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圆悟克勤的“文字禅”
“文字禅”,是以语言文字来解释历代禅门祖师的机语(公案)的绕路说禅的方式。起源于北宋初期,最先是临济宗僧汾阳善昭收集禅门祖师机缘问答100则,并以偈颂逐一阐述。不久,云门宗僧雪窦重显推出“颂古百则”,促进了“文字禅”的形成。后来,经杨岐派僧圆悟克勤推波助澜,以雪窦重显的“颂古百则”为蓝本,抛出《碧岩录》(又称《碧岩集》)10卷,在每则公案之前加上“垂示”(纲要提示),又于每则公案之后加上“著语”(引证考据之注释),或在句中,或在每则公案之后再加上“评唱”(评论和心得),使“文字禅”广泛影响于社会,开启了大立文字之风。
克勤(1063~1135),俗姓骆,彭州崇宁(今属四川)人。幼年岁出家,初就学于成都昭觉寺胜禅师,不久离川东下,参五祖法演禅师,得心印。后归住成都昭觉寺。北宋宣和(1119~1125)中,奉诏住持京城天宁寺。后因战乱返川仍住成都昭觉寺。属杨岐派法嗣,著有《碧岩录》、《语录》等行世。
克勤极重佛教经论和禅宗语录,试图将二者融合起来,使禅通俗化、大众化。他口头上也强调“不立文字”,而在实际中却大立文字,他所著的《碧岩录》即是最好的见证。宋代市民哲学的兴起,佛教也日趋世俗化,加之文人士大夫对禅的浓厚兴趣,文学艺术也援入禅说,文字游戏之风泛滥。因此,《碧岩录》的出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而且,文字写得很好,颇受宗门一些禅僧和社会上的士人的喜爱。依教外的人看,“文字禅”对于禅的通俗化和普及起到了积极作用。就宗门中的人看,“文字禅”违背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宗旨,难怪连他的弟子大慧宗杲会怒而毁版。可是到了元代又将《碧岩录》复版刊行,甚而这种“颂古”、“评唱”的“文字禅”风气有增无减。
2.宏智正觉的“默照禅”
正觉(1091~1157),俗姓李,隰州(今山西隰县)人。11岁出家,14岁受具足戒,18岁起游学于山西、河南等地。初参汝州(今河南临汝)香山寺曹洞宗僧枯木法成,后参邓州(今河南邓县)丹霞子淳禅师。宋建炎三年(1129)住明州(今浙江鄞县)天童寺,首倡“默照禅”。死后赐谥“宏智禅师”,世称宏智正觉(或称天童正觉)。有《宏智正觉禅师广录》行世。
“默照禅”试图复归“外息诸缘,内心无喘”的达摩禅法,“默照”在达摩的禅法(壁观)中只是一种“入道”的手段,而在宏智正觉的禅法中,却把“默照”当成是达到证悟目的唯一方法。他自己身体力行,昼夜不眠,结屋安禅,默然静坐,犹如枯木。
“默照禅”的特点是:以“空劫前事”(指世间尚未有“空”存在之前的原始状态)为观想对象,参究“唯有虚空”(本来面目),达到“心寂”(使心进入空无所有的境地)。也就是说静坐守寂,内心应无思维,不为情感所动,不受外物所诱惑,一心观照“本来时节”(本心,本来面目)。因此,他把“默照禅”的禅风,以颂概括:
枯歇身心百不思,湛圆自照劫空时;
妙明智鉴那留垢,虚廓灵机未度丝。
这种忘情默照的禅法遭到了大慧宗杲禅师的尖锐批评,指出:“默照禅”这种邪禅教士大夫摄心静坐,事事莫管,休去歇去,岂不是将心休心,将心歇心,将心用心。如果依此法修行,必然会落入“外道禅”、“小乘禅”的息心守寂的境地,怎么能达到“明心见性”的妙境呢!
3.大慧宗臬的“看话禅”
宗杲(1089~1163),俗姓奚,号妙喜,宣州宁国(今属安徽)人。17岁出家,后受具足戒。初参曹洞宗诸名师,后赴汴京天宁寺参临济宗杨岐派圆悟克勤禅师,得圆悟克勤所著《临济正宗记》。不久,名震京师。集有先师语录《正法眼藏》,著有《大慧语录》、《大慧法语》、《大慧普觉禅师普说》、《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大慧普觉禅师书》(均为其弟子整理汇编)等。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宋孝宗赐号“大慧禅师”,死后,赐谥“普觉禅师”。世多称为大慧宗杲。
当时,以大慧宗杲的老师圆悟克勤为代表的“文字禅”,以及以宏智正觉禅师为代表的“默照禅”,十分盛行。大慧宗杲对此大加抨击,并将他老师所写的《碧岩录》付之一炬,认为是:“专尚语言,以圆口捷。”同时,又批评“静应诸缘”,“默容万象”的“默照禅”是:“教人随缘管带,忘情默照,照来照去,带来带去,转加迷闷,无有了期。”他还批评一位修“默照禅”的士大夫,说:“你还死坐在默照处,一定是被邪师引入了鬼窟。今你又得其书,仍然坚持静坐默照为最好的方法。如此滞泥,怎么能修得径山(这里指宗杲)禅呢!”(参见《大慧语录》)
大慧宗杲的“看话禅”,又称为“看话头”。所谓“话头”,即指禅宗公案中的某些典型的语句,也可以叫做“题目”。如“一口吸尽西江水”(马祖道一)、“庭前柏树子”、“狗子有无佛性”(赵州从谂)、“麻三斤”(洞山守初)、“干屎橛”、“东山水上行”、“露”(云门文偃)等,这些都是大慧宗杲常举的“话头”,其中经常使用的是赵州从谂的“狗子有无佛性”话头。“看话禅”的最大特点是摆脱公案的本意,超越文字的义解。对此,他又提出了“看话头”时应参“活句”,不要参“死句”的禅法。他认为:参禅的人必须按捺住“妄想颠倒”、“思量分别”、“好生恶死”、“知见解会”、“欣静厌闹”五心,然后再“看话头”。赵州从谂禅师在回答“狗子有无佛性”时,道出一个“无”字。这个“无”字,即是摧破许多恶知恶觉的有力武器。不得当作有无来领会,不得当作道理来认识,不得以意识思量去猜测,不得以怪异动作示人,不得涉语路,不得无事只求守静,不得向举起处承当,不得从文字中引证。必须从十二时辰中,行、住、坐、卧内,时时精神集中,自悟求证。狗子有无佛性?回答:“无。”不离日用,如此坚持下去,月十日便能自证。他认为“有解可参之言乃是死句,无解之语去参才是活句”。“无”既包含一切,又超越一切,既非一般意义的“无”,也非有。这就是绝对境界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