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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文教工作的方向——在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参议会第二次大会上的报告

李鼎铭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六日) 　　各位参议员先生们： 　　关于政府的全部工作，林主席已作了总报告，我完全同意。这里，我只讲边区文教工作的方向问题，分三个阶段来说明：过去是怎样，现在是怎样，今后应该怎样做。 　　先讲过去情形。抗战以来，边区人民发展与巩固了新民主的政治和经济，新民主文化也有了许多发展，但我现在不准备来讲过去的成绩，而想着重说我们的缺点，一方面，人民的文化生活，从广大领域看，情形是很落后的。例如医药卫生问题，由于旧社会遗留给边区人民的迷信、愚昧和不卫生的习惯，疾病与死亡威胁着广大群众，某些地区，婴孩死亡率达百分之六十，成人百分之三，牲畜的死亡率也很严重。医药缺乏，全边区仅有中医好坏千余人，兽医五十余人，在机关部队的西医二百余人，中药铺及保健药社四百余个。这种情形就使得巫神称霸。全边区共有巫神二千余人，利用迷信，招摇撞骗。又如教育方面，文盲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在农村的文艺方面，封建的东西还占着优势。这些情况既便利了迷信的盘踞，又妨碍了新民主文化的发展。另一方面，文教工作机关的领导曾经是有毛病的。例如教育问题，干部教育是开展边区文教工作与提高边区一切工作的决定因素，却曾经被忽视。边区以农业为主，劳动力不足，村庄分散，但是小学教育却曾经采用过不切实用的制度。吴旗赵老沟小学教员刘保堂的正确方法，曾被忽视。社会教育徒具形式，没有针对人民生活的迫切需要。又如大部分文艺工作者，忽视了为群众所欢迎的抗战剧团、民众剧团、烽火剧团，以及刘志仁式的民间革命艺术家们的正确方向。特别严重的，是对大批人畜死亡现象迄未加以实际的注意与解决。这就是说，主观上或者努力不够，或者犯了错误，与边区的实际和人民的需要脱节，致使封建文化有了残存的余地，而群众迫切需要的生理上与心理上的拯救和解放工作，则受了阻碍。过去文教工作中的缺点，大概就是这样。 　　关于文教工作的现状。一九四二年以后，特别是一九四四年，发展生产，群众的物质生活改善了，文化需要与人财两旺的要求也被提出来了；实行整风，干部的思想打通了，为人民大众服务的认识加强了，这样就开辟了一个新的局面。 　　卫生方面，今春延属部分县瘟疫流行，大批医生下乡，引起注意，四月间毛主席提出中西医合作，开展群众卫生运动。分别召开了卫生防疫会议，举行了卫生展览会。参议员常驻会与政府委员会联席会议也强调了卫生工作，并通过了提案。卫生运动由此开始兴起，出现了许多群众卫生的模范工作者，发现了培养了窦家湾等八个卫生模范村，王恩甫等许多卫生模范家庭。医药工作也开始推广，开办了张清益等十八个助产训练班，训练出三百五十九个助产员，部分地已在为人民服务。新建了不少医药社与卫生合作社，部分地已在和人民群众真正结合，群众称为救命合作社。组织了三边、关中，鄜县、延川等地的医药研究会和召开医药座谈会，发现了很多模范医生，公开了很多秘方。三边更首先实行中西医合作，开始打破了门户之见。崔岳瑞以医药破除迷信，收到了很大效果。陈凌风以自制兽疫预防针与治疫血清，扑灭七县牛瘟，巩固了群众的生产。这些就是说，不论在领导机关，人民群众本身向卫生医药部门，都动起来了。这自然还只是开始，离普及程度还是很远的。 　　教育方面，已经开始把干部教育放在第一位，去年确定六个中等学校为中级干部学校，培养未来干部，这是一方面，设立地干班，进行在职干部教育，提高现任干部，这是又一方面。中等学校人数已由一九四一年的一千四百三十六人增至今年的一千七百七十二人，地干班(附设于中等学校)人数已由一九四三年上期的三十二人增至今年下期的三百二十人。最近文教大会根据环县、合水、赤水、延长、甘泉、葭县诸完小历年毕业生出路统计，担任工作及升学的占总数百分之七十二强，基本上是带干部性或干部准备性的学校，进一步确定完小主要任务亦为培养干部。中等学校与完小，教育内容已有改进，由脱离边区到与边区实际结合。绥德分区肃清了反动派的影响，真正走上了民主的道路，尤其是一件大事。地干班与在职干部的学习，已着重提高文化。缺点在于：—九四四年若干学校过分强调生产，妨碍教学。部分教员仍以个人嗜好作选教材根据，不切实用，教学方法和管理方法亟待改进。在职干部教育(文化教育、政策教育与业务教育)的注意，—般说，尚属非常不够。 　　群众教育的改革和开展，也已经有了新的成绩。例如小学教育，提出民办公助政策后，民办村学大量出现，形式开始适应分散的农村环境，学制开始打破旧的一套，教学方法开始联系实际。例如米脂高家沟村学即如此；教育时间分全日、半日两班，农忙即放假；教材内容有生产、卫生、政治等常识，形式有歌曲、故事等；没有一定的年限，学到能写会算就毕业。公立中普小方面：一部分在内容上已有改造，一部分如赤水、固临两县之多数已转为民办，若干集中者已分散为村学。旧式私塾开始改造，私塾改造的比较彻底的是镇原贾其昌私学，正向新村学转变。又如社会教育(不脱离生产的)，正在大量普及，全边区已兴起了大批的读报识字组、夜校和半日学校；参加人数达三万四千余人，以民教民为主，识字与读报配合进行。有家庭识字教育，有专门的妇女识字组织，有识字教育与职业教育的结合。有以小学为核心建立起来的，采用夜校、早班或识字组的形式，团结居民，进行教育。有以生产组织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安塞马家沟、淳耀白原村、华池城壕村等地即如此，是变工队又是识字组，并且由此推动了其他工作。这就是说，大人与小孩，男人和女人，适应各地具体情况与各人具体条件，组织形式是多种多样的。缺点在于：尚有部分地方对识字教育应该根据群众自愿与需要的原则认识不足，发生形式主义的毛病，尚有部分小学未进行改造，或改造很少，仍为群众所不满。 　　报纸方面，已有六百多块大众黑板报，是现有条件下几经摸索到的群众办报的最好形式，群众因此实际享受了出版自由的权利。识字不多，可以用纸条或“捎话”通讯的方式在黑板报上发表言论，这可说是新闻学上的新创造。如桥镇乡黑板报，已成为教育群众推动工作的有力武器。两个婆姨吵架，规劝不下。有人说“你们再吵吧，再吵马上要你们爬黑板报”，这两个婆姨就悄悄地走开了。一个二流子听说会上黑板报，跑到编辑委员会请求免登，立誓改邪归正。工农通讯员已发展至一千一百多人，丰富了报纸的内容，加强了与群众的联系，因为他们都是各种工作的实际执行者，又提高了他们的能力，加强了对工作的信心，因为要写稿，就得调查研究，总结工作的全部过程，就得想办法，就会有办法。读报组已有一万多人参加，不仅推动生产和卫生工作，“农民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把闭塞的农民开始改造为先进的农民。缺点在于：只扩大数目字的形式主义与锦标主义倾向，已有发生。 　　文艺方面，自毛主席明确指出新民主主义文艺主要地应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后，开始了转变。今年春节，延安文艺工作者组织秧歌队大批下乡，宣传生产劳动，军民关系，自卫防奸，敌后斗争等，受到群众的烈热欢迎。称为“斗争秧歌”。另方面，发现、推动与进一步提高了群众艺术家(如刘志仁、杜芝栋等)，影响与改造了旧秧歌(如驼耳巷区的道情班子等)。缺点在于：整个看，民间文艺基本上仍是旧东西占统治地位，全边区共有秧歌九百九十四队，旧的六百一十八队，占百分之六十三·一八，新的仅七十七队，占百分之七·七五，其他属于半新半旧。至于旧戏班，还很少改造。 　　虽然还有上述缺点，但是从总的方面看来，不论在卫生、教育、报纸、文艺各方面，都已有了新的高涨。文教工作的总方针开始真正实现了，这就是为边区，为边区人民。文教工作开始成为群众性的运动了。这就是依靠群众，群众象在政治上、经济上一样，在文化上也逐渐站稳了。 　　在人民群众方面是如此，在部队、机关、学校方面，更是如此。 　　留守兵团战士的文化，已有显著的提高。据去年春季统计，识一百字以上的百分之二十九，—百字到五百字的百分之二十七，五百字以上的百分之二十，能看能写的百分之二十四。今年当更有提高。 　　工厂工人，直属机关学校杂务人员的文化教育，个别已有新的进步。例如知识分子与工农交朋友，进行分散的识字教育，组织春节宣传队，深入农村，推行卫生方针等等。但还不普遍，不深入，不经常。根据几个机关学校的统计，杂务人员的文盲与半文盲一般还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工厂工人中为数亦不少。基本原因在于首长不负责与行政不重视，在于主管机关与文教工作的领导机关不注意，工厂领导上不帮助。从思想上解决这个问题，及从组织上贯彻这一工作，已经是时候了。 　　最后，关于今后应该怎样做的意见。全面看，文教工作还只是初步走上正确的道路，群众对文化的自觉要求，还只是开始，客观情况的严重性(惊人的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盲，大量的迷信与不卫生等等)，还没有减轻。今后的任务就在于：在不妨碍生产和服务于生产的条件下，开展卫生、教育、报纸、文艺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在五年至十年内，坚决消灭严重的人畜死亡现象与男子四十岁以下、妇女三十五岁以下的文盲，普及卫生习惯，普及新民主文化，消灭封建迷信在群众文化中的优势。为此就须在已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做到以下各项： 　　第一，政策方面：由于是一个反对一百五十万人民头脑里的敌人的困难斗争，孤军奋战，必然失败。必须实行广泛的统一战线政策，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中间力量，团结、帮助与改造他们，使之与我们并肩向封建文化的残余进军。反对投降封建残余的倾向，又反对打倒一切的倾向。其次，由于是一个在陕甘宁边区、在农村环境、地广人稀、劳动力不足等等落后条件下进行斗争，忽视群众的需要与自愿，必然失败。必须坚持民办公助的政策，以村庄为单位，使群众乐于接受，乐于普及。纠正民办仅为解决经费、民办就不要公助(对学校的具体帮助与对教育方针的领导)、大量民办后连少数好的公办也取消等等的错误认识，又纠正命令“民办”等等的错误做法。     　　第二，实际工作方面：(一)救命第一，党政军民学各界必须针对各地具体情况，进行群众中的卫生教育：提高妇女的卫生常识，尤为中心环节。一切部队机关的西医必须兼为群众服务；帮助、研究，改造中医中药。对一切中医劝其公开秘方与经验，劝他们努力学习科学，改进自己的业务。扩大医大的边区名额外，还须开办中医训练班、护士司药训练班，增设各级学校的卫生课程。进行崔岳瑞运动，在群众自觉基础上改造巫神与破除迷信。进行改善牲畜的饲养管理教育，组织牲畜疾病的预防治疗，建立牲畜保健的专门机关或专门工作，开办兽医训练班。各分区、各县应做出具体的卫生医药工作计划，列入地方施政总计划中。 　　(二)继续有效的深入群众教育运动，改造旧学校。应分清缓急，首先消灭农村中组织起来的积极分子与乡村干部的文盲。应建立据点，各地的学校，县以下的各级政府、合作社以及模范变工队都有推广识字的责任。应重视冬学，将冬学与自卫军冬训配合，并与平时的夜校或识字组等联系起来。应利用民间所存组织形式(如庙会、教堂等)，进行各种社教活动。 　　(三)大量推广读报。各地尚未进行读报的识字组、变工队、合作社、妇纺组等，应尽可能组织读报。各市镇与较大的村庄，应在可能条件下创办真正起作用的大众黑板报。各地应组织工农通讯学习组，将通讯业务、文化学习与读报工作结合起来，各纸厂应按实际需要增加产量，以便增加报纸份数，并供给其他的纸张需要，各地通讯站的效率应加强。 　　(四)努力发展新文艺，同时大量利用人民群众熟悉的各种民间形式，秧歌短剧为最能表现群众生活和最能达到教育目的的形式，应成为中心环节。春节活动外，并应注意平时的文艺生活。各分区剧团或文工团应成为执行新文艺政策，推动群众文艺运动的支柱。 　　(五)要做好这些工作，关键在于干部。因此培养边区知识分子与有文化的工农干部，在今天就成了头等重要的任务。为此，必须办好地干班与进行各种规模较小的干部训练，分区至少办好一个中学，县至少办好一个完小。 　　第三，政策确定与实际工作提出后，就要靠首长负责，党政军民学一齐动手。象建设民主政治与发展生产一样，万众一心，努力前进，我们新民主文化的建设前途是光明的。 　　这些就是我们对于今后边区文教工作的基本意见。文教大会曾经通过了关于文教工作的决定，将提请参议会批准。希望各位参议员对文教大会各项决定和我的发言，详加讨论，共同努力，争取边区从文化落后地区变为文化先进地区。 　　(原载《陕甘宁边区参议会文件汇编》) 　　 李鼎铭研究资料选/中共延安地委统战部，延安革命纪念馆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