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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从上海到洪湖苏区
《谢觉哉传》编写组

  主编《红旗》和《上海报》
  一九二七年冬,觉哉到了武汉,即同先期从长沙来到武汉的徐特立一起编印中共湖北省委办的《大江》报。《大江》报原是铅印四开报,后改为八开的油印小报,主要内容是宣传革命形势和任务。
  当时,汪精卫同蒋介石同流合污,摧残革命,武汉一片白色恐怖。一天,夏明翰找到谢觉哉的住所,对他说:“省委机关多被破获,许多同志不知下落,我每天在街上乱走,望碰见人。”觉哉十分关心他的安全,问他:
  “住在哪里?”
  “东方旅舍。”
  “东方稳便吗?”
  “有一个茶房是裕泰的,他认识我,他说住在他那里只管放心”。夏明翰回答。
  裕泰是省委分设机关,早几天,已被敌人破坏了,明翰不知道。觉哉马上说:“危险,赶快搬!”夏明翰说,“是的,我正在计划搬。”他问熊瑾玎、徐特立住在哪里,觉哉告诉了他。翌日,觉哉至瑾玎处等他不见来,第二天又去等,周酉村说:“今早杀了人,口号喊得很响。”觉哉心里大惊。第三天看报,枪毙了一批共产党员,头一名即夏明翰同志。觉哉不禁怆然叹息:“多么可惜呵!”
  不久,谢觉哉来到上海,中央决定由他主编党中央机关刊物《红旗》。
  在这之前,觉哉有一次秘密的沈阳之行。这次组织上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要他作为中央代表到沈阳接收地下省委。但是,这个任务没有能够完成。因为地下省委被破坏了。但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在沈阳一家日文书店里,他买到了一本日文版《列宁主义十二讲》。觉哉后来回忆说,他买到这本书后,当时颇有“如获至宝”之感。他不懂日文,依靠同时买到的一本《日汉词典》,硬是把这本书啃懂子。读这本书是觉哉在思想上的一次飞跃,他认识到大革命失败的原因,主要是没有掌握枪杆子,没有政权。后来他不止一次地说:“大革命时,我虽然认识了党,准备以身殉党的事业,但对马克思主义一点不知道。失败了,不知道怎样失败的。路没有错,要革命、革命能成功,是肯定的,怎么革法,就很模糊。读了《马列主义十二讲》,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些道理,中国大革命失败的经过,列宁同志似乎早已预见到了。为什么这样的书,中国见不到一本?!”①
  通过对这本书的学习,觉哉的马列主义水平提高了一大步。由于结合实际学习,这才真正领悟了马克思主义的许多道理。后来,他办报刊时就是宣传这些道理,以揭露和打倒国民党反动政权为目的,高屋建瓴,把报刊办得鲜明有力。
  《红旗》是当时的党中央机关刊物。由党中央宣传部具体领导,为了解决《红旗》出版发行中的一些具体问题,觉哉决定去找中央出版部负责人毛泽民。②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觉哉身穿蓝布马甲,脚穿一双家里做的布鞋,来到了上海大通里的一栋普通三层楼房前。他轻轻地敲门,开门的是位女青年。个子不高,朴素大方,但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你找谁?” 
  “这里有一位姓杨的先生吗?”觉哉用一口较重的湖南话问。
  “你贵姓?”   
  “我姓谢,是杨先生的老乡。”    
  “啊!”女主人似乎马上明白了,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
  “我叫钱希均,杨先生有事外出了,要到十二点半才能回来,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先进屋吧!”    
  在特务、密探横行的恐怖岁月里,寻找一个自己的同志要冒多少风险啊!觉哉和钱希均的心里都踏实了。  
  这里就是中共中央发行部的秘密机关。这位叫钱希均的女青年是毛泽民新婚不久的妻子,“杨先生”就是毛泽民。她是中央的交通。觉哉主编《红旗》的事,钱希均前几天在去机关时,中央组织部长周恩来曾当面交待她,要转告毛泽民同志:有一个从湖南来的姓谢的老同志,很有办报经验,要到出版部谈有关《红旗》的出版问题。并谈到有关他的住房问题、联络问题、出版计划,都由毛泽民考虑办理。  
  觉哉进屋坐下,他们很快就认真地交谈起来。觉哉说,这次来上海,中央分配他的任务是恢复《红旗》的正常发行工作,他想了解—下《红旗》目前的发行情况以及存在的问题。他说他设想了一个方案,准备每月出版两期,月中和月初出版,不知印刷上的工作能否忙得过来。稿子由他负责写,但每期要求校对三次,初校和复校由工厂负责,最后的清样由他最后校定。他还询问了国民党的“邮检”情况等等。钱希均当即回答了她所知道的情况,同时不由得暗暗敬佩这位老同志的负责态度和细心精神。
  中午,毛泽民回来了。毛泽民是毛泽东的大弟,和毛泽东十分相象,魁梧高大的身材,长方形脸庞,宽阔的前额,—双智慧的大眼。他们已经是老相识了,—九二四年同在毛泽东创办的自修大学任教。这次见面,患难相逢,两人高兴得拥抱起来。
  “你总算活下来了!”—阵沉默而后,毛泽民才问第—句话。
  “革命没成功,死不得啊!”觉哉以幽默而又轻松的口气回答。
  毛泽民叫钱希均多弄点湖南家乡菜招待客人。他外衣没脱,就把觉哉拉到桌边,亲热地攀谈起来。
  觉哉介绍了自己几经周折,辗转寻找党组织的情景,“马日事变”以后,他和长沙某秘密印刷厂的一个叫郑伯翔的工人一道离开长沙,郑年轻,他化装成郑的母舅,在郑家住了—段,又住到郑的一位柳姓亲戚家。介绍到这,,觉战插了一段寄居柳家的插曲:柳家主人是个秀才,自称善相。他说据他观察中国不象做亡国奴的样子。这位柳先生按着还相了他,说:“你不晓得发财,兄弟命差,有兄弟也得不到帮助,不会遭危险,寿可至六十四岁。”
  “难怪你死不了,原来你还没到死的时候!”毛泽民又一阵爽的笑声。
  觉哉继续谈到“马日事变”两个月后,也就是中央“八·七” 会议以后,他秘密回到长沙,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当时,中央改组了湖南省委,由彭公达任省委书记,毛泽东以特派员身份回湖南领导秋收起义。毛泽东于八月十二日来到长沙,省委于八月十六日在北门外沈家大屋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夏明翰、易礼容和他都参加了,会议讨论了武装斗争问题。会后,毛泽东提醒大家: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敌人来了,会一网打尽。毛泽东当晚搭车去安源,觉哉立即转移到另一朋友家。由于敌人搜捕很紧,只好离开长沙。后又谈到夏明翰牺牲的情况,觉哉沉重地说:“明翰是因叛徒出卖,不幸牺牲的。”
  毛泽民深有感慨地说;“是啊,革命的道路是艰难曲折的,我们过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今后可能还有弯路,但是要尽量少走一些。”
  接着,他们讨论了出版《红旗》的一些具体问题。从此,觉哉开始致力于《红旗》的主编工作。
  《红旗》为了发行方便,开始是刊物型的,后来才改为四开报纸型的。每月出版两期,任务极其繁重。而在当时的险恶环境下,又不允许有很多人做采访和编辑工作。采访、编辑、校对都是他,他一个人就等于编辑部。毛泽民夫妇在法租界给他找了一间不大的房间,除了一张桌子、一把藤椅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他每周把选题计划送给毛泽民看,但不去印刷厂,以免暴露身份。为了使文章能有的放矢,深入浅出,让工人看懂,他经常到工人群众中采访。钱希均在后来的一篇回忆录中介绍了觉哉当时的工作情景:“我常常到他那里去取稿子和送审校样,总是见他伏在桌子上写东西或看书,有时忙得连做饭的时间也没有,肚子实在饿了才到马路上去吃碗‘阳春面’(即清汤面),或买两个小面包带回家来吃。他自己过得很简朴,却很关心印刷工人的生活。每次我去工厂,他都要询问这些事,要我一定想办法把工人同志们的生活安排好,多组织他们学习,加强保密工作,要防止特务的破坏和国民党当局的搜查。他经常把了解到的敌情告诉我们,提醒我们警惕,以保证印刷厂的安全和《红旗》的正常出版。凡是和谢老在—起工作的同志,都被他那种忘我的精神所感动。”
  由于觉哉的努力,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红旗》开始和广大群众见面了,觉哉除编辑稿件外,还亲自撰写了很多重要文章。如《国民党的国防》、《国民党与鸦片烟》、《国民党之所谓对日交涉》、《国民党的屠杀成绩》、《立法院与秦始皇》、《钱也要,命也要》等等。这些文章除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外,更大量的是抨击国民党背叛革命的无耻罪行。揭露国民党对外卖国、对内压迫人民的反动政策,并鼓动人民起来打倒国民党,建立工农自己的政权。文章内容丰富,朴素易懂,以小见大,击中要害,很富于战斗性,在广人群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九三〇年初,党中央决定创办秘密出版公开发行的《上海报》、这是一种四开的报纸,报社设在沪东胶州路的一栋小洋房里。觉哉被调到了这里。《上海报》的主编是李求实。觉哉担负了极其重要的日常组织领导工作。报社一共六个人,除觉哉外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称觉哉为“阿叔”,以此作为掩护。
  这张报纸创刊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改了六次名。转入秘密发行后,送报人及特务员先后被捕的有十人,判刑最重的为八年徒刑,最轻的也有数月。卖报人先后被捕的有八十多人,最多的罚三十元,监禁两周,最少亦罚五元。一发现卖《上海报》的,反动派走狗上去就是毒打一顿,有的被打得奄奄一息。谢觉哉也曾险遭逮捕。一天,组织上通知他到南京路参加一次游行示威,并分配了他担负散发传单的任务。他带着一包传单按时到达南京路,在先施公司附近走来走去,没有看见一个熟人,街上行人似乎比以往多了一点,他正在留神观察周围环境,忽然听到一声爆竹声响,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口号声,传单象雪片似的撒落在马路边和人行道上。他趁机想立即行动,猛然有人抓住他后面的衣领,一把抢去了腋下那包尚未来得及散发的传单。他被捕了,押到巡捕房后,侦探审问: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教书的。”觉哉镇静地回答。   
  “教什么书?”   
  “教‘人之初’,教‘百家姓’,‘教孔子、孟子。”   
  侦探要觉哉背诵几段孔孟的书听听。觉哉这时不慌不忙地大声唱起来,俨然象个教私塾的老学究。  
  侦探继续审问,  
  “你知不知道共产党?”  
  “知道,共产党就是国民党。”  
  “这是谁说的?”   
  “是孙中山在三民主义上说的。”
  侦探又指着那包传单质问觉哉:“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是马路上拣来的,我看这样好的纸丢了可惜,拿回去给学生练字,填红。”觉哉回答。
  侦探半信半疑,给觉哉一支铅笔,要他写个名字看看。觉哉接过铅笔,象握毛笔那样东写西画,好久也没有写出一个象样的字来,反倒把纸划破了。侦探等急了,一把夺过铅笔,在他屁股上踢了—脚,大声吼道:“给我滚出去!”就这样,觉哉从从容容、不紧不慢走出了老闸巡捕房。
  《上海报》处境这样困难,但仍是封了办,办了封,再封再办。所以能坚持下去,主要是有广大工人、群众的支持。这张报虽是四开小报日刊,但却宣传了许多重要内容,及时反映了城市工人斗争,大胆揭露了国民党的暴政;经常报导红军武装斗争消息等等。
  《上海报》当时在群众中的影响是很大的,起到党报不仅是集体的宣传者与鼓动者的作用,同时又是一种集体组织者的作用。正如一九三〇年三月二十六日《红旗》第十七期所指出的:“我们的《上海报》成了上海工人阶级之唯一的读物,成了上海群众中的权威,久已使上海统治阶级吓得发抖。在发行方面虽然受尽了最艰苦的压迫,但终于不能阻止我们《上海报》的发展。”
  一九三〇年八月,《红旗》与《上海报》合并,定名《红旗日报》。    
  第二年,觉哉调上海互济会,继续做党的秘密宣传工作。
  斥“左”倾危害
  —九三一年秋,一个留着平头、鬓角和八字胡已经花白的壮年人踏上了上海至汉口的轮船。    
  他就是谢觉哉。当年虽刚满四十七岁,但是岁月折磨得他多少有点老态。况且象他这样大年纪的共产党员,在革命队伍中的的确不多,因此,党内已经有人称他为“谢老”了。由于顾顺章叛变,敌人在上海四处搜捕革命者。觉哉离开上海,转移到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工作。    
  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地处湘鄂两省西部边界,山岳连绵,湖港交岔。一九二八年,“八一”南昌起义失败后,贺龙、周逸群等利用这一带地形复杂、反革命力量比较薄弱的有利条件,建立了革命根据地。短短两年,根据地迅速扩大了,东起武汉,西至巫山,北越汉水,南跨洞庭的广大地区,成为全国重要的革命根据地之一。但由于王明的“左”倾错误的严重危害,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大搞肃反扩大化,许多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被杀害了,觉哉来到这里,环境险恶,但他还是不畏艰难,为党的事业忘我地工作着。他先后担任湘鄂西中央分局文化部副部长、湘鄂西省委政治秘书长、党校教务长等职。这时的党校,受到肃反扩大化的迫害,只剩下他一个人仍然在坚持着工作。同时,还要主编湘鄂西政府机关报《工农日报》。
  报社设在省府翟家湾,虽然这是省委的机关报,一张苏区的大报,但人手仍然不多,他一个人能做外勤、编辑和校对。觉哉很喜欢这项工作,他认为有把握干好,因为这是他第五次主编全局性的大报了。《工农日报》有油印和石印两种版面,即使是油印,也“印得和石印一样好。”
  《工农日报》现已散失无存。谢老在延安的日记中,尚有两段是回忆办《工农日报》情况的。一则是—九四三年三月九日日记,谈及办《工农日报》时, 特别注意使用通俗语言。“以前文告是给知识分子看的,尽可掉文,现在的文章是给工农群众看的(知识分子也在内),许多文语不可再用,要用也要经过工农群众了解或改造之后。”为此,觉哉曾在《工农日报》上写过《新名词释义》。
  洪湖苏区的工农绝大多数是文盲,没有钱上学,他们读书识字学文化心切,每个农民都有“麻纸簿”和铅笔,一有空就读读写写,相互帮助识字。觉哉主编《工农日报》时,非常注意学习使用当地群众语言,以便苏区工农能看得懂,帮助他们提高文化水平。
  另一则是一九四一年六月十六日日记,回忆洪湖地区的生活和办《工农日报》时间杨邨人的接触:
  “杨邨人是在敌人围剿湘鄂西苏区时逃跑,被鲁迅先生批评为革命场中的一位小贩。……杨邨人是一位小资产阶级型而神经脆弱特甚的人,行动言语,常使人发笑。洪湖蚊子特别多,夏天晚上蚊书如雷,伸手可抓到几个,不能工作,须坐在蚊帐里。洪湖又多疟疾,卫生宣传员说,疟疾,是由蚊子传染的。一天,杨邨人睡醒,发现帐内有一蚊子,大惊:‘我一定染疟疾了’,吵着要打奎宁针。少顷又说:‘身上发颤了,不得了’。结果,给他打了一针才完事。洪湖失败时,崔琪同志在湖内组织游击队,派他去做政治委员,去一天,草帽鞋子都丢掉了。在湖中遇着我,借了一双鞋,用鱼划子把他送走。”    
  “经不起刺激,受不了艰苦,不知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且要求进到游击战的苏区来?致出了不少的丑——逃跑直到‘自白’。但他因为‘脆弱’,正如鲁迅先生说的,他‘有些投机气味是无疑的,但并没有反过来做大批买卖,仅在竭力变化为第三种人,来过比革命党更好的生活。”  
  “杨邨人自认是‘作家’,‘作家’的定义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他在洪湖里留下一点子笑话。他接我的下手主编《工农日报》,一天在‘名词解释’栏说‘苏维埃’是最初成立苏维埃的地点,因此,相沿叫苏维埃。‘什么书上看的?’我问,‘听到人家这样说。’他回答。我说:‘不是有很多人说苏维埃是苏兆征同志的兄弟吗?你何以没有听到。”
  由此可见,办《工农日报》时,环境异常艰苦,杨邨人怕苦怕死,后来逃跑到上海,作“自白”向反动派表明心迹,被鲁迅作为革命小贩。《工农日报》同《湖南通俗报》、《上海报》一样,有普及文化的专门栏目,办得通俗易懂,适合工农大众阅读。
  但是,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夏曦对他的工作并不满意。在一次会议上,夏曦公开骂他:“谢胡子是老糊涂。”
  夏曦和觉哉是老相识,他们同是新民学会会员。大革命时,夏曦的公开身份是湖南省委负责人,觉哉是秘密共产党员,他只和夏曦、罗迈接头。应该说夏曦是了解觉哉的。夏曦公开骂人,那是因为政治主张上觉哉有很多和夏曦不合拍的地方。  
  经过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的教训,过去对党内斗争毫无思想准备的觉哉,现在开始警觉起来了。他对夏曦在政治上的所作所为越来越不理解,以至他主编的《工农日报》无法适应夏曦“左”倾的需要。   
  一九三二年五月,正当敌人加紧进攻襄北根据地的时候,夏曦却积极推行王明的“左”倾错误,开始组织大规模“肃反”。把人民内部的是非之争,当作敌我问题来处理,乱抓所谓“改组派”,诬陷和错误处置了大批的优秀干部。特别使觉哉难以理解的是他最了解,也是夏曦本人最了解的两位负责人竟被当作反革命分子处置了。一个是毛简青,湖南平江人,曾留学日本。大革命时期担任平江县委书记,一九三一年秋他和觉哉先后派来湘鄂西苏区,觉哉任《工农日报》主编,他任省委党刊《红旗》主编。觉哉十分熟悉他:“简青同志是一个颇有道德和学问的人,和他在上海同住有一年多,虽出身大地主家庭,有些小资产阶级意识,但对于革命大道理完全了解,并愿意实干的。”另一个是柳直荀,当时担任湘鄂西省苏区财政部长,觉哉在大革命前就认识了他,当时他任湖南省农民协会秘书长。大革命失败以后,在汉口、上海也看见过他。“直荀同志受家庭教育及社会教育的熏陶很深,律己严,为人切,认识了共产党就贡献一切为共产主义事业,尤不会有任何反革命行动,是可以以其品质保证的。”但是,这两位同志却在肃反运动中被夏曦批准迫害死了,毛简青是在自己的监狱里病死的,觉哉记得“有一天跑到他房里,灯未熄,铺盖依然而人不在,旋知因肃反而入狱,但我总想不起他的可疑之点”。柳直荀死时更惨,“一天忽而不见了,初疑因事出发,后知其被捕”③,在周老嘴被自己的子弹枪杀了。觉哉很快认清了夏曦推行王明“左”倾严重错误给革命职业带来的危害,对夏曦的错误有所抵制。有一次,夏曦在中央处分局一次干部会议上作了个发言,他在解释几位负责干部为什么会变成反革命时,说其理由是:“他们为了破坏苏区而创造苏区,为了破坏红军才创造红军”。在回答一些干部提出的“在战场上敢于冲锋陷阵的人为什么会是反革命”时,夏曦的解释是:“反革命分子其所以勇敢的战斗,表现得对革命的忠诚,正是因为他们企图更有力地进行反革命。”对夏曦这样一篇其名其妙和充满诡辩的所谓讲话,贺龙当即表示反对,他十分愤慨地说:“我是一个革命军人,不懂得那些高深的理论,不懂得今天说这个‘右派’,明天说那个‘右派’。我只知道,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应当把枪口对准敌人。”并说:这种解释是奇怪的理论。觉哉也理所当然地不赞成夏曦的观点。因此《工农日报》开始没有刊登夏曦这篇讲话。夏曦对此极为反感。在他的几次追问之下,觉哉不得已,才将其刊登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夏曦指责他思想“一贯右倾,办报不知出了多少错误”。
  当然,尽管觉哉对夏曦执行王明左倾错误反感很大,但是由于他所处的地位的限制,他不可能象贺龙那样公开批评夏曦,只能在一切可能的范围内进行有限的抵制和斗争。即使这样,夏曦也没有放弃对他的迫害和打击。一九三二年九月湘鄂西根据地沦陷前夕,在夏曦内定的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改组派”的名单中,有觉哉的名字,不久根据地完全失陷了,在敌人的清湖中,觉哉不幸被捕。正因为这样,他才得以从这份“名单”中“漏网”。    
  后来,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七日,觉哉用诗真实记录了这段史实和他在这场斗争中表示的立场。诗曰:
  “好人”不比“坏人”贤,一指障目不见天。 
  昧尽良心横着胆,英贤多少丧黄泉。  
  愚而自用成光杆,偏又多猜是毒虫。
  一念之差成败异,教人能不战兢兢?
  自残千古伤心事,功罪忠冤只自知。
  姓氏依稀名节在,几人垂泪忆当时?
  黑名单上字模糊,漏网原因是被俘。
  必须自我求团结,要防为敌作驱除。
  洪湖遇险
  一九三二年六月下旬,蒋介石纠集十五万兵力进攻湘鄂西苏区。红军被迫离开根据地作战略转移。九月,敌人进攻洪湖苏区,八十一个来不及转移的外地工作人员,分乘十多只小船,躲在青草湖草丛里,三天没有吃东西,于是,派一只小船出来弄点吃的,船被敌人发觉,跟踪而来,进行清湖。九月二十一日清晨,觉哉正在船上睡觉,忽闻四面草响,同船的人喊:“清湖的来了”。大家纷纷跳水,觉哉也下了湖,立即把身上的自来水笔,手表,文件等丢到湖里。在敌人发动的清湖中,他被捕了。人虽被捕,文件没有落入敌手。敌人问觉哉要枪,觉哉说是教书先生,从来没有拿过枪。敌人用浆板子打了他一顿,看看这老头很象教书先生,就不打了。敌兵在觉哉身上搜来搜去,搜去一张来不及丢掉的秘密纸条,那士兵都不识字,只见不是钞票就丢到湖里去了。 
  觉哉冷静地分析了当时的环境:除了一望无际的湖水就是敌人的层层哨岗。他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并作好最坏的思想准备,甚至连就义前呼喊的口号也想好了。  
  他被押到一个叫左家院子的地方。这里俘虏了很多干部和群众,他认识的除熊瑾玎夫妇外,还有老董和一个叫肖志的同志 。他们都是湘鄂西工农政府的干部。
  但是事情出乎意外。抓他们的敌军营长一开始就讲了一番这样的话:“不要怕,都是中国人。我知道你们共产党有些人才,只是你们走错了路!救得一个是一个,算救了一个中国人才!不要怕!”这个营长真的没有杀人,除了几个妇女外,其余都放了。但是他和那位老董却被疑为首要,被关进临时看守所。
  晚上,敌营长亲自审问觉哉。觉哉说他是个教书的老先生,家乡无私塾可教,跑到湖北来教书。路上遇到红军,被当作老财主抓来,红军见他字写得好,就留下他。这次打起来了,躲在湖中被俘的。  
  敌营长双眼注视着觉哉,头发胡子花白,容颜苍老,言行举止象个老学究,外表一点也不象他所见过的共产党人。恰在这时,一个小号兵悄悄地告诉营长,说他看见过这个胡子(敌兵对觉哉的称呼)在台上讲过话。上台讲话,应是了不起的人!觉哉马上辩解;“讲过,红军里面谁也做宣传的。我是教书先生,被掳进红军,写钢板,我颇赞成红军的道理,自愿给他们服务,但我不是共产党员。”敌军营长从觉哉的年龄、外表、言行都相信他不是共产党人。   
  在敌人的看守所里,觉哉以自己的沉着和不惹人注意的外表赢得了敌军营长的信任,不久后便宣布他自由,并要他到敌军团部去当书记官。觉哉拒绝说:“我在苏维埃工作过,营长以共党杀我,我绝不叫冤!现蒙营长不杀之恩,但我声明一句,我是不能反对共产党的。如我是反复无常的人,也不值得营长救。我年纪大了,军队工作未搞过,我很想仍过蒙童生活”你不愿意就职就不就职,我们做个朋友吧!”这时,敌军营长告诉他:上面传令,在清剿中各部队都有处决或释放被捕“共匪”之权。只有共产党的要犯须上送。我不上送,谁也不知道。敌营长讲迷信,相信因果报应,认为杀人多的,没有好结果。别的营抓到的红军,被杀的多,他这个营捉到的红军都没有杀。
  敌军营长出乎意料的态度引起觉哉深思,他不久就摸清了这里的情况:这支部队隶属蒋介石的杂牌部队潘善斋旅,是由民团改编的。这里的官兵经济待遇特别低,军队内部排斥异己的情况极为严重,加上这支部队是从皖西调过来的,在那里吃过红四军的败仗,受过红四军的教育,这支部队的成份是一共破落的小资产阶级,对我党无甚仇恨,他们被国民党歧视,特务还没有钻进去,我方优待俘虏的影响,加上敌军营长是好好先生,官兵从上到下在政治上是动摇的。
  在明瞭情况基础上,觉哉因势利导地开始对敌官兵开展工作。敌营长曾说:“共产党要抗日,要均贫富,我赞成。但为什么要杀人放火?”觉哉向他说明共产党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们的道理。经过一段时间,敌营长终于明白了。有一天,敌营长从当地团防局回来,说:“团防局长说了良心话,共产党杀的土豪劣绅,都是应杀的。”觉哉马上引导:“一百个土豪劣绅中,连团防局长都说应杀的有几个?一百个连团防局长都说应杀的土豪劣绅,没跑掉而被共产党抓到的又有几个?可见现在谁说哪里杀过几百,哪里杀过几堆,都不足信。也没有谁能指出姓名来”敌营长听后不语。还有—天,这位敌营长开会回来,说上面传令,国际联盟代表要求视察收复的“匪区”,须打扫街道,贴几张表示欢迎的标语,并要觉哉拟写,觉哉当即启发他:“国际联盟是帝国主义,我们不是反对帝国主义?标语不写反对帝国主义,不是我们的本心,若写反帝国主义,又太对客不住;因此这幅标语不能写。”营长觉得有道理,但又担心上司追究责任。觉哉又进一步启发他:这里闹过红军,国联代表不会来的。即使再过若干年,这些大资本家代表也不会来,更不敢来。何况这些国联代表还是我国驻国际联盟的人请的。并不是他们愿意来,他们最多到汉口及沿江看看,必不会到这里来。后来,这个所谓参观团真的没有来,敌营长更佩服地说:“胡子料事真不错!”
  在敌营三个月后,觉哉通过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以在上海某公馆找了馆为由,离开了敌营,当他安全抵达上海的时候,已是当年的最后一天,他回想一下,从遇险到脱险,恰好一百天。觉哉无限感慨,他在敌营里写了一百首诗,记述了各方面的情景。现今只保存下一首,是到上海时作的:
  百日难已过,百日后如何?
  黄浦翻寒浪,洪湖惜逝波;
  热血漫天洒,愁云匝地峨。    
  此心犹耿耿,未惜鬓毛皤。  
  后来觉哉还为这首诗的第三联作了注释,说他在洪湖被俘后,听说贺龙的部队退到山里去了,鄂豫皖红军也败退了,同时听说中央苏区有反水(即叛徒)的师长,因而写下“热血漫天洒,愁云匝地峨”这句沉重的诗句,表明他对革命遭受损失的无限忧虑。
  ① 1941年4月13 日《自传》。
  ② 以下所写具体会见过程,参见钱希均所写《不朽的老战士》一文,载《怀念谢觉哉同志》一书湖南人民山版社1980午5月版。
  ③ 以上均引自1945年1月9日日记。   
  

谢觉哉传/《谢觉哉传》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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