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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希望于《战地》的*

周扬

舒群从前线回到延安，告诉我他将要和丁玲合编一个刊物，名字就叫做《战地》。 　　《战地》，我爱这名字。我希望它能够名副其实，希望它的编者能够把战地的活生生的材料，战地的气息，随着这刊物，带给我们，带给广大的读者。这应是一个以战地为中心的刊物，战地通信和速写应占它的主要的篇幅。战地是千万人憧憬向往的目标，关于它，就是最片断的消息也能引起人们最大的兴奋和关心。 　　目前有两种读物最被欢迎：一是抗战的指导理论，一是战争情况的真实报导。前者告诉大家抗战应该怎样进行，后者告诉他们抗战正在怎样进行。通信、报告，速写属于后者，又包含有前者的意义。因为它们并不同于普通的新闻记事，它所要报导的不是战争的表面上的胜败的事实，而应该是更深刻的东西。它要告诉大家：抗战怎样在改变着这东方古老的民族，怎样在发挥出它内部蕴藏着的力量，怎样在产生着新的民族英雄的典型。这里没有空议论，没有对于战事的徒然的赞叹，也没有根据于道听途说的无谓的批评。这里是事实的忠实描写，是用事实去解释事实，作者的解释应当象一颗灿闪的光星那样去燃起思想的火焰。它是简单明了的，没有词句苦心的雕琢和铺张，它们可能是非常经济的艺术作品，也可能还不是艺术作品，还只是艺术作品的材料。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东西是读者所爱好，所渴望的，我们今天需要它们，它们是将来的伟大艺术的真正萌芽和核心。《战地》应该尽量多登这一类的作品，不要怕它的技巧上的幼稚和不成熟。 　　《战地》必须建立一个广大的通信网，在东战场，北战场，西战场，都要有它的通信员。一面先约定几位在战地上的熟识的朋友经常写稿，一面再作公开的广泛的征求。要使他们成为《战地》的最可靠的撰稿人，要使陌生的名字经常不断地大量地在《战地》上出现。这样，《战地》就不怕没有前途。 　　我提议组织一个“战地社”，把战时的文艺青年组织起来，发动一些青年作家到战地去。到战地去应当成为目前作家中间的一个运动，《战地》做这个运动的推动者。利用两位编者的战地经验和关系，它定能给与要去战地的作家们以种种的帮助和方便。 　　我们的作家曾经诉怨过周围生活的暗淡和平凡，而且把这当作了不能产生伟大作品的原因。现在我们是处在一种不平凡的剧烈的生活面前了，前所未有的英勇悲壮的民族自卫的战争在我们的周围进行着。在我们的周围进行着。可是如果作家不积极地参加到这个生活中去，最轰轰烈烈的事变也终会在他身边无声无臭地过去。中华民族解放的过去，许多光荣事迹并不曾在艺术上留下纪念碑，这值得我们今天警惕。有人说全国抗战已经进行半年了，为甚么还没有在文艺上见出有力的反映。我以为今天的问题还不在这里。今天的问题不是向作家要求作品，而是向作家要求生活。生活是第一义，没有生活的深切的实践，不会有伟大的艺术产生，在艺术见解上，我最服膺Chernishevski①的理论。当他说“生活比艺术伟大”时，他一点也没有降贬艺术的重要。《战地》一定要负起这样的责任：就是要鼓励和帮助青年作家到战地生活中去试炼。苏联现在的许多名作家差不多都是在战争的烈火中锻炼出来的，他们中间做过通信记者的也不少，《战地》如果办得好，而且长久的话，一定会成为许多未来的优秀作家的发迹之地吧。 　　《战地》不但要把作家送到战地去，而且还要从战地选拔和培养出一些作家来。应当设法在战区或近后方成立《战地》分社，在军队中间，特别是在军队里的政治工作人员中间发展通信员。对于中国为甚么没有伟大作品产生这个问题，有一个回答是很省事的，就是：伟大作品还在现在正参加着伟大事业的人的脑子里。一个文学运动者决不容许文学的发展带有自发的性质，他要有计划地培养新起作家，有计划地扩大文学方面的工作干部。我相信，在战地，现在还有不少青年想做而且能够做文艺工作的，问题是在如何去发见他们，而且在写作上帮助他们。训练新作家，是《战地》的一个重大的任务。 　　对于《战地》，我只说了这一点点，而且都很浅薄，我抱着说不尽的希望等着它的出版。 　　* 本文原载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日《战地》半月刊创刊号。 　　① 车尔尼雪夫斯基。 　　 周扬文集 第一卷/周扬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