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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区人民的伟大胜利——关于选举工作的报告

李鼎铭

(一九四六年四月六日) 　　各位参议员、各位来宾! 　　林主席的政府工作报告总结了抗战八年来，尤其是二届边区参议会四年来的政府工作，把成绩缺点和经验教训讲的很详细，又提出了进一步建设边区的方针和任务，并强调改进工作作风，请求大会讨论。我完全同意这个报告。我希望各位参议员多多检讨，多多批评，多多提意见。我们是各个地方的人民选举出来的，他们把他们的要求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就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就要看到什么说什么。 　　林主席的报告里提到了最近一次的选举，这次选举是边区人民的一个伟大行动，我现在就专门谈谈这件事。 　　去年日本投降，正是我们布置选举的时候。我们的选举，关系是很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有十八九个，我们陕甘宁边区是很小的一个，人口只有一百五十万，但却是最老的一个，又是中共中央所在地，其他各个解放区常常把陕甘边区当作榜样来看。大后方看共产党领导下的区域，最注意的是陕甘宁边区，民主人士看样子要看陕甘宁边区，反动分子造谣言最多的也是陕甘宁边区。所以我们的选举对全国的意义很大。所以大家都要慎重，开始先在各分区找二、三个乡试选，然后才普遍进行。结果大家是看到的，很有成效，人民发扬了民主，检查了政府工作，选出了他们要选的人，为我们陕甘宁边区今后的建设工作奠下了新的基础，又给全国民主运动以重大影响，所以我说这次选举运动，是陕甘宁边区人民的伟大胜利。     　　自从民国二十七年以来，边区人民进行过好几次选举运动，三级同时选举也经历了三次。说到民主选举，人们常把边区同英美老牌民主比较，我想比较一下也好，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的确，在民主和选举问题上，他们是我们的先生，他们有许多年历史。然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学下他们的，却超过了他们。他们不是搞直接选举，我们却都是直接的，如乡、县、边区人民代表(参议员)都是由人民直接选举的，他们更不是完全普遍和平等的，英、美两国一向都有民族、人种的限制。对其他民族、人种总不能一视同仁。还有社会地位、财产状况的限制，甚至如英国，一个人有几处财产，就有几个选举权，就能投几票。每个选举人还要给选举事务机关缴一百五十镑押金；在美国，则大半数的州规定选举和竞选资格，要以缴纳一定税款为标准，还有居住年限的限制，如在美国，它本来是块新大陆，全靠移民移来，但不是所有移民都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的，众议员要居住七年以上才能有被选举权；参议员要居住九年以上才有被选举权。还有文化程度的限制，要能读能写的才能选举和被选。我们有什么限制呢?我们限制汉奸卖国贼，限制经过司法机关判了罪剥夺了公民权的，限制神精病患者，如疯、痴、癫、狂；此外，什么限制也没有了。凡是十八岁以上的汉人、回回、蒙人，不论男女，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毫无限制。 　　如此看来，我们是完全做到了普遍、直接、平等、自由等选举原则，他们只是部分做到，不普遍不直接不平等不自由的地方还很多。这是边区选举制度的第一个重要特点。 　　这次的选举和过去一样，把这种特点完全反映出来了。比如一百七十位边区参议员里头，有工人六，贫农十八，中农六十九，富农二十六，商人九，地主三十四，其他八，其中有回回三个，蒙古人三个，妇女七个。这无疑地反映了边区内部的社会关系和民族关系，社会关系上各阶层是完全平等的，民族关系上汉族与少数民族是完全平等的。    　　再么各级议会里头农民代表占相对多数，有的占绝对多数。为什么呢?因为全国农民占百分之八十以上，我们这个地方更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在这种情况中，农民代表自然就多了，这是极其合理的，但这种合理的结果，如果没有选举制度上的这一特点，是不可能产生的。 　　边区选举制度的第二个重要特点就是三三制。共产党方面限制自己的候选人，并且反转来替各党各派、无党无派提出候选人，替各阶层提出候选人，为他们竞选，外头那会有这种情形；人家是自己竞选还来不及呢。这一个特点，在民国三十年二届参议会时就完全实现了。在二届大会里，原决定政府委员选十八人，按三三制能选共产党员六人，因为是自由选举，结果多选出了一个，他们就定要退出一个，又补选了一个无党无派的人。各县常驻委员会和政府委员会选举中,也有共产党员过三分之一的，呈报上来后，就叫他们超过的统统退出来，另外补选其他党派和无党派人士。这届选举结果，共产党在绝对多数的乡代表里头不够三分之一；在县和边区议会里三分之一，有的地方稍多于三分之一，因为是地方人民直接选举的，不可能追回去，但在县常驻会与县政府委员会里头，就一律只有三分之一。所有这些情形，都是我亲自见到的，也是大家亲自见到的，所以国内外还有个别分子说边区政权是共产党把持包办，我想是很可笑的。我想要找把持包办，只能到国内外独裁主义者那里去找。我们这个地方，却是建立了大家有职有权的民主政府。     　　还有第三个重要特点，就是在选举中检查政府工作。这次选举，我们比以前任何一次更强调检查工作是办好选举的关键。政府工作人员不仅向人民报告工作就完了，还要自我批评，自己说出自从被选举以来做过的种种事情中有什么缺点；人民不仅听取工作人员的报告，并且可以亲自动手检查政府工作，发现问题。开始，好多地方的老百姓不肯说话，第一怕得罪人，第二怕不顶事，我们政府工作人员就保证不会报复，一定生效，因此，如延安、鄜县、延川、志丹，曲子、合水、镇原、新正、新宁、赤水、吴旗等县，经过这样的检查后，就发现了两万一千多个问题，并且随发现随解决。据我知道，现在已经解决的已达一万七千多个，大概在总数里占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余没有解决的，都是因为乡上不能解决，交到县上解决，有的在县上也不能解决，如负担、税收、婚姻，尤其牵涉到上级领导作风等，这些没有解决的问题，在这次大会上或大会后，都要迅速设法解决。 　　检查工作就发现了很多问题，就着手解决，在这里头我们取得了经验教训，知道人民对什么事满意，对什么事不满意，看出会后应该努力的方向是什么。所以这次选举为改进工作奠下了基础，许多乡代表会就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并获得良好结果的。 　　在检查过程中，不仅发现了问题，同时又识别了人员。对政府工作人员，某某好，某某不好，过去只是议论，经过检查后，人民就认清了谁真是好的，谁真是不好的，因为要选举好人，就要认识好人，检查工作就为认识好人打下了基础。老百姓都说：这次选举是头瓜里选头瓜，好人里挑好人，这样好人纷纷选出来了。如根据延安市、安塞、固临、延川等地的调查，全部二千七百六十三个乡代表中，绝大多数是在群众中有广泛信仰，威信很好的。县和边区的参议员也是如此，就已有的材料看，全是选的公正人和先进分子。我们在选举前提出放手检查工作是办好选举的关键，当时还没有实践证明，选举后，乍证明这个方针确实是正确的。 　　这些特点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新民主主义来的。新民主主义就是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民主义，是照顾各阶层利益的，无论是地主、资本家、工人、农民都要照顾。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我们都实行了，我们为了民族的生存，前仆后继，再接再厉，八路军、新四军在前方坚持抗战没有一天松懈过，我们在后方为他们照顾家属，安置伤残人员，培养干部，整训部队等。我们的人民自己管理政权，发挥着各种自由权利。还有，大家都是从民间来的，看看人民的生活怎样了，近年来我虽然在政府里，但是也见到些反映，农民从生产从减租减息中确实改善了生活。而且一天一天的改善，走向普遍的丰衣足食。  　　人民生活改善了，政治积极性就更加提高了，加上上述的选举制度，人民就把选举运动认定是自己的事，不是旁人的事。所以从检查工作到选举代表的三个月过程里头，就连许多还不到十八岁，还没有选举权的少年与儿童，也做了不少与选举有关的事情。至于选民就绝大部分卷入了浪潮，他们有什么说什么，自由酝酿着候选人，没有因为亲戚朋友而要私情的；在选举代表时，如志丹、子长、曲子、环县等地区，就有百分之八十七的选民投了票，就是百个选民中有八十七个投了票，这只是平均数，最高的是百分之九十六，就是百个选民中有九十六个投了票。他们从自己的经验中证明坏人可以去掉，不要怕；好人也会有缺点的，但好人的缺点确实是在诚心诚意地改进。所以他们就大胆地批评坏人，不给他投豆子，善意地批评好人的短处和赞扬他的长处，仍旧选举了他，又新选出许多新的好人。因此乡代表会也就活跃了，如延安县李家渠乡代表会在第一次开会时就通过了三个提案，一个是在一条要路上修座桥，一个是要立个市场，一个是要建立治安小组。这些提案在乡政府领导下很快就实现了。选举办法好的例子很多，要都举出来不胜其繁，再举一个米脂民丰区三乡的例子，那个乡这次选举做的非常之好，起初工作人员情绪有些不高，为什么?这就是在抗日战争中我们有照顾不到处，对区乡干部生活有些照顾不到，他们要工作，也要生活，要当公家人，又要管家庭，有这些困难，他们的情绪就不高。三乡解决了些他们的困难，他们的情绪就提高了。在群众里头，群众有什么就说什么，人民酝酿候选人，也没有亲戚朋友耍私情的，选举了公正的人；投票的占百分之九十二，其中少数因病或因事不得来。并且还贯彻了三三制，在二十四个代表中，共产党员占八个——三分之一；在代表会上讨论，解决了许多问题，如变工队过去有很大的组织，不适合分散的农村，现在大小、时候都按需要；乡政府机构、制度也要改进，这些都适合一般人民的要求。这样的例子还很多。经过选举运动，人民的自治积极性大大提高了。    　　因为有这些特点，所有乡村干部也更加提高了自己的上进心、自信心和工作积极性。过去我们的村乡干部是有缺点的，有些事要做，他们拖着不做，或者硬做，要命令，随便捆绑人、处罚人的事也是有的。这次选举，他们也从自己的经验中证明群众的眼睛是公正的，群众合在一块，并没有偏三向四，营私舞弊，或存心报复，他们了解了只有他们自我批评是诚恳的，并且能接受群众正确的批评，群众才会拥护他们，而且一定拥护他们，而这样的人，是批评不倒的。这样他们就有进步了，我举一个例子，比如延安李家渠乡长卜清旺，这个人本质上是个好人，但是群众对他有些不满意，觉得他态度有些不好，而且懒于下乡。可是经过这次选举运动的教育，他改正了，确实改正了，有一天，李家渠集市，他解决了十多件案子，一概是平平和和解决的，没有发过一点脾气，这是他的态度改正了。并在选举后经常下乡，布置秋翻地、冬学等。还有个自卫军排长，他也是对群众态度不好，在李家渠吃了人家的东西不给钱，大概是浪里浪当的这号人，自从选举中大家批评他以后，也改正了，欠下人家的钱统统开销了。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有些村乡干部在经过和接受了群众的批评后不再要人督促，自己能主动找工作做，把“拖”，“不顶事”没了，并且能和群众商量着做，把“硬”，“命令主义”也多半取消了。     　　世上有一些人，犯了很多错误，做了很多坏事，人家指出来了，还说人家不对，还要坚持坏下去。我因此想到过去的一些专制皇帝来，他的错误，是没有人敢批评的。有些皇帝实在做得一塌糊涂，弄得人民起来了。有些大臣看开了，提出来要他下个罪己诏，征求直言，他就下了个罪己诏，说：“一切事都是我的过，大家看见我有什么不对处，尽管说出来。”但他说是这样说，改却一定不改的。但现在中国有某些人，不仅不改，连说也不许人家说了，在顽固性方面真是比专制皇帝胜了一筹。 　　从这些群众和干部的新情况中可以看到，我们这次选举运动是发扬了高度的民主，因此获得了很好的结果。     　　但是应该指出一点，还有个别地方的选举办的不大好，预先发动时就一般化，不按具体情况来，思想酝酿就不够。乡政府工作报告，县上发给他一个格式，他就照样填上点事实，潦潦草草报告几句完事，有的则是本“流水帐”。也有这样的现象，就是忽视检查工作，他们说：“选举就是选举，检查工作干什么?”所以不发动群众，群众也就不积极，问题也就很少，不是存在的少，而是群众不肯说，选举工作也就搞的冷冷清清。也有这样的现象，就是怕麻烦，在开会时，随便提出几个人，问大家同意不同意，民主没有发扬起来，谁会说不同意! 于是马马虎虎进行了选举，有的还是丈夫代婆姨投的票。所有这些毛病，都是从一个原因里发生的，就是干部的思想没有搞通，群众没有发动起来，因此群众仍旧是消极的，干部仍旧是模模糊糊的，连自己工作中有些什么缺点也找不到。曾经存在过这些毛病的地区，领导上应该想另外有效的办法把它补救过来。 　　还应该指出一点，我前面说群众的自治积极性提高了，干部的工作作风改进了，但这些都还不普遍、不巩固。所以林主席在报告中着重提出加强乡村自治，改进工作作风，他说的很明白。他的这些主张，我都是极端同意的。 　　这次选举不止是给区乡干部上了一课，并且给政府的上级机关上级工作人员也上了一课。请看各处的代表会都很清楚的指出上级领导有急性病，本来不是骤然能够办到的事，偏要赶着办；并且还有求之过高的毛病，本来人民的觉悟程度和地方上的人力物力还不可能，偏要勉强叫办；并且还有官僚主义，工作只是布置，只是发号施令，不顾这个工作布置下去是做好做坏，没有检查。因为领导上有这些毛病，所以下面发生很多偏向，领导上要自我批评，不能仅责备下面。 　　这次选举启示了我们，所有问题的根子绝大部分是在农村里头。大家想一想，我们政府工作人员做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人民；在咱边区，尤其为的是农民。所以领导正确或不正确，好或坏，要照镜子在哪里照?就要在农村和农民中照；他们要兴的利兴了，要除的弊除了，这就是领导得好；要不然，那怕你表面说得怎么好，也是领导的不好。还有，乡村干部是不是真正在替人民兴利除弊，或者他们里头还有乱没收老百姓的东西，乱罚人，耍态度，耍私情等情形，也都要从村乡才能发现出来。因此我想，政府上级机关的人员要有计划的下乡。坐在机关里，门儿闭住想，想不出来的，只有到乡上去照，才能照见那里还有些灰尘，赶快把它洗掉；也只有到乡上去挖，才能发现问题的关键在那里，马上解决它。这样下情了解了，领导的正确性了解了，工作检查了，问题就地解决了，并且由此取得了经验，作为领导和推动全局的根据。这是医治今天我们政府领导人员的毛病的良方。 　　检查要和奖惩联系起来，没奖惩，检查不生效。三一年县长联席会议上我曾讲过，有个别贪污腐化，欺负人民的人没有受到处罚，有许多埋头苦干，爱护人民，尊重人权和财权的人没受到奖励。我们上级为了推进工作，处罚一个人，可使全体警惕，奖励一个人，可使全体兴奋。所以今后，应把奖惩的事执行起来。 　　诸位参议员都是从人民中来的，这就是人民的镜子呀! 各地各级政府的好坏，是瞒不过诸位的。因此，我希望诸位把意见多多地讲出来。民国三十年我进了政府，有一次回家，看出上下有点膈膜，下面的工作上面有不甚了解的地方，所以当时我就想应该有什么办法使下情能够经常反映上来。我想最能反映民情和下情的是参议员，诸位受人民的委托，反映民情和下情是责无旁贷的，是最适当不过的了。诸位是人民的代表，也就是政府工作的监督人，希望经常监督政府改正各种缺点。我想，只要确实为人民兴利除弊，那一切工作的缺点是可以克服的。因为我们的缺点是同成绩分不开的，是成绩里头的缺点，是在真正为群众服务这个主义下的缺点，这样的缺点是一定会克服的。 　　现在我们大体上说来，环境是改变了。停战协定、政治协商会议决议和全国整军协定奠下了全国和平、民主的基础。但是有些反动分子正在继续挑衅，因为他们在八年抗战中混水摸鱼，发的国家财很多，所以他们还想继续混水摸鱼，所以他们就想推翻这个和平、民主的基础，想乱，想打内战，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但我们中国人民是受不住了，我想全世界人民也受不住了。我希望全国爱好和平民主的人土大家团结起来，反对这种自私自利的，祸国殃民的大阴谋，为和平、民主奋斗到底。我今年六十六岁了，本来没有什么力量奋斗了，但是诸位参议员为民主奋斗的热情鼓舞了我，我愿意追随在诸位之后，追随在全国社会贤达之后，为和平、民主的新中国奋斗下去。 　　(原载《陕甘宁边区参议会文件汇编》) 　　 李鼎铭研究资料选/中共延安地委统战部，延安革命纪念馆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