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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行不义必自毙”

周文

阿Q被闲人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之后，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也就心满意足得胜的走了。后来闲人们知道阿Q有这种精神胜利法，首先抓着就问，“这是不是儿子打老子”。结果又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以为这回阿Q可遭了瘟。然而不到十秒钟，阿Q马上就觉得自己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这四个字不算，剩下的就是“第一个”这三个字。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于是阿Q又胜利了。 　　这样看来，我们贵大中国的“精神文明”实在可以贯于全世界了。然而真洋鬼子偏以为我们的“精神文明”还不够，再来灌输一种耶稣的教条：“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连右脸一齐给他打。”那意思是让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吧!其实这样的“精神胜利法”，我们中国的高等华人远在几千年以前，就已经有了。记得娄斯德问他的弟弟，“如果有人吐你的口水，你怎么办?”弟弟说，“让他，自己擦干好了。”娄斯德说，“这是不对的。如果你擦了，反而要动那人的气，终必至于打。顶好的办法，是不擦，让他自己在脸上干，别人就没法生气了。”这么一来，自己不至坏了身体，倒是给别人一个“自毙”的机会。的确，这种“精神胜利法”，才是最彻底而又彻底的。 　　在前年“九一八”的时候，我们的高等华人就把这个“精神胜利法”用出来了。首先是“不抵抗”，接着是“倭寇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称日本帝国主义而称倭寇，是免得敌人生气的办法。终于让东四省占去，让上海的劳苦大众死去。左脸也给打了，右脸也给打了，于是大家就抽着雪茄躺在沙发上等他“必自毙”“必自毙”。然而等了两年多了，还不“毙”下来。不知道是日本帝国主义“自毙”的时期还没有到，还是他们的“不义”没有“行”得够? 　　只是我们的高等华人更聪明了，要使帝国主义“自毙”得快点，就只好让他痛快的再杀。又恐怕帝国主义摸不清道路，于是就笑脸去迎着，引导他来“多行不义”，或者帮助“多行不义”，这么一来，帝国主义就“自毙”得快了。谁知这一杀，许多帝国主义都看得眼红了。都大批的把兵舰飞机开到中国来。怎么办?让大家都来“多行不义”吧!让帝国主义们都“自毙”吧! 　　帝国主义“自毙”是会“自毙”的。不是他们国内的劳苦大众都在反帝反法西斯么?不过到了帝国主义“自毙”的时候，恐怕只有高等华人能够看见，而劳苦大众已经被帝国主义先“毙”掉而没有那样的眼福了，劳苦大众也想看看帝国主义的“自毙”的他们要不先“毙”，就只有挣扎，只有反对帝国主义。这又显然违反我们高等华人的“精神胜利法”了，其实仔细想来，他们也在想看看帝国主义的“自毙”呀! 　　今天又是“九一八”的第三周年纪念，你看帝国主义们都在摩拳擦掌地加强他“自毙”的“多行不义”的工作了! 　　1933年9月18日《大晚报》 　　署名：何谷天 　　 周文文集第三卷/周文.—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