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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范亭与毛泽东 19 肝胆相照一席谈
高建中
    
  1939年春天的延安,经过八路军和当地人民的两年多的建设,已经变得到处是一片崭新气象。
  在宝塔山和清凉山下,在南川和北川,出现了一排排崭新的窑洞。白天,延安的各机关、部队、学校,在紧张地工作和劳动。到了晚上,他们在平静的延河两岸散步,休闲。一天到晚,在山谷和田间,到处荡漾着雄壮的抗日歌声。
  此时,中国共产党和他领导的武装力量,在几乎是漫卷于中国整个领土上的抗日战争中,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红军,也就是现在的八路军,以敌后游击战的有效作战方式,狠狠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在抗日战争的全局中,赢得了全国人们的广泛注意。
  延安,在更多的人们的心目中,已经逐渐成为主宰华夏大地沉浮的支撑点。而这个支撑点的主心骨,就是毛泽东。
  出延安城向北十多里路,有两个不太高的山岭叫杨家岭,靠岭的北山坡,云集着排排用石头和灰砖砌成的窑洞。1939年的春天,毛泽东就住在这里的一所普通窑洞里。
  在杨家岭两个山峁中间,有一条山沟。沟口有一幢上下两层的楼房。楼上是中共中央办公厅,楼下是中央礼堂。靠近礼堂,有一个大会议室。中共中央的一些重要的会议,一些重要的政治活动,就在这里举行,进而影响到全国各地。
  杨家岭,这个西北黄土群山中间的普普通通的山峁,在当时,着实成为了领导中国抗日战争的真正司令部,成为全国人民仰望的政治中心。
  这个时期的毛泽东,以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思想家的宏伟气魄和胆略,一方面在积极地思考和分析着全国抗战的局势,为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的抗战制定着方针和政策,指引着中国革命的航程。一方面在从事着艰苦的理论研究和创作,致力于从思想路线的高度来总结党的历史经验,加强党的思想理论建设。他习惯于在晚间工作,于是,人们看到,杨家岭毛泽东的办公室,夜灯通明,常常亮到天明。
  在毛泽东领导的抗战这盘棋上,山西,是实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早的地方,也是统一战线政权最显著、最成功的范例,是华北全面抗战的战略基地。
  应该说,山西的抗日统一战线有着与全国不同的特点,它不是国共两党之间的松散的合作,而是有组织、有纲领、有军队、有政权的国民党地方势力之间的比较密切的合作抗战关系。突出标志,就是有着牺盟会和战动总会这样的组织。
  但是从本质上,国民党地方势力派是不愿意与共产党一道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因为他们的抗战是为了维护自己统治的利益,在迫于日军大举进攻的危急时刻,他们不得不与共产党合作。而当着共产党和人民大会堂力量发展起来,危及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时候,他们反共反人民的本性就会暴露出来。
  抗战的相持阶段以来,阎锡山看到汪精卫已经公开投降日本,蒋介石加紧了同日本的暗中勾结,他虽然在表面上还保持着抗日的姿态,依然喊着“民族统一战线”的口号,但是,在实际上他也加快了向日本投降的谈判步伐。
  毛泽东清楚地看到:八路军、牺盟会、战动总会的坚决抗战,已经成为阎锡山降日的严重威胁和障碍,为此,阎锡山必须扫除这些障碍。他在通过各种政治手段夺取牺盟会和战动总会极其武装新军的领导权。
  阎锡山的这些动向,不能不使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格外加以注意。
  5月的一天晚上,春风和煦。和往日一样,毛泽东照例伏案处理着大量的文电,秘书走了进来。
  “主席,有一位从山西来的国民党将领要求见您。”
  “他是谁呀?”正在伏案写东西的毛泽东没有抬头,边写边问。
  “是续范亭,第二战区战动总会的主任、保安二区的司令。”秘书回答说。
  听到续范亭的名字,毛泽东立即抬起头来了,他的眼睛一亮,带着浓厚的兴趣问:“是不是那个在中山陵切腹明志的续范亭呀?”
  “是的,就是他。这次他来延安,是要向我们报告阎锡山的‘秋林会议’情况的。对此事,王世英同志前不久曾拍来过电报。”秘书提醒毛泽东说。
  “这个电报我记得。阎锡山的这个会议,很值得我们关注啊!”
  毛泽东说着,将活跃的思绪集中到了几天以来,让他有些放心不下的问题上。关于“秋林会议”上的情况,八路军驻第二战区办事处已经报告了不少情况,基本的看法是,“秋林会议”,是阎锡山反共和向日本帝国主义投降的一个信号!但是,会议的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对此,毛泽东自然十分关注。
  他知道,续范亭是老国民党员,是“山西圈子”里的人,尽管他的立场很偏向共产党,但是,阎锡山对他的防备,毕竟不同于防备共产党人,他了解的秋林会议情况显然要全面得多,准确得多。在这个重要时刻,续范亭来了,这自然是很重要很难得的事情啦!
  “我们对续范亭的接待是不是热情呀?他可是著名的抗战爱国的国民党将领,我们不能怠慢他啊!”毛泽东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秘书将边区政府的接待过程讲了一遍,毛泽东边听边点头,最后,他说:“那就在明天见他一见吧。”
  秘书将毛泽东接见续范亭的时间安排到第二天的下午。
  秘书出去了。毛泽东站起身,来到了挂在墙上的地图前面。他久久地寻思着,心头泛起波澜。
  第二天的上午,续范亭利用有限的时间,参观了抗日军政大学,抗大的副校长罗瑞卿亲自接待续范亭,向他介绍了学校的情况,陪同他看望了学生和教室,看到学生们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学习和训练的气氛,看到了学校整齐的校舍和师生们的高昂的抗战热情,续范亭不住地称赞这所学校办得好!
  刚刚过了中午,毛泽东的副官便牵马来接续范亭了。
  续范亭立即翻身上马,兴高采烈地随副官向杨家岭驰去。
  吃过年饭,毛泽东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意识到是续范亭来了,立即从里面的窑洞走出来,迎接续范亭。
  毛泽东住的窑洞是里外两间,里面的一间,是他的卧室兼作办公室,一办公桌,几把椅子,一张床。床上靠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他是伴书而卧。这种习惯一直陪同他一辈子。外面的一间,是会议室,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面铺着白布,放着一套白色的茶壶和茶碗。
  这一天,毛泽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服。内着白粗布衬衣的袖子露在上衣袖口的外边,他敞开着衣领,着装随便,神态自然,显得很是潇洒。他以思想家的智慧的眼神注视着走进屋里来的续范亭,神态是全神贯注的,就好像一下子就要记住对方似的。
  续范亭走进屋里,见到毛泽东,上前一步,行了个90度的鞠躬礼,而且他的头一低下,就不肯起来。毛泽东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一种礼节,他要是不还礼,续范亭是不肯起来的。于是他边还礼边扶起了续范亭。
  “续先生,人家都说你是个儒将,你行这个大礼,我看倒是像武将嘛!”毛泽东说完,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续范亭也笑了起来,他说:“主席,您是文韬武略的伟人,我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只凭一腔热血,值此武力救国之际,我倒是愿以武将之身晋谒主席呀!”
  毛泽东很是亲切地和续范亭握手,他一面招呼续范亭就座,一面豪爽地说:“我久仰你在中山陵的壮举,切腹明志,气壮山河呀!现在,我们在一起抗战,拿战争对付战争,拿革命的正义战争对抗野蛮的侵略战争。你是不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呀?”
  续范亭赶忙说:“主席,您过奖了,我一介卑职,忧围而生绝念,在陵园羞洒热血,谈何壮举啊?如今抗战,按理说对有志男儿是血洒疆场,慷慨赴死之际,可如今依然是难遂人愿。有人并不是真心抗战,反而要对真心抗战的人施以毒手,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会断送全民抗战的前途啊!”
  “范亭先生,我看你是复生忧国之心,如此下去,会不会再来一次切腹明志啊!”毛泽东笑着对续范事开了个玩笑。随后,他的话头一转,很会意地问续范亭:“你是在说你的顶头上司阎锡山吧,他现在可是要向后转喽!‘天要下大雨子,要准备雨伞啊!’”毛泽东说完,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在毛泽东的笑声中,续范亭听出,毛泽东所说的“天要下大雨了,要准备雨伞”,这一句,正是阎锡山在“秋林会议”上讲的一句名言,顿时,他也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续范亭随毛泽东来到了里面的窑洞,在毛泽东热情地招呼下落座。他一坐下,就看到了在毛泽东的床上,靠近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长排书籍。顿时有些吃惊地问道:
  “主席,您的工作这么繁忙,还有时间读这么多的书啊!”
  毛泽东笑着回答说:“无事时‘翻翻古’也是很有意思!俗话说‘开卷有益’啊。最近,我花了40元,托人在西安买了200多种旧历史小说。你看这本《宋史演义》,就很值得一读嘛。”
  说着,毛泽东掏出了香烟,递给了续范亭一支,续范亭并不客气地接过了香烟。
  香烟点燃,窑洞飘起的缕缕轻烟,一下子取代了方才的热烈气氛,气氛变得严肃和有些压抑起来……
  “主席,到延安来,是我很久的愿望,只是过去没有机会。这一次,我感到自己是非要来一次不可了。阎锡山在最近召开的,‘秋林会议’,可是出现了让人很是担心的局面……”
  “有什么情况慢慢地讲,不要着急嘛。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毛泽东非常乐观地说着,边说边挥了挥手,显得胸有成竹。
  “以我的感觉,阎锡山在抗战的初期阶段,他还是愿意和八路军合作,支持新的抗战武装组织‘牺盟会’,‘战动总会’的工作的。但是,这并不是出于他的真心实意。
  “我分析,他的如意算盘是,第一、他是希望有‘牺盟会’和‘战动总会’这些组织的抗战武装,也就是新军,在第一线上为他浴血作战,可以保住自己在晋西北和晋西南的地盘,他还可以扩大抗战队伍的名义向蒋介石伸手要钱要枪。
  “第二、他认为只要山西的军政大权掌握在自已手中,一旦旧军壮大了,就会易如反掌地将新军打倒在地。把‘牺盟会’、‘战动总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并不是要与共产党来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
  “还有,阎锡山知道他的旧军队战斗力是不行的,有些军官,有些官员是很不得人心的,所以,他是希望通过新军来帮助他‘存在和发展下去……’”
  毛泽东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他说:“不过,在晋西北的战斗中,阎锡山的队伍,也还是出了一些抗日英雄嘛!”
  续范亭说:“其实,阎锡山的队伍中,确实有一些中下级军官,他们的民族主义精神和对日作战的勇气是很不错的。比如,在我的老家崞县阻敌南下的有两个团长,一个是刘良相,一个是石焕然。日军以五六千人的兵力进攻时,他们坚守阵地,全部壮烈牺牲。还有在原平县与敌人抵抗作战的姜玉贞旅长,率部与敌人血战了七天七夜,最后也是全部壮烈牺牲,姜旅长也以身殉国。但是,阎锡山的高级将领就差劲了。”
  续范亭又点燃了一支烟,接着说道:“阎锡山在雁门关指挥作战时,我为高级参谋,跟他在一起,其中就有这样一件事。日军打平型关时,高桂滋军在左翼,八路军在右翼,晋绥军的四个师,还有几个旅在正面。总兵力有六七万人,总归杨爱源副长官指挥。
  “日军进攻时,攻势很凶猛。高桂滋军从敌人的右翼连日进攻,伤亡了近两千人。但是由于组织不当,晋绥军的炮兵没有能够充分发挥作用。八路军的一一五师,由灵邱南山突袭敌人,切断了敌人的后路,将敌人围困在十余里的一个大山沟里面,这时如果我军能趁机集中全力攻击,是可以将正面日军一举歼灭的。但就在这时,我在参谋处接到了杨爱源的报告,大意是,郭师长宗汾做总预备队,违背命令,不肯增援,已经耽误作战时机一天一夜了,要阎锡山司令长官亲自去督战。
  “阎锡山接到了报告,开始很生气,他带领着我和第二战区的执法官张培梅,连夜赶赴平型关,到了杨爱源的司令部,位置在平型关西南通往五台山大路的一个小山沟里。
  “阎锡山刚刚坐下来,他的大将们就来到了,坐了一屋子。别人没有发言,郭宗汾就花言巧语地报告了一大堆理由,诉说他不肯增援的原因。其中最要紧的话,我记得是:‘我们要留一些余地,保存些实力,不能把力量用尽了’。他讲完了这一番话,阎锡山什么态度也没有表示。我看当时的情况,好像是阎锡山的一肚子不满,被郭宗汾的一席话给说得烟消云散了。等郭宗汾出去以后,杨爱源介绍的真的情况是,在头天的军事会议上,决定郭宗汾师到某处去增援,围击日军,但是到了出发的时间,他并不行动。他的下级军官去催他,见到他还在被窝里面,答复说天气不好,不行动了。
  “郭宗汾实际上是逃避战斗,不肯增援。阎锡山对他按说也是不满意的。但是听了郭所说保存实力的话,似乎正是说到了他的心里,他觉得郭对他是很忠实的,所以对郭毫无责备。我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建议说:“郭宗汾的一席话,处处表现了他对战争的动摇,长官应该严厉纠正他。’当时已经快天明了,阎锡山站在屋檐下,踏了踏脚说:‘我忘了碰他个钉子。’这话真是叫人好笑。”
  毛泽东也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说:“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续范亭憋不住压在肚子里的一团火气,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
  “我从西安回来与阎锡山共同抗战,开始,是觉得他还有一些抗战热情。虽说他的抗战热情,充其量不过是蜡烛那么大的一点儿亮光。可就这萤火虫一样的一点儿光明,我还是看在眼里,还有山西的民众也还是在了眼里,我们还是像扑灯蛾一样,奔着这一点儿亮光,踊跃地参加了抗战,并且围绕着它不肯离去了。可是哪里知道,阎锡山他抗战才几天啊,就要搞反共、搞投降了!”
  “是啊!阎锡山是有过抗日的热情,他的那一点点热情,也是来之不易的!”毛泽东感慨地说,“阎锡山的抗战,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续范亭说:“阎锡山在秋林召开这次会议,主要议题,是要搞个《军事统一方案》,说穿了,是要把在抗战中建立的新军和战动总会统一到他的旧军队中去。要由他来统一领导,统一指挥,他是要抓权的。阎锡山的几次讲话,更是明白地透露,他是要倒向日本人。比如他分析抗战的前途是‘中日不议而和,国共不宣而战’。他说天要下大雨了,要准备雨伞……”
  毛泽东听到这里,立即哈哈地笑了起来:“好一个天要下雨,准备雨伞!”毛泽东说着,点燃一支烟,摇灭了火柴头,接着说:“我猜他是想说蒋介石是不想抗战了,而他阎锡山也该准备投降日本帝国主义,也该与共产党斗一斗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是!他正是这个意思。在这次会议上,阎锡山有一个论点:抗战与和平是个政治问题,不能说主张抗战就对,主张和平就不对。他说,‘我们是讲对和错,不分左和右,十五的月亮是中,就是对。’他说,‘在人类的生存上,我们应求人类生存上的十五的月亮,不要上旬月亮的不及方面之右,也不要下旬月亮过方面之左。今日中国,应该在抗战复兴上求十五的月亮,不要找上旬或下旬月亮之右或左。抗战是手段,复兴是目的。求抗战的十五月亮,更进一步求复兴的十五的月亮,才是今天对与错的标准。’”
  听到这里,毛泽东又笑了起来:“我知道阎锡山先生有个著名的‘二的分析法’,从来还没有听说他的‘月亮哲学’啊!要十五的月亮,不要上旬的月亮,也不要下旬的月亮。说到家,他是要搞中庸之道的嘛!这样对他的‘守土抗战’才有好处啊!”
  “他的这些模棱两可的道理,实际上是要将群众的抗战热情引导到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妥协投降方面去。阎锡山对民众的抗战热情是很害怕的。主席,他有句名言,不知您听说过没有?他说,‘农民是个老虎,发动起来是个乱子;不发动是个空子。’在这次会议上,他又说,‘农民是一只虎,玩得不好,会把你吃掉。’我对他说,‘依我看,农民是一头牛,是一条驴,只要给把草吃,他就给你耕田。我说的‘草’是指减租减息,‘耕田’是指打日本。这话,阎锡山听出来了,直冲着我瞪眼珠子。”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看一个人是真心抗战,还是假装抗战,还是三心二意地抗战,只要看他如何对待人民群众的抗战热情就十分地清楚了。这是个‘试金石’,是个根本的标志嘛!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是代表人民利益的,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去奋斗、去工作的。所以我们就不是怕人民、怕群众了。反过来,我们是要发动人民群众,紧紧地依靠人民群众。我们怕什么呢?是怕我们的党员,我们的干部,我们的军队与人民产生隔阂,而不能够和人民群众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能够带领他们去为实现自己的利益而奋斗。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归根到底,是要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他们是赢得这场战争胜利的力量源泉。是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嘛!山西的抗战所以能取得了一些成绩,我看,最主要的还是发动群众的工作做得好。你们的‘战动总会’的工作,在这方面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嘛!”
  听到毛泽东对“战动总会”的工作提出了表扬,续范亭感到了一种欣慰。
  “而阎锡山恰恰在发动群众这个重要问题上与中国共产党一直存在着分歧。现在他竟然要取消‘战动总会’了。不仅如此,在这次会议上,阎锡山还要把‘战动总会’成立的决死队四个纵队改编成两个旅,直接归属他阎锡山指挥,同时他还要取消纵队的政治委员,阎锡山实质上是要把‘战动总会’的抗战武装抢过去嘛!”续范亭不无忧虑地说道。
  毛泽东说:“这并不奇怪呀!国民党的投降不是今天才要发生的,是从建立统一战线的那一天起就存在的。国民党的反共也不是今天才要发生的,也是从建立统一战线的那一天起就存在的呀!统一战线,历来就存在着斗争,我们共产党人的策略是,统一不忘斗争,斗争不忘统一。全民抗战的局面,是要在斗争中前进的。我猜他阎锡山还没有胆量公然对我们采取武力。他不过是要拆统一战线的台,拆共产党的台。在他那里,有日本人在给他搞挑拨离间,有国民党的中央军给他施加压力,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嘛!”
  在“秋林会议”上,以薄一波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和新军的其他领导人,与阎锡山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薄一波多次在发言中谈到“不能说汪精卫不是汉奸”,“敌人打到我们国内来了,要想民族独立,只能抗战到底。和平妥协就是投降。”
  续范亭向毛泽东介绍了这些情况,赞许地说:
  “在会上,薄一波表现得很厉害。我的老朋友赵承绶对我说:‘我看薄一波是一只鹰,很敏锐,很厉害。’
  “通过交锋,阎锡山很快感到了他的旧派势力斗不过新派势力,特别是他的那个心服王靖国,常常被大家批驳得张口结舌,理屈词穷。阎锡山在下面对他的几个高级军政人员训话说,你们看人家那里有多少人才,可以挑出几十名来出国到国联当大使。你们就不如人家,不学习可不行啊!
  “阎锡山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并没有停止对新派的攻击。有一天,在会议上,阎锡山说:‘二战区兵源缺乏,财政困难……’。他的意思是要说,现在抗战是抗不下去了,应该向日本妥协投降。共产党员戎子和便接上去说:‘兵源不足,发动群众就可以解决。只要坚持抗战就有出路。’阎锡山马上就把脸拉下来了,他厉声说:‘戎子和,你答非所问,我是说书,你拉二二胡,音调不同。’这样一来,会场上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于是我便当场做了一首打油诗,说:‘戎君高论甚堪亲,可惜所答非所问。你拉二胡我说书,音调不同各西东。’我这么一念,会场上又出现了一阵讥笑阎锡山的笑声。弄得他很是尴尬。”
  毛泽东听续范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段故事,颇感兴趣地说:“这很有意思嘛。”
  续范亭说,“有意思的还有呢。比如,在会议上,阎锡山是想尽点子在诱导他的心腹向新派发难。有一天,在大会上,他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对我说,你不要看不起你过去用的那个破车。那个破车可以把你拉到目的地,只是慢一点而已。你不要相信你现在用的那个新车,这个车可以跑得快,但能把你翻在地。’他的话意思是说,以新比旧,新的不如旧的可靠;以快比慢,还是慢一些保险。归根到底他是要相信与扩大旧的军队与政治势力,限制和取消新的。他的话也是在明白地告诉那些旧军的骨干们,我阎锡山是决心扶持和依靠你们的,是给他的旧势力打气。
  “再比如,有一次阎锡山在会上提出了‘走上抗战最高峰’的口号,意思实际是说,抗日战争已经走到了最高峰,应该向下走了。下来干什么呢?就是要妥协媾和,投降日本。他的这个口号一提出来,新派的力量马上对他进行批驳。您说阎锡山他怎样辩驳,他急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把抗战走向最高峰’……”
  “范亭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阎司令长官组织召开的这一次会议,为什么要开两三个月之久呢?”毛泽东提出了新的话题。
  “依我主见,阎锡山目的有两个:其一是他想把‘牺盟会’、‘战动总会’和新军的领导人员困留在秋林,以便于他派到各地的特务有较多的时间来进行挑拨和瓦解新派的工作,等待时机向进步势力开刀;其二是他在等候蒋介石公开降日的消息。
  “其实,阎锡山原是准备突击进行的,在会议上以多数通过的方式实现他的统一编制、统一训练、统一指挥、统一人士和待遇的方案的。这样就可以使新军变成旧军,同时取消‘牺盟会’、战动总会,撤换进步的县长,取消抗日的进步法令,一切恢复到抗战以前的样子。但是,由于他的阴谋被我们识破了,他的方案不能被顺利地通过,会议只好拖延了下来。”
  “这几个统一,并不是他阎锡山的发明嘛。蒋介石在年初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上,就有这个意思。”毛泽东接过话头说,“其实,天要‘下雨’,要准备‘雨伞’,也不只是阎锡山他一个人呢,在国民党中,现在有一股投降、分裂、倒退的逆流。我们呢,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坚持抗战,坚持团结,坚持进步。”
  续范亭说:“在秋林会议上,阎锡山不仅要取消‘牺盟会’、取消‘战动总会’还要取消‘牺盟会’所属四个决死队中的政委一职。事实上,没有政治委员,就没有决死队。取消政委制,就是要取消共产党人对军权的掌握。在这个问题上,双方搞得很紧张,矛盾很尖锐。到后来,阎锡山竟然羁绊滞留薄一波,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式……
  “抗战本来就应该是全民族的抗战,是全面的抗战。蒋介石政权搞限共、防共,还要溶共。说到家,是要反共。阎锡山跟着蒋介石跑,这些人这哪里是从民族的利益来考虑的嘛!他们为了一党一派的利益,竟然置民族的利益于不顾。我实在是想不通,共产党是真心抗战的,他们偏偏要反共,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毛泽东说:“其实,反共和投降,是有机联系着的。共产党要抗战,他们要搞降日,共产党不就成了他们投降的主要障碍了吗?反共其实是他们降日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对共产党的压迫,对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攻击与磨擦,对我们边区的挑衅,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与国共合作的破坏等等,都是他们准备投降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要请教主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怎样办呢?是依了他阎锡山,还是跟他闹翻了,干我们自己的。”续范亭有些急迫地问道。
  毛泽东沉思了一下,说:“国民党的投降可能已经成为我们抗战的最大危险,他们将反共作为投降的实际步骤,也是当前的实际。投降,可能在抗战一开始就存在着的。而反共,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建立也就存在着的。问题是在目前表现得突出了起来。
  “形成这样的形势,我看主要有三条:一是日本的诱降政策;二是国际上的压力;三是中国地主资产阶级的动摇。在这样的三种投降的因素中,中国地主资产阶级的动摇是主要的。
  “而投降日本,现在的实际是小部分的。我们还不能设想国民党整整齐齐一人不剩地投降日本。我们也不能设想由于地主资产阶级的叛变就意味着亡国。我认为,中国抗战的危险是存在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一,有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的存在;二是中国军队的抗战情绪普遍是高昂的;三是国民党中的抗战派的力量有着很大的影响;四是全国的资产阶级中多数是不愿意投降的;五是沦陷区依然受压迫的资产阶级是要抗战的;六是广大的小资产阶级和农民是要抗战的;七是中国的抗战有苏联的援助。这些抗战的因素是在增长着的。所以,我们不能看到有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投降了,就认为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于是惊慌失措起来甚至动摇逃跑。
  “所以,我们目前的基本任务,还是要巩固国共合作,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这一点上,不能有任何的动摇。所以,我们要更加紧密地联系一切爱国进步分子和国民党中的抗战派,要向他们说明,反共即是准备投降,说明投降是主要的危险。动员群众和巩固国共合作,这是反对投降和反共的最好办法。同时,我们也要注意,不要给民族统一战线的破坏造成任何的借口。
  “国共合作是统一战线的组织基础,若干国民党员离开了并成为敌人,但留下的若干仍应是合作的,我们要用真国民党反对假国民党,争取中间性的国民党。目前,国共两党平等联盟的前途还是存在的。
  “同时,对于投降反共,我们又要做好一切准备应付投降反共的事件的发生,包括应付突然的事变。给一切投降的阴谋和叛变的行为以适时的,有力的打击。
  “这里有个怎样对待蒋介石的问题,我们的方针依然是积极帮助蒋向好的一方面走。蒋对于共产党存在着敌意,这是他自己表示的事实,我们应该严防他对于我们党的破坏。但是,只要蒋领导抗战一天,我们还是拥护蒋的。不应该对蒋有任何的不尊重的表示。所以拥护蒋委员长的口号,过去是对的,现在也依然是对的。
  “对阎锡山,我们也还是要拥护的。他要投降日本,现在还没有公开嘛。这里的问题是由于中共党的组织在一些抗日军队中的存在和发展,他觉得不舒服,可能要影响相互的关系,影响合作抗日,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中共党的组织应该公开表示撤退,以求合作抗战的继续。我们的六届六中全会已经决定,不在与我军合作的抗日军队中发展中共党组织。
  “现在以至将来,我估计在国共两党之间,在地方实力派与共产党之间,围绕着破坏性准备投降性的磨擦及武装斗争,是会继续发生的。对此,我们必须给予坚决的抵抗,这种抵抗是有用的,但是必须是严格站在自卫的立场上,决不能超过此限度,给挑衅者以破坏统一战线的借口。这种自卫的防御的反磨擦斗争之目的,在于巩固合作。为达此目的,在一定条件下的缓和、退让也是必要的。”
  毛泽东的这一席长谈,使续范亭茅塞顿开。他觉得自己可以从一个很高的角度来看待当前的形势了,这个角度,就是全民族抗战的大局。他也顿时变得对抗战前途充满了信心,眼前的这些矛盾斗争,显得那么的渺小。在他的心目中,他仿佛看到,中华民族的大地上,有一个巨人,他足登长江,头在延安;他伸出了两只巨手,一只把握住了恒山,一只把握住了泰山;他用他的血汗和智慧,遏制住了渤海、黄海、东海的狂澜!
  这个巨人就是毛泽东主席!
  毛泽东与续范亭很是投机地谈着,时光匆匆地过去了。直到工作人员来请他们吃晚饭,续范亭才觉得占用主席的时间太多了。他站起身来告辞说:“实在对不起,主席,我占用您的时间太多了。我要回去了。”
  毛泽东热情地挽留他说:“范亭先生,你到我这里来,很是难得啊!一定要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再走。我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随便用一些嘛。”
  续范亭愉快地接受了毛泽东的邀请……
  从毛泽东那里回来,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
  

续范亭与毛泽东/高建中著.—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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