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 > 谢子长 > 缅怀纪念

清涧起义漫记

呼震西

一九二七年农历九月十七日，共产党人领导的清涧起义，沉重地打击了骑在陕北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井岳秀。 　　起义至今已五十多年了，但起义时的壮烈情景却历历在目，先烈们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心头。每忆及亡故的战友，心情总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起义部队的来历 　　长期盘据陕北的军阀井岳秀部下有个营长，名叫石谦，号益斋。因腿有残疾，故人叫石拐子。石打仗颇勇敢，但他不是蒲城人，因而在乡土观念极其浓厚的井岳秀眼里，远不及其同乡高双成为重，由于石本人出身贫苦，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同情革命。 　　石谦早年任连长时，部下有个班长叫李象九，是石的同乡(陕西白水县)，具有革命思想。一九二三年曾去北京与李子洲、呼震东(我的三哥)等“共进社”成员接触。石因自己没有文化，很喜欢读书人，因此在他升任团长之后，于一九二四年九月间批准李象九任第一营第三连连长。但这只是个空名，实际上连一个班的兵员也没有。在这之前，我从杨虎城办的榆林军事讲习所毕业，被分配到石部九连(李贵荣连)当见习。李象九建连时把我要去任一排长。接着石谦从谢子长的安定县(今子长县)保安团拨来一个班(班长是雷恩钧)，自此搭起了连队的架子。连部驻在瓦窑堡。随着兵员的不断补充，至一九二四年底士兵已达九十多人。这时我的好友史唯然，于榆林中学毕业后回安定住闲，经我向李象九推荐叫到连里给士兵教字、上操。由于连里的士兵大多有点文化，而且经常上课学习，出操训练，所以外界称为学生连，这是以后李象九部队的根底，是清涧起义的一支主力。另一支主力是谢子长带领的第五连。第五连是李象九向石谦推荐将谢子长带的安定县保安团改编的。一九二五年初石向井岳秀上报，委任谢为连长，委任状下来后，石让我由绥德到安定交给谢子长的。 　　三连从一九二四年秋组建到一九二五年夏一直驻在瓦窑堡。党多次从绥德派人来给部队讲话，灌输革命思想。记得二四年秋天，杨明轩同志还从绥德师范来讲了一次话。刘天章同志还从北京给李象九以寄书为名，从中夹寄过手枪一支。在绥德驻扎期间我与绥德师范的共产党员经常接触，受到了较多的革命思想的影响，后经白乐亭(明善)同志介绍入党。 　　一九二五年春谢子长连组建后不久，石谦奉命去攻打驻澄县的镇嵩军，将该连带走。石谦打澄县回来后仍驻延安，谢子长连又回到瓦窑堡，我连由瓦窑堡开往宜川。此时史唯然早已是党员了，以后他担任了我连的支部书记。当时虽处革命高潮期间，但党组织还处于地下活动。 　　我连在宜川城驻了不久，石谦带团部开来，我连移驻集义镇，直到一九二六年冬。我部在此驻扎期间，党组织还不断从绥德派人来工作。有一次阎揆要同志从黄埔军官学校毕业来到部队，先在我连住了十几天，之后由李象九带他去宜川见石谦。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全团奉命出动去韩城攻打镇嵩军，攻下韩城后，阎揆要离开部队到西安去了，全团仍返宜川一带驻扎。 　　二、清涧集结活动 　　一九二六年冬冯玉祥来陕，解西安之围，改编了陕西的军队。石谦所部的番号改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六旅(按冯玉祥的编制旅下不设团)，石自此成了旅长，共辖三个营，计十二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李象九任一营长，辖谢子长、白雨山、韩起胜、雷进财四个连，当时我担任营部副官。 　　部队在清涧驻扎期间，革命气氛十分浓厚。除每天上操训练、上课识字外，还演新剧，“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歌声四起，伙食民主管理，官兵一致，一扫旧军队的恶习。同时党还在农村组织农会；学校的学生也戴起了红领带，部队还派出党员给学生上操。这年四月，李大钊同志被军阀张作霖杀害的消息传来后，群情激愤，党组织及时领导部队在清涧城里举行了示威游行，高呼“打倒张作霖!”，路过教堂时砸了基督教会的牌子。不久，武汉政府也叛变革命，大革命转入低潮，魏野畴从西安来到清涧住了一周，李象九、史唯然和我凑了一百元给他作路费，转往安徽杨虎城、高桂滋部队去了。入夏后唐澍同志由西安来到清涧，以李象九的朋友的名义在部队住下。 　　唐澍同志是黄埔军校一期学生，组织和军事才能俱佳，且善于讲话，富有鼓动性。为活动方便，常着一身便衣。其对步兵操练十分熟悉，运用自如，经常带队伍训练。来部队不久就在干部和士兵中树立了很高的威信，对大家情绪影响很大。 　　三、清涧起义爆发 　　井岳秀盘据陕北，实行封建统治。石谦自幼跟随他，因作战骁勇，因而一直升为团长。共产党人在石部长期活动，石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同时在党的影响下，也多少懂得一些革命道理。在攻下韩城后，石召集士兵讲话时说：“井大人哄了我几十年，现在我才灵醒了。”公开表示了对井岳秀个人崇拜的动摇。这话传到井的耳朵里，对石非常恼怒，加之察觉石部有共产党活动，井遂对石起剪除之心。 　　一九二七年八月井岳秀过生日，石谦去榆林拜寿，井利用这个机会下了毒手，派人把石打死在榆林城里某巷石的住处。阴历八月十六日，石的灵柩抵清涧，我营全体官兵列队持枪，在距城三里地的岔口上迎护入城。在城隍庙，李象九、谢子长带领排以上军官，为其举行了祭奠仪式。 　　石谦死后，井岳秀立即委康子祥接任旅长(康是石的营长，是打澄县时收编的)，并派左协中前来安抚部队。此时部队内人心浮动，石的旧部以旅长被杀而心寒，蓄有怒气，党组织加紧活动，积极团结他们。在“八一”南昌起义的影响下，党组织以石被杀为契机，因势利导，遂决定发动起义，打出“为老旅长报仇”这一较有号召力的口号。经周密筹划后，于阴历九月十七日在清涧正式举行了武装起义。 　　起义的核心是唐澍、谢子长和李象九，当然在当时李在全旅的号召力大，故以他为首出面，但一切安排部署均出自唐澍同志。从宣布起义之前，于十三日起所有进入清涧的牲口驮骡均不准出城，其余一切照旧，不露声色。十七日下午四点钟封了大商号的银柜，六点半钟派出部队实行戒严，割断电话线，打开大商号的烟土库，全部没收。旋将伪县长和大绅士叫到营部楼上，由李象九讲话，声言借用钱物，不加伤害。 　　起义部队纪律严明，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起义的前一天，白乐亭等带了十几个学生由乡下秘密赶来参加。由于组织计划严密，因此未遇任何意外即告胜利成功。但对于下步的行动却有些分歧。一种意见是向延安去打高双成；另一种意见是先要肃清内部，应向宜川进发，最后按唐澍同志的意见打向宜川。遂派吴锡昌先行出发给在宜川的李瑞成连、王振娃连(均系石的护兵)通知，以为内应。我们则加紧作出发的准备，一夜间收拾起二百驮辎重。天色微明即按计划整队，一个营部四连人马浩浩荡荡开出清涧城，向延川进发了。刚出城又派一班人沿途破坏了延安通榆林的电话线。 　　十七日下午四时许抵延川，与王有才连会合，次日向延长前进，走了一天在老朱河宿营。晚上派一个排巡逻，在走延安的大道坨家岔截获高双成的四十驮大烟土。第三天下午到达距延长还有五里路的烟雾沟前，分成两路，一路由谢子长带队伍进城，另一路由我带辎重顺沟前进。延长驻扎的是祁梅卿营，极不可靠。谢子长进城后将祁捉住，让他讲话使其部交械，祁无奈只得照办。祁讲话后一个连交了械，另一连抗拒，从山寨上逃走了，延长即顺利解决。 　　延长解决后继续向目的地宜川进发，行程两天。第一天住云岩，第二天下午宜川已经在望了。行进到距城五里的塬上时，已隐约听见城里有枪声，估计是李瑞成、王振娃他们在接到我们起义的信后向康子祥动手了。我们即急行军向城里赶去，离城二里地时已看见有人坠城逃跑。当我们的队伍进城后，康子祥已带着他原来的两连人顺凤翅山逃往延安方向去了。至此我们方与旅部及李瑞成、王振娃(骑兵连)两个连会合了。这时起义部队的力量共达九百余人，长短枪一千余枝，辎重弹药近三百驮，实力相当雄厚。 　　在宜川住定后，李象九接任旅长，着手对部队进行整顿。任命原旅部参谋孟成斋为参谋长，唐澍同志为参谋，谢子长、韩起胜、李瑞成为营长，史唯然为书记官，我为旅部副官。阎红彦仍跟李象九在旅部当警卫，雷恩钧在谢营任排长。当时部队的番号未改，军事布置为：李瑞成、王有才带两个连驻防虎头山，韩起胜、赵万德率两个连驻守凤翅山，白雨山(润泽)第三连守卫城里的七郎山。谢子长带营部住在城里。对于下一步的行动，唐澍主张把主力部队放在离城三十里地交里镇。此地具有重要的军事价值，是敌军来犯的必经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守不住时沿大南川撤进黄龙山，相机行事。参谋长孟成斋无军事常识，拿不出主意。李象九当时又犹豫不定，于是就形成坐守孤城，被动挨打的局面。唐澍因意见分歧，离开宜川经韩城到西安去了。 　　这时井岳秀令其心腹高双成加紧进行军事部署，妄图扼杀这支起义部队。其调集了两三千人，在第七天上午一部由北扑来，另一部迂回到大南川，截断我军退路。战斗先在城外凤翅山打响，韩起胜抵抗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失了阵地，退到城里七郎山。全军即开始准备撤退，进行突围。天黑时经过激烈战斗打下郭家崄，夺得了退路。这时虎头山也已失守，李瑞成、王有才只身逃回。部队连夜撤退，天亮时到达与韩城交界的孙家沟门休息。这时雷进财连的党员排长雷恩钧向谢子长报告，雷进财要拉走他那一连人投敌，谢即转报李象九，随时作了布置，将雷进财抓起来处决了。 　　四、尾 声 　　进入韩城地界后，高双成就不再尾追，两天后到达韩城县城三十里地的司庄，这时部队只剩下石、李的基本队伍三百多人，主要是谢子长营，辎重驮骡丢失殆尽。 　　韩城是杨虎城体系王保民旅的地盘，因王与李象九系同乡，又与石谦相好，故仍维持李旅的名义，还派人来部队点名发了棉军衣，给了旅部五百元。到韩城一周后，唐澍从西安来到部队，这时参谋长孟成斋已不管事了，部队事务仍由唐澍主持，照常给士兵出操讲话。 　　到韩城后不久白乐亭离开部队往西安找组织去了。他带来的学生因无枪，又不在编制里，遂陆续走散了。白后来转回清涧从事地下活动，一九三○年被人出卖被捕，备受酷刑，解到榆林被井岳秀绞杀。 　　起义部队前后在韩城住了一月，不仅无所发展，处境更加困难。此种形势下，谢子长、唐澍、阎揆要便带领余留部队由司庄打回宜川，摸黑上了七郎山，天色微明探得守敌甚众，遂撤出往保安、安塞方向进发，士兵沿途走散，谢子长、唐澍、阎揆要等只得化装转往西安去了，其他干部转入地下。史唯然因眼近视，从宜川城上跌下摔昏，醒后转回韩城。李象九未返宜川，带着阎红彦等到了山西的绛州。 　　一场轰轰烈烈的武装暴动，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失败了，但它却有力地动摇了井岳秀反动统治的基础，鼓舞和唤醒了受苦受难的劳苦群众，点燃了陕北高原武装斗争的烈火。记得从清涧出发前，白乐亭写了一首歌词，大意是：“陕北有个害人贼，名叫井岳秀。怂杨滚(井的团长)，杀名流(刘含初)，罪属莫须有。……先打高双成，活捉井岳秀，志愿不遂，目的不至，誓死不回头!”在行军途中，大家引吭高歌，奋勇前进，起义者的英雄气概长久地传诵在陕北革命群众之中。 　　(题字 郭长年) 　　 革命英烈/陕西省革命烈士事迹编纂委员会.—西安：《革命英烈》编辑部，19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