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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范亭与毛泽东 20 风雨欲来

高建中

回到交际处，续范亭又一次见到了金城时，他脸上的阴云已经一扫而光。 　　他容光焕发，眉宇间透露出如释重负的快慰，精神抖擞地对金城说：“我这一次来延安，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可以回到前方去了，请你尽快安排我的行期。” 　　看到续范亭一副高兴的样子，金城也很高兴。他一边答应着尽快安排，一边建议说： 　　“李公朴先生在延安，你要不要见见他呢?他可是你们‘战动总会’的宣传部长啊!” 　　听到了这个消息，续范亭更加兴奋：“要见一见，李公朴先生是全国著名的民主人士，也是全国各界抗战联合会的领导人嘛。我们‘战动总会’建立之初，是请他来担任宣传部长的，可惜的是他太忙了，顾不上‘战动总会’的工作。我们在这里聊聊也好嘛!” 　　在金城的安排下，第二天，续范亭和李公朴先生又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们谈得也很投机。 　　“战动总会”在前方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工作，引起了李公朴先生的兴趣。他们的谈话结束时，续范亭热情地邀请李公朴同行，到晋西北去看看，李公朴欣然地答应了下来。 　　几日以后的一个早晨，金城向八路军兵站要了一辆卡车，给续范亭和李公朴以及要到前线去的抗战建国教学团送行。 　　第一次来延安的续范亭，就是这样离开了中国革命的政治、军事的中心延安。 　　6月，晋北苛岚，冰天雪地、寒风凛冽的高原气候，已经为春暖花开所替代了。 　　然而，精神焕发的续范亭回到了保安司令部，见到的却是一张张愁眉苦脸。而大家见到续范亭，一个个好像是受到了委屈的孩子，闷着头不说话，只有郝梦九活跃地跑前跑后。 　　“司令，我要向你报告一个消息。阎司令长官已经下达命令，取消了战动总会。” 　　听到这个消息，续范亭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在秋林会议上，他便了解到了阎锡山决定取消“战动总会”的明确态度。 　　“到底是下了命令了。……” 　　续范亭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说。 　　续范亭在秋林的时候，曾经为阎锡山要取消“战动总会”，去找过好友赵承绶，续范亭想通过赵承绶向阎锡山转达自己的想法，如果他阎锡山这样恣意妄为下去，他将辞职不干! 　　当时，赵承绶表示同情地说：“司令长官的决定，是心急了一些。取消‘战动总会’恐怕不是那么妥当。保留‘战动总会’，顶多不过是给八路军多负担一部分经费而已嘛。” 　　赵承绶向阎锡山转达了续范亭的意思，阁锡山表示再考虑考虑，暂时做了一些让步。 　　现在的阎锡山到底是把“战动总会”取消了。 　　续范亭细心地翻阅了有关文件，边看，边琢磨着—— 　　按照阎锡山的部署，在秋林会议以后，他将整个山西重新划分为四个游击区，设立于四个“山西省政府行署”，统一进行对当地军政民的领导和控制。他将新军以旅为单位建制，划拨给旧军管辖。他委派自己的高级军官兼任行署主任。 　　晋西北地区为第二行署，阎锡山任命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兼骑兵第一军军长赵承绶为行署主任。下辖十个师管区，有旧军的各师长、旅长兼任师管区司令，团长兼任县长，总揽军政大权。 　　因此，阎锡山在取消“战动总会”的同时，同时宣布取消了续范亭的第二专区保安司令部。 　　对第二专区保安司令部的部队怎样安排呢?阎锡山想到了，如果不给续范亭一个名义，他把“战动总会”一撤销，这些部队会跑到八路军那里去。所以，阎锡山一方面决定将这些部队改编为山西陆军暂编第一师，由续范亭担任师长，继续领导这些部队。一方面借改编的同时，对这些部队进行压缩，将保安二区原有的八个支队，合编成四个团。 　　这还不够，阎锡山还硬是将其中的一个团调走，归属在了他的心腹手下。 　　留给续范亭的这些部队，在编制上，阎锡山也动了一番脑筋。他不给正式的编制，给的是暂时的编制，既然是暂时的编制，就意味着他阎锡山有权随时取消或者是吞并，这就要看是不是听从他的指挥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变化，续范亭深深地感受到，阎锡山在秋林会议期间策划的反共阴谋开始实施了。对于阎锡山的这一系列倒行逆施，续范亭心中压着很大的一股怒火，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但是由于有了和毛泽东的谈话，续范亭对阎锡山的对策有了从抗战全局上的把握，心中有了底数，变得沉着而冷静。 　　深夜，续范亭反复思考着，在目前的形势下，取消“战动总会”的局面不好逆转了，但是今后的抗战还是要坚持下去的。他回顾着“战动总会”成立以来的步步足迹，一方面对它的蓬勃而有成就的工作感到深深怀念，一方面又为阎锡山一意孤行的倒行逆施痛恨不已。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他提笔写下了《战地动委会的作风》一题，他要为“战动总会”做一个总结，将它的工作和作风以及一些宝贵的经验，记载下来，传播出去。 　　续范亭是很会写文章的，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在一张粗糙的公文纸上，倾诉了自己的深刻的体会： 　　当日寇的铁蹄踏进山西省境，晋北重镇的大同首先受到威胁的时候，阎司令长官感到此次抗战是全民全面的持久战争，单靠军队是不够的，必须动员广大的人力物力，直接间接地参加抗战才能获得最后胜利。鉴于这种认识和需要，26年9月，战动会在太原正式成立。 　　鉴于对阎锡山，还要采取团结的精神，在文中，续范亭还是要给阎锡山留些面子的。所以在文章的开头，续范亭将阎锡山提到了肯定的位置上。接下来，续范亭回顾“战动总会”的性质、特点与任务写道： 　　战动会的本身，可以说是一个统一战线的典型组织，他包括着各党派各机关团体及驻军的代表和无党无派的多数热血青年。这些不同党派的人们在司令长官领导下，他们步伐是一致的，因为大家都是为了抗日，为了争取民族革命战争的胜利，他们的意志是坚决的，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大家站在自己的岗位，不气馁、不动摇、坚持到底，才能保证战争的最后胜利。所以大家虽一律只有每月6元的待遇，但同志们工作精神，并不因此而情怠。这固然由于同志们民族意识的鞭策，而上下能共同吃苦，也是能够维系住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他们的服装，像伙夫般的油腻，可是民众们更加赞佩与感动，所以比较容易接近民众，深入下层。 　　对“战动总会”的工作制度和干部问题，续范亭写道： 　　战动会的工作，上自委员会，下至各部处单位，均以会议决定，以会议方式领导工作，以少数服从多数，一致服从决议的民主制度解决问题，使得大家不同的意见，都有机会提出，而通过会议一致起来。 　　为了教育干部，加强每个同志的政治认识，提高其工作情绪，增加其工作效能，战动会采取了小组会议的制度，这办法在各部处是普遍实行了。他们有时专门讨论问题，有时计划工作，检讨错误，互相批评。工作努力的同志获得了热情的鼓励，反之，如果犯了错误，那就要受众人的无情批判。这是教育同志的最好方式，对个人对工作均属有益。这一制度在开始实行的时候，有些同志总觉得不耐烦，行之既久，大家都得到益处，感到兴趣，简直成为家常便饭了。 　　大胆地信任干部和提拔于部，也是战动会的一个值得称许的作风。他平时固然不忽视对于每个同志的考察，但觉着某一同志能担任什么工作，那就大胆的把什么工作放在他名上，使他无所顾虑地放手去做，同时并逐渐给比较重要工作，使其才力得到有效发挥，而从实际工作中锻炼出许多坚强有力的干部。虽勤务、伙夫，只要他们热心学习，努力工作，也同样的被提升为工作员以至于干部。 　　培养战地工作干部，是“战动总会”工作成就中比较突出的一项，对此，续范亭在文中专门做了论述： 　　训练干部是统一认识加强抗战力量的基本办法。总会在太原的时候，就开办了三期军政干部训练队，先后毕业者不下1500人，他们散在各县战动会和第二战区保安司令部各游击支队中，充当了中坚干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为了事实的需要，先后还开办了两次救护人员训练班，在敌人屡次进犯的战斗中，在适当的地点，设立救护站，救护受伤官兵。开办了青年工作训练班及敌军工作训练班，以开展青年工作及敌军工作。 　　对“战动总会”在财务工作情况及其制度，续范亭记述说： 　　财政公开在战动会是实行了。本来在经费有限人数很多的条件之下，财政困难的情形，是无可避免的。但困难是一事，公开又是一事，不能因经费困难，忽略了财政的公开。而且也只有财政公开，才能使人人明了经济情形和收支情况，甘于忍受物质享受的困难。公开的方式是日有表报，月有审查，负审查责任的，是由委员会和各部处所组织的经济委员会，他们对于会内经济负有很大的责任。 　　而对于“战动总会”的工作主旨和工作特点及其成功的主要经验，续范亭深入地作了阐述和总结，他在文中写道： 　　前边已经说过，战动会的本身是个统一战线的组织，所以他的作风，时常把握着民族革命统一战线。因为敌人最害怕的是我国各党各派的精诚团结，一致对外，所以他用尽方法来挑拨离间，我们明白了这一点，应该针对敌人的诡计，愈是他们害怕的，我们越应加倍努力地去做。 　　战动会与民众之间，是保持着亲密合作的关系的。因为战动会是个民运机关，他工作的唯一对象就是民众，所以有利于民众的事，无不尽力以赴；反之，于民有害而同时不利于抗战的事，也无不尽力免除。记得由汾阳移离石的时候，沿途村庄被散兵游勇骚扰不堪，老百姓几乎逃避一空，总会当时派员一面招回民众，加以安慰，一面收抚散兵，送回原属部队，同时遍贴军民合作标语，使过往军队，有所警惕。结果收效很大，紊乱之局，渐次平息。这种事例很多，虽然是些小事，但可以影响到与民众合作的前途，值得我们加以注意的。 　　战动会怎样做民众工作?他首先以本身艰苦清白的作风，取得民众的信仰与同情，然后接近民众，实行艰苦的宣传，使遭受敌人蹂躏过的老百姓，因仇恨敌人，起来参加抗战，未受敌人糟踏的地方，我们就拿被沦陷阱区域内人民所受痛苦的事实，告诉他们，并将敌人灭亡我国的毒计和我们抗战到底的决心，以及最后胜利的把握等，使民众都深刻了解，那么做民众工作，并不是回难事。战动会在晋西北各县组训自卫队，组织农救、妇救、青救等会，都很顺利的进行，做了一次大规模有计划的动员新战士运动，用说服的方法，不到两月功夫，就按预定的二万人数，完全动员起来，依照各军队应行补充的数目，分别分配。事实的经验告诉我们，只要得到民众信仰，不欺骗民众，不说个兑现的话，不徒唱高调，能与民众打成一片，然后你说甚是甚，没有办不到的了。 　　战动会和各机关，都有密切的联系。遇有重要事件，与各机关开诚讨论，共同决定办法，比较地步调容易一致，避免生无谓纠纷与争执。在岢岚所调六机关联席会议——第二区专员公署、二区保安司令部、牺公中心区、战动会、晋西北农联会及妇联会——就是实施这样办法的具体机构。我们以为在抗日过程中，这办法是十分需要的。因为藉这会议，可以经常的交换意见，统一工作步骤，增进工作效率，消除一切疑难，免去无谓的摩擦。 　　在文章的结尾，续范亭满怀深情地写道： 　　以上这些琐碎而简单的叙述，可以说是战动会的一贯作风。现在战动会奉司令长官的命令，将要改组为敌区工作团，深入敌后方，去开展工作了。这些作风，将被永远保存乃至发扬光大，而沦陷年余的敌区民众，由于战动会的北上，也将会脱出敌人的欺骗和屠杀，齐集于祖国旗帜之下，为民族革命战争的胜利而努力。 　　天色渐明，续范亭结束了他的文章，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步出屋子，东方已经渐白。 　　然而，面临“战动总会”就要解散的局面，从他的心底，从他与阎锡山接触的几十年经验中，他又一次地感受到了阎锡山玩弄政治手段，断送民族利益的苦痛…… 　　 续范亭与毛泽东/高建中著.—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