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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战时的安徽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袁文等

  我好比一个囚犯靠坐在廖磊省长的座车上。到立煌县的半路上,汽车超过了警卫护送人员,他们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在省政府大楼里,我们会见了省长廖磊将军。他走出了大厅,仪表颇象没有佩戴勋章,身穿军装的古罗马议员,举止稳健,彬彬有礼,毫不讲究俗套地欢迎我,并问我对这个敌后抗日基地的首次印象如何,“你们的士兵力量溢于言表,身强体健,充满活力,象是另一种民族的队伍。”我说。
  “我们是山地老百姓,”他解释道。并说无论冬夏,天天洗澡可以预防多种疾病,但是还同别人一样免不了得疟疾病,道理何在,他不明白,广西队伍的伙食很好,即使吃得好的人也得疟疾。
  他告诉我附近有两个后方大医院和两个收容所。医院直属军政部陆军医务署,医院行政主管和业务经理敲诈伙食棺材经费案被发现后,他任命了一个广西籍医生作为医院主管。“敲诈”分子如何处理了他没有谈。因为广西佬是一抓住把柄就不轻易放手的。他继续说这两个后方医院的麻烦在于必须远离前线,不然要受到敌人的破坏。收容所离前线较近些,可是都无法得到所要的医药物品,需要更多的药物,他请我能给予这方面的支持。
  他好奇地盯着我,仔细考虑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们不知不觉地谈起广西两个集团军特别是他任司令的二十一集团军的事来。他说,京沪战事的主要问题是敌人的飞机和大炮的优势,打法类似第一次世界大战。抗战以来部队学习夜战,使用伪装,山地提供了天然保护条件。防卫工事现在伪装很好,部队学习游击战争和运动战。敌人仍有摩托化装备的优势,但中国方面继续破坏交通道路。自从一年前武汉失守以来他的部队打了两百多次游击战。敌人的“扫荡”大半扑空。二十一集团军活动于皖西鄂东一带,有时派出部队向东到长江下游一带执行特殊任务。部队采用游击战术以来,敌人损失超出桂军两倍。
  我问:自抗战以来有哪些主要收获?
  他答:战地教育,它与纸上谈兵的书本理论完全不同。民族意识这又是一个主要收获。我们的部队知道这是争取全国独立生存的生死斗争,不单单是保卫广西老家而已,他们认为作战光荣。他们如果没有得到打仗的机会就感到碌碌无为,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他说话的语调含蓄克制,象是操劳过度,或是意志消沉的样子。年纪不到五十。面容消瘦苍老得多。
  十一个月前武汉失守。廖磊于武汉失守时受命主皖。当时,敌人占据了安徽全省六十二个县的四十一个县,毁坏了全省的经济和文化生活。这就是说,拥有三千万人口,渔米之乡富有的安徽,中国的心脏地区之一的毁坏,对全国而言是一场浩劫。随后十一个月里敌人被迫放弃了二十一个县,仅在一两个县城里驻守盘据。一九三九年元旦廖磊宣布了他的解放,改组、管理、教育等安徽省政的四十二条战时军政纲领。广西送来了军政吏治干部等和包括第五战区李宗仁将军派来的成百上千的男女学生。
  安徽军政训练学校及其七个分部训练四千名行政人员已经离校,计划给四千个城镇及四万区乡各配齐一名受集训的行政人员。各个分部负责培训财务统计、农业合作、小学教师、电台情报工作人员。此外还有一个平民军事训练学校,安徽学生军校(我已访问过),保安团和军事训练学校正在培训一千名下级军官。
  皖省政务,繁重艰巨。每项改革必须诉诸武力。许多官吏都是新手,没有经验,基本教育知识缺乏。我在立煌县停留了五周,时间越长,所见问题越多:新与旧、民主与独裁之间,有时腐败堕落与正大光明之间的斗争层出不穷,日益激烈。这些问题并非中国特有的问题,带有国际普遍性。
  执政的国民觉安徽省党部,总是一切黑暗势力和阴谋诡计的总代表。它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因为它长期以来仅代表有产阶级,凭借独裁手段和玩弄阴谋诡计抓权不放,缺乏群众广泛拥护,早已失掉民心。国民党内反动的一帮“二陈CC集团”,陈果夫、陈立夫领导的反革命派别是臭名昭著的害群之马。陈果夫派了一小撮亲信分子到安徽,不但想夺取某些新四军的阵地,而且还要夺广西部队的军权。方治①被指令担任安徽省政府教育委员的二陈分子。他是一个獐头鼠目,花言巧语,当面说得好听,背地拼命捣鬼的党棍。方治第一个行动是检查封闭各校的出版物,包括书刊报纸,甚至廖省长指导下的立煌人民动员委员会办的《大别山日报》也被查封。
  由于廖磊坚决主张国家统一,博得青年好感,因此,他成了“二陈CC集团”的眼中钉,二陈分子暗中勾结一伙反革命分子,其中包括同桂系军队有千丝万缕联系而以“湖南帮客”闻名的军部政工小集团,和三五个有个人野心被开除党籍的共产党分子出身的广西文人政客。这是荒唐的杂拌,是一个民族在争取生存的战争分娩中,一个文明在过渡时期中的特征。
  湖南帮客圈子的一些人在最反动的分子中特别卑鄙,因为他们逢迎拍马,通过廖磊“如夫人”对廖施加影响。廖同许多老一辈民国人物一样,一只脚踏着过去,一只脚踩着未来。据说他有一妻三妾。一个姨太太跟他在立煌。她是一个湖南人,没文化,很美丽,有野心也不规距。人言啧啧:“她会告枕头状”,宠幸亲信。她的哥哥当上了廖省长的侍从长,军部参谋长是她的红人,这个参谋长不参不谋,好写艳体旧诗,“二陈CC集团”在国民党办的立煌县民报上一一予以发表,攻击受过教育的青年不是共党就是共党嫌疑分子。国民党阀和湖南帮客本是一根藤上的瓜,他们归附旧世界,生怕“新人物”夺他们的权,沆瀣一气很少差别。据说他们打击各种民主力量,用许多同汪精卫暗中勾结被廖省长赶下台的地方政客。
  廖对民主力量新人物尽力保护,站在各派之间调解矛盾充当和事佬。“新人物”一来当然是最危险的。我到这里不久这个称号就加在我的头上,我知道迟早会牵扯到莫须有的扯皮事里去的。
  立煌县民众总动员委员会是老家伙们攻击不遗余力的组织,是廖任委员长经廖批准成立的。这个组织的具体领导人是前北平某大学教授章伯钧,《大别山日报》的现任主编。我到立煌县前一周刚举行了一次为期七天的辩论会,委员们受到保守派分子的多方指责,争论的主题是民主的意义和争取民主的需要。这个组织有十四个流动工作团巡回省内动员民众,训练民众。三个流动话剧团,会员派往各地加强行政管理工作,战前的男女老教师担任各团指导。发行了《青年月刊》、《洪水》《文化月刊》三种刊物,出版教科书、地图、抗日标语、战时统计等等图书。所属妇女委员会成立了成人夜校识字班,一个分会为附近难民成立了一个纺织工厂。
  青年和妇女委员会召集了一次妇女会议有全省各地来的妇女代表。一个下午和晚上各代表讲话,我是主要讲演者,因为我是外国朋友。大家希望我作关于国际妇女运动的报告。这是我担任过的最难的一次讲演。因为我只掌握一些零星片断材料,我尽力而为,我知道中国内地妇女的情况比她们知道国外妇女的情况总算要多。屋子里挤满了妇女,彩旗标语布满礼堂,标语有两条颇为独特:一条写着“全中国反法西斯力量同世界妇女联合起来!”“史沫特莱是中国伤兵之母!”
  一队身穿小小军服的战时孤儿把从山坡上采摘的一束鲜花送给我。他们用流畅的语言请我向美国儿童转达中国儿童战斗到中国解放自由的决心。针织厂的女工代表送我两双白棉袜子。青年委员会妇女写了一首欢迎我的诗,诗曰:妇女几千年被踩在男人脚下,而今见到了曙光。
  我从这些妇女代表中又一次了解到中国妇女工作困难重重,受到令人可怕的阻挠。许多妇女说日寇不灭决不结婚,一结婚就不能工作了。她们深受许多封建礼法的束缚无法解脱,溺杀女婴,虐待童养媳等等问题,真是罄竹难书。
  妇女委员会秘书朱清霞,一个已婚二十多岁的女学生有一次告诉我:“大别山过去是老苏区,那儿的妇女放了脚,剪短头发,念过书,参加公开社会活动。国民党中央军一来,见短发女人就喊共产党分子,就杀头枪毙,而今那儿的妇女都留长发了。我们第一回去组织她们动员她们剪短头发参加抗日团体,她们吓得要命,以为白色恐怖又来了。
  “奇怪得很,那些老苏区的妇女多一半既不会写又不会读,八字不识一个,然而她们都知道资本主义和世界大事,人前讲话大会发言无不口若悬河,头头是道。最后我们让她们相信公开参加社会活动不会杀头,她们和村子里的男人出来办抗日团体的事用不着我们去越俎代庖了。
  “我们一般受过教育的妇女发现妇女工作非常难做。我们的生活习惯,文化标准跟乡村妇女的生活习惯、看法、标准完全不同,因此很难找到接近的共同语言,于是我们招了一队妇女来培训。
  “我们还有一个古怪的问题。苏区禁止强迫婚姻。男女双方许可挑选意中人,结婚不许要嫁装。国民党说这是“自由恋爱”。现在苏区不存在了。有些男人提出照旧习惯儿时订婚的妻房该应归他为妻。这样的妇女被人拐走抢走有的是,其中也有内战中丈夫阵亡的寡妇,也有现在在八路军、新四军里的丈夫的爱人。儿时订的婚姻在法律上有拘束力,我们妇女委员会总是要拐走妇女的男人把妇女送回娘家,麻烦事没完没了。”
  我到立煌不久在一个可以容纳五千观众的大会堂里看了话剧团的两幕话剧。一个剧本是以前省会所在地、现被日寇占据的安庆为主题,写的是夜袭安庆。五四青年节的晚上,安庆城内伪军开门让广西军一团人进城,战斗持续一夜,天明时广西军队连同城内伪军为了防空疏散,退出安庆城,留下一座被粉碎的敌人据点。剧中有一个演日本参谋官的人物,他出身于中国并在中国受教育。设想他是同情中国的。
  演出结束,请我讲话,我起立提了一个请观众讨论演出剧本的建议。一个官员反对我的提议,说观众不太开通不便讨论剧本,未卸装的话剧演员支持我的提议并请我领导讨论。两个剧本的编导提出他们可以回答批评的意见。
  我说演出特别好,但把一个日本参谋官作为中国的朋友演出,思想上不能通过。他果真是中国的朋友的话,为什么他仍留在日本军队里?编导回答说,日本参谋官的民族性格被生活淹没了,安庆战役中五四夜袭确有其人其事。
  堤防决口了,台下许多士兵学生起立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气呼呼地跑到台上发表自己对剧本的看法,他们措辞婉转巧妙。有一个士兵说,剧中人的对话太高尚,老百姓听不懂。另一个士兵指出,日伪一帮酒席宴前空谈什么可怕的游击队,但不见游击队的攻打,只有一个维持会长汉奸的老婆吓得自杀的事真是荒唐之极。比这更卖国的卖国剧可真没见过,他大声喊道,游击队应该把酒会上的下流走狗通通干掉才对!
  编导回答道:唉哟那就是真实吗?如果敌人总是死在台上,还何必继续抗战?用事实唤起老百姓才对!
  ① 方治,国民党党棍,时任安徽省书记长。——译注。
  

史沫特莱文集(1)/(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袁文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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