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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泰回忆录——北上参军

王世泰

延安四中被查封后，我把自己保管的党内文件和驳壳枪、左轮手枪、独角龙各一支及一些子弹，埋藏在未暴露党员身份的学校工友姚安基家中。9月初，我回到洛川县东南乡黄连河村家中，向母亲和兄长们叙说了学校被封的情由和自己以后的打算——到陕北寻找谢子长、刘志丹，参加革命武装斗争。 　　大哥世兴、堂兄世昌，以父亲早亡，我是最小的弟弟，出走后会使母亲太伤心为由，劝我留在家乡，并提出要帮助我找工作。 　　我由衷地感激兄长们对我的关怀和爱护，但我献身革命的决心早已下定，同时发誓决不给国民党反动政权干事。 　　接着，我向他们谈了国内外的形势：蒋介石实行法西斯统治，地主豪绅欺压百姓，帝国主义对中国进行疯狂掠夺；国内战火连绵，民不聊生，不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斗争，人民就翻不了身，中国就没有前途；与其受人宰割，不如大干一场，彻底推翻旧世界等道理。两位兄长，见我已下定决心参加革命，也就不再强留。大哥说：“你一定要走，你就出去闯闯。” 　　在家住了约半个多月，我便辞别了母亲和兄长，先来到洛川县城。沿途，先后在雷向阳、宋维城、雷天祥、赵耀荣、郭景龙、张文元、王培元等十来位中、小学的同窗好友家中小住过，向他们告别并宣传革命必须搞武装斗争的道理，他们都表示赞同。张文元、郭景龙和赵耀荣还提出要和我同行。我知道郭景龙家庭生活困难，他若出走一家老小就无法生活，因此劝他不要走；赵耀荣家境虽然较好，但我怕路上不好走，也劝他暂不要走，等我们找到党领导的队伍后，再和他们联系。大约在1930年10月上旬的一天，我和张文元(后改名为张尔凯，党员)从县城北好音村赵耀荣家出发，到富县前庄村王树勋、王树山(均为党员)家里过夜。 　　第二天，我们到富县城里看望几个党员同学，谈了我准备找子长、志丹闹革命的事，大家都赞同。记得有个叫李文炳的党员还说，他家有支驳壳枪(他父亲当过民团团总)，需要的话，他把枪偷出来。我考虑这次外出要经过好几个县，带枪行动不方便，就婉言谢绝了。 　　从富县到甘泉县90里路，我们整整走了一天。傍晚进城，找到薛泰来、郑维平、张荣曾几个党员同学，大家聚在一起，畅谈一宿，他们也都支持我去搞武装。翌日，由甘泉到延安又是整整一天，晚上住在高照家。高照的父亲在四中为我们做过饭，人可靠，住在这里比较安全。 　　四中封闭后，党员们与组织一时失掉联络。因此，到延安后我们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先到党员校工姚安基家中。姚安基见到我非常高兴，并告诉我延安区委书记是刘明景，住在高崇义的骡马店里，说着便领我们去找刘明景。 　　刘明景是陕北安塞县人，也是我在延安四中的同班同学。他为人忠厚老实，在校时我俩关系就很好，所以他听说我要找子长和志丹，高兴地说：“太好了，你是咱们同学中去搞武装的头一名，实在让人羡慕。如果我不当区委书记，非同你一起去不可。”刘明景告诉我们，谢子长活动的地点他们不清楚，还是先找刘志丹。同时，告诉我们志丹领导了一支几十个人的游击队，活动在保安县和安塞县一带，要找志丹需先到保安县(今志丹县)找曹力如，让曹力如负责把我们送到刘志丹游击队里。     　　曹力如，是一位入党较早的老党员，也是保安县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他名义上是保安县教育局局长兼县民团副团总(团总是刘志丹)，实际上是利用这一合法身份从事党的工作，但我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因此延安区委就给我们写了党的关系介绍信。 　　在延安住了四五天，我和张文元就动身向保安县出发，两天后顺利到达永宁山寨。永宁山寨距保安旧县城90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因保安县城破烂不堪，县政府和一些机关怕不安全，就搬到这里办公，这里实际上就是保安县县政府所在地。 　　到永宁山寨后，我们就去教育局找曹力如，不巧，他外出不在，教育局派了个人安排我们食宿。三四天过去了，仍不见曹力如回来，我俩心急如焚，坐卧不安。那位陪同的人，看出我们急切的心情，便说有什么事可对他说。这个人我们不认识，但通过几天的观察和接触，像是个自己人，于是便大胆地说明我们找曹力如的目的。那位同志笑笑说，一切由他安排。果然，第二天他就找来一位工友带我们上路了。我们一行三人，翻山越岭，一直向东北方向的密林走，两天过后终于到达刘志丹游击队的驻地。 　　马上就要见到陕北人民广为传颂的英雄人物刘志丹了，我的心情十分激动，激动之余又有些局促不安，志丹能收留我们吗?当人们把我俩带到一孔窑洞里，看见炕上盘腿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志丹，另一个是杨树荣(姜兆莹)。志丹见我们进来，欠身连忙让坐，我随即把介绍信递给他。 　　看完介绍信，志丹抬起头笑着说：“好，投笔从戎，有志气，欢迎，欢迎!我们队伍中就是缺少有文化的人。” 　　未来之前，我总以为志丹一定是个身材魁伟、气度非凡的男子汉，谁知眼前的志丹，是那样的清瘦俊秀，他中等身材，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特别是他那不笑不说话的神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敬慕、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这也许是我对他早年闹学潮、上黄埔、搞暴动等一系列传奇式的革命经历有所了解的缘故吧。我暗自下决心要在他的身边为革命奋斗一辈子。 　　志丹耐心仔细地听完我们谈一路如何寻找党组织的经过后，一边抽烟，一边笑嘻嘻地说：“你俩来参加游击队，我们非常高兴。游击队里党员少，你们事事都要带头才行。”说着，他又指着杨树荣说：“他是咱们支部的负责人，有啥事可多与他联系。” 　　志丹接着说：“我们这支游击队组建时间不长，力量也还不强，吃的不好，穿的没有，枪支弹药更是缺乏，以后的困难多得很，你们能吃下这种苦吗?” 　　我回答道：“入党时就决心革命到底，死都不怕，有什么苦吃不下的。” 　　志丹说：“革命需要我们去牺牲时，当然要义不容辞。但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了推翻吃人的旧社会，解放全国劳苦大众，更多的是需要我们去吃苦、去奋斗，而不是无谓的牺牲。这一点每个共产党人都必须牢牢记住。” 　　志丹胸怀宽广，学识渊博，身居窑洞，想着全国。他对我们延安四中的学生运动怀有极大的兴趣，让我详细地作了汇报。最后他感慨地说：“这批觉醒了的学生，将是革命的一支重要力量。”他的这种预言，在以后的革命实践中得到证实。延安四中确有一大批学生先后投入革命的怀抱，为革命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王世泰回忆录/王世泰著.—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