，像张家畔那样大平滩，可以十几惧牛变工耕地，但如果只有三两垧地，也要组织那样大的牛犋变工，那么，不但农民不愿意，同时也是不应该的。锄草时候如果老百姓愿意变，就可以组织更多的变工队。总之，我们的变工是为了提高生产，适合群众需要，能变则变，可大可小。一切要按当地具体情况决定。那些机械的方式和强迫命令的办法必须坚决改正之。 　　农户计划有的地方不是根据老百姓的需要与自愿，而去用生硬的方法免强老百姓订出、或代替他们订出，结果，搞的老百姓很麻烦，作用更是不大。农户计划决不可徒具表格或形式，而是看它的实际效果如何。因此就要我们的干部和群众谈心商量，用什么方法多打粮食，用什么方法解决穿衣问题，用什么方法，防止牛羊发瘟。从农村的实际出发，从群众的利益出发，最重要的在于帮助他们了解订计划提高生产的好处，使计划合乎实际，并有实现计划的具体办法，最好能在一个农村中找出经济情况不同的各种类型，并在他们中间找出一两个显著的例子(如贫农中农的上升，二流子的转变等)，和他们商订计划，并以这种计划的实例去影响和推动其他的人，不要用摊派的方式，到处去订。我想，用这种办法来代替普遍的订计划，群众不会感到麻烦，也不致流于形式。这个问题，还需要在实际中继续研究和改进。 　　大家提到“不违农时”的问题，这是很重要的。在农忙时期应少动员，尽量的少开群众会，一般的不应集中训练自卫军。像延川分区某县去年六月锄草时集中训练自卫军干部，那就不好。有人问，为什么去年农忙时候动员几县的自卫军运粮呢?要知道这是因为从前方回来的一部分部队，住在深山里，若是不帮助一下，要他们自己的米，就不能同时进行生产，第二年打不下粮，问题就难解决了。所以去年那次的动员，是为了减少以后的动员。 　　关于培养劳动英雄的问题，首先要注意纠正给他们过多任务浪费他们时间的现象。如果什么工作，什么会都找劳动英雄，把他们的生产耽误了，那就很成问题。所以要注意，使他们把自己的生产搞好，才能给群众做榜样，给边区建设服务。对于劳动英雄，我们的干部要注意经常帮助和教育他们。使他们在生产和工作中做出成绩来。如果他们发生了偏向和缺点，就要很诚恳的向他们说，你过去很好，但是某一点上还是有毛病应该改正。对区乡干部还要讲明，在你们区乡出现了劳动英雄，这正是你们的工作成绩，劳动英雄的光荣，给劳动英雄打锣打鼓，也就是给你们打锣打鼓；不要以为吹手不到你们门上，县长不来看你，就觉得“老子干了十几年革命，还吃不开，你倒吃的开”。劳动英雄和区乡干部要团结起来，不应对立起来，双方互相尊重，团结，和气，事情就好办了。应该知道，干部积极分子和群众结合起来才有力量，工作的效果才大。这点，要在区乡干部训练班上好好讨论。 　　(二)种棉织布。政府提议今年边区种棉四十万亩，这个数目字的提出，不是命令，而是和大家商量。去年边区种棉三十一万亩，棉花还不够用。请大家考虑一下，像陇东和关中的许多塬地，是否可以多种一些棉花。如果我们的棉田扩大到四十万亩，大体上棉花就可以全部自给。种棉是边区的一件大事，如果我们不种，边区就必须从外面输入棉花，这样，国民党内反动派就可时时捏着我们的脖子，阻碍我们经济发展。对于种棉要具体领导，不是把棉籽发下去，棉田数目一分配，就等于完成任务了。要和农民商量，使他们懂得种棉有利。不会种棉花的人，要请指导人。“打卡”很重要，去年打卡好的，一亩有收二十斤，以至四十斤以上的；打卡不好的，一亩只收三两斤。棉籽问题，特别是陇东和关中，要设法解决看哪种棉花适合，汉花呢?洋花呢?斯字棉呢?要事先准备好。 　　有了棉花，这要纺成纱，织成布。要组织人民纺好纱，织好布。比如老百姓为了自己穿，纺的纱织的布就好。为了出卖，纺的纱织的布就差。比如集合一批人，脱离家庭办小型织布工厂，就不如当成家庭副业自纺自织自用更适合。这些要按各地情况研究解决。我们的任务是要用很大力量帮助人民解决穿衣问题。 　　(三)产好盐四十万驮，由三边王、罗负责。这是有关边区经济发展的一件大事，必须规定数目，并保证完成。 　　(四)积极合理的发展自给工业。我们过去办了不少纺织厂、纸厂、火些厂、肥皂厂、军人铁厂等等，今后还要继续合理的发展。所制合理，就是要从各方面想办法，求得提高质量，增加产量，减低成本。比如原料出在那里，就在那里办工厂，麻出在三边，就在那里办纸厂，瓦窑堡办纸厂，瓦窑堡有铁矿又有炭井，就可以那里办铁厂，这样就可以节省许多运输费。目前我们办工厂的经验还很少，因此在开办时，要很好的研究，看这个地区有没有条件，办这件事合算不合算，办这件事对于边区经济能起什么作用。已经办了的今后可以办得更好些，以求不断改进。 　　(五)部队机关生产问题。去年部队收了八万石细粮，实际上不止这些，加上机关学校，十万石是有的，还有菜蔬和手工业，这就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如果说机关只工作，学校只学习，部队只练兵打仗，都不能搞生产，那么，我们最低限度就要再给人民增加十五万石公粮。今年公粮十六万石，再增加十五万石，一共三十一万石公粮，那就会使群众哇哇叫，事情不好办了。因此，机关部队的生产还要更加努力，不能放松。如果以为我们生产了两年就差不多了，那是不行的。战争时期还很长，要打胜日本，没有吃，没有穿，什么也向老百姓要，那还行吗?如果我们解放区九千万人民都能丰衣足食，干部党员都整了风，我们永远服务于人民，和人民站在一起，那就有足够的把握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统治下分崩离析，我们这里则欣欣向荣，其根源就在这里。因此部队机关都要记住一条：哪怕明天出动，今天还要生产。因为我们的生产是为着自己的丰衣足食，为着减轻人民的负担，给人民做好事。假如有人以为自己生产的果实只能归自己享受，走的时候可以一脚踢掉，不移交公家，这是完全不对的，一个革命的同志是没有权利这样做的。 　　关于某些医院、学校或训练班，就可斟酌的情形适当训练。 　　(六)关于节约问题。陈云同志已讲的很好，我只提一下，我们不但要爱惜公物，而且要反对各种浪费，假如说，我自己生产的，自己建设的，就可不加爱惜，随便挥霍，那是不对的。我们要看到革命的长期性，要看到人民的利益，要把眼光放远些，要有长期的打算。 　　第二，民主问题 　　今年准备选举。选举的方法和时间，政府另行通知。选举的目的是为着更加健全我们各级政权机构，推广与深入三三制，使各阶层人民更加团结。应当选举什么人呢?应当选举为人民所拥护并能为人民服务的人，旧社会里那种马马虎虎，应付讨好，表面圆滑迁就，内心自私自利的，是不能为人民服务的，我们不能选举这样的人，这是应当同区乡干部和老百姓都讲清楚的。 　　共产党员应当和一切赞成抗战与民主及热心服务于边区的党外人士，实行民主合作。参加到三三制政权中的党外人士，不是摆样子，“坐冷板凳”，而是要经常和他们商量办事，倾听他们的意见，共同挑担子。假如有些事他们不赞成，我们还要和他们商量研究；他们对我们的批评，我们要很好的接受，如果不对，也要耐心解释，不要马上给他们泼泠水。这样，我们的工作就会做得更好。在经济方面，减租减息一定要贯彻，另方面也应照顾地主，要交租交息，负担过分的；也应酌量减轻。另外还要帮助他们办工厂、合作社等，使他们在经济上能有新的发展。 　　还有党内民主问题，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因为只有充分发扬党内民主作风，才能使党内生活更加活跃，使全党的积极性、创造性更加提高，思想行动更加一致，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广大人民中的民主生活，得到更有力的推动。这些问题，大家已开会座谈过，这里就不多讲了。今年党内各级组织是否普遍改进还要看情况决定，但是最低限度可举行部分改选，以取得经验。 　　此外关于练兵，统战工作，培养干部和文教工作，这几方面已经开过好多次会，还作了决议，发过指示，按照具体情况去办，我也不讲了。 　　第二部分 　　关于工作作风问题。这是当前主要问题，是今天要讲的中心问题。 　　首先应该估计一下，我们党的路线和政策是不是正确的呢?应该说是正确的。但是在执行中间，在某些问题上，还有某种缺点和错误。比如合作社摊派股金，群众不赞成硬要摊派，这就是主观主义作风的表现，就是错误的。我们许多同志承认自己有主观主义，但是主观主义的具体表现如何，性质如何，程序如何，我们应当衡量一下。我们做的事情是人民赞成的，合乎大众利益的，所以是正确的，人民拥护我们，这是事实。但是也有一些事情人民不满意，这也是事实。为什么人民还有不满，为什么我们费了很大力量，想替人民谋利益，而群众反有不赞成的地方呢?这就值得我们反省了。我们不能自满，不要以为我们的工作已经做得不错，就宽容自己，而应该不断努力，随时改正自己的缺点。 　　区乡干部一般地说都很努力，很负责任，但还有不少叫苦的。叫苦有两种：一种是没办法，“解不下”；一种是事情多忙得很，一件事未完，另一件又来了。这个责任主要由谁来负呢?应当由上级来负，我是西北局负责人，应当首先由我负。下级“解不下”，应当帮他“解下”，这是领导机关和领导人员的责任。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迫使他们失去了工作的主动性。这表现在以下几点： 　　(一)任务多，使区乡干部对整个工作抓不住中心。例如上面头脑多，部门多，一下子发下去许多指示表格，就使下面无从做起。要知下边的干部和老百姓，识字的很少，白天忙于生产，晚上还要睡觉，如果任务多了，他们除了随便敷衍应付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二)会议多。比如去年边区开了很多会，一般的说，这些会议都开得不错，各有它的作用。但也有些会议不是采取慎重的发现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态度，会议应当解决什么问题，应当怎么开法，大家的准备酝酿还不深刻，以致效果不大。 　　(三)调查多，研究少。我们应当怎样调查?派一批人下去专门作调查是一种方法，各级干部平时在每一件工作上都注意调查，把本县、本区、本乡的经济、政治、文化、干部的情况和群众的情绪等等材料经常积累起来，这又是一种方法。如果县长、县委书记，区长、区委书记平时在工作中注意到各种问题，农村中怎样增加粮食，发展纺织，怎样养牛、养羊，怎样种棉、植树，干部情况怎样，群众有什么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过一个时期大家座谈一下，改进自己的工作，这样就会很有帮助。如果只靠上边派工作团调查团下去，不是直接担负工作的同志在实际工作中调查研究，并不实际参加解决问题，结果会使上边下去调查的人很苦，下边的人则感觉对他们没有帮助，或很少帮助，甚至反而增加麻烦，也不满意。当然这不是说调查团、研究室没有作用，不过我们的调查研究工作，应当以担负实际工作的同志，从日常工作中日积月累的调查研究为主，才更有裨益。 　　(四)跑腿多，用脑少。上边给的任务多，缺乏中心，接到一件又一件，有什么事就跑一跑，完全失去了主动性。这就是四多四少：任务多、开会多、调查多、跑腿多，主动少、检查少、研究少、用脑少，这中间最主要的是主动少，用脑少。 　　这个责任主要是上级的。但下边是否也有责任呢?不讲清这一条也不对，这叫偏向，假如上边有指示，在我这里行不通，就应当申辩。如果上级指示行不通，一不申辩，二不打招呼。采取应付态度，是不对的。上级的指示，除对个别问题的具体指示外，只能照顾一般的主要的情况，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各地的具体情况，因此接到上级的指示时，必须根据本地情况布置工作，党的政策要拿到群众中间去实现，假如行得通那就好，行不通就要改正，开始行通，以后又行不通，也要适当改正。毛主席说：“我们要坚持真理，随时准备改正与修改自己不确当的意见，不适合情况的言论、行动，政策要随时准备修改”。就是这个道理。 　　上级指示要慎重，要估计到当时的具体条件，群众的需要以及干部的经验，最好先酝酿商量并仔细研究一下，再发出去就会少出乱子。另一方面下级服从上级是应当的，但服从组织不是盲目的服从。党的一切指示，都是给群众办事。其中可能发生毛病，有毛病就应当提出来，提出问题并不等于不服从组织，相反，这才是自觉的服从组织，我们对谁负责?为谁服务?如果一个指示对群众没有利益，就应当立刻改正，或者指示再好，群众还不觉悟，也要等待一下，这是正确的等待群众的觉悟，而不是“等待主义”的“等待”，在这种情况下给上边打一个招呼，是对党负责，不是闹独立性。 　　我们的区乡干部绝大部分是好的，他们中间许多人参加过长期的革命斗争和边区建设，他们为了革命，离开自己家庭，生活很艰苦，工作很多，又有许多困难，如果还要骂他们，他们肚子里自然有气。所以我们对区乡干部应该寄予无限同情，应该帮助他们，提高他们，多给他们以政策教育和工作方法上的指导。但是不是区乡干部所有毛病都要由上边负责任呢?那就不然，如下面个别的贪污，要私情，不讲道理，乱没收等，上边总没有教他这样做吧。另外一些老干部自以为主观上忠实于革命，就是缺乏群众观点，不讲究工作方法，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因此常常采取强迫命令的简单办法，结果事与愿违，脱离群众。也还有一些新的知识分子干部，他们在主观上虽也愿意为群众服务，但他们常常把“为群众服务”的观点抽象化，而不能在实际行动中具体贯彻。这两种人也或多或少都有“自以为是”的主观主义的缺点，必须在帮助教育和提高觉悟之下，求得改正。如果不看到这一方面，把一切责任都往上边推，那就会出偏向，于工作无补。 　　我同几个地委书记和专员座谈过两次，他们说对党的指示照抄、照转、照办的多，而仔细思考研究分析的比较少，西北局的指示有不切合实际，包含主观主义的地方，我应负主要责任。但是分区一级，县一级在接到指示的时候，是否仔细的研究过，并讨论如何在自己地区具体实现这个指示。如果没有这样做，那就是不对的，应当改正。 　　我们在工作作风问题上，单拿缺点错误来说，所犯的主观主义错误，其根源何在呢?就是由于我们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不了解或者说很少了解农村，不了解农民，甚至于不了解我们的干部。我们连我在内，在土地革命时期，对于农村环境和农民的情绪懂得一点，开始我们不很了解我们的干部。如果都懂得，为什么那时还犯了许多严重的政治错误呢?在抗战初期也有一些同志不懂得农村，不了解依靠农村支持抗战的条件与重要性，更不懂得中国革命的长期性，所以，他们看不起农村，不赞成在农村建立根据地，不爱惜民力财力，以致过分消耗，引起后来财政经济的很大困难。我们许多同志，是边区土生土长的，对于边区的一般情况是了解的，对于内战时期的那一套也颇熟悉，但是现在情况已经起了变化，今天的边区环境在抗战时期领导农民进行经济建设的环境，必须了解边区是分散的农村，个体农民的生产技术非常低下，交通非常不便，经济文化都比较落后。我们在这样的基础上，必须进行艰苦的长期的工作，假如我们性急，想一下子就把全边区的合作社和各种工厂都搞起来，结果是会办不到的。虽然从土地革命到现在，我们许多干部都在农村中工作，但对领导经济建设的经验还很少，应该虚心学习，不要以为自己参加过长期的革命工作，当过什么什么，就觉得了不起，故步自封，不求进步。 　　别人把边区看作整个解放区的排头，但是我们自己要承认，建设边区的各项工作我们还不行，还要努力学习。 　　我们，连我在内，千万不要背上包袱。包袱有各种各样，背上，就不会正视现实和真理，就会难于前进，或不能完全正视它们。把错误当成包袱背上，就不会改正它，把功劳当作包袱背上，也会阻止自己的进步。青年知识分子富于热情和朝气，这是好的，但如果不重视实际，没有实事求是的精神，那么，热情和朝气这类的优点，就会产生事与愿违的恶果。老干部有斗争历史，有实际经验，这是可宝贵的，但是自满自足起来，不学习，不求进步，那末，过去的经验和好的历史，反而会变成累赘。有的人，对自己所管的工作，好比太岁头上的土，不许别人动弹丝毫；有的人，强不知以为知，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自以为是，故步自封；还有人，在自己领导下的工作中，问题很多，但总是装一个没有问题的场面，把别人的意见和建议挡回去。这类情形，也是思想上背着包袱，不去掉它，等于自己的双眼蒙蔽起来，看不见现实，发现不了真理的。所以必须去掉包袱。 　　此外，我们对于所有的干部，民政厅也好，组织部也好，各个部门也好，是不是那样清楚了解，如他们的工作能力，他们的情绪，他们心里有什么不满，如何提高他们等等，如果不清楚了解这些，我们怎样能把工作做得好呢? 　　今后怎样办?为了了解农民，了解农村，了解干部，是不是边区一级的负责同志都跑到农村去呢?当然跑一跑也有好处，不过中心关键决定于你是否下了决心去了解，前天我找了几个地委书记座谈了五个钟头，我们谈到目前老百姓最赞成的是哪几件事?不赞成的又是哪几件事?为什么不赞成?这些都谈的很好，这是了解情况与检查政策的一种有效办法。有人说，我文化低不能了解。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是否了解情况，主要是思想方法问题，文化也有关系，但不是主要的。文化程度高的人，也有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对我们的干部主要的是要求他们从老百姓的需要出发，从实际出发，从不断的努力学习中提高文化、提高自己。 　　第二，我要讲兴利除弊。就是说，对人民有利的事，我们就兴办，有害的事，我们就除掉。据几位地委书记和专员的反映，老百姓称赞我们做的好事很多，主要有：抗日保卫边区好，生产好，没有土匪好，禁赌好，改造二流子好，减租好，农贷救济好，安置移难民好，机关部队生产好，看病好(医院给群众看病)，和气好(八路军不打人骂人)。老百姓既然赞成这些东西，每个同志就要看一看，你那个地方还有那样没办好，就办起来。除这些好事以外，在你那个地方老百姓还需要什么，还有些什么好事现在还没有办，就应该提出来和他们商量研究，看怎样办好。比如有些地方老百姓的娃娃养不活，县长、县委书记直到乡长、支部书记就要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搞好一点。又比如老百姓的牛羊死的很多，就要想办法使牛羊少死一点。如果这样办，老百姓一定喜欢。办的方法主要靠下面的干部，召集有经验的人谈一谈，我们上面办事也要听你们传来群众的意见，如果没有各级党、政组织反映群众的意见，那我们就会悬在空中，无从着手了。总之，我们要解决群众新的要求，新的问题，要和他们商量解决，而不是强迫命令的解决。 　　目前边区内的事情，人民不赞成的，据说主要还有三件： 　　(一)不赞成合作社摊派股金。我们费了很大力量，召开合作社会议，想给人民办好事，办合作社，但是人民反而不赞成，这很值得我们想一想。合作社容易不容易办?我们承认合作社是不容易办的。在分散的农村，个体经济的农民，他们还没有得到合作社的实际利益，就要他们拿出钱来，交别人替他们办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再加上我们的干部又没有经验，不了解合作社组织人民经济的重要作用，也不会办合作社。这个时候提出家家入社，人人入股，必然要形成强迫命令，引起人民的反感。现在怎样解决?人民不赞成的合作社，股金应一律退还，并从此取得改进合作社工作的经验。有人说我们合作社已经办起来了，股金也集起来了，确是老百姓有些不满，还是继续搞下去。这种办法还是不妥当的，因为目前我们的条件，还不可能把所有的合作社办好，迟延不退，老百姓吃亏更大，他们将更不满意。自然，某些好的合作社群众不愿意退股的，应继续办下去，并设法办得更好。并于摊派股金一事，请你们回去对老百姓讲，这是过去我们搞错了，对不起大家，现在我们决定根据大家的意见来改正。 　　(二)不赞成某些税收机关和检查机关乱没收的现象。我收到不少关于这个问题的信。有些老百姓来延安控告说：他们从外边带进来的几块白洋及私用的镜子或几条毯子等因漏税，或违禁，也被没收了，表示很不满意，我想这类事情的发生，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个别税收人员和检查人员不懂政策，贪图小利；一是税收条例和检查条例上或许还有毛病，应当研究改正。我们坚决反对乱没收的现象，但食盐、粮食、棉花等是不是让它们走私不管呢?这几样东西如果任其走私，就会影响到全边区的金融和人民的生活，使我们不能战胜日寇和国民党内反动派的经济封锁。所以要严格禁止走私，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一个贫苦的老百姓，因为不知道政府的法令，运一点粮食、棉花出境，如属初犯，也不应立即没收，但要向他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们要禁止走私，不禁止对人民有什么害处，使他懂得不要再犯禁令。在区乡干部训练班、自卫军训练及春节闹社火时，都可讲明这些道理。 　　(三)不赞成有些地方的运盐运动。我们过去动员运盐对不对呢?过去是对的，因为那时候国民党当局停发八路军军饷，边区的生产又没发展，若是不驮出盐去，边区的部队和机关人员，就要饿死冻死，所以那时的动员运盐是不得已的。现在我们边区的经济已有了相当的发展，对食盐的产、运、销诸问题，都有了一些经验，和过去情况是不同了。今天老百姓不赞成动员运盐，我们就取消这一条，要他们自愿地运。 　　除此以外，要时常问老百姓，看他们对党对政府的政策还有什么不满。人民是我们的上司，我们是他们的勤务员，是给他们办事，给他们谋利益的，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满，我们就要考虑，并设法改进。 　　第三，领导干部要打开脑筋多想问题。我们的工作有许多成绩是不可否认的，但更重要的是要更冷静、更清醒的去研究工作中所发生的缺点和偏向，必须记住我们的工作，有许多缺点，还有错误，不能有丝毫骄傲自满和粗心，对每一件工作，都不能草率从事，首先要估计到“民情”：民间的情况如何，人民是赞成还是反对，是否适合于当地情况，即使适合而人民的经验又如何，觉悟程度如何，他们能否接受，有无困难。其次要估计到“己情”：自己的主观力量如何，干部的认识和能力如何。第三要估计到“上情”：上级如何指示的，为什么这样指示。最后还要估计到“敌情”：就是敌人所给予我们的困难和破坏。如果我们能这样做去，就可少犯错误，把事情办得更好。打开脑筋的另一重要方法，是每一问题的讨论，要经过酝酿和准备，一个大的政策，大的问题，不忙于由一个人心血来潮的做一篇大报告。这样往往会不切实际，发生毛病，最好先经过不拘形式的交换意见。设想我们这样做，人民会持什么态度，非党人士会怎样，尤其要让别人多提反面的意见，多谈、多想、多酝酿，就会深刻、周到，更接触到问题的本质。这样酝酿成熟的问题，再拿到大会上去讨论，就会更适当更有效果。所以各种大会，要先有少数核心经常钻研问题。过去那种在会前无充分准备，临时集中几百人去找材料摸经验，结果不仅会议本身工作做不好，而且会打烂一切，妨碍其他部门的经常工作，这种方式应当改变。 　　对于党外人士，必须诚心诚意的同他们商讨工作，研究问题，作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作到共同负责，实际上有职有权。凡是党员干部中在这方面有缺点，都须自动改正。 　　第四，今后工作我们只指示一般的方向，如我在上面所提出的那些任务，就交给你们放手去办，孰先孰后，由你们根据各地具体情况自己决定。你们的手脚是放开了，担子也放在你们身上。你们要不断观察情况，多想办法，在工作过程中时时倾听群众意见，发现偏向，立即纠正，当然这并不是说上面发出指示后，就不管了，我们和大家一样，都要时时注意工作的改进，这种办法不是减轻领导，而正是加强领导。 　　第五，去年在靖边、米脂、鄜县等处都开过一些村民大会，这个办法很好。村民大会是我们决议和指示的一面镜子，决议和指示是否正确，必须拿到群众中间去实践，才能看得出来。要使村民大会开得好，首先要求领导开会的干部，懂得开会的作用，并作事前的酝酿；其次要老百姓把心里的话，满意的不满意的都讲出来，满意的事情我们应该继续发扬，不满意的我们应该改正，发动群众尽量批评工作中的缺点；要使村民大会真正能解决群众中的实际问题。 　　有些同志觉得村民大会上让群众随便批评，会丢掉领导上的面子，以后不好办事，这种见解是错误的，一切不正确的东西，要提倡人民来“顶”，我们要准备丢掉一些不适合人民利益的东西。共产党是给人民作事情，给人民谋利益的，凡是不合乎人民的利益，人民大众不赞成的决议、指示，都是错误的。如果错了，老百姓“顶”是对的，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上司，他们不要这东西，提出意见来了，我们就应该接受，在干部中间要讲清楚这个道理。我们要和老百姓商量办事，随时准备抛弃自己不适当的意见。比如延川某区的老百姓自己办了一个轧花合作社，那里的干部一定要另外摊派股金办一个大合作社，这就不对。我们应该丢掉摊派股金的大合作社，赞成轧花合作社。如果这样是不是就会丢了干部的面子，将来工作就不好做了呢?那是不会的。 　　共产党除了真理和老百姓以外，再没有不可丢掉的东西；我们给人民服务，人民不赞成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丢掉呢?你把事情办错了，老百姓批评你，就把你的面子丢掉了，那么你这是什么面子呢?这是假面子，在人民看来是很丑的面子。把这个面子丢掉，另换一个面子，那才是真面子，人民所喜欢的面子。如在这次会上我自己和林主席、罗达同志等都进行了自我批评，说我们有主观主义、官僚主义，我们准备把一切不合乎实际，不合乎老百姓要求的东西丢掉，丢掉这些东西，就会使我们的工作更好起来。要知道我们共产党员是不怕揭露错误的。只要能改正我们的错误，在错误中学习，并力求进步就好了。 　　第六，听说某县某区一位负责同志骑马去检查工作，摆着架子意欲表示：“上级来了”，使下面好尊敬他，但结果下面的同志反而感觉，你又不是“团总”，何苦这样呢?过去团总下乡，才耀武扬威地骑着马、背着枪，吓唬老百姓。若是我们的干部这样做不是光荣，而是耻辱；所得到的不是尊敬，而是鄙视。试想一想，对老百姓摆“上级”架子，有多大味道呢?另外听说有人下去工作要吃中灶饭，要吃偏食，但下边是没有中灶的，我想高梁饭吃一点也不会死人。从前有一个什么皇帝，出去吃了一次高级饭，觉得很好吃，回来叫厨子又做吃了一顿，但总不如那次好吃，于是说厨子不好，一连杀了几个厨子，以后有人告诉他，第一次好吃是因为“饥不择食”的缘故。我看我们的干部，如果到乡下吃不惯老百姓的粗米淡饭，就饿他们两天，管保吃下去了。 　　本来与老百姓艰苦，是我党的优良传统，近几年来由于情况的变化，与边区的经济的发展，在少数干部中发生了一种不愿吃苦、脱离群众的偏向，要求我们警惕，注意帮助和教育这些干部，纠正这种偏向。 　　总之，各级干部都要了解情况，打开脑筋想问题，时时刻刻替人民兴利除弊。 　　 高岗文集/薛骏富，白浩亭编辑.—香港：华夏文化艺术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