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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民族英雄谢子长烈士

雷恩钧

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一日，谢子长同志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毛泽东同志后曾亲笔题词：“民族英雄”、“虽死犹生”。四十多年来，这位带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的光辉形象，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中，也活在人民的心中。 　　(一) 　　我认识子长同志，是在一九二一年下半年，当时我在安定县立小学上学，他给高年级教数学。课余，经常给学生讲一些救国救民的道理，宣传新文化、新思想，鼓励学生从小树立“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理想，立志改革社会。他既有学识、又平易近人，学生对他既尊重、又喜爱，很愿意和他接近。一九二二年夏天，谢子长听说太原办起了“学兵团”，他就抱着救国为民，以武装打垮“旧世界”的思想，去投考这个旧式的讲武学堂。但他去后，招生名额已满，人家看他个头小，又有“拥肩样”，身体瘦弱，不愿要。这位热血青年就把自己有志于学兵救国和求学不得的苦衷写成文章，到处张贴。“学兵团”的青年争相传阅，还把文章给教官看。一些教官看后也称赞“此人有才”。由于不少学生和教官的积极赞助，多方说情，子长同志才进了这个“学兵团”。出乎主事人的所料，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各门功课都学得非常好。两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这里毕业，回到了安定。 　　(二) 　　子长同志一九二四年春回到安定县后，为了便于活动，打出办民团的合法旗号，动员县上的绅士出钱出枪帮助他。那时节，军阀割据，兵荒马乱，地主绅士也常常被过路的“兵匪”搔扰，一听说上过洋学堂、见过大世面的子长出头办民团，都满心喜欢，积极出钱出枪出物，很快办起了四十多条枪的县民团。老绅士们得意洋洋地给县长保荐子长担任了县团总。 　　哪知道，民团一搞起，子长同志首先用来对付那些恶霸地主、土豪劣绅。谁欺压老百姓，子长同志就整谁。只要群众有反映，他就找上门去整治。西区有一个绅士，对老百姓凶残，无恶不作，儿子又任区团总，人称“狼儿子”。子长就派人抓来，毒打教训了一顿，他告饶找保后才释放了。 　　子长同志这样搞，老百姓欢迎，绅士们既害怕又恼火，由原来的积极支持变为千方百计刁难，县衙也不好好供给经费了。这样民团的伙食、经费就很困难。没粮吃，子长就派人到他家去驮。他家在县城还开一个杂货铺，没有钱用，他就派人到铺子去取。他不惜出卖自己的家产改善士兵的生活。子长同志的父亲去世早，他的大哥谢德惠在他的影响下，思想进步，积极支持子长搞革命，以后也参加了党，曾任安定区党的负责人，为革命做了许多贡献。 　　一九二四年八、九月间子长打发我同村的一个学生，叫我到他那里去。当时被子长同志叫去的共八人，都是念过几天书的二十左右的穷苦青年。他不要我们当团丁，也不要我们站岗放哨。每天，我们除了练习步兵操典外，他就给我们讲地主剥削农民、资本家压榨工人的情况，给我们讲述革命道理。原先，我们觉得到这里来当兵还可以抖一抖威风，在他的教育下，我们逐渐树立了革命的思想，是他引导我们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三个月以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我们有十个人被子长同志派到瓦窑堡陕北军阀井岳秀所属石谦部队，在中共党员李象九当排长的排里当兵。一九二五年二月我参加了共产党。 　　(三) 　　当时，在中共绥德地委的领导下，我们党乘石谦扩大实力的机会，利用李象九与石谦的同乡关系(都是白水人)，在石谦部队中秘密地发展我们党的力量。到一九二五年春天，子长带领的安定县民团也被石谦收编为一个连，子长同志任连长。到二六年冬石谦的兵力已发展到一个旅，我们党的力量也在发展。共产党员谢子长、李象九都担任了连长，不少共产党员担任了班、排长。开始在连队宣传马列主义。子长同志从绥德师范和榆林中学请来一些进步教员，给士兵讲解《马克思主义浅说》等；连队订有我党出版的《新青年》、《向导》等杂志；“五一”劳动节、“三八”妇女节等纪念日还召开军民联欢会。一九二七年春，石谦旅中的党组织由特支改为直接受中共陕甘区委领导的军支，子长同志为负责人之一。几个营，连都有了党的支部，有五、六个连长和一百多名士兵都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大部分官兵倾向革命。石谦本人也逐渐倾向革命。 　　(四) 　　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反动派公开背叛革命。对共产党人进行血腥镇压和屠杀，反动军阀井岳秀紧密配合。许多党组织被破坏，工会、农会被解散。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晚，井岳秀派刺客暗杀了赞助革命的旅长石谦。接着，伪师长高双成命令李象九营到延安，借口说是要改编为“骑兵团”，命令谢子长连到宜川换防，阴谋分而歼之，借机消灭这两支所谓“赤化”了的部队。在此紧急关头，中共陕西省委派唐东元(又名唐澍)向谢子长等同志传达了党的“八·七”会议精神，指示李象九、谢子长举行兵变——武装起义。按照陕西省委的指示，成立了陕北军事委员会，唐东元为书记，谢子长、李象九、白乐亭为委员，立即着手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决定以谢子长、李象九的两个连为骨干，联络受我党掌握和影响的其它六个连共约一千人，在陕北清涧县发动武装起义。 　　一九二七年农历九月十七日(公历十月十二日)傍晚，子长同志和李象九、唐东元等同志在清涧县城召开驻在这里的四个连排长以上干部的紧急会议上，分析了全国的形势，传达了省委关于举行起义的指示，然后对起义作了具体的部署。决定驻在清涧的四个连首先发起暴动，然后会合延川县参加起义的另一个连南下宜川，与宜川县参加起义的其它三个连会师。 　　当晚，起义的枪声在清涧县城打响，起义按原计划顺利进行。第二天清晨即撤离清涧县城，挥师南下。起义部队途经延长县城时，一举歼灭了伪驻军两个连，一个营部，枪毙了伪营长祁梅卿。驻宜川的伪军闻讯后，即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向我准备参加起义的宜川三个连发起进攻。这三个连当即迎敌，激战一昼夜，第二天，我清涧、延长起义的部队赶到宜川城下，敌代旅长康子祥率部下百余人仓惶弃城逃跑，三支起义部队在宜川胜利会师。 　　会师后，任一营营长的子长同志及时指出：陕北交通不便，敌人的追击部队只能一个营一个营地向我们运动，乘敌人兵力还未集中之前，我们应该采取集中力量打歼灭战，各个击破的手段。敌人来一个营，我们消灭它一个营，消灭上几个营，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样，我暴动部队的士气就会越来越强，党和革命的影响就可以进一步扩大。这个意见，得到了唐东元同志的支持。但当时担任旅长的李象九却唯恐这样会损失部队兵力，影响他的旅长地位，执意不听谢、唐二同志的意见，一直按兵不动。结果敌人用二十多天时间，相继调来六个营的兵力，包围了宜川县城，并先后攻占了虎头山、凤歧山这两个重要的护城山，使我军陷于被动挨打局面。由于指挥不当，造成战斗失利，我千余人的部队只突围出去二百九十多人和十几匹马。只有子长率领的一营作右翼防卫没有被打散，其它两个营都被打散了。突围后，我所在的五连连长、土匪出身的雷进财召集班、排长开会，预谋叛变投敌。我当时在这个连任排长，向旅部报告了这个情况。子长同志得知后，来我连亲自下了雷进财的枪，并当即处决了这个叛徒。 　　这年腊月，部队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转战，南下到达韩城西庄镇。这时在宜川突围前因和李象九意见不一致而去省委汇报的唐东元同志和省委派来的阎揆要等五、六个同志一起来到了部队，带来了毛主席率领湖南秋收起义的部队上井岗山的消息和传单。毛主席开创的井岗山道路给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按照省委的指示，我们甩掉了政治上发生动摇的李象九及其所控制的一部分人，整顿了部队，将部队改编为“西北工农革命军游击支队”，由唐东元、谢子长同志分别任正、副指挥，阎揆要任参谋长，向陕甘边界进发，日夜兼程，于离开西庄镇的第三天晚上来到了宜川城下，主动进攻，第二天清晨打进了县城，当天下午我们又主动撤出宜川县城，沿着延长——延川——安定——安塞——保安的方向前进。一路上，井岳秀的伪军前堵后追，加上寒冬腊月，我们衣薄粮缺，生活极其艰苦，不少人牺牲了，有的人还开了小差，部队减员很多。一九二七年底，我们转战到陕甘边界的瓦子川时，总共只剩下了二十九个人，我所在的五连只剩下连长阎揆要和我两个人。我们在瓦子川刚吃过晚饭，敌人又追了上来。由于寡不敌众，我们便三三两两地钻进了山上梢林，互相失掉了联系。至此，历时三个多月的清涧起义失败了。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了，但这是我党领导的西北历史上第一次武装起义，是我党领导陕北人民进行武装斗争的第一次尝试和预演，是我党创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前奏。它使共产党人受到了锻炼，增长了才干，为尔后的武装斗争积累了经验。 　　(五) 　　子长同志参于领导渭华暴动失败以后，秘密回到陕北，开展革命活动。我听说他回来了，就到他家去看他。他白天在山窑子躲藏，晚上出来活动。我几次去后，看他都住在阴暗潮湿的山窑里，我说：“你经常住在这里怎么行?”他爽朗地说：“革命就得不怕死，就得能吃苦!”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至今，我还记得他在低矮的山窑子里的草铺上猫着腰说这话的情景。 　　一九三○年，子长同志曾在陕甘宁边界搞过兵运活动。一九三一年后季至一九三二年底曾先后担任过西北工农反帝同盟军、陕甘游击队总指挥。一九三二年底遭左倾机会主义者杜衡(后叛变)打击排挤，撤销职务，到上海中央“受训”，后赴察哈尔参加抗日同盟军。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子长同志以中央驻北方代表派驻西北军事特派员身份，由北平经太原过黄河，回到了陕北安定县领导武装斗争。 　　到一九三四年三月，恢复建立了陕北游击队第一支队，以安定李家岔为中心建立了革命根据地，并组织了赤卫队、少先队、贫农会等群众组织。不久进行了窑则峁河战斗，部队发展到一百多人。清涧的二支队、神木的三支队、吴堡的四支队、绥德的五支队、佳县的六支队也相继建立和发展壮大。一九三四年七月八日，以第一、二、五等支队为基础，在安定县杨道峁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陕北游击队总指挥部，子长同志任总指挥。七月十七日，子长同志指挥游击队攻入了安定县城，打开监狱，救出了被敌人关押的二百多名革命同志和群众，为陕北红军和陕北根据地的发展打开了新的局面。 　　奇袭安定城后，子长同志率陕北游击队第一、二、五支队及赤卫队挥师南下，在华池县南梁的阎家洼与志丹同志领导的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胜利会合。七月二十八日在南梁阎家洼召开陕北游击队与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连以上干部联席会议，研究分析了陕甘边区和陕北根据地的革命形势，决定子长同志兼任四十二师政委，两支部队协同作战，扩大苏区。 　　这时，陕北军阀井岳秀对陕北革命根据地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 　　八月中旬，子长同志又率领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红三团和陕北游击队第一、二、五支队回师安定，连续在安定景武家塌、绥德张家圪台打了胜仗，分别歼敌一个连和两个排。 　　张家圪台战斗后，当地干部群众强烈要求打河口。河口位于清涧县黄河边上，地形险要，山顶敌人修了一个碉堡，周围还修了坚固的工事，易守不易攻。敌二十二军一个姓董的连长，带一百多匪兵把守这个黄河口子。这些家伙伙同当地的地主武装作恶多端，残害百姓。子长同志决定拔掉这个眼中钉。群众听说红军打河口，非常高兴，有的自动带路，有的还参加了战斗。晚上，红军包围了河口敌人的驻地，半夜战斗打响。敌人这个连的战斗力比较强，凭借有利的地形、工事，又有民团配合，红军连攻数次都未攻下，敌援兵也可能很快到来。这时子长同志亲自到火线指挥，重新组织力量，配备了火力往上攻。打的正激烈的时候，不幸一颗子弹飞来，穿过子长同志的前胸，他打了一个趔趄，又继续坚持指挥战斗。直到血涌出来湿透了夹袄，被同志们看见，才硬把他拉下火线。这时群众送信来，说敌人的援兵就要到了。子长和红三团团长王世泰同志分析了情况，决定撤出战斗。河口的守敌也被打得昏头转向，吓破了胆，当晚就逃跑了。子长同志负伤后，流血过多，身体很虚弱，同志们都很沉痛和忧虑。为了稳定部队和群众的情绪，子长传出命令：对他负伤的事，要保密，不许声张。他还坚持步行，把马让给重伤员骑。同志们给他搞下一点好吃的，他也送给重伤员吃。并且带病工作，坚持战斗，到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一日与世长辞。终年三十九岁。 　　(六) 　　在火与剑的斗争中，子长同志一心为人民，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了党的事业，他百折不挠，失败了再干、毫不动摇。他亲自参加领导的大小武装斗争失败了多次，但从没有对革命丧失过信心，总是再接再励，奋斗到底。 　　在谢子长同志的身上，体现了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优秀思想和品质，值得我们永远学习。 　　(张锋整理) 　　 革命英烈/陕西省革命烈士事迹编纂委员会.—西安：《革命英烈》编辑部，19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