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边区著名爱国人士及侨胞 > 续范亭 > 艺术再现

续范亭与毛泽东 18 “秋林风波”

高建中

太原失陷以后，阎锡山的第二长官司令部含山西省政府机关转移到了临汾，与八路军总部一起领导了三个月的抗战。但是，占领了太原的日军并没有停止进攻，自1938年2月25日，日军自汾阳分兵两路进攻临汾，阎锡山不得不继续向内地撤退。 　　一个堂堂的战区司令长官，带领着自己的司令部和山西省政府，连连退却，狼狈不堪。 　　或许正是这种狼狈的局面，激起了阎锡山的一些民族的自尊心，这一时间的阎锡山确有几分民族的革命精神。比如，他在《夜走峻坡》一诗中写道： 　　荷戈戴月走峻坡， 　　卫士扶驴汗土和。 　　强敌唯有到底抗， 　　民族复兴尚如何? 　　3月中旬，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西渡黄河，来到了秋林、桑伯村一带。与阎锡山一起行动的有山西省政府及其军政机关和学校部队等。当阎锡山渡过黄河，眼看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山西，竟然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痛哭流涕地对他的随员说：“我们完了!” 　　在这一个时期，阎锡山联共抗日，守土抗战，主张实行民族革命，山西的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势是好的。阎锡山是指望山西新军和续范亭的“战动总会”为他将来夺回山西起到作用。他的口头禅是：“新能存在，旧必灭亡”。 　　但是不久，阎锡山见到“战动总会”发展迅速，同时，又顾虑到“战动总会”和新军，不但不受他的控制和驱使，不能“为已所用”，反而跟着共产党跑，听八路军的指挥，结果是增强了共产党的势力，扩大了八路军的力量。这样下去，将来在山西，他还是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1938年8月，阎锡山撤退到了吉县的时候，他意识到借力量复兴山西的办法不行了，控制新军的办法失效了，新军有可能被共产党全部掌握，于是，他加快了倒退的步伐，决心取消“决死队”、“牺盟会”、“战动总会”和其他的进步群众团体。收容旧军，重整旗鼓。 　　在吉县古贤村召开的晋绥高级军政干部会议上，他就煽动旧军反对新军，煽动旧派反对新派，他摇晃着脑袋说：“农民是一只老虎，不发动是个空子，发动起来是个乱子。善为政者，须手持电鞭而发动之，既不蹈虚，又不为乱，尽为我用。” 　　他说：“临渴挖井，小事大做亦无益。未雨绸缪，大事小做亦成功。”“抗战以来，晋绥军是抗光了，唯独八路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再加上‘牺盟会’、‘动委会’新军和八路军的合作，今后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由于阎锡山实行了联共抗日的政策，在抗战中有过一些实际的行动，那时的阎锡山在八路军中有一些威望。对于阎锡山的倒退思想和他要取消“战动总会”等一系列倒退的行为，共产党和八路军采取了容忍的态度，尽量利用各种方式，一直在积极团结和争取他。 　　阎锡山来到秋林的时候，八路军的办事处也随之迁到了这里。最初来到秋林的时候，在八路军办事处主任王世英的工作下，有一段时间，阎锡山仍相信共产党是一心一意抗战的，不是要与他争夺地盘，不一定会搞颠覆来拆他的台，稳定了一阵子。 　　到了1938年九十月间，日军在华南、华中发动了新的进攻，广州和武汉相继失守。此后，日本改变了过去的以军事进攻为主的方针，实行以政治诱降为主的方针。12月，日本内阁首相进卫发表了所谓调整日中关系的三原则，即“睦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合作”的声明，向国民党诱降，汪精卫立即通电全国表示拥护，公然向日本投降。蒋介石虽然严厉驳斥了汪精卫的言论，但是实际上是在与日本讨价还价，与日本进行了秘密会谈。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举行了五届五中全会，会议决定其政策的重点从对外转入对内，要实行“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接着，连续颁发了《共党问题处置办法》、《防止异党活动办法》、《沦陷区防范共党活动办法》等一系列反动文件。英国大使卡尔也往返于日、蒋中间，进行议和活动。 　　于是，反共投降的逆流在全国酝酿着、发展着，危机日渐严重。 　　在山西，日军也向阎锡山进行了诱降活动，公开扬言说，假如阎锡山停止抗日、积极反共的话，可以发还阎锡山集团的资产的49％。在这样的诱惑下，本来就要走下坡路的阎锡山，便派了他的心腹梁化之到重庆去见蒋介石，蒋介石表示支持阎锡山反共。有了这样的底牌，阎锡山在秋林，竟然将废置了7年的国民党省党部的牌子重新挂了起来，又加紧了反共活动，并窥视机会投降日军了。 　　秋林，是陕西省宜川县的一个镇子，在宜川县北，距县城约有30余里。 　　1939年3月下旬，经过了一阵子的筹备，阎锡山在这里召开了晋绥军政民高级干部会议。 　　正在山西苛岚“战动总会”的续范亭接到了参加会议的通知，立即安排好了工作，带领着两名警卫人员骑马前来赴会。他们渡过黄河，一路奔波来到了秋林镇。 　　来到会议接待处报到安顿下住处之后，续范亭的老朋友赵承绶便派人来请他到家里聚会了。续范亭应邀来到了赵承绶的住处，赵承绶则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一见面便倾诉起自己满腹的委屈了。他抱怨说：“范亭啊，这一回我算是倒了灶，什么家产都完了。北平的没有了，大同的也没有了，绥远、太原、五台的家都没有了……” 　　“也许是你的家产太多了。你看我，赤条条一人无牵挂。”续范亭说。他看到，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确实给这些大军阀、大财主带来了苦恼。 　　赵承绶揉搓着两只胖胖的手，一面叹气，一面不停地说下去：“唉，现在真是穷了，只留下60万现洋，俭省一点，也不过能过几年的光景。以后怎么办呢?” 　　赵承绶的老婆更是伤心，她半个屁股坐在炕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续范亭唠叨着：“五台老家存放的三百床簇新的被褥，给日本人抢光了；值一千多块钱的洋狗，也给日本人打死了；埋藏在地下的那点儿财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见到这种情景，续范亭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今，祖国的万里锦绣河山，被日本人蹂躏了，千百万人民被逼迫得家破人亡。有多少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正在与敌人进行着血肉拼搏。可是，像赵承绶这样的军阀和财主，依然是念念不忘自己的那一点家产，这些人哪里还有一点民族气节呢?续范亭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内心世界，但是碍于朋友的面子上，他耐心地应酬了一下就出来了。 　　开会的那一天，续范亭知道自己在阎锡山的心目中，是与共产党比较亲近的，于是有意回避着阎锡山手下的那一些政客、军阀。但他还是让阎锡山见到了。 　　阎锡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副很亲热的样子对他说：“咱们第二战区也开办了军官训练班，你们是不是也送一批连以上的军官来受训?” 　　续范亭心里明白，阎锡山的目的是要通过受训，在“战动总会”组织的武装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和亲信，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但是碍于情面，他敷衍答应了下来：“好吧，我就送些干部来受训。” 　　阎锡山似乎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转过身来，望着站在身后的“工卫旅”旅长郭挺乙，含沙射影地说：“你们那里有没有进步分子啊?” 　　善于拍马的郭挺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地说：“没有，一个也没有!” 　　续范亭清楚，其实，“工卫旅”是“牺盟会”组建的一支新军，主要成分是在太原沦陷时，由山西撤退出来的工人自卫队组成的。怎么会没有“进步分子”呢?由郭挺乙来任旅长，是合作抗战需要，是为了团结阎锡山抗日。 　　突然，阎锡山转过头来又问续范亭：“你们那里有进步分子吧!” 　　“有!”续范亭眼睛看着阎锡山，很坦率地说：“我们那里都是进步分子!” 　　阎锡山听了，神色很不自然，愣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啊，危险咧，你不害怕吗?”续范亭回答说：“那要看怎么说了，对于日本鬼子，我看还是危险一些好!” 　　一旁的赵承绶听着话头不对，很担心老朋友得罪了阎长官，赶紧扯了一下续范亭的衣服，意思是不要他再说下去。 　　续范亭却不理会这些，他继续说道：“有甚可怕的，我续范亭又不当汉奸，为什么要害怕积极抗战的进步分子呢?”说完，他大声笑了起来。 　　阎锡山不再说什么了，他站起来，对续范亭客气地点点头，走到前面去主持开会了。 　　秋林会议是阎锡山以“扶旧抑新”为主旨的一次布置投降反共的重要会议。其主要措施是取消牺盟会、战动总会和进步的群众组织；“统一编制，统一训练，统一指挥，统一人士和待遇”，把新军统一于旧军；同日，他要取消决死队的政治委员，取消决死队4个纵队和工卫旅的名义。 　　在新军中和在“牺盟会”、“战动总会”中担任职务的薄一波、续范亭、韩钧、戎子和、张文昂、雷任民、刘玉和、牛冠荫、纪雨秀、王竟成等人参加了会议。 　　阎锡山的反动措施，自然受到了与会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坚决反对，双方展开了激烈地斗争。 　　一次，阎锡山在讲话中竟然赤裸裸地说：“我从国民党的五中全会精神分析，蒋介石先生脑筋中绝无抗战之意，今天是如何妥协的问题。而如何妥协的问题的关键是日本提出的条件我们能否接受。现在，全国的抗战已经走到了最高峰，下一步是要考虑无条件存在的问题……” 　　阎锡山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会场哗然。新派人士立即清楚地明了阎锡山所要表达的实质意思，是说他要准备跟着蒋介石去投靠日本人了，要由以往的联共抗日，开始转向反共抗日了。于是，在会场上，新派人士中当即有人站出来质问阎锡山： 　　“请问司令长官，走上抗战最高峰是什么意思?今后是否要从这个最高峰上走下去，投到日本人的怀抱中去呢?” 　　这人话音一落，全场哄然大笑，气得阎锡山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在笑声中，续范亭强压着愤怒站起来问： 　　“阎司令长官所说无条件存在是什么意思?国家灭亡了，还存在什么?中国人要有良心，就应该坚决抗日，只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才能存在。现在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不抗日国家就要灭亡，民族就无法生存，我们自己也无法生存，除非当汉奸、亡国奴!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爱国的，是不会当亡国奴的!……” 　　续范亭越说越激动，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么触动，哽咽住了。随后，他慢慢地背诵起了孙中山先生的《总理遗嘱》：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 　　他背诵着，越是背诵，越是伤心，最后竟然痛哭流涕，背诵不下去了。在场的人受到了他的感染，也有人跟着抽泣起来，会场肃穆而寂静，俄尔，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在这样的气氛下，阎锡山有火也不敢发，只有气乎乎地宣布：“散会,散会!” 　　回到住处，阎锡山怒气未消。他对心腹们发泄说：“这个续范亭，真是背着棺材抗战，我们不能学习他!” 　　“我原以为，战动总会是一个与八路军联络的统战机关，没想到他们发展了那么多的游击队，他们没军火、没经费、没给养，可是硬没让日本人给打死、没困死、没饿死。反而越来越发展，越来越合法了。看来，我是上了他们的当了!” 　　“司令长官，据我们看，战动总会的粮草和兵员哪里来，还不是他们向民户‘勒粮要款’，纠集‘刁民’抗税、抗租、废债闹出来的。这里面，续范亭便是‘罪魁祸首’，看来，非要整治整治他不可……”一个心腹献媚说。 　　阎锡山叹了一口气：“唉，抗战，抗战，抗战以来，我们都抗光了，他们八路军却发展起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一连多日，续范亭越来越不安地看到，阎锡山已经下定了反共的决心，新派的负责人和进步人士虽然在会议上与阎锡山进行着坚决地斗争，但是，由于阎锡山大权在握，很难扭转山西抗战逆转的政局。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续范亭的心头，他感到很压抑，很不安。应该怎样扭转这样一种局面呢?应该采取什么对策呢?他苦思冥想，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续范亭马上来到了秋林八路军办事处。续范亭和办事处主任王世英已经是老相识了，一见面，他便忧虑地说道： 　　“王主任，那边开会的情况，气氛很不对头啊!” 　　“我们知道一些，看来阎锡山是要搞倒退了!”王世英颇有同感地说。 　　续范亭说：“我担心的是，由于阎锡山的倒行逆施，刚刚发展壮大起来的人民抗日武装和八路军的武装力量，恐怕要经受一些磨难了。阎锡山这样搞，哪里还有中国人的人味!” 　　在斗争实践中，续范亭越来越坚信，只有八路军和共产党才是坚决抗战的中坚力量。回想自己在中山陵剖腹明志，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唤起民众，坚决抗战吗!如今，抗战的中坚力量反而要受阎锡山的暗算，这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八路军有毛主席的领导，会有自己的战略部署的!”王世英宽慰续范亭说。 　　王世英提到了毛泽东，续范亭眼前一亮。他马上想到了，在这复杂的局面中，自己有责任及时向毛泽东汇报秋林会议的动向，让毛泽东早做准备啊。于是，他向王世英请求般地说道：“我想到延安去见毛泽东先生，当面向他谈谈秋林会议的情况，不知是否方便。”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毛泽东早就听说过你的情况了，他多次提到你，并要我们问候你呢。” 　　“我还可以当面向毛泽东先生请教下一步抗战的任务和方向。”续范亭见得到了王世英的首肯，喜不自胜，“那好，就这样决定!” 　　“阎锡山那边好交待吗?” 　　“没什么，我自有安排。” 　　见到续范亭决心到延安汇报秋林会议的情况，王世英便立即向中共中央拍去了电报。 　　于是，便有了本书开头讲述的故事。 　　 续范亭与毛泽东/高建中著.—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