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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涉过滹沱河

郭庆兰口述，徐宝钧整理

滹沱河在河北省西部，源出山西省五台山东北秦戏山，穿越太行山东，流入河北平原，全长540公里，流域面积2.45万平方公里。在献县县城附近和滏阳河汇合为子牙河，最后汇进天津海河，注入渤海。 　　滹沱河是由冀入晋的最大障碍，走出河北，进入山西，我们必须越过滹沱河。常言道：“小满大满河水满。”我们步行到达滹沱河沿岸，由于下大雨，河水猛涨，咆哮的河水激起了一层层巨浪，我们只好望河兴叹，在附近的村子里等待河水下落以后再走。在这里我们大约等了半个月。在这几天中我们和交通员们朝夕相处，聊天、打扑克，玩得像一家人一样，战友情日深，无形之中我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战斗集体。 　　利用这个空闲，我带着孩子去平山看望了魏方中同志，他曾在晋察冀军区卫校当药理学教员，是柯棣华同志的好朋友。柯棣华同志待人无私坦诚，朋友的困难他总是全力帮助，他与同志们之间相处得很融洽，赢得了许多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他跟大家很投缘。柯棣华曾经手把手给他传授过外科医疗技术，两人也是莫逆之交，无话不谈。魏方中的妻子身体不好，是柯棣华大夫给她做了绝育手术，手术做得很好，魏方中夫妇俩很感谢柯棣华。魏方中同志时任晋察冀军区四分区的卫生部长。对我们的到来，他喜出望外，热情欢迎。他设便宴热情招待了我们。说话间，他说柯棣华同志身为一个印度人，但热心于中国的抗战大业，实在难能可贵，作为一个中国人，只有好好地向他学习。他对柯棣华同志猝然逝世表示了最沉痛的悼念，他还嘱咐我们去延安途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证孩子健康，顺利到达目的地。还说，印华是柯棣华的延续，是中印友谊的一条根，一定要保护好这条根。临分别时，他还给了我们不少常用药品，以备路上急需。我从心里感激魏部长和同志们对柯棣华一家的关怀，临别时他把我们送到门口，一再叮嘱我们路上要小心，预祝我们安全顺利到达延安。 　　半个月后，风小了，大雨也停了，河水渲泄，河床浅了。但滹沱河弯弯曲曲，河面有宽有窄，有深有浅，几百里的河道上，几乎没有桥，也没有渡船，为了越河方便，交通员选择了一个河窄水浅的地段过去。虽说河窄但河面至少也有一二百米宽。 　　通过第一道封锁线就是游击区。游击区的特点是夜间活动，晚上是我们的村长当政办公，是我们的天下，白天是日伪村长当政办公，是他们横行作恶的时候。滹沱河一带属于游击区，我们只好在晚上行动。 　　6月初一天夜里7时许，圆盘似的明月当空，照得河水通亮，犹如一面巨大的明镜，河边站着六七个背夫，他们都是粗壮的汉子，个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健壮有力；人人信心十足，神态自若，对他们来说，过河就像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话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看背夫就要背我们过河了，我们的心情骤然有点紧张。我是个“早鸭子”，不会游泳。游泳，对现在的女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尤其在南方，在海边，在水边长大的几乎都会游泳。可在旧社会，有几个女人会游泳的?女人游泳，还会被人视为伤风败俗，作风轻佻，被人瞧不起。在旧社会，一个女人，即使想学游泳，也不敢去游啊，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啊。我从小见水就害怕。就要过河了，我看河水很深，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夜间河水凉，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就抖起来。准备背我过河的交通员，是个毛头小伙子，他对我说： 　　“大姐，不要怕，过河时一定要听指挥，要沉住气，不要乱动。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害怕。我们的水性很好，你就尽管放心吧!”说是让我们放心，可我这个“心”怎么能“放”得下呢?过河时，河水都没到他脖子上，我身上背着印华，紧靠在他的背上，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我的下身完全泡在水里。背夫背着我前进，搅动了身边的河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更深夜静，大地静得死寂，那河水声似乎越来越大，扣人心弦。河底并不是一马平川，有的地方坑坑洼洼，背夫深一脚浅一脚前行。走到洼坑，整个身子向下沉，吓得我魂魄快要出窍了，真是危险极了! 　　我真想折回去，跟背夫说，我不过河啦!但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听任背夫背着往前走。这时我想起了幼时母亲曾给我讲过的“八仙闹海”的故事，如果像铁拐李的葫芦变成一条船多好啊!谢天谢地，总算一步一步靠近了河岸，我泡在水里两腿露出了水面，终于到达了彼岸。这时，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下来了。过了多半夜，我们全体岸上集合，一个也不少。高兴的我真想大喊一声：“我们过河了!我们胜利了!”但怕背夫们笑话，看不起我们，我终究没喊出声来。 　　到了岸上，我们三个人像落汤鸡似的相视苦笑，庆幸我们都安全过了河。随即交通员就把我们往河边附近的一个村子里领。尽管是夏天，湿衣服贴在身上，又凉又难受，但我们都顾不得这些了。一口气，一路小跑，进了一户老乡家，她们早已把干衣服准备好，马上把湿衣服换下来。乡亲们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小米饭，外加猪肉煮粉条，吃得好开心呀。早餐毕，为了防止意外，白天乡亲们就把我们领到山洞休息，还给我们送了午饭和晚饭，让我们吃饱睡好，以便晚上再赶路。 　　 我与柯棣华/郭庆兰口述，徐宝钧整理.—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