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711—782),俗姓戚,世居常州荆溪(今江苏宜兴南)。“家本儒墨”,自幼便有超俗之志。年十七,游历浙东,寻师访道。年二十余,受学于左溪玄朗。玄朗知是道器,授以天台止观。此后以处士身份传道,“学者悦随,如群流之趣于大川”(《宋高僧传》卷六《湛然传》)。天宝七年(748),于荆溪净乐寺出家。后往越州昙一律师处,广寻持犯开制之律范。复于吴郡开元寺敷行止观。玄朗去世(754)后,湛然乃“契密藏,独运于东南”。他分析当时佛教各宗的形势说:
智者破斥南北之后,百余年间,学佛之士莫不自谓双弘定慧,圆照一乘,初无单轮只翼之敝。而唐以来,传衣钵者起于庾岭,谈法界、阐名相者盛于长安。是三者皆以道行卓荦,名播九重,为帝王师范,故得侈大其学,自成一家。(《佛祖统纪》卷七)
意思是说,在智*(左岂右页)建立止观学说体系后的百余年间,天台双修并重之说为学佛之士所普遍尊崇。但是,随着禅宗(“传衣钵者”)、华严宗(“谈法界者”)、唯识宗(“阐名相者”)的兴起,且各自“侈大其学”,遂使天台宗的优势丧失殆尽。因此,湛然决心中兴天台佛教。他对门人说:“道之难行也,我知之矣。古先圣人,静以观其本,动以应乎物;二俱不住,乃蹈于大方。今之人或荡于空,或胶于有,自病病他,道用不振。将欲取正,舍予谁归?”(《宋高僧传》卷六《湛然传》)在湛然看来,天台止观学说受屈的原因,主要是他宗的崛起和混滥,“讲华严者唯尊我佛,读唯识者不许它经,至于教外别传,但任胸臆”(《佛祖统纪》卷七)。其实,他宗之说都远逊于天台教义,是对天台圆教思想的倒退。于是,他慨然以中兴天台为己任,不遗余力破斥他宗之异解。史载他“大启上法,旁罗万行;尽摄诸相,入于无间。即文字以达观,导语默以还源。乃祖述所传章句,凡十数万言。心度诸禅,心不逾矩;三学俱炽,群疑日溃”(《湛然传》)。
通过湛然的毕生努力,天台止观教义终于重行于世,“一家圆顿之教悉归于正”(《佛祖统纪》卷七),天台一宗也得以“焕然中兴”。湛然因此而成为天台宗历史上的杰出人物。
天宝末、大历初(756—766),玄宗、肃宗、代宗曾先后下诏连征,湛然均托疾固辞不就,一意开创天台佛学新局面。“当大兵大饥之际,揭厉法流,学徒愈繁,瞻望堂室,以为依怙”,湛然“慈以接之,谨以守之,大布而衣,一床而居,以身诲人,耆艾不息”(《宋高僧传》卷六《湛然传》)。
湛然初住兰陵(今江苏武进)期间,曾与江淮名僧四十人同礼五台山,遇不空三藏之门人含光。含光问曰:“顷从不空游历天竺,见梵僧云:闻大唐有天台教迹,可以识偏圆、简邪正、明止观,可能译之至此土耶?”这一经历使他深有感触,乃感叹道:“可谓中国失法,求之四维。”从而也增强了复兴天台佛教的信心。
建中三年(782),湛然示疾于天台山佛陇道场。临终时语门人曰:“道无方,性无体,生欤死欤,其旨一贯。吾归骨此山,报尽今昔,要与汝辈谈道而诀。夫一念无相谓之空,无法不备谓之假,不一不异谓之中。在凡为三因,在圣为三德;爇炷则初后同相,涉海则浅深异流。自利利人,在此而已。”这段遗言的中心,不离一心三观、一念三千的天台教旨,由此可见他始终将弘扬天台佛学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
湛然门人有道邃、行满、元浩等三十九人,从学者尚有华严学者澄观,儒家学者梁肃、李华等数十人。
对于湛然在复兴天台佛教方面的功绩,前人早有评说。梁肃曾撰湛然碑铭曰:“圣人不兴,其间必有命世者出焉。自智者以法传灌顶,顶再世至于左溪,明道若昧,待公而发。乘此宝乘,焕然中兴。……师严道尊,遐尔归仁,向非命世而生,则何以臻此?”(《宋高僧传》卷六《湛然传》)梁肃又撰《修禅道场碑铭》曰:“灌顶传缙云威禅师,禅师传东阳;东阳与缙云同号,时谓小威。小威传左溪朗禅师。自缙云至左溪,玄珠相付,向晦宴息而已。左溪门人之上首,今湛然大师,道高识远,超悟辩达,凡祖师所施之教,形于章句者,必引而申之。后来资之以崇德辩惑者,不可悉数。”灌顶之后,天台佛教晦而不明,待荆溪湛然出世,辟他教之说,继智*(左岂右页)大师之学,创立天台新义,方使天台一宗“焕然中兴”,传承不绝,与华严、唯识、禅、律诸宗并驾齐驱,为繁荣唐代中国佛教事业作出贡献。
湛然认为,天台宗之所以在唐代前期一蹶不振,原因之一是受到禅、华严、唯识三宗学说的威胁。三宗学说各有千秋、特色鲜明,而天台宗则因无人提倡而逐渐失去特色。他清醒地意识到三宗学说各自已经确立的实际地位,从而对三宗领袖人物的学识和胆略表示景仰。湛然曾指出,三宗大家“皆以道行卓荦,名播九重,为帝王师范,故得侈大其学,自成一家”。所以,若要复兴天台佛教,就必须在“舍予谁归”的大无畏精神的基础上,发扬智*(左岂右页)大师的天台教义,围绕天台哲学的重要议题——心性学说,建立新的理论体系。湛然通过自己撰写的大量著述,出色地实现了这一目的。
关于湛然的著作,据《湛然传》所载,他“平日辑纂教法,明决前疑,开发后滞,则有《法华释签》、《法华疏记》各十卷,《止观辅行传弘诀》十卷,《法华三昧补助仪》一卷,《方等忏补阙仪》二卷,《略维摩疏》十卷,《维摩疏记》三卷,《重治定涅槃疏》十五卷,《金*(钅卑)论》一卷,及《止观义例》、《止观大意》、《止观文句》、《十妙不二门》等,盛行于世”。他“祖述所传章句,凡十数万言”。
湛然著作颇丰,实际远不止“十数万言”。经粗略考证,他的主要著作有:
《法华玄义释签》二十卷;
《法华文句记》三十卷;
《止观辅行传弘诀》四十卷。
以上三种属于对“天台三大部”的注释性著述,严密地阐述和发挥了智*(左岂右页)的止观学说。此外尚有:
《止观义例》二卷;
《止观大意》一卷;
《十妙不二门》一卷;
《金刚*(钅卑)》一卷;
《略维摩疏》十卷;
《净名疏记》六卷;
《始终心要》一卷;
《法华经大意》一卷;
《法华五百问论》三卷;
《法华三昧行事运想补助仪》一卷;
《摩诃止观辅行搜要记》十卷;
《华严经愿行观门骨目》二卷;
《重冶定涅槃经疏》十五卷;
《观心诵经记》一卷;
《授菩萨戒仪》一卷等。
尚有传为湛然所著,而今已散佚不可考者,计六七种。
湛然之后,天台宗传入日本。九世纪初(约804年),日僧最澄(767—822)在研习由鉴真带去的天台典籍后,因生敬仰之心,携弟子义真入唐求法。在天台山,他从(湛然弟子)修禅寺的道邃和佛陇寺的行满修学天台教观,并从道邃受菩萨戒。最澄回国后,以比睿山为中心弘扬天台教义,建立日本天台宗。基于最澄弘法的成就,在他去世后,天皇谥号“传教大师”。在平安时代(784—1192),日本天台宗与真言宗并行发展,史称“平安二宗”。十三世纪时,日僧日莲根据此宗所依的《法华经》,另创日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