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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抗战现状及其前途*

徐向前

(一九四〇年六月) 　　记者：徐将军年来领导山东八路军转战齐鲁(1)，成绩辉煌，希将战争经过情形赐告一二。 　　答：正如一般人所知，山东抗日根据地是从武装斗争过程中建立起来的。自从韩复榘(2)不战而退出济南、泰安，山东全省陷于混乱之局，山东地方八路军游击队即率领广大人民与日寇、汉奸作了殊死的斗争，开始建立了泰山、胶东等大大小小的游击根据地，获得不少的成绩。以后这些地方八路军游击队得到主力的援助，在与日寇血战中壮大了自己，坚强了自己，成为支持山东抗战的主要力量。说起山东八路军的成绩，我手头材料不多，还不能作一个总的统计。记得总计到今年一月为止，将近两年，山东八路军作战次数是一千七百三十三次，计灭敌伪二万零九百余人，内有日寇官佐联队长以上十八名，大佐以下一百三十八名，俘掳敌伪军二千四百二十七名，同时更大量损坏了敌人的铁道、公路交通，爆破火车头三十五个、汽车五十四辆、兵舰一艘、火车站二十个、汽车站十八所，缴获数目也是很多，这里可不必细举。总观在我军战略防御、敌人疯狂向我正面进攻的时期，山东八路军做到了配合全面作战，完成阻止敌人进攻的任务。及至进入相持阶段，敌在后方以“扫荡”敌后为主，我们更胜利地粉碎了敌人无数次的“扫荡”，如鲁西的陆房、梁山战斗(3)，胶东的青阳、莱阳战斗(4)，鲁南的五井战斗(5)、孙祖战斗、青驼寺战斗(6)，鲁北的刘家井战斗(7)等，以及其他许多战斗，都相当大的打击、消灭了敌人，鲁南打击过敌人对沂蒙山区的大“扫荡”，胶东打击、粉碎过敌人三次大“扫荡”，同时泰山区也粉碎过敌人的十一路围攻，粉碎了敌人连续的大“扫荡”，鲁西曾经打击过敌人许多次的进攻。两年多中间，我们曾经收复过郯成、掖县、莱阳、栖霞、福山、范县、濮县、冠县等县城，同时，我们在山东敌人的“扫荡”与我们的反“扫荡”中，打击了敌人扩大伪军建立伪政权等“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阴谋，与敌人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我们坚持与执行了山东的抗战团结进步的正确路线，反对了倒退的逆流，进一步促进了山东抗日各阶层的密切合作，开展了山东的统一战线工作，而且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对于顽固派限制、破坏与摧残进步力量和反共、反八路军的罪恶行为，也作了严正的斗争。 　　记者问；山东抗日根据地现阶段的情况怎样? 　　答：山东虽然充分具备着建立根据地的条件，比如有丰富的物产，优越的地形，有三千八百万不愿当亡国奴的人民，又经过进步的党派、国民党、共产党、抗日的军队——八路军、东北军，抗日民主政权和人民将近三年的奋斗，但严格说起来，直到今天山东还不是一个巩固的抗日根据地。首先一个问题，就是抗日及力量发展的不平衡，比如泰山区、抱犊崮山区、沂蒙山区、冀鲁边区(8)及胶东蓬莱、黄县、莱阳、掖县等地区，共产党八路军及一切进步力量比较大，根据地则巩固。其他地区进步力量还很薄弱。第二，在目前的新阶段中，山东的“反共”，对于进步力量的限制、摧残和破坏，反共反八路军反民主反进步的罪恶行为，仍然很严重。第三，敌人对于山东的进攻一直没有放松过，今后敌人的军事政治各方面的进攻更会一天比一天加紧。虽然我们曾经给过敌人不少的打击，但根据今天敌我具体条件，还不能粉碎敌人的“扫荡”。敌人的据点，我们只能临时收复一部，还没有全部克服的力量。某些地区还在增加困难。第四，山东的抗日军队八路军、东北军，山东的群众性的广泛的游击战争，虽已有了大大的开展，但一般说，目前要转变山东局面，这些抗日军队和地方人民武装在数量和质量上尚须大大的扩大与提高。第五，山东的民主政权在奋斗中建立了基础，已经取得了广大人民的拥护；但民主政权是经常处在敌人的疯狂“扫荡”及与反共分子的搏斗的情况下面。特别是山东的旧势力不合抗战要求、违反三民主义的旧政权，千方百计对民主政权施行摧残、破坏，使民主政权受了很大的限制。第六，山东的抗日民众运动团结了山东各阶层的进步人士，团结了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人民，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工农青妇学生儿童各界救国会，直接配合军队和政权做了许多抗日工作，打击了山东顽固派妥协投降的阴谋企图；但山东有三千八百万人民，从比例与需要上说，真正组织到这些抗日团体中的数目还不算大，大部分人民还在敌人汉奸欺压之下。根据这些条件，山东目前一般情况，与在华北各个抗日根据地已经逐渐巩固的情形比较起来，还是落在后面。所以我们今天的山东还不是巩固的抗日根据地，还要求我们更大的努力，使山东抗日根据地更进一步的坚固起来。 　　记者问：山东不能很快的巩固抗日根据地的原因在哪里? 　　答：主要的原因，是山东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固与扩大的不够，山东的反共派在反共反八路军的口号下面，实际上帮助了敌人，阻碍了各阶级的团结。同时，打击敌寇政治进攻的阴谋，向群众深入的揭发和教育，有些地方也是不够的。这是山东不能转变到建立巩固的抗日根据地的主观上的原因。 　　记者问：在这些情形下，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前途如何?怎样才能转变到更有利于抗战的局面。 　　答：首先我们应该肯定地说，山东这个地区在各种具体条件上，还是能够造成巩固的抗日根据地的。山东根据地有着光辉的前途，但这一定要经过比较长期困难的过程，必须做好以下各种工作：第一，坚持团结山东的进步力量，反对任何分裂倒退的行为，扫除破坏山东根据地的一切障碍。第二，巩固山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巩固国共长期合作。第三，巩固和扩大山东的民主政权及抗日民众运动，确实实现三民主义，实行进步法令，改善人民生活。第四，扩大进步的党派——国民党与共产党，扩大进步的军队——八路军、东北军，以及那些真正反对“扫荡”，打击敌人的一切地方武装。第五，动员山东一切力量，粉碎敌寇的一切阴谋进攻，第六，以大公无私和国家至上、民族至上的光明态度，以抗战第一、进步第一的正确方针，解决山东的磨擦问题。 　　抗日军队及广大人民都深切感觉到，坚持敌后抗战，一定要建立抗日民主政权。于是抗日民主政权，通过各地人民在民主选举的热潮之下，蓬勃地开展起来，恢复了我国的行政力量。这些抗日民主政权，实现了抗战建国纲领和三民主义的“施行民主”、“改善民生”的主张，团结山东各阶层，调剂了各阶层的利益，坚决领导了山东广大人民的抗战，真正树立了谨严、俭朴、廉洁、吃苦耐劳的作风，接近了广大群众。各县县长、区长带游击队与敌人作战的英勇模范榜样，为民族利益而奋斗的牺牲精神，提高了人民胜利的信心。真正发动了广大妇女的参政运动，真正做到了帮助抗日军队与游击队工作。正因为有了这些成绩，代表了民族与全体人民的利益，这些抗日民主政权，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护。没有山东的抗日民主政权，要坚持山东的敌后抗战，创造山东巩固的抗日根据地，是不可设想的。 　　因为民主政权的一切政策合乎广大人民的需要，所以它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信。在敌人据点附近，一些工作人员，得到群众掩护，经常坚持工作，民主政权得到了敌占区人民的支持。泰山专员赵笃生，泰西专员张□南，为各地群众呼为“救星”。过去一部分人反对民主政权，但在我们艰苦奋斗的感召下，也转变态度，表示钦佩。别的区域的人民经常盼望八路军，盼望获得民主自由。旧政权之下的人民一般希望他们能实行民主的办法，我们也诚挚的希望他们能够接受人民的要求。因为不实现民主，想发动广大人民的积极性，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敌后方既然要抗战，如果要把人民双手紧紧地束缚起来，那只是为日本所希望，为敌人所喜欢。 　　记者问：按徐将军所说，民主政权的开展，民众运动的加强，是坚持敌后抗战的重要条件，不知目下山东民运情形怎样? 　　答：山东人民是在反“扫荡”、反退步、反磨擦中间组织起来的。开始时期，部分地区的党派和进步军队的力量，还处在顽固派的“者百姓不能抗日”的口号下面，致使民众运动处在沉寂的状态中。但有些地区在济南失陷后，即积极组织了抗日军队，建立于人民自己的组织，如鲁南、胶东、冀鲁边区、鲁西边区等地。但山东民运的大开展，则是在敌人几次大“扫荡”之后。由于进步党派和进步军队的号召，民主政权的推动，山东民运形成突飞猛进的向前发展的局面。在去年六、七月鲁南大“扫荡”以前，山东顽固派把所有人民抗战组织一律解散，企图以包而不办的空洞的无群众基础的官办“群众团体”，代替真正群众自己的组织。结果经不起敌人的大“扫荡”，形势一严重，即消踪匿迹，逃得不见踪影。这更使得山东人民认识到如不组织起来，是不能生存的。因之，工、农、青、妇、儿童、学生等救国会和人民自卫团等，才风起云涌地建立起来。 　　从此以后，群众不但有了组织，并且武装了自己，经常配合军队作战。如山东工人支队，在胶济路上经常袭击敌人，破坏铁路，配合军队积极行动，夺取敌人的枪械来打击敌人。泰山区的自卫团作到了配合抗日军作战，马家□战斗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孙祖战斗中，老太婆、小孩送饭烧水，把军队负伤同志们的枪拿来打敌人。山东人民配合部队袭击敌人据点的事例，多不胜举。鲁西的坚持平原的游击战，铁丝网一样纵横的路沟，比运河的工程还大，那都是山东人民的血汗成绩。泰山山区的人民，以严密的组织，经常实行戒严，敌探汉奸很难打入那个区域。在山东广大人民的觉醒下面，在将近三年的血的经验中，我们可以说，任何倒退力量，阻碍不了抗日的开展，今天，山东抗日民运不但发展了，而且走向了统一。尤其是最近山东全省参政会的成立，国大代表的选举，说明山东三千八百万人民，已经知道要生存要自由，需要走哪一条道路。 　　* 这是徐向前与新华社记者袁勃的谈话。 　　注释 　　(1)齐鲁，指山东省。 　　(2)韩复榘，抗日战争初期，曾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第三集团军总司令。 　　(3)陆房、梁山战斗，陆房战斗指一九三九年五月十日至十二日第一一五师直属队、第六八六团大部及津浦支队等部，在山东省肥城市东南陆房地区的突围战斗；梁山战斗指一九三九年八月二日第一一五师警卫营等部，在山东省郓城西北梁山地区伏击日军的战斗。 　　(4)青阳、莱阳战斗，青阳战斗指一九三八年十月十六日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一部，在平度城北的大青阳击退伪军赵宝原部的战斗；莱阳战斗即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击败伪军刘桂堂部，解放莱阳城的战斗。 　　(5)五井战斗，指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一支队在临朐西南五井歼灭进犯之日伪军的战斗。 　　(6)青驼寺战斗，指八路军山东纵队某部在临沂县青驼寺打击日伪军的战斗。 　　(7)刘家井战斗，指一九三九年六月六日八路军纵队第三支队在山东省邹平北刘家井子击退日军进攻的战斗。 　　(8)冀鲁边区，指津南、鲁西北以乐陵、南皮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