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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子长①

王世泰

子长同志逝世11周年了。在今天，全国人民已进入和平、民主新阶段的时候，我们纪念子长同志，心里更增加了无限的崇敬。 　　我和子长同志一起奋斗多年，共同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经历了许多出生入死的险境。子长同志对于我的鼓励和帮助，是一言难尽的。当我在延安住学时，社会上的黑暗情形，军阀豪绅横行霸道、鱼肉乡民的暴行，激怒了我。当时我与许多同学时常谈论挽救中国的办法，我们心里都仰慕的便是子长同志。子长同志这时已经历了在安定组织农民协会与反对封建官吏及土豪劣绅的多次斗争，他又组织了清涧与西庄的两次起义，这些光辉事迹，就如在黑漆的暗夜中闪现的火花，增加我们对革命事业的向往。我们又从传说中知道子长同志喜欢结交青年学生，常常热忱地和青年学生谈论国事，启发他们的思想，他又是肯帮助穷苦学生解决学费及路费的一位诚恳直爽的英雄式的人物，我们都以能和他结识为荣。 　　我和子民同志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31年。那时我与志丹同志在邠州②起义失败，志丹同志指示我同张秀山同志到平凉参加军运工作。当时是九一八事变，国民党当局采取“不抵抗政策”，把整个东北全部转让给敌人，消息传来，我们和一些进步青年感到民族遭遇的灾难及亡国的危险，忧心如焚，拟纠结同志组织民众奋起救国，但苦于无从着手。这时听到一个消息，就是久所仰望的谢子长同志代表省委来检查我们的工作，并传达省委决议，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喜欢极了。在一个晚间，我们秘密约会在平凉东关一个偏僻的小客栈里，他身穿一件蓝布大衫，戴一顶破礼帽，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小包袱，虽然表面上像一个小商人，但在他的瘦小的脸庞上露出刚毅英勇的眼睛。这次会见虽然距今已十余年，但在我的记忆里是历历如在跟前的。子长同志谦和地按照组织手续，给我们看过省委的介绍信，然后告诉我们国际、国内和陕西的一般形势，指出九一八后国内局势的变化，我们必须组织抗日运动，掀起民族革命斗争。子长同志特别引用自己的工作经验，指示我们要到群众中以自己的模范行动去教育群众、帮助群众，说服和改造群众。他提醒我们，要帮助士兵识字、写信、学操，注意改善士兵的生活的工作。子长同志生动的把“日常斗争”的原则加以具体化，给我们工作以很大的启示。 　　子长同志正如我们所长久向往的一样，非常谦和、诚恳，坦白，同时具有英勇、果敢、刚毅的性格，他说话纯朴，但却如烈火似的煽动起人的斗争的意志，在我们的第一次晤面里，他就足足谈了五六个小时。 　　我们晤面后的第二日，意外地又遇见他出现在平凉的军民大会上。这天省府的某人召集军民训话，子长同志为着看一看当天的情形，仍然化装成商人打扮，两个衣包里满装着花生瓜子，在四处闲串着。秀山同志为他的出现捏了一把汗，许多同志这样说：“老谢名望这样大，何必冒这样大的危险，叫人认出了如何了得。”但是我们仔细谈起来，老谢却具有这样勇敢的性格。过去他曾走西安、甘肃、张家口、太原一带活动，为革命利益，从不顾及个人危险。子长当时在平凉小住后，即前往兰州活动，不久我们就听到兰州的靖远有一个旅不满意腐败政治，举起义旗的消息，虽然这支革命力量不久就遭受反动势力的镇压而失败，但子长同志的伟大努力，却在我们心里留着永远的纪念。 　　1932年秋季，子长同志重由省委委任为陕甘工农游击队的总指挥。当时陕甘工农游击队正遭遇挫折，但红军指战员因为有了谢子长同志的领导，信心提高。使红军转危为安的，首先是照金战斗的胜利。照金战斗时，红军遭受三路“围剿”，第一路何高侯部约千余人，由土桥经安子洼向照金挺进；第二路井岳秀部一营及民团约200人由宜君进抵马栏，企图截我后退之路；第三路由胡三领导的富平、耀县、同官三县的民团约400余人，以素著恶名的蔡志发为首由耀县进击照金。这三路敌兵配合企图在照金地区会歼我军。当时子长同志在侦察了确实情况后，即决定避免对方主力，打击对方弱点，趁何高侯部前进迟缓时，红军就先向宜君、同官方面后撤80里，诱蔡子发部进驻照金。红军就连夜折回，布置拂晓进击。当我军赶到照金将对方包围时，他们都赤着身子还在酣睡。我军以短突击战术，在一点半钟内，将敌人全部消灭，当场枪毙蔡志发及团头五六人，缴获300多支枪，并得到大量的弹药装备。 　　在照金胜利后的第三天，子长同志又布置了安子洼的迎击战。正当何高侯部移动向我军进攻时，我军就在安子洼埋伏迎击，又以同样的短突击战术，把1000余敌人全部击溃，粉碎了敌人的三路“围剿”。 　　子长同志和志丹同志都同样是我党的天才军事家。他们在开辟陕甘宁游击战争，建立苏区的过程中，创造了适合陕甘宁地区的战略与战术。我和子长同志共同工作的时期中，曾经共同打了许多仗。子长同志的机智、果断、当机立断、不怕牺牲与必胜的信心，都使后来同志常念念不忘的。子长同志与志丹同志都是我党英勇善战的战将，他们创造和建立了陕甘宁边区英勇善战的红军。在八年抗战中，他们大部分深入华北敌后，发展了抗日游击战争，争取得抗战胜利。他们为国家民族建立了伟大的功勋，在今天纪念子长同志的时候，愈益增加了我们对他的敬爱。 　　然而在过去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子长同志所受挫折及失败也是述说不尽的。但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最大特色就是跌倒了立即爬起来，抹掉身上的鲜血，又奋勇前进。我曾亲见子长同志在1932年攻打保安失败后重新布置准备进攻的情形。当时因为对方派了很大的兵力增援保安，我军未及防备，一战失利，又被优势的对方追击，在瓦子川及墩儿梁两次又打了败仗，红军退到以南梁为中心的人口稀少的豹子川及平镇川一带。当时红军住在破烂窑里，没有粮食没有棉衣，没有被盖。部队中发生着严重的悲观情绪和逃亡，甚至叛变事件。但这时的子长同志是照样的乐观和坚决的。他仍然经常讲说：“革命前途是光明的，我们不怕失败，要从接受失败的经验中更加奋发起来；我们是为人民谋利益的，我们有广大人民的同情和声援，在南方还有广大的红军。我们是一定能胜利的。”子长同志用他的纯朴的话语及时煽起红军战士的斗争热情，于是在他的计划下，使红军化整为零，分散游击。他就带着二三十人留在南梁照看六十几个伤病员，并一方面与省委联系，一方面指挥红军游击队。这时红军分三路向庆阳、合水一带发展，中心是发展游击战争，打击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开展群众工作，解决红军物资困难，以求恢复士气。果然，在他的指挥下，分发各地活动的游击队，在两三月内都不断取得胜利，红军不但恢复了元气，并且大大的得到发展。 　　子长同志在南梁后方时期中，部队物质困难，买了粮又运不回来，但他仍然坚持一贯的主张，不愿意烦扰民众，民众自愿来帮助的也婉言谢绝。他和留守的人员一起参加背粮、抬伤兵，碾米、煮饭、查哨、放哨，以及亲自给伤病员洗伤换药。子长同志早晚都去探视伤员，和他们谈话，部队筹得棉衣时，就先发给伤兵，他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每晚在火堆旁边睡觉，顶好的时候也只铺一条毛口袋。他这种吃苦耐劳、以身作则、与士兵同艰苦共患难的精神，感动了全体红军战士，因之在部队中，上下一致亲密团结如一个和睦的家庭，在作战中就能一致英勇冲锋陷阵。子长同志待到红军力量扩大时，又化零为整，进行更大的斗争。 　　1933年11月，子长同志复奉党命回陕北，领导游击战争，到1934年秋，率领陕北游击队与红二十六军主力开辟陕北苏区，计划把陕北苏区与南梁连成一片。子长同志率部到安定，把井岳秀部队赶走，获得几次胜利，直打到清涧。扶助成立了安定及清涧游击队，使苏区扩大十余倍。当子长同志率领部队经过安定及清涧一带时，沿途人民争来欢迎“谢青天”。我曾亲见子长同志到安定西二区孙家河时，群众来帮助红军放哨、煮饭，群众杀猪宰羊来慰劳。子长同志住的地方，窑里院里和院外都被群众挤得满满的，大家都争着去看子长，并且亲热地和他谈话。到红军排队出发时，老婆小孩都争着把带来的食品递给子长，给他塞在腰包里。过去子长同志在危难中，走到那里那里的人民保护他，这可说明人民对于自己的领袖——子长同志的爱护的热情。 　　子长同志逝世已11年了，他在反“围剿”的河口战斗中光荣负伤，但他并不休息，一直指挥部队作战，又取得了几次胜利。终因负伤过重，而至于死。他的死是我党的一大损失，是西北人民的一大损失。但是他的意志，他的精神永远活在人民心中的。今天人民力量是空前的发展和强大了，我们在追怀他的逝世的时候，我们应该学习他的忠诚为党。为人民的利益，不屈不挠，英勇奋斗的精神，继续努力迈进。 　　注： 　　①此文原载1946年2月21日《解放日报》。 　　②即今彬县 　　 谢子长纪念文集/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