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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迷雾茫茫
涂绍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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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伯渠风尘仆仆赶回上海,立即开始联络反袁力量,先后被派到汉口、长沙等地组织反袁机关。因为日夜奔忙,终于积劳成疾,只得于三月二十三日入上海仁济医院诊疗。
  困卧病床,他的心境却无一时宁静。自从袁世凯元旦登上“洪宪”宝座,遭到了全国人民的坚决反对,这个无时不在做着皇帝美梦的窃国大盗,迫于时势,“登极大典”一直不敢如期举行,并且最后在四面楚歌之中,不得不宣布取消帝制。然而神州大地,仍然窒息在北洋军阀反动统治的桎梏之中。住院期间,几位湘籍同志常来看望,谈及湖南近况,对袁党鹰犬、湖南督军汤芗铭荼毒人民的罪行,无不深恶痛绝。
  汤芗铭出身举人,早年曾留学日本,后来去英国实习海军。辛亥革命前夕,一度混入兴中会,因欲盗窃孙中山所藏兴中会名单向清廷告密事败露,即被开除会籍。从此,他一头扎进袁世凯怀抱,深受赏识,不久便由天津缉私兵舰上的一名小职员,升至海军次长。为了彻底根绝革命党人的活动,于一九一三年十月被袁世凯派至湖南任查办使,以夺取西南各省门户的湖南地盘。
  汤芗铭一到长沙,谭延闿便被迫出走。于是,这个外号“汤屠夫”的杀人魔王,便大开杀戒。他一方面广植爪牙,刺探民隐,大肆搜捕革命党人,他所修建的一所规模巨大的陆军模范监狱,很快便成人满为患;一方面,他为了使革命党人服罪,指使其军法课长华世羲滥施毒刑,轻则“皮鞭”、“铅鞭”、“铁杠”、“军棍”、“夹棍”、“拶子”,重则“钳指”(削竹针刺入指甲)、“煨烙”(铺红炭于地,令人裸体辗转于上),“剥肤”(划人头顶成十字形,旁立四人,四向分扯)、“针刺”(以长铁针刺入女犯人下部)、“双龙拱手”(以大洋钉钉人手指悬于木柱)等等,惨绝人寰。故湖南人民称“汤屠夫要政:抄、押、杀”。仅长沙一地,先后被他杀戮的就达万余人之多。
  汤芗铭的暴戾,激起了湖南人民的强烈反抗,反袁驱汤斗争从未停止。但是,正当林伯渠在仁济医院诊疗期间,他得到了辛亥革命时的战友、民义社领导人杨王鹏惨烈牺牲的噩耗,悲愤不已。他,作为中华革命党湖南支部的党务科长,怎能不焦急万分?“无奈医生不令出院,殊为闷煞”。
  杨王鹏是先他一步被孙中山派回湖南主持逐汤斗争的。潜入长沙后,便积极整顿反袁组织民义社,并且与湘军混成旅约定,由民义社发动,于二月二十八日攻打都督府。不料事泄,迫不及待,只好决定于二十一日下午提前起事,带领党人百余人,分头袭击都督府和警察署。当他和龚铁铮带人冲进府署大门,冲入署内前坪时,不料事先侦察不详,此时正值一营官兵在前坪内操练,一阵猛烈地机枪扫射,党人牺牲大半,杨玉鹏也因重伤昏厥就擒。汤芗铭命人将其抬入内厅,喷淋冷水令其苏醒。杨王鹏醒过来后,痛骂袁世凯叛国罪行。汤芗铭恼羞成怒,命人割断他的舌头,他仍瞑目举手,喃喃咒骂不止,于是,惨无人道的“汤屠夫”便令人挖取他的心脏,并加以肢解而死……
  林伯渠心急如焚,再也等不得病体痊愈,便匆匆赶赴湖南。这时正是湖南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刻。汤屠夫的鹰犬遍及大街小巷,挨家挨户清查“乱党”,长沙城内,执刑的号声经常是呜呜不绝。
  汤芗铭对革命党人的疯狂屠杀,不但未能挽救其主子行将覆没的命运,他本人也很快陷于四面楚歌之中。一九一五年十二月,蔡锷在云南组组护国军起兵讨袁,并宣布云南独立。不久,以程潜为司令、林修梅为参谋长的湖南护国军司令部也宣告成立,林伯渠在这支部队中任参议,专负策动各路友军共同驱汤之责。及至一九一六年九月,湘西、湘南各县起义队伍纷纷宣布独立。
  凶残狡猾的汤芗铭见云南、贵州、两广、浙江、四川、陕西等省都相继宣告独立,袁世凯取消帝制,失败已成定局。因此也随机应变,于五月二十九日宣告湖南“独立”,并致电袁世凯“深望毅然独断,即日引退”。
  正在四面楚歌,惶惶不可终日中的袁世凯,忽得自己一手提携的宠臣亦已“倒戈”,深感大势已去,当即昏厥。六月六日,这个臭名昭著的窃国大盗,便在众叛亲离,举国唾骂的忧郁之中死去。为此,时人曾将汤芗铭之通电戏称为“送终汤”。
  尽管汤芗铭发出“独立”通电,然而湖南各界人民并没有为他的花招所迷惑,一直坚持驱汤斗争。程潜、林修梅等得知袁世凯死去的消息,喜出望外,立即率部攻击湘潭,迫使汤芗铭令北军一部阻于长、潭之间。同时,起草《护国军湖南总司令程潜布告汤芗铭罪状》,通电全省。
  七月一日,护国军第二旅由宁乡的道林进迫长沙,汤芗铭此时已如惊弓之鸟,急派所部模范团两营来阻,两军在道林附近遭遇。林伯渠奉命潜入敌营,暗中策动,使两营北兵全部倒戈。这时,驻扎在省城的湘军意欲联合援湘桂军进攻都督公署,汤芗铭闻讯后,大为恐慌,四日晚,仓惶遁走。后来,程潜在记护国之役诗之小序中曾简要说明这一历史:
  ……六月,袁死。其党汤芗铭据长沙,驱兵来战。伯渠策军及道林,汤部悉降。汤遁,全湘底定。
  汤芗铭逃走后,北洋政府继任总统黎元洪七月五日下令陈宦为湖南督军兼省长,陈未到任前,推定驻湘桂军都督陆荣廷兼任,但遭到湖南各界人士的坚决反对,临时推举刘人熙代理。这时,觊觎湖南省督军兼省长宝座已久的谭延闿已在暗中控制了湘军实力,及至八月四日,北京政府见他有赵恒惕、陈复初等军界实力派的支持,正式改命谭延闿为湖南督军兼省长。相反,在反袁驱汤斗争中屡立战功的湖南护国军司令程潜却被排挤出走。
  这场反袁驱汤斗争,林伯渠始终置身其中。自四月十二日至七月二十六日,因衔命奔走于湘鄂,情势十分危急,他的日记也告中断。但他在四月十一日的日记中,仍清楚地写道:
  “午后启行。
  此后奔走湘鄂,迄五月二十九日汤氏在湘宣布独立及汤氏七月五日之出走,皆危险时代,故不记。他日有暇,当略编政态与就中艰苦情形,备观览焉。”
  2
  刚刚登上湖南督军兼省长宝座的谭延闿,外号“水晶球”,素以圆滑著称 程潜被他排挤出走后,为了稳定时局,对程潜所部人士却多以委用。因为林伯渠在反袁驱汤斗争中是有功之臣,也被委任为省公署秘书兼总务科长,不久,又改任政务厅长。
  林伯渠并不迷恋既得的官场地位和社会声望,而是继续组织革命力量,探求革命道路。
  这时,覃振奉孙中山之命,已在长沙设立中华革命党湖南支部。为了团结更多的革命人士,林伯渠又协同他组织起一个新的革命团体正谊社。推选龙璋为社长,覃振为副社长。
  活动频繁的正谊社,实际上是中华革命党湖南支部的公开联络点,作为党务科长的林伯渠,经常来这里参加会议,与覃振等人商谈时局,推动活动进展。
  当时政局,表面上似乎已经平静,但实际上南北军阀间的互相倾轧并未停止,政权仍掌握在北洋军阀手中。林伯渠常常为此深感忧郁。一九一六年九月二日,他由长沙取道武汉来到上海,拜会了孙中山、蔡锷,并与黄兴、谭人凤等人切磋。
  此次上海之行,对他启发很大,特别是孙中山那种百折不回的革命精神,更使他深受鼓舞,坚定了革命胜利的信心。在返回湖南的归途中,曾作《江行》五古二章,触景生情,抒发了此次上海之行的所感:
  其 一
  江行我最乐,
  况乃逢秋高。
  仰面观飞隼,
  依然翔九皋。
  人生感百虑,
  何日足逍遥?
  好玩太上旨,
  且去理残胶。
  其 二
  一矶中流立,
  断崖若可攀。
  急流回骇浪,
  寺古挂岩边。
  暖暖云中现,
  日出影又添。
  舟人欣共语,
  此处足流连。
  回到长沙以后,林伯渠一面应酬公务,一面邀集葛方焘、彭蠡、聂俊、张自雄、荆嗣佑、杨丙等原神州学会湖南会友,在榷运局召开筹备会议,决定恢复神州学会活动,并在长沙《大公报》联名发表公告:
  神州学会会友鉴:启者,本会同人散居长沙,亟应整饬会务,以竟切磋问学之志。兹假吉祥巷洞庭寄庐为通信处。会友见报,希即投函该处,报告本人住址。以便有事通知。
  公告发出后不久,神州学会的活动便很快恢复,而且每月召开一次演讲会。林伯渠不但每会必到,还多次主持演讲。他在一九一七年四月底的一次演讲中强调:
  一、近来吾国人士,有专心求学而无会者;又有徒有会名而无学者。本会须学、会两字并重。
  二、近内地各社、各会皆随政潮及社会风习转移者,本会则当以转移社会风气为己任。
  三、凡一团体,必有一共同之精神及信条,颠扑不破,乃能永久存在。本会既合无数不同党派,不同学派之各种分子,宜取简章第二条“敦崇气节”一语,为本会最高之信条,联贯之精神。盖迩来留学生失社会信仰者,非关学识,乃人格问题也。云、贵起义誓师,有“为国人争回人格”一语,吾神州学会嗣后进行,亦当以为留学生争回人格为职志……
  林伯渠自从东北回到湖南,几年来一直是风尘四海,家中老少,从来无暇顾及。好在伍崇贤随他一道回来之后,得以受聘常德或家乡县城的女子学堂任教。收入所得,也能勉强维持—家生计。眼下,他觉得生活基本稳定,便把全家接到长沙居住,几个弟弟也来省城念书。即便如此,作为一个革命党人,他与当时一班官僚政客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后来,他的女儿秉蘅曾这样回忆父亲在长沙时的一些往事:
  ……我们住在长沙的时候,是和我父亲的堂兄浴凡二伯住在一起的……家中来往人客很多;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有些来客和他们高谈阔论,兴致很好。还有那么一种客人,畏畏缩缩,蹩手蹩脚,恭恭顺顺,还带着一大堆礼物。这种来客准会倒霉,父亲对他们先是训斥的态度嚷嚷一通,然后要听差的抱着礼物把他们送出去交还,经常指示家中上下人等,不许私下接受送礼。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之后,常听到父亲的朋友们赞许他为人正直,廉洁奉公……
  在长沙的时候,林伯渠有一个叫曾福的听差,是从常德乡下来当兵的青年人。因为家中贫苦,未曾上学。曾福人很机灵,也聪明好学。因此林伯渠每当忙完公务,常常抽出时间教他识字。这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少背后议论,说他把听差的“惯”坏了。其实,他的这些廉洁和民主作风,正是在身体力行他所倡导的“当以转移社会风气为己任”。
  3
  一九一七年——一个风云变幻,动荡不安的年代。
  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击败了黎元洪、张勋之后,担任了北京政府国务总理。当他从日本政府获得二万万元以上日元的卖国借款后,决计用武力统一中国,并且宣布废弃了《临时法约》,不得恢复旧国会,而自己却组织起“安福俱乐部”,不断扩大个人权势。但此举遭到了西南各省军阀的坚决反对。
  这年七月,一些被解散的旧国会议员和一部分海军,拥戴孙中山在广州召开了非常会议,组成了护法军政府,推选孙中山为大元帅,于是,南北对峙的局面很快形成。
  段祺瑞上台以后,便武力向南进攻。谭延闿自己的宝座朝夕不保,于是主动向段祺瑞提出辞呈。很快,段祺瑞便另委他的亲信傅良佐督湘。
  当时,省公署的职员们对傅良佐督湘均表示反感,纷纷向省署提出辞呈。林伯渠料到情况将发生变故,事先把一家老小派曾福护送回临澧老家。不几天,他果然得到委任他去美国研究财政的命令。
  八月三十一日,他交卸了省公署总务科长职务。接着,谭延闿借词回籍扫墓,也微服潜往上海。
  北京政府为了巩固傅良佐的地位,并筹划进窥两广,先后派直军王汝贤、范国璋开进湖南。傅良佐一到长沙,就下令将驻扎在衡阳、永州一线的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林修梅撤职,同时,感到零陵镇守使刘建籓是谭延闿特意布下的一着棋子,对他盘踞湖南深为不利,于是立即下令调省,另委派水上警察厅长陈璩璋前往接任。并派邹序彬接替林修梅的职务。不料刘建籓、林修梅两人早有默契,鉴于傅良佐来者不善,又闻海军、两广、云南各省已告独立。于是,两人便于九月十八日联合发出独立宣言,通电全国:
  ……时局变乱,欧战绵延,我国际此时期,政治革新,时机本善。
  乃前者袁氏执政,以私害公,袁虽败亡,民力已挫。我大总统依法正位,方用中执西,以奠邦基。奈自徐州谋乱,段氏以国务总理任内主张,违法横行,破坏国纪。我大总统为保国起见,令免厥职。段随忿不奉命,嗾使蚌埠首先叛乱,辱迫总统,解散国会,国之纲纪,已被扫灭无存矣。然犹以我大总统守正居中,莫逐私愿,阴怂张勋复辟,将总统迫去,民国推翻,阳为讨逆兴兵,久据国家政治机关,集合私人,组设政府,自称总理,为所欲为,以借债备诛锄异已之用,并以元执国中当要之权。
  乃两粤宣言护法,则易湘督以武力征服之图。川中构兵,其实刁煽,以便收拾西南之计。凡此种种,举国皆知,为国之殃,较袁为甚。倘承认所组织之政府,为可行使统治权,国之危亡,势可立见。
  是以海军、两广、云南各省早宣言独立自立,誓不肯附私党以存民国之精神。建籓等治军湘南,保国卫民是为天职,特率湘南军民子弟,宣告自主,与段政府脱离关系,一切军民政务,均与海军、两广,云南一致进行……
  通电发出后,刘建籓、林修梅立即宣布湘南二十四县为戒严区域,傅良佐派来的陈璩璋、邹序彬一一被拒绝入境。这使得骄横的傅良佐极为惶恐,仓忙备战,宣布长沙各属戒严。
  两广和云南独立后,孙中山就密派程潜回湖南运动护法,刘、林起义一星期后,程潜便从广州来到衡阳,被推为护法湘军总司令。
  起义通电发出之前,林修梅便将起义决定告诉了林伯渠。这时,林伯渠虽然已明令委往美国研究财政,但当此多事之秋,他怎能回避革命斗争而只身去国呢?眼下,他正在临澧乡下小住,刘、林起义通电发出的第二天,便辞别家人前往衡阳。
  林伯渠来到衡阳,即加入起义部队,任湘南护法军总司令部参议,兼管部队供给。不久,便代表程潜等前往广州会见孙中山,报告起义情况。十月十七日,他被孙中山委为大元帅府湖南劳军使,返回湘南慰问起义将士。三天以后,孙中山在《复程潜刘建籓林修梅嘉奖起义讨贼电》中称:
  段逆窃柄,国法攸斁,衡永首义,万方警省。既开天下之先,已褫奸人亡魄,会师武汉,直在指顾。疆场贤劳,曷胜系念。兹林祖涵驰往存问,藉致拳拳。惩奸回之奰逆,我武维扬。系国本于苞桑,共拜嘉贶。
  不久,谭浩明率桂军一部进入湖南,奥军马济部也随后开到,组成了湘粤桂联军,推谭浩明为总司令。继而护法军分路反攻,战局急转直下,特别是萱洲河一战后,北军锐气大挫。十一月中旬,王汝贤、范国璋发出停战通电,吓得傅良佐张惶失措,慌忙逃出湖南。由于全国人民的坚决反对,段祺瑞不久也告倒台。
  护法军进入省城以后,推举谭浩明为督军,程潜为省长。由于谭浩明复电反对,均未就职。后来,谭浩明擅自取消省长制,在联军总司令部之下,设民政、财政两厅主持政务,林伯渠即被推举为财政厅长,易象为民政厅长。程潜因实力所限,又鉴于大敌当前,只得率军驻防湘阴、岳州一线。
  由于林伯渠和易象同是革命党人,又是共事多年的好友,两人便携手合作,筹措军饷,大力支援前方将士。当时,人们都评价他们比前几届政府确实廉明,有一定程度的革新气氛。因此程潜出驻岳州,调度作战,仍能指挥若定。
  4
  然而,护法军刚刚在湖南执政几个月,段祺瑞又得到了日本第二批卖国借款,终于东山再起,重任国务总理。他上台后不久,即与冯国璋策划,下令讨伐谭浩明、程潜,兵分五路向湖南狂猖进攻。
  一路以曹锟为两湖宣抚使,直辖直系军阀吴佩孚第三师和五个混成旅,统筹全局,以策应各方;一路以张敬尧为前敌总司令,统率皖系第七师,正面进攻岳州;一路以张怀芝为湘赣检阅使,率部由江西铜鼓、萍乡进攻湘东;一路以吴光新、冯玉祥所部由湖北沙市渡江攻湘西。兵力总数五十万余人,浩浩荡荡杀奔湖南。
  一时间,湖南境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民群众惨遭兵祸离乡背井,尤以洞庭湖滨诸县为甚。当时,民间曾流行这样一首民谣,述其惨况:
  不得归,不得归,
  北风何事向南吹。
  洞庭青草都成碧,
  堪叹群生性命危。
  护法军虽然英勇抵抗,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只得放弃长沙,往湘南方面撤退。一九一八年四月三日,段祺瑞委任的湖南督军兼省长张敬尧上台,湖南政权遂又控制在北洋军阀手中。接着,吴佩孚又攻陷衡山、衡阳,护法军只得退守郴州、永州一线。
  林伯渠一方面随军征战,一方面竭力为统一湘南事权,谋求护法营垒团结而奔走。因为这时谭延闿在桂系军阀陆荣廷的支持下,又回到了湘南,并以“督军”相称,驻节永州;而程潜则为湘军总司令,驻节郴州,一时间,两个统帅互不相下。
  林伯渠对于谭延闿一向不以为然,特别是大敌当前,对他那种于护法宗旨而不顾,一心争夺势力的行为深为反感。但为护法大事计,他只好前来永州,力劝谭延闿隐退。但谭延闿固执已见,终于不为所动。
  这谭延闿人虽刁滑,却写得一手好字。临别时,林伯渠为了讽刺这个既没有几个兵,又不能带兵打仗,却要争夺湖南地盘的空头督军,特地录了一段《诗经》请谭作书,诗云: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犭詹)兮?
  诗意指责他既不耕种,却偏要获取农民的果实;既不狩猎,却在觊觎别人所猎取的兽物。而谭延闿这个厚颜无耻的政客,却毫不动声色,沉吟半晌,从容挥毫,有意在作书的宣纸上多留些空白,以小字略记林伯渠嘱书之事后,也别有用心地录《诗经》句于其后: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意思是说,偌大的桑田中,并没有几个人采桑,湖南地盘之大,大家同逐张敬尧,一道追回长沙,岂不为好?其奸滑狡诈,略见一斑。
  不久,谭延闿暗中勾结与张敬尧素有积怨的吴佩孚,将其驱出湖南,他自己便又堂而皇之的再次登上省长兼督军的宝座。
  这次南方各省的护法运动,形式上虽然是孙中山领导的,但他当时的处境却十分艰难。因为护法运动名义上是反对篡窃民国的北洋军阀,但其具体口号只不过是恢复民元约法、民元国会,对于广大人民群众几乎没有什么号召力。此外,广州军政府所依靠的主要力量是南方军阀势力,而这些军阀始终所考虑的仍是千方百计保住和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护法不过是幌子而已。因此,他们一方面表示同意孙中山北伐,一方面又暗中与北洋军阀势力眉来眼去。及至一九一八年五月,处于军阀势力实际控制之下的非常国会通过所谓《修正军政府组织法》,竟欲取消大元帅首领制,剥夺孙中山的职权,因此,孙中山只得辞去大元帅之职,愤然回到上海。他在辞职通电中说:
  ……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一丘之貉。虽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文于斯*口哓音,以致各省之觉悟,盖已力竭声嘶,而莫由取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斯之谓矣……
  在这种极端复杂和困难的情况下,林伯渠仍能明察秋毫,对南北军阀暗中来往,借和议之名,行分赃之实的阴谋予以披露。而对程潜等人,则尽力说服。一九一八年底,他在香港致函蛰居上海莫里哀路的孙中山,力陈大义。对此,孙中山极为佩慰。他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复林祖涵论分赃割据之和议必须力诛函》中说:
  来缄诵悉。彼辈果不复稍存顾虑,竟借议和以遂其分赃割据之阴私者,此于国家何与?人民又何与?而护法之旨又安在?吾党惟有竭力诛之,以求永奠民国耳。颂云(程潜)果有悔改之心,本于自觉而为奋斗,文自所乐予赞成。当此多难,相期报国耳。维转致斯意。
  面对南北军阀勾结,孙中山深受排挤,林伯渠的心情格外沉重。有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当时,他在《西湖纪游》一诗中,抒发了自己这种极其苦闷的感情:
  俊游如许才三日,
  山色湖光取次收。
  到眼烟云纷万态,
  何人台榭足千秋。
  艰难自笑非宁计,
  历碌看人共一丘。
  犹有情怀消未得,
  聚丰园里酒盈瓯。
  一九一九年二月,欧战结束,国内南北两政府各自派出代表,在上海举行和平会议,但毫无结果。此时林修梅等郴州起义部队仍在十分艰难的环境下坚持护法,为面陈护法近况,林伯渠于三月上旬亲赴上海谒见孙中山。三月十三日,孙中山给林修梅复信中说:
  顷令弟伯渠兄来沪,备述近况,并奉惠书,甚慰。湘中频年苦战,皆兄与诸同志历任其难,而兄主义坚定,贯彻始终,尤为吾党坚贞之士。南望郴中,良深注念。此次沪上和议虽开,然以北方屡怀狡诈,对陕中义军,竭力进攻,故和议又形顿挫;如再事迁延,北方仍无悔祸之意,则战衅不免再启。吾人为主义而战,为正道而战,自非奠定真正之共和,不能自卸其责。望兄与诸同人互相策励,力尽救国之天职,国事幸甚。一切除面告伯渠兄外,专此奉复。
  就在这年七月,谭延闿在赵恒惕的支持下,终以通敌罪迫程潜出走,年底,林修梅等也被排挤离开湘南。至此,一场轰轰烈烈的湘南护法起义,终告彻底失败,这不能不使林伯渠又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国家的出路在哪里,民族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林伯渠/涂绍钧.—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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