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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梅念

  八月五日拂晓,铁军两路纵队保持着十英里到二十英里的距离,南下进军广州。朱德的部队被委派为先头部队,走在东路纵队的前面约两天路程,以发动老百姓,筹措粮食,并准备宿营处所。两路纵队有一天晚上在宜黄会合,开了一次会,接着又继续前进,他们在几个星期的行军中,就这样不断地定期会合。
  在过了宜黄不远的地方,铁军第十师师长蔡廷锴将军临阵脱逃,把队伍向东一拐,带进了福建省。过了几个月,他重新投入前铁军总司令张发奎的旗下。同时,张发奎带着留在九江的部队两个团走另一条路线向南行军,到广州后,与当地军阀会合,打算坚守这座华南城市,作为他的领导人汪精卫的根据地。
  第十师开小差的消息在铁军内部传开了,士兵们开始脱队。全国都处于混乱之中,他们决定回老家去。就象无数条溪流一样,他们带着武器,在家乡的秋收起义中尽了力。许多人向战友们托词说,他们不愿离家乡太远到广州去;有的则说,他们的家人需要他们回去帮助应付白色恐怖。
  朱将军说,革命并没有失掉这些人。他们在秋收起义中重新战斗,不少人后来又参加了革命队伍。他又说,这种情况在美国革命和美国内战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南昌起义使得敌人乱了手脚,因此,铁军在开到江西的最南端以前始终未遇到抵抗。地主连风声都没听到,还出来与朱德的先头部队为买卖粮食讨价还价。
  “我还有时间考察农民的生活,”朱将军说。“江西农民被压迫的情况和我家乡的农民一样深重,甚至于更穷苦,更绝望,更悲惨。
  “江西大部分是山区,收成很差。地主索取的地租高达收成的百分之七十,大多数农民每年不得不向地主借高利贷,以致这一辈、下一辈乃至子子孙孙都偿还不清,永世为地主做牛做马。他们穷得锅里连一滴油都不沾,一次顶多能买一把盐。他们只能把一撮盐溶在一碗清水里,用青菜蘸着盐水来下饭。他们形容枯槁,衣不蔽体,只字不识;住的是又黑又脏的小屋,村子围着泥墙,只有一个门。
  “石城县更是其他各县的典型。这地方的大部分土地为姓雷的一家人所有,雷家有两个人是国民党军官,其中一个还是将军,指挥着当地的部队。全家在城里有一幢住房,此外,在古老的山寨里还有一所乡间宅邸,储藏着粮食、现款和其他财宝。除了佃户外,还有几百名相当于农奴的长工在地里干活,吃得差,住得坏,顶多能穿上雷家人扔掉的破烂衣服。”
  八月底,朱德的先头部队来到赣南的瑞金附近,终于遭遇了以会昌——瑞金以南三十英里——为根据地的国民党两师人的巡逻部队。从接火地点直到会昌,铁军一共打了四天四夜。这是土地革命的第一仗,经过激烈的战斗,获得胜利,但是在清点队伍时,发现牺牲了几百人,近千人受伤。朱德的先头部队也损失了三百名。
  伤员过多,无法按照原订计划穿越高山,铁军只好掉头东向,前往闽西山区的长汀。在大革命时期,长汀的革命者曾有很好的表现,可以托付他们治疗并收养伤员。其中有一个基督教家庭,家里有几个人是受过训练的医务工作者,他们当中有个傅连暲,是长汀英国浸礼会医院的医生。
  一直随着故事情节而变化不定的朱将军的声调,这时又变得极为亲切,甚至在惊异中带着激动。
  “傅连暲医生和那家医院的英国医生为我们医治伤员!重伤的抬入医院,轻一点的住在老百姓家里,无关紧要的则随我们继续前进。”
  铁军现在进入了彭湃了若指掌的地区。彭湃来自广东东江地区,距离这里没有多少路。他就是在一九二六年年底,率领几百名武装农民,长途跋涉到汉口参加铁军的那个人。在赣南一战之后,朱德指挥一个团,由彭湃和他的农民弟兄充当先头部队。这些农民四出搜集敌军行军的情报,采办食品,并为部队安排住处。
  铁军已进入危险地区,很容易在沿海地带遇到敌人的部队,行动迅速成了第一要义。凌晨一点钟,大军离开长汀,彭湃引导着向南强行军,直奔他的老家广东东江地区,这地区在孙中山先生的保护下,曾经是第一批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队的诞生地。现在,这里的农民运动已被迫转入地下,“土豪劣绅”及其民团经过流血挣扎,又占了上风。
  彭湃的先头部队的尖兵用飞快的速度跨过了闽粤边界,在各个村子散布铁军就要来到的消息。急速行军的部队接踵而至,又风驰电掣而下。他们一路上击溃和扫荡了地主民团,并跨过省界,进入有名的东江地区。
  从这一时刻起直到沿韩江而下的时候——韩江通海海口便是汕头,他们的行军几乎成了连续不断的欢庆活动。手拿一切可以认为是武器的农村男女们,最初是一小群一小群来参军,后来规模越来越大,一边跟着行军,一边诉苦。所有村子都准备了饮食等候他们,几百名韩江的船伕闻风而来,准备渡他们过江;他们则停在江边,筹划进攻汕头。已经有一师国民党军队在准备接战,另一师也正从南面赶来。
  络绎不绝的农民用扁担抬着大筐大筐的大米和蔬菜到他们营地来,兴高采烈地叫道:
  “你们可来了!你们可来了!”
  船伕成批地从汕头溯江而上,把敌军准备情况告诉他们,还提醒有英国炮艇停泊在港口里,国民党将领不时在炮艇上进出。汕头还有传闻,说另有一支国民党军队正从海路而来。北面来的农民又提醒说,还有敌军一师人从福建下来了。
  朱德来到东江地区,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妇女人数之多。农业人口几乎有三分之二是妇女和姑娘,她们跟男人一样,给他们担米,渡他们过河,而且手持武器与他们一同行军。
  为了解释这现象,朱将军重新提到华南诸省的历史,他说,“这地区首先遭到外国侵略的冲击。”当地军阀、官僚和土豪劣绅,也在吸吮民脂民膏上尽了最大力量。因此,多年以来,大批的男人被迫到南洋去谋求生路,把妻子留在家乡维持生计。大部分家庭穷得只能依仗海外的男人每月寄回的两三块钱过活。
  因此,东江地区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是妇女,她们耕耘土地,在河道里撑船摆渡,或者到汕头及其他海港城市充当杂役。妇女也是农民协会的创建者,并且在农民自卫队里与男人并肩作战。她们和男人一样战死沙场,她们的头颅也曾在土豪劣绅得势时被悬在自己村子前的高竿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看到身体结实、解放了的妇女,”朱将军说。“妇女们都是天足,跟男人一样打赤脚,既健壮,又能干。既然必须肩负起各种责任,她们就从历代相传的父老、丈夫和叔伯的淫威下解放了出来,但她们也一样渴望离家的男人,有许多民歌表达了这种向往之情。
  “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些妇女唱出一首悲戚而富战斗性的民歌时,有些人掉下了眼泪。这首民歌共分十节,每一节的开头都叫声‘有情哥’。歌的名字叫《十愿》。我可以唱给你听。”
  朱将军站起身来,走到我房间里的小风琴旁,唱起了这首民歌。开头是:
  有情哥,何必长久处远方,
  收拾行李回家乡,
  为了革命献力量,
  反租抗税要多帮忙。
  末一节则是:
  有情哥,小妹十愿已唱完,
  对付白鬼莫惊慌,
  工人农民手牵手,
  我拿刀来啊你拿枪。
  “白”字已经被用来形容反革命分子,“红”字则表示所有革命者。从远古以来,红色就象征欢乐、希望和新生活,而白色代表死亡。就连戏剧中扮演坏人的脸谱或假面具,都是白脸或带有白条纹的脸,而忠义之士都是红脸或是在脸上涂以部分红色。
  就是这些妇女,成了铁军的耳目和通讯员,补给和运输的助手。鉴于眼前的情势是速度决定一切,铁军应该早到广州建立新的革命政府,参谋部决定在敌军援兵未到之前,先击溃汕头的一师人。朱德被留在韩江重镇三河坝,带领三千人马殿后,以防敌军抄袭后路。铁军全队立即进攻汕头。这一仗从九月初开始,前后共打了四天,可是头两天过后,除了各种传闻外,朱将军从前线得不到任何消息。他听说,铁军全队和几千名农民都投入了战斗;港内的英国炮艇也开炮轰击他们;从南面开来的一师敌人已经接近战场,其他部队也在从海路来增援的途中。随后,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铁军如果战败,必定会退回三河坝来;朱将军因此断定,战斗仍在拚杀阶段。第四天,从北面来的敌军沿江下来了,由于找不到渡船过河进攻,便隔河开炮艇轰击他们。接着,出乎朱德意料,从汕头移动过来的竟不是铁军,而是敌军的几个团。朱德令其部队和并肩作战的农民男女沿着山坡摆开阵势,控制住向东去的路线,接着就指挥了一场为时一个星期的战斗。
  自动前来支援朱德的农民组成了几支队伍。五百名妇女组织起担架队,清扫战场。她们毫不畏惧地在枪林弹雨中工作,把伤员送到后方,再由那里的担架队送到更靠近内地的村子。老人队和儿童队为战士们送饭送水,赤脚妇女为他的指挥部当传令兵,迅速地给各战斗部队下达命令,又把各方面的报告迅速地传到指挥部。妇女侦察员昼夜不停地为他的司令部送来敌军调动的情报,其详细和准确使他吃惊。
  汕头的主力部队仍然没有消息。战斗了一个星期,朱德这方面的伤亡已达一千五百人,约合正规部队的一半兵力,此外,还有好几百名农民伤亡。既然不能再坚守,他下达了撤退命令。一切可以行动的人,不论是正规部队还是农民,限定在午夜向上游集中。船夫将他们渡过河去,而农民战士带着这支小纵队机灵地进入北部山区。在福建边境的饶平,他们遇到贺龙的学训班支队三百人,这才从他们嘴里知道铁军在汕头一败涂地。
  大批敌人增援部队开上战场,在四天的战斗中,铁军被切断得七零八落。参谋团和全队失去了联系。朱德后来才知道,他们先是藏在一个渔村里,随后偷渡到香港。贺龙和刘伯承去了上海。刘伯承随即又赴莫斯科,在红军军事学院进修;贺龙则溯江而上回到湘西故里,又组织了一支队伍继续革命。叶挺和叶剑英留在香港照顾周恩来,他患了疟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康复以后,周恩来也动身去莫斯科,叶挺和叶剑英则留在华南,率领部队在十二月里建立广州公社,后来也在血战中失败。
  铁军在汕头被打散以后,农民领袖彭湃收容了脱队的战士,派他们到海陆丰地区。他们大约有两千人,由彭湃分别组成敢死队和游击队,联合农民,没收和分配土地。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七日,他们召开了工人、农民和城市贫民的第一次会议,创建了小规模的海陆丰苏维埃共和国。中国的第一个苏维埃一直坚持到一九二八年三月,当时,东江地区为军阀部队所蹂躏和摧毁。村落化为一片瓦砾,成千上万的农民被捕杀。一九二九年,作者曾看到一本小册子,刊有广东军阀炫耀庆功的照片。其中有一些拍摄了村里村外的凄凉景象,死尸和落叶一样,遍地都是。还有一些肥头大耳、军服煌然的国民党军官照片,和面容又瘦又干、被捕杀的农民领袖照片,并列在小册子上。
  彭湃还留在东江地区,维持地下的农民协会直到三十年代初。后来他到上海参加共产党会议时被捕,他拒绝出卖同志,终被蒋介石手下的人砍了头。
  铁军失败后,朱德和他的小纵队成了敌军和地主的目标,到处被赶。在福建边境稍作停留,开了一次简短会议后,所有人,除了一百名农民战士外,都掉回头去参加彭湃的队伍。此外,七名女护士中有三名身体过弱,无法跟上快速行军,也让她们离队回长汀了。
  在这次会议上,朱将军建议全队穿山西进,直奔湘南,那里的农民运动强大,战斗性很强。朱德的参谋长周士第心灰意懒,在一部分干部支持下,要求解散队伍。这建议被否决了,因为正如朱将军所申辩的那样,每个人都不止有一支步枪,而且有人还有轻机枪,更有少量迫击炮。弹药和现款虽不多,但可以没收地主的粮食,从敌军手里抢到弹药。他的意见获得支持,但部队出发西进时,混乱和绝望还笼罩着全队。
  

史沫特莱文集(3)/(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梅念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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