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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范亭与毛泽东 10 初返山西

高建中

1937年2月下旬，续范亭和家人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春节，便起身回到了山西，以杨虎城的代表的身份参加山西的抗战救亡活动。 　　一踏进太原城，续范亭便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鼓舞的抗日救亡的局面。 　　大街上，学生们宣传抗战的队伍络绎不绝地从眼前走过。他们高呼着抗战的口号，到处张贴着标语，他们的热情感动着家家户户的老百姓，就连孩子们，也跟在他们队伍的后面，举着标语小旗游行示威。原来这时的太原各大学、中学已经普遍成立了进步的学生组织如学生会、联合会等。在街面的书店里，公开经销着抗日救亡的书籍，一些在蒋介石统治区的“禁书”，在太原却可以公开地流传。而在各工厂，工人们办夜校、出板报、高唱抗日救亡的歌曲……在农村，城镇的平民、乡下的农民也发动起来了，他们也在集会，在唱抗日歌曲，到处都可以见到宣传抗战救亡的标语…… 　　而从乡下到城镇，人们谈论的话题最多的便是如何参加一个叫做“牺盟会”的组织，从那认真的表情上看，似乎是人人都在关心抗战，都要参加抗战一样。 　　满怀抗战热情的续范亭见到这种情景，对阎锡山产生了某种好感、某种希望。尽管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阎锡山曾经多次地通缉、捉拿过他，他与阎锡山之间的深仇大恨曾经让他一想起来便怒火中烧。可是为了抗战，这时的续范亭将个人的恩怨抛弃到了一旁，他光明磊落地来到山西省政府参见阎锡山。 　　那天，阎锡山满脸堆笑，走出客厅前来迎接续范亭，续范亭向阎锡山递交了杨虎城的亲笔信，阎锡山看了，哈哈地笑了起来： 　　“好!好!虎城兄对我实在关心，实在帮忙。派你前来，我又多了一员大将。其实嘛，你是咱山西人，就是没有虎城兄的介绍，我也是一样地欢迎你啊!他在西安，近来还好吧?” 　　续范亭说：“杨先生和张先生这一次与共产党合作，和平解决了西安事变，逼迫蒋介石答应了抗战，为国家为民族立下了盖世的功劳。现在他正整顿军队，准备和日本人作战，一切很好!” 　　“好，好!虎城兄和学良兄的这一次行动，顺乎天意民心，兄弟我也十分赞成。” 　　阎锡山说着，他打量了一下续范亭，见到续范亭由于身体欠佳，面带病容，便又以很关心的样子问道： 　　“续先生多年来一直在外面奔波，山西的朋友都很惦记啊!过去，我的一些做法，实在有些对不住续先生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过去的事情嘛已经过去了。”续范亭态度冷漠地说道，他不愿意阎锡山提起往事。他随即讲道：“现在是抗战时期，我们还是以抗战的大局为重，我衷心地希望阎先生真心参加统一战线，和各界军民同心抗日御侮。为山西的老百姓真正做一些好事!” 　　阎锡山立即笑嘻嘻地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续先生是咱们山西有名的人才，我一向敬慕你，我听说了续先生在中山陵因忧国而切腹明志，很受感动啊!此举壮烈，尤其感动山西的百姓，续先生在家乡是人人敬重啊，有你这样有民族气节和革命精神的将领来协助我抗战，一定能够将日本人抵御在山西大门之外。” 　　阎锡山之所以欢迎续范亭，一则是续范亭从西安杨虎城那里来到山西，他的名义是杨虎城的代表，有这样的名义，阎锡山不能不以礼相待。二则续范亭是山西人，他在山西有诸多的亲朋好友，续范亭的那些亲朋好友，有的就在他阎锡山所部担任要职。三则是他知道续范亭是在全国有影响的国民党高级将领，特别是续范亭在中山陵剖腹命明志的壮举，为所有山西人所佩服，就连他阎锡山也不得不佩服。四则续范亭与杨虎城交往亲密，而在西安事变中，杨虎城与蒋介石已经发生了尖锐的矛盾，蒋介石对山西虎视耽耽，在某种意义上说，他阎锡山与西安方面是有对付蒋介石的共同语言的。在日本侵略者大敌当前的时刻，他已经决定联共反日了，何况是续范亭这样的山西老乡呢?! 　　“范亭老弟能够回到山西来参加抗战，这是我阎锡山三生有幸啊。这两年，老弟四处奔走呼吁抗战，爱国救国之心路人皆知，在全国也是有很大影响的嘛!你回到山西来，这就对了，守土抗战，靠谁来守，还不是靠我们山西人，山西人守山西的地盘，中国人守中国的地盘，只要人人都尽心尽力，抵挡住日本人我看是没有大问题的。你这次来，先在我的司令部做事吧!”续范亭接受了阎锡山的邀请，在阎锡山的司令部担任了高级参谋。 　　对此，续范亭虽然是不十分的情愿，但是为了民族的前途，他知道自己只能“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于是，应酬说： 　　“阎先生在民族危急之际，表示团结抗战，这是一个进步，也是民心所向。我受杨先生的委托，前来协助工作，还希望阎锡山多多地关照。” 　　阎锡山一口答应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续先生有什么需要只管对我说好了，山西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是大有可为的地方。大家合作，共赴国难，有什么不好呢?” 　　阎锡山话说得好听，但是续范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很难相信这样的人能够坚持抗战到底的，但是为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楚。 　　有一件小事，深深触动了续范亭。 　　那天，续范亭在太原街上行走。那狭窄的街巷，坎坷不平的路面，道路两旁的古老的字号和招牌，以及往来行人谈吐的乡音，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了亲切感。他心情舒畅地行走着。忽然，背后有人猛力地推了他一把，他站稳脚跟，回头一望，只见大街上的行人已经四处逃散。续范亭正莫名其妙，远处传来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一辆汽车像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过来，从他面前驶过，转眼之间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汽车过后，人们才从商店里、屋檐下走出来，市面才又恢复了平静。 　　有人告诉他：“那就是阎锡山儿子的汽车!” 　　看到了这种局面，续范亭心中泛起对阎锡山的极大反感。 　　续范亭了解到：20多年以来，阎锡山通过横征暴敛，已经积累下来了巨大的资本，他占有着许多的工厂，经营着铁路、银号和商业。中国人民要抗战，是为了保卫国土，保卫主权。但是，阎锡山等一些大资产阶级，他们的抗战是要保卫自己的财产，是从维护其统治和保持实力的个人和集团的根本利益来考虑的，他们的这种抗战的要求和真正为人民为国家的利益和前途抗战，是有着根本不同的区别的啊! 　　还有一件小事，也使续范亭深受触动。 　　续范亭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乡亲们都来看望他，更少不了过去的同窗好友。众多的朋友相聚在一起，共商抗战大计，别有情趣。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自己和过去的这些同窗好友之间有了很难以逾越的鸿沟了。 　　一天，续范亭带着自己七八岁的孩子前往赵承绶家探望。 　　赵承绶是续范亭的同窗好友。这些年，赵承绶发达起来了，他成了阎锡山手下的一员大将，担任过山西省的政府主席。是山西数得着的大财主、大军阀。当续范亭带领孩子来到赵承绶的客厅时，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望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宽敞明亮的客厅和那些富丽堂皇的陈设，好一会儿，才轻声说： 　　“爸爸，这屋子真漂亮啊!” 　　续范亭听了，亲切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房子好是好，就是……”他抬起一只脚，在地上踏了踏说，“这下面压着多少死人呢?！” 　　孩子信以为真，惊慌地睁着眼睛，紧紧地依偎在爸爸的身旁，随后问赵承绶： 　　“赵伯伯，爸爸说，这房子下面有死人，这是真的吗?” 　　赵承绶先是一怔，但很快明白了续范亭所说的意思，脸不禁涨得通红，他强装笑脸说： 　　“不要听你爸爸瞎说。” 　　续范亭看着赵承绶那尴尬的样子和孩子天真的神情，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坦诚，富有感染力。 　　赵承绶为了摆脱尴尬的处境，马上换了话题：“不知阎主席对于抗战有什么打算啊?” 　　其实，赵承绶是阎锡山的心腹，他对于阎锡山的算盘是很清楚的。他这样发问，不过是对付续范亭罢了。续范亭看到这一点，坦诚地说： 　　“对于抗日，如果再是动摇不定，那就是民族的败类，国家的罪人了。西安事变的经过，共产党的抗战主张，和国共两党达成的抗战协议，我已经向他讲得很清楚了。” 　　“是啊!你这几年，在外面闯荡，经得多，见得广，应和阎主席好好地谈谈。”赵承绶打着哈哈。 　　看到赵承绶这一副油头滑脑的样子，续范亭心中明白了，这些人的抗战，至少说不上是诚心诚意的!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1937年7月7日，日军制造了卢沟桥事变，向中国军队进攻，全面的抗日战争终于爆发了。 　　根据抗战局势的发展需要，国民党政府规划了全国的战场，将山西和绥远两省划分为第二战区，任命阎锡山为司令长官，统一指挥山西、绥远境内的所有军队。 　　续范亭被任命为长官司令部的高级参议。 　　 续范亭与毛泽东/高建中著.—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