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史上最初译出《般若经》是支娄迦谶的《道行般若》,相对于后出的品目较多的《放光经》和《光赞经》,人们称其为《小品》,异译本有支谦的《大明度经》、康僧会的《吴品》、昙摩蜱和竺佛念共译的《摩诃钵罗波罗蜜经抄》、鸠摩罗什的《小品般若波罗蜜经》、玄奘译《大般若经》的第四会等,相当于藏译《八千颂般若》及现存的梵本《八千颂般若》。支谦异译本和支谶译本相比,代表了两种不同的风格,即质和文,直译和意译。《道行经》在晋代以前影响较大。
一、 第一个译本:《道行般若经》
《道行般若经》,或称《般若道行经》,全称《摩诃般若波罗蜜道行经》,或《摩诃般若波罗蜜经》,简称《道行经》①,十卷(一称八卷)三个品,以第一品之《道行品》为经名,犹如《论语》中以每篇前二个字为篇名,此经由支娄迦谶译出,是般若类经的第一个译本②,也是三论宗思想在中土的最初源头。
1. 支谶及其译风
支娄迦谶,简称支谶,生卒年不详,月支国人,僧祐称其“操行淳深,性度开敏,禀持法戒,以精勤著称”。③他于东汉桓帝末年游历到洛阳,在汉灵帝光和到中平年间(178—188)从事译经,译经的总数已难以详考,《祐录》卷二记为十四部,二十七卷,其中道安又将其中的九部疑为“似支谶出”。中国佛教史上,人们常用文和质来评价不同的译风,依孔子的观点,做人要“文质彬彬”,文采和质朴要配合得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④野是粗野,史是虚浮,这被应用到对译文质量的鉴定方面。支谶的译风偏于质直,道安评价为“因本顺旨转音如已,敬顺圣言,了不加饰”。⑤他归纳的“善胡而质晋”一类,当指支谶等人,又直接称支谶的《道行经》“辞句质复,首尾互隐”。⑥支敏度评价为“贵尚实中,不存文饰”。⑦实际上是直译、音译用得较多,以《般若道行经》为例,译文中对名相的翻译有许多用的是音译,例如,泥洹(涅槃,虽然涅槃也是音译概念,但后来成为了通行词)、怛萨阿竭(如来)、阿罗诃(应供)、沤和拘舍罗(方便善巧)、泥犁(地狱)、萨芸若(一切智)、摩诃僧那僧涅(大誓愿)、萨和萨(一切众生),但又不是完全不考虑中国文化的背景,恰恰相反,一些关键性的名相,倒是完全用中国式的表达,比如,真如、性空译成本无、自然,禅定译成一心,又讲本末,《道行经》为本,余经为末,又讲野马,此喻在《庄子·逍遥游》中指气团的变化无常,是对于虚空之气的描述。有的概念则和儒家的相似,比如慈孝,“汝有慈于佛,汝有孝于佛”。⑧
在支谶的译籍中,有三经(《般若道行经》、《首楞严经》和《般舟三昧经》)的影响最大,此处要谈的是《般若道行经》。据《道行经后记》⑨,支谶于东汉光和二年(179)十月在洛阳译出此经,其梵本由天竺僧人竺朔佛携来,相当于后来玄奘所译《大般若经》第四会,在中国佛教史上,从现存资料看,支谶是第一个译出大乘类经典的译者,《道行般若经》则是中国佛教大乘般若思想的第一个译本。
2.《道行经》的般若思想
《道行经》的经名翻译已是非常道家化了,所谓道行之“道”,乃是般若之意,智慧之意,“道行”,是智慧之行,以智慧度到涅槃之彼岸,也就是般若波罗蜜之意,后来也就译为“智度”。此经讨论的就是般若波罗蜜思想在整个佛教中的根本地位,阐说般若波罗蜜的内容,修习般若波罗蜜的基本方法,受持此法的功德,轻视此法将导致的严重后果。
此处就般若波罗蜜法的基本内容来考察,般若智慧,其实核心内容是理解空的智慧,《道行经》如此说:“怛萨阿竭教但说空慧。”⑩如来教法只说空的智慧,因此,般若波罗蜜法讨论的基本理论就是空的理论,经中讨论的空的智慧包含了性空、缘起、方便、中道的思想,等等。
第一、 对空的一般描述
《道行经》对于般若的规定,视之为空的智慧,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般若波罗蜜就是空,“般若波罗蜜,空无所有,无近无远,是故为菩萨摩诃萨般若波罗蜜”。(11)或者称虚空,“是所相各各虚空,是为般若波罗蜜相”。(12)由此空的智慧看万法,一切皆空,是所谓“诸法悉空,不可尽,不可计”。(13)
如何来描述这个空?经中用否定性思维,遮诠的方法,否定一切可以肯定的性质,以类似道家的“道不可说”的观念,体现空的不可说性。《守行品》讲,般若波罗蜜“无有形”,也就是说,空没有形状,又讲“无所生,无所著,亦无形亦无念”。《萨陀波伦菩萨品》讲“空本无所从来,亦无所至”。又表述为“无有生无有长”、“无所适”。《叹品》讲“空者,无所转,亦无转还,亦无想,亦无愿,亦无生死,亦无所从生”。《强弱品》讲“空亦无有远,亦无有近,亦无所有”。后来《中论》中所说的八不,也是对这类否定的概括。经中又用了许多譬喻来说明空的特性,《守行品》说,空就像幻化人,幻而无形,犹如水中影,水影无形。《萨陀波伦菩萨品》用幻、野马、梦中人来喻空义。
幻这个概念经常被用来形容空,《道行经》用五蕴之幻来说明五蕴之空,五蕴空,一切皆空,《道行品》说:“幻与色无异也。色是幻,幻是色。幻与痛痒、思想、生死、识等无异。”(14)色、痛痒、思想、坐死、识五蕴,相当于后来所译的色、受、想、行、识,五蕴皆是空幻,由此缘合而成的事法也是空。人是幻,佛也是幻,罗汉也是幻,成佛是幻人成,得罗汉是幻人得,涅槃也是幻,“幻人泥洹赐如空无所有”。(15)
第二、 本无(性空)思想
般若学中讲的空是自性空,诸法本性空寂,这个性空概念,《道行经》中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提及,相似的看法已经很明确了,《道行品》说:“色离本色,痛痒、思想、生死、识离本识。”(16)此处的本色和本识,就是指色和识的本性,色性和识性,色离色性,意指色是没有本性的存在,色就是空,《道行经》用这个“本无”概念来表达性空、无自性的意义。般若类经论证空,常常是用五蕴来说明,五蕴之每一蕴那是空,由五蕴会聚的事物也是空。
本无的意义之一是无本,《强弱品》讲“本无无本”。本是根本、本性、本质,无本即没有本性,没有自性,没有内在的主体,在这个意义上所讲的诸法之空,乃指诸法性空。这层含义又表述为本空,《强弱品》又讲“诸法本空”,这可以理解为诸法本来空寂,经中有清楚的解释,“佛本自空无所著,如幻人所作”。(17)
本无的意义之二是“无有”,不存在一个“有”,《强弱品》说“本无无有”。没有什么?一是没有自性,所以,《强弱品》又说“人无有本,晓知人本无所有”。人没有自性,故知人是空。二是没有“作者”即万法的主宰者,“本无,无有作者”。(18)由此,又可以引出缘起性空的思想。
本无的意义之三是“无异”,没有差异,无分别的意义在此显现出来。因为无异,诸法之间也无质碍。《本无品》说:“怛萨阿竭本无无异。本无无异也,诸法是无异。无异,怛萨阿竭本无,无所罣碍。诸法本无,无所罣碍。怛萨阿竭本无,诸法本无碍。一本无,等无异。……怛萨阿竭本无过去,本无当来,本无今现在,怛萨阿竭本无等无异,是等无异,为真本无。”(19)由此可知,如来指示的本无,有诸法等一无异之义,本无就是无异,从无异的意义上又讲本无。诸法无异,万法一齐,所以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无差别。
本无的意义之四是本来无住,《本无品》讲“怛萨阿竭本无住”。这涉及到修行的内容了,既然本来无住,如来不住于一法,不住于过去,不住于现在,不住于将来。
本无的诸层意义中,根本性的是性空义,依此义才可以理解经中的许多阐述,《照明品》说:“怛萨阿竭知色之本无。如知色本无,痛痒、思想、生死、识亦尔。何谓知识?知识之本无。”(20)如来能够认识到本无,比如说,五蕴是本无,怎样才是认识了五蕴?是认识到五蕴的本无的特性,性空的特性。本无的智慧也就是般若,所以说“般若波罗蜜即是本无”。(21)
第三、缘起思想
诸法为何没有“作者”,没有本性?《道行经》用缘起论来说明其原因,隐含着“缘起性空”的思想,原始佛教也讲缘起,有十二因缘论,但侧重于从人的生死角度讨论我空,般若类经代表的大乘思想以缘起来说明一切事物的空性,“作是视十二因缘,所视法,生者,灭者,皆有因缘,法亦无有作者”。(22)事物之生由于因缘,事物之灭也由于因缘,而且把十二因缘也视为空。
《昙无竭菩萨品》举了许多例子说明因缘故空,比如说,“天上殿舍,亦不自作,亦无有持来者,亦无有作者,本无所从来去,亦无所至,因缘所生”。佛经中常讲到的天上的宫殿,其实是因缘和合而成,因而是空。又比如说,“山中听响,不用一事,亦不用二事所能成,有山有人有呼有耳听,合会是事,乃成响声”。(23)这更清楚地说明了事物形成的条件性,因缘其实就是讲的条件,事物的生灭都是因为条件的作用,山中听到的回声,必须是有山的存在,有人的存在,人在山中发出呼喊,还要有人的耳朵来听,回声不能够自己产生,决定不了自身的存在特性,从这个意义上讲,是空。
第四、方便(沤惒拘舍罗)思想
诸法本无,这是从诸法的本性角度上讲的,但如何达到对本无的认识?《道行经》特别谈到从作为现象存在的事法本身入手认识其空性,此经还未形成真谛和俗谛的概念,但实际体现的意义,是以俗谛作为上升到真谛的中介,《道行经》讲的“沤惒拘舍罗”也就是方便善巧的音译,或称方便智、权智,《强弱品》云:“离人本无本无(按:后一个本无当是人字),离色本无色,离痛痒生死思想识,本无识,离诸经法,本无诸经法。”(24)离开人之相,就不能上升到对人之本性的认识,人之相是认识人之本性的方便施设,这句话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讲,对于人之空性的认识,又常常要以人之相而方便地体现出来。
这里实际上已经有一个“中”的方法在其中,但此时并没有“中观”概念的提出,不过在《道行经》中已经非常频繁地使用这种方法了,《叹品》中讲到:“不受色,说般若波罗蜜,不空色,说般若波罗蜜。”“亦不脱色说般若波罗蜜,亦不缚色说般若波罗蜜。”(25)这可以归纳为不受不空、不脱不缚,既不是单纯就色法本身体认般若空观,也不是单纯脱离色法去讲空。同样的意思,《难问品》也讲:“云何行?亦不可从色中行,亦不可离色行。”(26)这可以归纳为不有不无,当时经中的表述为“亦非亦不离”。《道行品》论心的性质,讲“心亦不有亦不无”。这也是讲不有不无,从本质同上讲,心是空,是“不有”,但心的存在相状又不是空,所以讲“不无”。经中倒是有“中道”的字样,比如《道行品》提到“亦不中道”,但这是修行途中的意思,特别是有半途而止的意思。
《道行经》非常推崇方便的作用,认为是成佛的必由之路,不学方便,只能堕入小乘道中,不能至佛境界,不学方便,也不能得一切智,“不学沤惒拘舍罗,是菩萨便堕阿罗汉、辟支佛道中”。“不学沤惒拘舍罗,是菩萨终不能逮萨芸若”。(27)“萨芸若”是一切智的音译。尽管如此,方便智并不能超越般若波罗蜜,而是以般若为基础的,般若是本,“从般若波罗蜜中出沤和拘舍罗”。(28)佛教认为有两种智慧,实智和权智,权智依实智,实智是般若智慧。
第五、 认识和修习般若的具体方法
这些方法本质上是由般若波罗蜜的性质决定的,认识、修习般若波罗蜜就是认识一个空,修一个空,求空,守空,“菩萨求般若波罗蜜为求何等?须菩提言:为求空”。(29)“守般若波罗蜜者,为守空故”。(30)掌握了空的原则,本无的原则,也就能对世界有一个符合佛教真理的认识,否则将不逮一法,所以《本无品》就这样讲:“离本无,有法使逮不?不也。”(31)由此体现出的方法论原则可以概括为无念之念,无修之修,禅宗南宗的修行观,可以远溯至此。具体的方法则表述为无住、不受、无著、无心无念、无证,等等,修习的最后结果是无得。
无住,心不停留(住)于任何一法,心不在一法处停驻,有住,就是有滞,“菩萨行般若波罗蜜,色不当于中住,痛痒、思想、生死、识不当于中住,何以故?住色中为行识,住痛痒、思想、生死、识为行识。不当行识!设住其中者,为不随般若波罗蜜教”。(32)菩萨是如何体现其般若智慧的呢?不住于五蕴。如果住于五蕴,称为“行识”,是有念有修行,就会偏离般若的本义。无住的意义也就表示心无执着,《道经行》用不受、无著来表达这一看法,“菩萨行般若波罗蜜,色不受,……不受色者为无色”。(33)不受体现的是空的精神,色无自性,受而无受。色不受,同理,一切法都不受。无著的含义是心无出无入,“设佛心无所出、无所入,为无所著心”。(34)无心无念的原理也是基于空,空本身无心也无念,修心空法,也是如此,《不可计品》称,“怛萨阿竭发心起学,不可计,不可称,无有边,本无心无念,譬如空,无心无念”。(35)“不可计”、“不可称”是对空的描述,指空的不可说性。不可说的空也不能以名言概念为载体的思维去理解,必须以无念、无心为修。《萨陀波伦菩萨品》对于无念有更详尽的讨论,一口气讲了43个无念,表示无一切念,“莫念左莫念右,莫念前莫念后”,以至于“莫念有空,莫念无空,莫念菩萨道”,要做到“一切所向念悉断,遍无所著”。(36)此种无修之修的修证结果是无所得,“菩萨道德之人,常知过去、当来、今现在法,无所取,亦无所舍,亦无所知,亦无所得”。(37)
由此可见,《道行经》探讨的核心问题是空观,而对于空的反复叙述,包含了日后人们加以不同诠解的资源,本无宗和此经最有关联,本无是此经最重要的概念,本无异的提法也和此经有一定的关系,至于心无宗的基本理念,也可以由此经推出,《道行品》讲“心无所生尔,故无所著”(38),也可以作出心无宗的“无心于万物”之理解,《本无品》讲的“色离本色”,正有即色宗讲的色即是空的意思,甚至于幻化、缘会宗,也可以从中找到理论依据。
二、第一个异译本:《大明度无极经》
支谶的《道行经》译本,译文质直,“了不加饰”。(39)时人也有不满意之处,因此又有异译本出现,在罗什译述之前,最为著名的异译当推支谦译《大明度无极经》六卷(或四卷),三十品,这是《道行经》的第一异译本。
支谦,一名支越,字恭明,生卒年不详,三国时代吴国译僧,祖籍大月支,但其父辈在东汉灵帝(168—188)时就归化汉朝了(40),胡汉语言兼通,“善华戎之语。”(41)。支谶译出典籍后,有弟子支亮等从支谶学,而支谦又是支亮的学生,实为支谶的再传弟子。吴国流行佛教,而经典多为胡本,孙权遂请支谦译经,依《祐录》卷二,其译经数量为三十六部,四十八卷,其中以《大明度无极经》和《维摩诘经》最为著名,但在《支谦传》中,僧祐在列举支谦的译籍时,并没有提到《大明度无极经》,对此可以解释为僧祐对此经不是很重视,《梁传》中也是如此。支谦嫌支谶的译本音译过多,对有些经遂加以重译,重译的原则,正如支敏度所说:“所异者,删而定之,其所同者,述而不改。”(42)依支敏度的观点,支谦的译风文丽简约。当时吴地的风气就是喜好简略,但支谦能做到“文而不越,约而义显”。(43)支谦是从安世高、支谶到罗什时代的过渡性译经人物之一,有安、谶的质直,又经过支谦的文饰,才有罗什的译风的“文质彬彬”。据支敏度称,支谦此译在当时诸本中字数最少,并且遍行于世,虽然如此,道安仍有所批评,“巧则巧矣,惧窍成而混沌终矣”。(44)借用《庄子·应帝王》中混沌的故事,暗示支谦实际上有违背经文原旨之处,他归纳的“善晋而未备胡”(45)一类,其实也包括支谦。但今人对支谦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吕秋逸先生认为,《大明经》比《道行经》更能阐发般若“冥开解玄”的宗旨,而且般若“不坏假名而说实相”的精神,支谦已经掌握了(46)。
《大明度无极经》,简称《大明度经》、《大明经》或《明度经》,这是纯意译的经名。“明”是般若之意,“大明”是摩诃般若之意,“度无极”是波罗蜜之意,但这译名并未为后世佛教界所接受。经中又将一些名字改为意译,比如,译须菩提为善业,译舍利弗为秋露子,译提和竭罗佛为锭光如来,这也没有流行起来。还有许多概念也用意译,般泥洹译为灭度,善男子善女人译为高士,但有的译法和后来的流行译法接近了一步,像五阴、地狱(地犁)、六度(六波罗蜜)等意译,都在后世得以流行。当然,支谶的有些重要概念,像本无、自然、佛身等,支谦仍然保留。在第一品里,支谦也以夹注的形式对经文加以解释,以进一步阐明经义。
从具体内容看,《大明经》并没有对《道行经》的基本内容有多大改动,但除了质和文的译风区别外,两者还有一些不同之点,不同之一,品目的变动。两经虽然都是三十品,但除了一些译法的差异,例如译《沤惒拘舍罗劝助品》为《变谋明慧品》,译《善知识品》为《善友品》,有少量品目的顺序和内容并不完全相对应,顺序的变化,集中在两经的第三至第七品中,主要由《道行经》的第七品和《大明经》的第三品的错位造成的,比如《道行经》中,第六为《清净品》,《大明经》改为第七品,内容的变动,比如《道行经·叹品》的一些内容,《大明度经》放在清净品中了。
不同之二,《大明经》中表述更明确。比如《道行经·道行品》中讲“色离本色”的内容,《大明经·行品》中译为“于色休色本性,于痛想行休本性”。更明确本性或性空的意义。为了更好地体现经文的意义,在对第一品的翻译中加入了注释,《行品》中对“如来”进行解释,释如,“如如,人本也,来所由来也。人本空无”。(47)突出了“本”的意义。又释“得法意以为证”一句:“法学学法也,解空不愿无想寂定,谓之得法意;漏尽结解谓之证。由言证已,当还本无。”(48)而此一段在《道行经·道行品》中译为,“佛所说法,法中所说,皆有证”。这里提出了“得意”的概念,非常类似于得意忘象的玄学表述,但也接近于后来的不坏假名而说实相的中道表述。
不同之三,《大明经》表述更简洁,比如译五蕴为色痛想行识,并直接译为五阴;《道行经》在《萨陀波伦菩萨品》中讲到诸法的空幻本性时,罗列了一大段“无所从来去亦无所至”的陈述,而《大明经》在相应的第二十八品中只短短的几句话就简明扼要地概括出来;《道行经·昙无竭菩萨品》中讲到般若波罗蜜无所不入时,罗列了一百个入,《大明经》中对此就很简略;《道行经》中有些属于大量铺陈的内容,《大明经》就没有,比如《道行经·叹品》中讲的四十一种般若波罗蜜之空相,在《大明度经》中没有这些表达。这也可以看出是中印两种思维方式的差异。
三、其他异译
支谶译《古品遗日说般若》一卷,佚,宝积部经,或称《佛遗日摩尼宝经》、《摩诃衍宝严经》、《大宝积经古品云遗日般若经》(《大唐内典录》卷一)。
康僧会译《吴品》五卷,十品,佚(《祐录》卷二),也称《小品经》(《大唐内典录》卷二)。
卫士度译《摩诃般若波罗蜜道行经》二卷,佚,又称《道行经》,这实际上是一个节译(略出)本(《祐录》卷二)。
昙摩蜱、竺佛念共译《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五卷,十三品,或名《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又称《长安品》,可知译于长安,前秦建元十八年(382年)译就,“天竺沙门昙摩蜱执胡《大品》本,竺佛念译出”(《祐录》卷二)。或称《须菩提品》,慧进笔受,道安校定(《开元释教录》卷四)。
①依《祐录》卷二,另有一经名为《道行经》,一卷,竺朔佛译,已佚。僧祐实际上认为道安的《道行般若经序》是为此经所作,而非为十卷本作。但根据汤锡予先生的研究,不存在一个一卷本,道安的《综理众经目录》中未录此经,僧祐误以为“支谶光和二年译十卷本,而同时朔佛又译有一卷本也。”(《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海书店1991年12月第1版,第68页。)因此,道安的《道行般若经序》乃是为十卷本所作。
②此经是否属于《小品般若经》,学术界有不同意见,有的认为仍有疑问。
③《支谶传》,《祐录》卷十三。
④《论语·雍也》。
⑤《道行般若经序》,《祐录》卷七。
⑥见《新集安公注经及杂经志录》,《祐录》卷七。
⑦《合首楞严经记》,《祐录》卷七。
⑧《嘱累品》,《道行经》卷十,《大正藏》第8卷第477页下。
⑨载《祐录》卷七。
⑩《本无品》,《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3页中。
(11)《泥犁品》,《道行经》卷三,《大正藏》第8卷第440页下。
(12)《善知识品》,《道行经》卷七,《大正藏》第8卷第462页上。
(13)《怛竭优婆夷山品》,《道行经》卷六,《大正藏》第8卷第456页下。
(14)《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27页上。
(15)《难问品》,《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30页上。
(16)《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26页中。
(17)《昙无竭菩萨品》,《道行经》卷十,《大正藏》第8卷第477页上。
(18)《本无品》,《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3页中。
(19)《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3页中。
(20)《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0页上。
(21)同上。
(22)《不可尽品》,《道行经》卷九,《大正藏》第8卷第469页下。
(23)《道行经》卷十,《大正藏》第8卷第476页下。
(24)《道行经》卷八,《大正藏》第8卷第467页中。
(25)《道行经》卷四,《大正藏》第8卷第443页下。
(26)《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30页中。
(27)《譬喻品》,《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1页下。
(28)《学品》,《道行经》卷八,《大正藏》第8卷第465页上。
(29)《怛竭优婆夷品》,《道行经》卷六,《大正藏》第8卷第457页中。
(30)《清净品》,《道行经》卷三,《大正藏》第8卷第443页上。
(31)《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4页上。
(32)《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26页上。
(33)同上。
(34)《道行品》,《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27页中。
(35)《道行经》卷五,《大正藏》第8卷第451页上。
(36)《道行经》卷九,《大正藏》第8卷第471页中。
(37)《劝助品》,《道行经》卷三,《大正藏》第8卷第440页上。
(38)《道行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27页中。
(39)《支谶传》,《梁高僧传》卷一。汤用彤校注本,中华书局1992年10月版(此下简称《梁传》)。
(40)此依支敏度的《合首楞严经记》,“其父亦汉灵帝之世来献中国”。《祐录·支谦传》中记为“祖父法度”在汉灵帝时来华。
(41)《支谦传》,《祐录》卷十三。
(42)《合首楞严经记》,《祐录》卷七。
(43)《合首楞严经记》,《祐录》卷七。
(44)《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祐录》卷八。
(45)《新集安公注经及杂经志录》,《祐录》卷五。
(46)吕澂:《支谦》,《中国佛教》(二),知识出版社1982年8月版,第11页。
(47)《行品》,《大明度无极经》卷一,《大正藏》第8卷第478页下。
(48)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