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夜，大火。喊杀声惊天动地。
火光映照着潼关城墙，城门前倒伏几名背上绣有“唐”字样的唐军士兵尸体。叛军士兵手执火把涌向潼关城门。
安禄山叛军将领田乾真纵马率先冲入潼关城门。一面绣有“唐”字的旗帜从城头落下。叛军兵马踏着这面旗帜进入潼关。
[旁白与字幕：
唐玄宗天宝十五年六月十一日夜，唐军在灵宝之役中战败。安禄山叛军占领潼关。唐都长安无险可守，唐玄宗只好向剑南方向撤退。]
夜。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五六骑由西向东疾驰，喘息声清晰可闻。
西渭桥桥头，宁国公主与两名侍女牵马位立，隔河东眺。
马蹄声由远而近，李辅国率五骑赶到西渭桥头。
李辅国滚鞍下马，上前奏道：“启禀公主，殿下要公主不得拖延，立即跟上大队，由奴才代公主恭候不空法师佛旨。”
宁国公主激忿而甩头回答：“不行!我要等郑公子。请公公代我禀告父母，我们俩一齐回来。”
手执火把的士兵包围了马嵬驿，驿站牌匾被烈火映红。士兵们的声浪一阵紧过一阵：“皇上，出来!”“皇上，快出来!”
距马嵬驿不远一浓密的树丛前，可以听到马嵬驿驿站前的声浪。李亨与张良娣焦急地向远处眺望。
李辅国上前奏道：“殿下，形势紧急，要不要暂避兵锋?”
李亨转头问手抚小腹的张良娣：“皇儿怎么办?”
张良娣断然而答：“不行!得好皇儿。”
李辅国突然抬头：“听!好象来了!”
马蹄声由远至近。
郑巽与宁国公主前后纵马在驿路上疾驰。
马嵬驿佛堂内，杨贵妃(背影)一步步走向系在梁上的白练。高力士在一旁监视。
浓密的树丛中亮起灯笼。树丛外郑巽与宁国公主所乘马共系一棵树干。
郑巽跪呈一卷轴：“这是大兴善寺不空法师请殿下亲启的命签。”
李辅国刚要上前代李亨接过卷轴，不想宁国公主抢上一步，将卷轴接过来转交席地而坐的李亨。
李亨与张良娣对视，张良娣略点头，翼翼打开卷轴。宁国公主举灯笼照亮一卷轴上四个大字：龙飞法门。四个字越来越大，成为法名。李亨左手持卷轴，表情严峻，目光浙由卷轴移向正前方，右手逐渐握成拳头。
[出旁白与字幕：马嵬驿之变以杨贵妃被缢杀而告结束，同时给了皇帝太子李亨谋取皇权的机会。]
1
清晨，云霞满天。一排黄龙旗引导的大唐天子西巡车仗停在乾陵正南方司马道阶下。
唐玄宗跪拜乾陵，泪流满面。他长跪而述：“逆贼反叛，孙儿不得不回避。祖父、祖母在上，谅解孙儿苦衷。待平乱以后，再来奉祀!”
高力士搀扶唐玄宗起身，正要踏上龙车，太子李享突然跪拜车仗前。
唐玄宗问：“皇儿有何事?”
李亨长跪而奏：“父皇在上，孩儿想逆胡猖獗，朝廷只有调西北边兵才能与之对抗。恳求让孩儿急赴朔方，集合精锐，与逆胡决一死战。”
唐玄宗一时沉吟。高力士在旁边悄悄奏道：“陛下，有一支人马打掩护也好。”
唐玄宗略点头，一挥手说：“好!朕准奏。西北诸蕃，朕历来待之甚厚，一定会效力。皇儿此去，可以代朕行事，指挥诸军，务要扫荡逆贼。”。
唐军在乾陵山道前分成两路，呈“人”字形，缓缓流动。
李亨纵马于一队唐军前列，突然勒往马，看了一眼手中的不空所授卷轴，然后回头对在身后侍奉的郑巽说：“郑公子。”
郑巽施礼：“末将在!”
李亨吩咐道：“你立刻先去法门寺，你向伯父通报，吾等随后即到。”
郑巽称：“遵命!”突然见军中护持的车仗窗内有白纱巾晃动。
宁国公主倚车窗深情凝视郑巽。
郑巽打一响鞭，又对车仗窗口回顾，然后率十余骑卫士从小路疾驰而去。
2
法门寺山门外，一队乔装唐军的叛军围守寺院。田乾真在山门前巡视动静，见无异常后，把头一摆，示意伪装唐将的薛总入寺。
薛总进入由哼哈二将、四大天王泥塑排列两厢的寺门通道，气氛紧张。
法门寺前殿，诵经法事正在进行。一位和尚敲木鱼领唱：“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一队小沙弥及男女居士随他在前殿内转圈。
法门寺住持法澄身披黄色袈裟，随一通报沙弥，出迎薛总。
法澄在前殿门口右手掌前持施礼：“阿弥陀佛，不知护持钦差驾到，得罪不起。”
薛总双手递上伪造的圣谕，同时对法澄说：“逆胡威胁长安，皇上怕法门寺佛骨受损，特遣末将前来保护，请法师吩咐。”
法澄明亮的眼神直射薛总心扉。他说：“佛指真身，是大唐重宝，历来都是高公公亲自安排迎奉。这次保护佛骨，怎么不见高公公的意思?”
薛总吃惊地辩解，声音也有些颤抖：“军情紧急，高公公不能脱身，所以只派末将末前来。请法师指点佛指舍利所在，末将也好小心防卫。”
法澄不动声色，抽身让薛总前行。在通过有金刚力士、护法天王泥塑庇护的殿门时，在薛总背后意昧深长地说：“真身舍利，来自西天，变化无穷，皈依佛门，心诚可以立见；滥施杀伐，便会失之交臂，请将军小心。”
木鱼敲击声中，法门寺大殿内香烟燎绕。缦帐簇拥佛像，烛火通明。“法相庄严”横匾置于殿内正中上方。
薛总跨过门槛，见威严的报身、法身、世身三身巨像，连忙下拜叩首。三叩之后，薛总眼前似有金光闪烁，三枚各置佛形骨的玉棺出现在香案供桌上。
法澄站在薛总侧前方，表情严峻。大殿一时寂静无声。
薛总不由揉一揉眼睛，生怕是在做梦。他又回顾四周，见并无异常，眼珠转了几下，猛然将身跃起，扑向佛骨。不料他刚接近供桌边缘，佛骨玉棺一下子落入地下机关。
薛总扑空，立即回头看法澄，法澄已不知去向。
山门外叛军在喊杀声中涌入寺内。
法澄站在大殿前庭，冷静地看叛军举刀枪逼近。
法门寺僧众纷纷上前，用身体护住法澄。
通往法门寺的武功北原山道上，郑巽与十几名卫士纵马急驰。他们前方的法门寺塔已燃起报警狼烟。
李享一行仍在缓缓前进。
辇车内张良娣手抚小腹，保护腹中的胎儿。宁国公主扶着母亲。突然，车外传来士兵的喊声了“法门寺报警!”宁国公主与张良娣分别掀开身旁的窗帘，探头出车窗张望。
军前李享下令：“立即援救!”
唐军骑兵部队向法门寺急驰。
3
法门寺大殿前，浓烟滚滚。几口置于庭院的油锅被火烧得滚开，发出爆裂的声响。
法门寺僧众被强迫集中在大殿前庭。僧众并肩紧靠，供卫着法澄法师。
薛总在寺内大声嚎叫：“交出佛骨，大燕皇帝有重赏。不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法澄一手持念珠，一手分开以身体掩护他的僧众，表情镇定而坚毅。他对薛总说：“老衲早已告诉你，佛指真身舍利，是大唐的国宝，与你说的那个大燕皇帝毫无关系。法门寺本是清净之地，并不需恃力用强。”
田乾真大步走进山门，示意叛军稍退一步。对法澄说“法师说到哪里去了。在下奉大燕皇帝将令，前来迎奉佛骨至东京。至于大唐天子，连国都都丢了，眼下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要被我擒获。法师何必不识时务?”
法澄毫不示弱，向前一步说：“战场胜负，不过反掌之间；阴谋篡弑，也可一时得逞。我佛门脱离凡尘，超越一切纠纷；法门净土，是佛祖自己选择的慧地，岂可轻动?”
田乾真狞笑起来：“老秃驴，真不识抬举。看来是想试一试火油灌顶。听说这是供奉佛骨的大礼，我想这样可以请佛骨出来。”
薛总率几名凶恶的兵卒上前，欲绑法澄。
僧众以身体掩护法澄。一个又一个僧人被绑起来押跪油锅前，然而，僧众仍然一个接一个顶替被绑走的位置。
一个叛军士兵用大勺盛上滚油，准备浇到跪在油锅侧面和尚的头顶上。和尚身被反绑，面不改色，闭目挺身应劫。
法澄强力分开众僧，上前道：“且慢!老衲既然是本寺住持，火油灌顶，自然以老衲为先，请放过本寺僧众。”
田乾真以狡诈的目光盯着法澄说：“法师既然自愿先行，那就试一试吧。”
田乾真狞笑起来。“老秃驴，真不识抬举，看来是想试一试火油灌顶。听说供奉佛骨的大礼。我想，这样可以请佛骨出来的。”
薛总率几名凶恶的兵率上放，欲绑法澄。
僧众以身体掩护法澄，薛总见一个又一个僧人被叛军士兵绑起来押跪于抽锅前，然而，僧众仍然一个接一个顶替被绑走的位置。
一个叛军提起一个大木勺，将木勺伸进滚开的油田，叠起一勺滚油。
跪在油锅侧面的和尚被反剪双臂，但面不改色，闭目挺身应劫。
法澄已强力分开众僧，上前道：“且慢!”老衲既然是本寺住持，火油灌顶，自然以老钠为先，请放过中寺僧众。”
田乾真以狡诈的目光盯住法澄说。”法师既然自愿先行，那就试一试吧。”
法澄走到大殿前庭正中，盘腿打坐，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毫无畏惧。
薛总从兵卒手中抢过大木勺，盯着法澄，绕法澄走了一圈，然后将木勺插入滚开的油锅，盛满一勺油，逼向法澄。
一声大喝。郑巽跃入寺中，手中长棍闪电般捅向油锅，每一口油锅都被他挑至半空，恰好向叛军方向倾斜。滚油如雨降落到叛军头顶。叛军以手护头，转身逃命，相互碰撞，乱作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
田乾真拉过一名叛军士兵做掩护，躲开了滚油袭击。然后将烫伤的士兵推到一边，抢出寺院出门，向包围寺院的叛军下令：“杀!快给我杀!”
薛总被滚油烫伤面部，模样更为狰狞丑恶，抢过一把刀。与郑巽交手。
薛总不敌郑巽，不一会儿连吃数棍。眼看就要丧命。但田乾真率叛军涌入，使薛总逃脱。
法澄看叛军势众，郑巽与僧人们难以抵抗，下令：“入殿!”
郑巽与卫士及武僧分别摆脱交锋对手的纠缠，退入法门寺大殿与禅房、罗汉堂、禅房。
叛军杀入大殿罗汉堂、禅房，不料里面处处机关陷井。
几名叛军刚入禅房，迎面射出暗箭，立即倒下。
几名叛军冲入罗汉堂，脚下地板突然松动，惨叫着落入陷井。
一名叛军在罗汉旁搜索，罗汉身后扫来横木将他打倒。
两名叛军心惊肉跳地在文殊菩萨像前搜索，不想上面落下尖刀，立即被杀。
薛总抢入大殿，田乾真紧随其后，殿内叛军士兵尸首狼藉。但三枚佛指影骨玉棺仍置于香案之上。
薛总狐疑地看看周围，显然心有余悸。
田乾真一面打量殿内情况，一面示意薛总，上前抢宝。
薛总硬着头皮持刀跃至香案前，正待伸手，佛像上方一千仞铁板，将薛总钉死在香案上。
田乾真凌空后翻滚逃出大殿，躲过从左右两旁伸出的两根手臂形状木柱的袭击。同时，一排箭矢从他身下飞过，他身后的一排叛军士兵中箭身亡。
田乾真气急败坏，下令：“放火!烧死他们!”
叛军士兵不断将火把投向法门寺内各建筑，一时火焰熊熊，整个寺院陷入浓烟火海之中。
法门寺外周原山道上，李亨率唐军纵马急驰，不断加鞭。
田乾真指挥叛军弓弩手逼住各房门窗，下令说：“一见有人出来，立即放箭。”
郑巽与几名卫士和武僧跃出禅房、经堂，拨打雕翎而与放火叛军交锋。然而，寡不敌众，几名卫士与武僧中箭，倒在火海和血泊之中。
突然，大殿门大开，法澄从浓烟中走出来，他一手执佛骨玉棺。一手执铁锤，站在殿门。
法澄大声喝道，“佛指真身在此，汝等不必再强逼了。”
相互交战的僧人与叛军不约而同，暂时罢手。
佛骨玉棺透出光环，僧人与叛军都对佛指跪倒，共称“阿弥陀佛!”
田乾真喜出望外：“法师若早如此，我们何必兵戎相见。”
郑巽大惊失色，上前问：“伯父，难道您忘了自己的责任?
法澄将佛骨玉棺置于殿门前石栏上，高举铁锤，大声说：“且慢!老衲为佛祖守护真身，怎能让强盗恶魔得手，若再恃力强逼，老钠将与佛指身一同粉碎于此。”
田乾真一时惊恐万分，赶紧下拜：“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与愚者一般见识。我等迎奉佛骨心切，怎敢有毁坏佛骨的打算，师父不要误解。”
一声“报!”叛军探马急速冲至法门寺前庭。低声向田乾真报告：一支唐军向法门寺逼来，军容整齐，象是唐军主力。”
田乾真看了一眼高举铁锤的法澄，无可奈何地回首对叛军说：“原路撤回长安!”
叛军撤出法门寺庭院，田乾真留在最后，向法澄拱手说：“法师请稍侯，末将日后再来。”
法澄怒目而视，神色不改。
叛军士兵抢出法门寺山门，纷纷上马，迅速逃归。
4
法门寺山门外两厢，换作李亨所率唐军守卫，一面绣有“唐”字，旗尾有青龙标志的杏黄色大旗在山门口迎风招展。
唐军士兵将几具遇害僧人及阵亡叛军士兵尸体抬出山门，恰逢法澄陪李亨、张良娣、李辅国走进山门。法澄抢上一步，为遇害僧人擦去脸上血迹，双手合十额前，然后示意让唐军士兵将遇害僧人尸体抬走。
李亨走近法澄，说：“救护来迟，吾之不明。”
法澄回首示意请李亨等人先行，说：“天数应劫，有劳殿下出力挽救了。”
法澄、李亨、张良娣、李辅国共入有哼哈二将、四大天王泥塑于两厢的大殿通道。
礼佛音乐又起。几名宫女随小沙弥引导，在一和尚木鱼敲击声中，齐声低唱。“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李亨在进入前殿时回头问张良娣。“皇儿哪里去了?为何不与郑巽同来参拜伯父。”
李辅国抢奏：“启禀殿下，公主听说郑公子方历大战，怕他有伤，先去藏经楼看郑公子去了。”
张良娣笑而对法澄说。“公主现在心里只有法师的这个侄儿了。”
法澄侧身让张良娣先入大殿，说：“阿弥陀佛，郑巽得尚公主，老衲也万分荣光。”
李亨、张良娣入大殿礼佛，二人并肩跪下，双手合十，贴于额前，闭目而思。
法门寺藏经楼密室，两名宫女守在楼梯口。
密室内宁国公主用棉球沾水，小心地将郑巽额前、一道伤内淤血擦尽，关切地问，“痛吗?”
郑巽不答，深情凝视公主。二人面颊相近。
公主手中棉签落地。二人感情迸发而紧紧拥抱。
法澄来到藏经楼密室楼梯口，称：“法门寺住持法澄劳烦通报，阿弥陀佛!”
侍女大声通报：“启禀公主，法师到。”
宁国公主与郑巽各带羞色，出密室门下楼迎接。宁国公主称：“法师。”郑巽称：“伯父!”
藏经楼密室内法澄与宁国公主、郑巽对坐。
法澄接过宁国公主敬上的秘色瓷茶盅，关切地问：“你们换帖半个月了，偏逢动乱；这婚礼于何时何地举行?殿下有指示吗?”
郑巽回答：“殿下离京前对父亲、母亲说一切由他安排。
宁国公主含羞而言：“我母亲说就借用这法门寺也好。”
法澄袖中出一金如意，置于郑巽与宁国公主面前，说：“这便是老衲的贺礼。”
郑巽吃惊地长跪而言：“伯父!这怎么行呢?
法澄说：“老衲已归佛门，你是郑家唯一根苗，这祖上的礼佛信物，不交给你交给谁呢?”
郑巽将金如意拿起来交给宁国公主。二人同时长跪而言：“多谢伯父厚爱。”
5
长安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两厢叛军将领侍立。田乾真拜伏于地，安庆绪则在破口大骂：“你这个笨蛋，一千精兵连几个秃驴也治不住。那佛骨事关人心向背，夺不过来，大燕的天下就坐不稳。你叫我怎么向父皇交代?”
两名侍女战战兢兢端送上茶水，安庆绪暴怒地挥手打翻。两旁叛军将领均不敢出声。
田乾真再拜说：“太子殿下息怒。臣想乘那李亨立足未稳，率三千铁骑再度出征，不信攻不下那法门寺。”
安守忠从叛军将中出列说：“阿浩且不要着急。要是法澄那老秃驴又以毁骨要挟，你又该怎么办呢?”
田乾真一时无言以对：“这个……”。
安庆绪连忙把头转向手理胡须的安守忠：“安将军，你有何高见?”
安守忠老谋深算而言：“听说回纥国的英武可汗也想请迎佛骨，咱们何不顺水推舟，派人对回纥言长安已属我大燕，大唐天子不知去向，法门寺僧人心失主见。回纥若想迎佛骨，正好去取。”
田乾真闻言立即跃起，说：对!对!对!回纥兵到，法澄那老秃驴再舍命毁佛骨，责任全在回纥，与我大燕无关。殿下，末将愿去回纥走一遭。”
安庆绪也转怒为喜，说：“好!如若那李亨为了保护佛骨，与回纥打起来，我们更可以渔翁得利了。阿浩，你立刻去办这件事。”
安守忠进一步说，“且慢!为了让李亨与回纥打起来。阿浩必须要向回纥英武可汗再放一个香饵。”
安庆绪与田乾真均盯着安守忠：“什么香饵?”
安守忠说：“阿浩只须对那回纥英武可汗说：李亨有个女儿，生得天姿国色，尚未婚配。英武可汗刚死了可敦，正好讨她做老婆。”
安庆绪、田乾真闻言哈哈大笑：“好计!好计!那李亨舍不得女儿，一定会与回屹闹翻，此计真是一箭双雕。”
阶下原唐京兆尹崔光远听得心慌意乱，大滴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
法门寺禅房内，烛火不断跳动。法澄与李亨、张良娣围坐面谈。
法澄说：“一千二百四十一年前，我佛释伽圆寂。他的虔诚弟子阿育王在一百四十一年后为制止天下杀伐，救济苍生，打开王舍城率塔婆塔，将佛祖舍利分作八万四千份，遍撒三千大世界。
[法澄的讲述转为画外音，画面转为迎奉佛骨的传说故事。]
法门寺塔，高耸入云。印度高僧迦耶摩腾与一队中国僧人在塔前双手合十，共诵佛经。(画外音：我华夏中土，共得十九份佛祖真身，其中最珍贵的佛指灵骨由天竺高僧迦耶摩腾护送至我法门寺。
蓝天出现五彩祥云，越来越大，释伽牟尼端坐莲花台上，寺前僧众见佛祖显灵，纷纷拜倒。(画外音，那一天佛祖特意乘风而来，在天上显灵，所以我法门寺本名“真身无忧王寺”。)
[画面回到法澄讲述场面]
“我朝太宗皇上、高宗皇上、则天皇后都曾迎奉佛骨至两京，以示我大唐繁荣昌盛，与日月同辉。”
李亨听到这里，忍不住说：“既然法师以为佛骨本佑我大唐，为我大唐镇国之宝，现在逆胡作乱，何不让本帅奉佛骨以号令下天，共除元凶，重安社稷?”
法澄听毕，略一沉思，然后言道：“太子殿下为国操劳，奉佛骨以平乱也是正理，但是，佛骨的安排皇上已有指意。”
李亨十分吃惊：“皇上有何安排?”
法澄起身上禅房高阁，李亨与张良娣、李辅国面面相觑。
法澄从楼梯上走下来，手中持一书画卷轴，再从卷轴中剖出唐玄宗所下圣旨。
李亨三人一见圣旨，连忙跪下来听旨。
法澄高声宣读：“逆胡作乱，社稷不安，法门寺佛指舍利为国家重宝，当全力护持。非大唐天子迎奉，须臾不可离寺。钦此。”
李亨听旨，陷入沉思，表情严峻。
回纥可汗牙帐，英武可汗将十箱礼品一一扣上箱子，再转身对侍立帐中的遣唐使臣葛罗诺说：“礼物你看好了。这次要向大唐天子多作请求，向法门寺示我竭力布施之意，请来佛指舍利，佑我回纥和睦安康。”
葛罗诺说：“臣尽力而为，不辱使命。”
叶护太子进帐：“禀告父王，十匹宝马送到。”
英武可汗说：“好!相国可以启程了。”
法门寺大殿，张良娣一手挽郑巽，一手挽宁国公主，同至佛祖三身巨像前下拜。
法澄在三人身后颂陀罗密经。
张良娣起身问在法门寺大殿门口侍立的宦官李辅国：“殿下为何还不来接受公主、驸马的参拜大礼?”
李辅国奏道：“殿下刚才对奴才说：国尚不宁，岂可谈家。公主的终身大事，只好再待一时。”
郑巽与公主闻言十分吃惊，对面而视，疑惑不解。
张良娣对郑巽与宁国公主说：“你们俩在这里等着，为娘去问个究竟。”
法澄停止颂经，送张良娣至殿门，平静地说：“世上亲缘，开合有度。请王妃转告太子殿下，名实相符，随遇而安，凡事不可贸然强求。”
6
长安城西门，崔光远骑马出城门口。叛军守将在吊桥前问：“崔大夫要去哪里?”
崔光远回答：“下官别业在沣西，需要亲去过问。”
叛军守将向城上守卒一挥手。
城上守卒绞动轳辘。
吊桥放下，崔光远纵马过吊桥。
叛军守将招手，令二骑跟上。
崔光远发现二人跟踪，但佯作不知，缓缓行至渭河桥。两骑叛军士兵随即跟来。
崔光远突然转身发出暗器，两名叛军士兵立即落马。
崔光远拍马冲过西渭桥。
落马的叛军中一人挣扎而起，隔桥向崔光远射出一箭。
崔光远右臂中箭，但仍咬牙催马疾驰。
叛军士兵执弓望崔光远远去。无奈颓然地将弓扔在地上。
夕阳西下，法门寺塔上铜刹金光闪闪。李亨、张良娣、李辅国在寺外旷野一树丛中争论。
李亨说：“爱妃怎么连大小都分不出来，皇儿的婚事与国家的危难哪一个为先?”
张良娣说：“国家当然重要可也不要为难了皇儿。”
李辅国忙说：“王妃且莫着急。不空法师要殿下来法门寺，是要殿下凭佛骨取人心而得天下，佛骨在法澄之手，郑巽是法澄的侄儿。殿下认为公主与郑巽的婚事，是佛骨去留的关键，所以不能不慎重一些。”
张良娣说：“皇儿与郑巽结合，不正好使佛骨为我家所用?”
李亨说：“爱妃有所不知，那法澄急于促成郑巽与皇儿的婚事，孤让婚事暂缓，正是要法澄早一点献出佛骨。”
张良娣说：“如此说来殿下是想用皇儿来换取佛骨，这哪里象一家之主的做法呢?”
李亨一时语塞：“这……”他轻叹一口气后，走近张良娣，低声而诉：“爱妃，孤何尝不想皇儿早日与郑巽完婚，了却心中大事。只是国乱如此，孤又身负重任，只好弃家卫国，以国为家了。”
张良娣怒气稍解，语气转为忧伤：“做父母的，为孩儿操持终身。出尔反尔，叫皇儿如何着想呢?”
李辅国进言：“王妃何不直接问法澄的意见，或许能两全其美。”
李亨声音更为宛转，“孤至法门，以求大事。那崔光远留在长安打探消息，至今未归，孤之苦心，除了爱妃，又有谁能去向那法澄表述呢?”
张良娣终于叹气说：“贱妾早把生命呈奉殿下，去央求法澄拿出佛骨却也无妨。只是皇儿年幼，如何向她讲这许多是道理啊?”
李亨携张良梯之手并肩凝视法门寺塔上的铜刹，叹息说：“既然决心以国为家，便也只好让皇儿受点委屈。不过，孤做大事，不也是为了皇儿，想她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寺内又传来礼佛音乐传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7
回纥可汗牙帐，英武可汗端坐宝帐正中。
一名穿极短紧身黑衣的胡姬正作胡腾舞，八名身着白纱的胡姬伴舞。胡姬唇上的口红，深蓝色的眼睑，颀长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均十分突出。
安禄山使臣田乾真坐在宝帐侧面塌前，不由自主伸长脖子观看，手中酒杯中的酒洒了也没有察觉。
英武可汗将一杯殷红的葡萄酒倒入口中，然后问：“大唐天子去了成都，那法门寺佛指真身舍利真的无人供奉了?”
田乾真忙转过头回答：“末将刚去法门寺礼佛，见寺院十分冷落，住持法师与大唐天子失去联系，正值六神无主的地步。”
英武可汗兴奋地说：“这么说来我回纥使臣如虔诚布施，便可以得到迎奉佛骨的礼遇?”
田乾真抓起一块烤羊腿说：“那是。不过唐朝太子李亨好象也对佛骨有兴趣，以保佑他的女儿宁国公主婚事完美。”
英武可汗贪婪地盯着胡姬起舞时露出的大腿，同时问田乾真说：“那宁国公主真的是绝代佳人吗?”
田乾真一边嚼羊腿一边回答：“那还用说，真正的天姿国色。”
英武可汗突然扭头盯着田乾真：“比那杨贵妃如何?”
田乾真手指宴席中的菜肴：“这就好象烤羔羊比那烤全羊。”
英武可汗得意地捋着胡须，嘴角有明显的垂涎。他将一羊皮信札系上金玉宝石坠。
胡姬发现她们的龟兹舞已无人欣赏了，于是表情呆滞，动作机械再无生气可言。
8
法门寺禅室内，夜静更深。法澄将青灯拨亮，又持另一盏油灯置榻几上，张良娣下襟危坐于榻几前。
法澄在张良娣对面坐下，手持佛珠，与张良娣隔榻交谈：“王妃深夜来访，自然是有大事。法门寺受皇室供养，理当解惑弘法。”
张良娣双手奉有密密麻麻红色字迹的一条白绢给法澄说：“本妃虽入东宫，却是一心向佛，这是本妃亲自刺血所写佛经，劳烦法师验正。”
法澄右手前持：“阿弥陀佛!王妃施主如是。”然后接过刺血佛经，在青灯下端祥。继而抬头对张良娣说：“刺血写经，应寄大誓大愿，不知王妃有何疑感要解?”
张良娣激动而言“本妃此番是为了公主。她与令贤侄情投意合，愿法师玉成这美满姻缘。”
法澄手持刺血佛经回答：“小侄得尚公主，老衲感激太子殿下万分，王妃何出此言?”
张良娣更为激动：“本妃与大子殿下均年近四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本想让她与今侄尽早完婚，了却我夫妻心愿。不想逆胡作乱，皇上西巡。将复国平乱重任交付太子殿下。目前兵微将寡，难当贼锋，想劳烦法师持佛骨同赴灵武，号令诸蕃，集合精锐，共成大事。届时公主与令贤侄皆有名份，法师也不愧国师之尊。”
法澄沉吟不语，但见青灯战动。张良娣又进一步追问：“本妃女流，不知深浅，法师意下如何?”
郑巽来禅室找法澄，不想在禅室窗外听到了张良娣最后一句提问，不由在窗外聆听而止步。
法澄手持念珠，平静回答：“小侄与公主的终身大事，老衲理当鼎力相成，只是身受皇恩。如何敢违犯圣命而让佛骨轻出呢?太子殿下又怎敢行此名不符实之策呢?”
张良娣长跪坐起而言：“法师难道不知只要太子奉佛骨于灵武，即可名符其实而权柄天下，拥立之功，只在朝夕。”
法澄意味深长地回答：“法门寺佛骨既然是国家重宝。当然只能是名实相符方可动用，如何可以僭越老衲早离红尘，倒是不管朝夕，太子殿下的大事，不要放在小侄与公主肩上，他们年幼，本应与大事无缘。对他们的婚事，还是只寄父母之心为好。
郑巽在窗外听到这里，怦然心动，转身出寺。
宁国公主等候在法门寺外旷野，她与郑巽的两匹乘马仍同系一株树干。
郑巽走出法门寺山门，向公主走来，公主迎上前去，问：“伯父怎么说?”
郑巽问宁国公主：“伯父送的如意带出来了吗?”
宁国公主从怀中掏出金如意说。“在这里，有什么用?”
郑巽解开马缰，并将公主的马缰交宁国公主之手，说：“好!咱们现在就带着这如意回家去请示我父母。”
宁国公主看了郑巽一眼，低头轻抚金如意说：“就带这么一个如意就够了?”
郑巽说“当然，这是我家礼佛信物，伯父说：拿着它如同捧着佛骨。”
宁国公主忙问：“为什么?”
郑巽说：“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得了重病，三天人事不醒，祖父和父母一齐抱我到法门寺求佛消灾。伯父见情况紧急，立刻出示佛骨，不想我当即哭出声来。祖父立即以全部家产为法门寺修功德，以这个金如意为据，交给伯父。伯父现在将它给了你，算是以我全家佛愿给你下的聘礼。”
宁国公主牵马与郑巽同行。边走边问：“这如意给了我，你家的佛愿不会落空吧?”
郑巽深情地看了公主一眼，说“上马吧!我的佛愿就是你。”
二人翻身上了马，前行不久，忽闻对面急促的马蹄声，立即勒马观察。
马蹄声由远至近，崔光远臂带箭伤，催马前来。
郑巽掣刀在手，纵马前迎，大喝。“什么人?”
崔光远借月光仔细辩认，然后回答：“在下大唐京兆尹崔光远。”
郑巽一惊：“啊!崔大夫。”纵马而上。
9
法门寺内李亨仍在住所，崔光远臂伤包扎已毕，与郑巽并坐胡床。宁国公主依偎张良娣膝下，李辅国在一旁侍立，共同注视着焦躁不安的李亨踱来踱去。
李亨走到张良娣在前，愤愤不平而言：“那法澄凭什么这么小气?我舍得女儿，他竟然舍不得……”李亨突然看到宁国公主啧怪的目光，只好将话收住。“唉!”一甩手，又踱向郑巽。
李亨啧怪郑巽说：“你们俩也是，孤已应允你们的婚姻，不过时间早晚，乱跑什么?国事紧急，逆胡又出此毒计。你们不为孤分忧。岂不是雪上加霜。”
郑巽急忙长跪谢罪：“殿下息怒，郑巽知罪了。”
张良娣突然站起来：“且慢!你们有什么错?不过是提前做了父母应允的事情，哪里谈得上是雪上加霜。”
李亨吃惊回顾。“爱妃，这是何言?国家已经危急如此。你还要纠缠这些儿女是非。”
张良娣上前，语音坚定有力。“贱妾刚才与法澄法师交谈，才悟出名实身份时间早晚，其实只在自己把握，皇儿得到殿下的许诺，当然可以维护自己的终身大事，殿下已在奉天得到皇上所授权柄，为何不可以做名正言顺的大事?”
李亨更为吃惊：“爱妃所言。是要孤先做大家之事，而不必请示父皇吗?”
李辅国试探进言：“王妃所言不差。法澄说只有天子才可以动用佛骨。而殿下只有把握了佛骨才可以动员三军与逆胡对抗，这里面的先后次序，只有靠殿下来决断了。”
李亨为难地说：“父皇在奉天只让孤代行天子之事，并没有说让孤即位龙基，如果自行其事，岂不是犯上?”
张良娣激愤而言：“殿下为什么不想一想当年父皇在诸王中排行第三，逢韦庶之祸，奋起救国。他没有太子身份，却做了太子，而且当仁不让做了皇帝。现在也逢大乱，殿下又已获得父皇指派，为何偏要恪守唯命是从的陈规陋习。”
李亨精神一振，转身问崔光远：“国事如此，举足轻重，不知崔大夫有何指教?”
崔光远起身奏道：“殿下，老臣受皇上与殿下指派，留在长安，与不空法师联系，这次舍死归来报信，既是怕逆胡阴谋得逞，也是依照不空法师的指点，要殿下不负郑公子送来的佛旨命签。”
李亨连忙从袖中拿出：“龙飞法门”卷轴说“不空法师仅言让孤到法门寺来，并没有再言其它啊!”
崔光远仔细端详不空手书，突然精神一振，站起来说：“殿下有所不知，不空法师已将天机指明。”
“什么?”众人不自觉全部围拢过来。
崔光远平指卷轴说：“龙飞法门，正是说殿下要先做天子，后到法门寺来。这里本是皇家寺院，不做天子，没有立足之根，也没有迎奉佛骨的资格。”
李亨恍然大悟：“对!对!孤以前欲速而不达，看来应急赴灵武，但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崔光远说“殿下但放宽心，朔方军节度使郭子仪与为臣及郑公子一家，本为世交。正翘首以待殿下，重振旗鼓，光复河山。”
李亨激动地说：“好!孤决心已定，疾风知劲草，版荡识诚臣，我大唐有望了。”
10
灵武官衙，设施简陋。李亨在群臣拥戴中走上宝座。
郭子仪、崔光远、仆固怀恩、李辅国等约20来名文武官员拜称：“吾皇万岁!”[同时出字幕：
天宝十五年七月甲子，皇太子李亨在西北军队将领拥戴下做了皇帝，即唐肃宗。躲在成都的唐玄宗只好将政权移交出来，自己做太上皇。]
法门寺大殿前庭摆满了回纥英武可汗布施的财物。葛罗诺还在指挥随从把一口又一口箱子抬进来。
庭院一角十匹高大雄壮的大宛马仰天长嘶，用力刨着前蹄。
庭院内每一口箱子都打开了，分别装有金币、银币、银阏迦瓶、玛瑙壶、玻璃盘、羊毛毯、斗篷、毛皮。
法澄双手合十，对葛罗诺说：“感谢回纥可汗厚意，但不知可汗对敝寺有何指教?”
葛罗诺说：“我回纥举国向佛，英武威远可汗更是虔诚至极，常想瞻仰佛指真身舍利。因国事繁忙，道路遥远，只好让在下代为一行。”
法澄说：“施主远道礼佛，全寺僧众十分欢迎，可惜我大唐正逢战乱，为防国宝有失，只好将佛指真身秘藏，所以十分不巧。”
葛罗诺乘机说：“既然贵国内乱，佛指舍利有险，何不暂时护持入我回纥国巡回展示，颂佛法之高尚，示大唐之威严。”
法澄平静回答：“逢凶化吉，遇难而止，这本是佛旨所在，施主且不必为佛难担心。佛祖肯栖身法门寺，自然有其道理，老衲与众僧除了全力护持，再无它求。”
葛罗诺无可奈何地随法澄在大殿礼佛，他望着佛像前的香烟，心绪茫然，礼佛动作十分机械。一个小沙弥匆匆入大殿，对站在葛罗诺身后的法澄报告说：“师傅，刚才大唐天子特飞马传信：今上已尊太上皇，太子殿下灵武即位，就要御驾来法门寺，令我寺作好接驾准备。”葛罗诺细听小沙弥的报告，神情逐渐恢复自然，面对佛像，躬身下拜。
长安至法门寺必经的武功北原军帐内，郭子仪与崔光远正在审视一幅军用地图。仆固怀恩汗流夹背地闯入帐中，对郭子仪报告：“元帅，我军先锋李韶光阵亡，贼军正以同罗精骑冲击我中军战阵。”
郭子仪即交令旗与仆固怀恩：“命令全军撒至北原防线，深沟壁垒，据险死守，不要再轻率出击。”
洛阳龙门奉先寺卢舍那佛前，安庆绪指指点点。安守忠、田乾真等几名叛军将领上前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出字幕：
唐肃宗至德二年二月，安庆绪杀死其父安禄山，自己做了大燕皇帝，继续与大唐王朝对峙。]
安庆绪得意地说：“爱卿平身，汝等为朕守卫长安，功劳甚大，朕得天命，汝等不会吃亏。回去后要集中力量消灭李亨，再进军剑南，统一天下。”
安守忠、田乾真行手舞足蹈礼，齐声说：“臣接旨!”
扶风法门寺不远一处高地，军帐密布。一面“大唐天子行在”黄龙旗立于中军大帐之前，郑巽率一队御林军巡逻而去。
中军大帐内唐肃宗率崔光远、李辅国、郭子仪、仆固怀恩等二十来名文武官员一齐跪倒唐玄宗派来的钦御史中丞房琯宣旨。
房琯手执打开的圣旨卷轴，高声读道：“朕春秋已高，又逢国乱，决意传位于太子。特遣御史中丞房琯转授传国玉玺，盼皇上上承天意下顺人心，澄清四海，再耀天光。”
李亨道：“孩儿接旨，父皇万岁!”
众大臣紧接呼应：“太上皇万岁!万万岁!”
李亨向中军帐正中台几上的传国玉玺再拜，然后坐上正中龙床。李辅国、崔光远、房琯、郭子仪、仆固怀恩等共称：“吾皇万岁!”。
李亨问房琯：“房大夫，太上皇还有什么口信吗?”
房琯出列拜奏：“太上皇为不能收复两京而食不甘味，盼皇上早日进军长安。”
李亨转问郭子仪：“元帅以为进军如何?”
郭子仪出列道：“臣率朔方军与胡交锋多次，皆因骑兵不足，难当贼锋。”
房琯再奏：“皇上何不征兵西域，求得善马精骑破敌?”
李亨道：“爱卿不知，西域军镇皆被吐番牵制，无法脱身。”
李辅国进言：“陛下，臣愚见平乱事大，边疆不妨妥协一二?”
郭子仪十分不满：“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捍卫大唐疆土，岂能轻易授予夷戎?”
崔光远终于献策：“诸位将军，大人也不必着急，老臣想吐蕃及西域诸国都是佛门弟子，现在皇上龙飞法门，守护佛祖真身舍利，免落逆胡之手，正是顺应诸蕃人心之举。陛下何不请法门寺法澄法师派法门寺僧使晓谕诸蕃，请他们共来守卫佛骨，助我大唐。”
唐肃宗、郭子仪、房琯、李辅国等皆点头称是。
11
武功北原，回纥使臣葛罗诺与唐朔方军将领仆固怀恩正在交谈。
葛罗诺说：“英武可汗特令选良马、夜光壁赠与将军，现在驿馆，今夜送到将军营中。”
仆固怀恩说：“末将与回纥同根、小女又得幸移地健王子，自然要为可汗效力，现在无功受禄，惭愧得很。”
葛罗诺说：“可汗盼佛骨如沙碛客旅盼甘泉，还望将军向大唐天子美言。”
仆固怀恩说：“末将人微言轻，只敢相机行事。不如劳烦回纥健儿为大唐立功，使相便可以向我大唐天子明言了。”
葛罗诺说：“可惜，没有为大唐天子效力的机会，将军可以指示一二吗?”
仆固怀恩说：“明日大唐赴西域晓谕法门寺佛骨的僧使要出发，请相使率回纥健儿伺机护送，为臣感激不尽。”
葛罗诺：“将军深谋远虑，为臣感激不尽。”
法门寺山门前，唐肃宗，法澄共为赴蕃僧使送行。十余名使臣各持一“大唐天子弘法御使”节铖，每一节铖前站一僧人，双手合十，他们的身后各有从人牵着乘马。
唐肃宗说：“西北诸蕃与我大唐本为一体，有劳众卿陈说利害，请他们共赴国难。”
法澄说：“我佛慈悲，泽被三千大世界。佛指舍利，造福亿万生灵。妖魔作乱，虽是凡界不幸，但共同制止，却可以使净土光耀环宇。”
使臣、僧人齐声共称：“不忘使命，阿弥陀佛!”
使臣、僧人各自上马，仆固怀恩与郑巽率一队骑兵护送。
赴蕃僧使下武功北原不久，突然见田乾真率一队叛军杀来。仆固怀恩下令：“准备迎战!”郑巽将箭搭在弓上。
不料叛军还没有冲上来，斜刺里杀出葛罗诺所率回纥迎奉佛骨使节随从骑兵。回纥骑兵纵马射敌，叛军纷纷落马。田乾真大惊，率先退却，叛军丢下一批尸体，飞马逃窜。
大唐天子行在御帐内，唐肃宗设宴招待回纥使臣葛罗诺。小型梨园乐队正演奏《西凉曲》，两名宫娥表演袖剑舞。
仆固怀恩上前奏道：“这次救护西行弘法僧使，全仗回纥精骑。”
唐肃宗高兴地杯对葛罗诺说：“贵宾有功，请饮。”
葛罗诺得意地将赐酒一饮而尽，然后乘酒兴对唐肃宗说：“感谢皇上对我回纥的爱护。在下本是代我回纥可汗礼佛而来，不想能为皇上效力，想我家可汗得知，也是高兴的。”
唐肃宗立即对一旁作陪的崔光远说：“贵宾既然是礼佛而来，就请崔大夫陪贵宾赴法门寺瞻仰佛骨。”
法门寺大殿，崔光远陪同回纥使臣葛罗诺礼佛。三枚佛影骨又出现在佛三身像前香案上。葛罗诺一手护胸，虔诚下拜。
法澄轻击法轮，表情严肃。
郭子仪在法门寺山门外对唐肃宗说：“要想迅速收复长安，必须向回纥请派援军，谈判还是极早安排为好。”
唐肃宗点点头。
仆固怀恩在一旁侍候，察颜观色，脸上露出得意神情。
长安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安庆绪满面愁容，对安守忠、田乾真说：“回纥有意与李亨勾结，这可如何是好?”
安守忠说：“陛下且勿过于忧虑，那回纥得不到佛骨，是不会出兵助战的。”
田乾真补充说：“那李亨初即皇位，还要靠佛骨维系人心，招兵买马，断然不会让给回纥。”
安庆绪点点头，说：“如此说来还无大虑，不过阿浩要仔细了，一旦回纥与李亨有结盟迹象，必须全力阻拦，明白吗?”
田乾真下拜：“臣尊旨。”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手忙脚乱的宫女背影闪过，张良娣睡在简陋的榻上。
一名宫女匆匆走近，惊喜地报告“皇后大喜，是龙子!”
张良娣奋力欠身说：“快些奏明皇上。”
然后慰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12
大唐天子行在宝帐，唐肃宗居内帐，背听回纥使臣与唐朝宰相房琯、崔光远、元帅郭子仪的谈判。
葛罗诺说：“我回纥在大漠四处经商，均需实物为信，若贵国绢帛不至；则我家可汗便难以下令供马了。”
房琯说：“贵国所索马价太高，当年一马市绢数匹，如今以数百匹论价，岂不教我国为难?”
葛罗诺说：“我家可汗曾说：“若大唐天子同意法门寺佛指舍利到我回纥供奉瞻仰，则马价可以降低，以示我回纥敬佛之意。”
郭子仪说：“佛指舍利是大唐诸蕃的共同信仰，用兵之际，不敢轻动。若回纥可汗能派兵助我平叛，则待失地收复，漕运昌通时，我大唐可以加倍奉还贵国所需绢帛。”
葛罗诺说：“元帅之意，是要我回纥出兵效力吗?”
房琯、崔光远、郭子仪齐声：“正是!”
葛罗诺从怀中掏出一羊皮信札，札外正是英武可汗亲手系上的金玉宝石坠，让随人递交房琯。
房琯阅后不语交崔光远，崔光远阅后与房琯对视，又转交郭子仪，郭子仪阅后也不敢发言。房琯见状，对葛罗诺施礼说：“此事过于重大，需要面奏皇上后，才敢回答。”
葛罗诺傲慢地说：“出兵助战，非是至亲不可，也请大唐天子不嫌我回纥鲁莽。”
双方均站起来施礼，谈判暂告结束。
“什么?”唐肃宗勃然大怒，“简直是无礼!无耻!”他将回纥国书使劲摔在地上，那系在国书上的金玉宝石坠也滚落得不知去向。
房琯、崔光远、郭子仪垂于侍立，见天子震怒，均不敢言。李辅国见状，悄悄溜至后帐请张良娣。
张良娣头蒙产巾，由宫女搀扶，怒气冲冲闯入宝帐。不及与群臣见礼便大呼：“小小番邦，居然也敢乘人之危，欺辱我天朝大国，我家的金枝玉叶，怎么会去那个地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去告诉那葛罗诺，休想!”
房琯上前劝解：“皇上、皇后息怒，臣受太上皇差遣，辅佐皇上收复长安。怎奈我军骑兵不足，难与贼争锋，所以才求援于回纥。回纥求娶公主，允与不允均在皇上、皇后，非常时期，不宜计较蕃国的态度”。
张良娣并不退让，喝着：“都是你们这些丞相、将军无能，才使逆胡如此猖狂，给了回纥落井下石的机会。你们既受皇恩，便应自己去冲锋献降，为什么偏要去求回纥?
崔光远说：“吾等向回屹求援，亦是为了国家。回屹受逆胡挑唆，不得佛骨，便要得公主，皇上、皇后应有预料。如何回答?请皇上、皇后决定，老臣已失主张，实在惭愧。”
唐肃宗勉强止怒，“卿等退下，待朕考虑后，回复回纥使臣。”
法门寺禅房内，郑巽正向法澄作请求：“回纥不得的指舍利，便要强占公主。皇上忧心如焚，小侄也失去主张。现在父母远隔战阵，公主是侄儿唯一所念。只有请伯父帮忙了。”
法澄手持念珠，态度深沉而严肃：“我自幼出家，你继承担上事业，本无法同求。你既然欲得信念，我也不好遮掩。六根不净，原因爱缘未了。你不得自拔，永远纠缠，终难善解。我想以佛旨而论，只能以爱止爱。或说以小爱从大爱了。”
郑巽不解：“伯父所言爱缘，小侄以为不差。但何为小爱?何为大爱啊?”
法澄：“普天之下，我佛慈悲，以无限厚爱，广被生灵。爱恐不得，必生妄念；爱而不取，便可超脱俗缘。”
郑巽说：“依伯父解，所谓小爱，便是爱恐不得，所谓大爱，便是爱而不取?”
法澄不动声色地说：“爱而不取，本能而直观心性，爱恐不得，执着而辗转反侧。贤侄既然觉悟，应知我观照自心而以爱止爱的肺腑之言。”
郑巽更为着急说：“我与公主，志爱情坚，不想遭逢国难，有梦难圆，难道伯父不能再施慈悲，赐佛骨灵光于我们吗?”
法澄表情转为严峻“贤侄于我，亲情如一。我何尝不愿亲赴回纥，弘扬佛法，以示善有善报。然而佛指舍利，本属大唐，诸军聚会，没有了佛骨，如何可能上下一心?大难之际，何去何从?想贤侄会作出选择的。”
郑巽悲痛难忍：“这么说只有公主才能代替佛骨；只有牺牲，才是通途吗?”
法澄闭目，强忍内心激动，却又止不住老泪纵横。他悲凉而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舍心爱，不得善缘，有情无情，原是一念之差，法门求法，只在爱而不返。”
郑巽起身，茫然失措地走出寺院，几名僧众上前招呼，他一概如看不见，听不到。他只是机械地向前走，耳边响着大殿的梵音，“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13
大唐天子行在宫室，宁国公主闯进来跪在躺在产床上的张良娣面前：“母后，我不去!”张良娣猛然起身将女儿紧紧抱住“对!不去。有我在，回纥他敢来!”
大唐天子行在宝帐，唐肃宗无可奈何地看着大臣们，手中一封太上皇紧急御札。
郭子仪说：“臣以为太上皇指示立即收复长安不妥，我军势单力薄，尚不能克敌制胜”。
唐肃宗说：“可是朕屯军扶风已近一年，毫无战绩，不但上皇失望，也让天下焦虑。逆贼在长安毁我宗庙，伤我百姓，为君者再无作为，岂不有愧?”
房琯激动上前：“老臣不才，愿率六军为陛下讨贼，以释上皇之念。”
郭子仪大惊：“丞相有何准备?竟敢当此重任?”
房琯说：“老臣自从得知回纥以求娶公主要挟，便气愤不已，我中土男儿一个个顶天立地，如何可以避国家之难，让一年幼女子承担苦难呢?军中志士纷纷求战，老臣想两国交兵自然以勇者胜，故出此大言。”
唐肃宗忙问：“有哪些将军愿与房大夫同行呢?
房琯跪奏：“兵部尚书王思礼，御史中冠邓景山，户部侍郎李揖，门下结事中刘秩，朔方军将颂杨希文，刘贵哲，李兴进等，都愿与逆胡决一死战。
唐肃宗说：“我军缺少骑兵，西域精兵一时不能抵达。爱卿有何作战良策呢?”
房琯说：“刘秩建议用春秋古战法，以牛车冲撞逆贼马队，臣想是可行之举，请陛下圣裁。”
唐肃宗大喜：“让刘秩等进帐，朕要特意宣谕鼓励。”
郭子仪，崔光远相视无语。
法门寺前唐军军帐中，婴儿哭声不断，刚出生三天的皇太子躁哭于张良娣身边。
张良娣率十余名宫女帐中赶制军衣，她几次回头看一眼啼哭不止的婴儿，又咬牙含泪继续缝制军衣。
宫女们相互对视，无人敢停下手中针线。
宁国公主与郑巽闯入营中。
宁国公主抱起啼哭的小弟弟，跪在母亲面前：“母后，产后忌劳，弟弟啼饿，还是让我来做?
张良娣并不停手，反问：“战士效命，不借用牛车与逆胡安兵较量，咱们还有什么顾惜自己的理由呢?”
宁国公主泪流满面，在母亲身边拿起一件征衣，赶紧也缝补起来，同时奏道：“郑郎已请命先行，明日便要上阵，特来与母后辞行。”
张良娣眼噙热泪，紧握跪拜面前的郑巽双手，颤声说。“好!好!为了皇儿，为了国家，也为了这天下苍生，你代老身上阵，舍死向前，争一口气。”
皇子啼哭声又起，宫女饮泣不住而出声。
郑巽三叩后大步出帐，最后回顾公主。
张良娣、宁国公主目送郑巽出帐，咬牙继续赶制军衣。一颗颗泪珠落到军衣上。
14
《陈涛斜》界碑前，火光熊熊，唐军死伤狼籍。郑巽身已带伤，仍大喝：“不怕死的跟我来。”
一队唐军随郑巽冲下高坡。
郑巽纵马在这队唐军前列，但他突然右胸中箭，倒撞下马。
房琯只身逃上有《陈涛斜》界碑的高坡，在一面烧去三分之一的唐军残旗前远观战局，悲不自胜：“天啊!如此大败，如何可以见陛下啊!”
郭子仪、崔光远，仆固怀恩串接应唐军赶到。登上高坡。
房琯拔出佩剑，被郭于仅一鞭打落佩剑。他惊愕地看着郭子仪。
郭子仪说：“房大夫，胜败本是兵家常事，你何必如此。”
房琯猛然醒悟，手指坡下，声嘶力竭地大呼：“快去救郑公子。”
崔光远与仆固怀恩率一队唐军冲下高坡。
硝烟中，《陈涛斜》界碑前唐军战败后的景象，倒下的唐军战旗，被击毁的战车，死去的马牛，以及阵唐军士卒的尸体令人怵目惊心。
(字幕：
这场迂腐的春秋车法，终于以四万唐军全部阵亡而载入史册。)
法门寺内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带孝的死难将士的家属。悲痛饮泣之声，惊心动魄。
法澄率领法门寺僧众在跪下的人群中悲痛地诵经超度亡灵。
郑巽在军帐中昏迷不醒，太医数人正紧急处理。李辅国在一旁照应。
张良娣在郑巽所在军帐外焦急地等待消息。
房琯投拜于地，不肯起身。唐肃宗惊愕地坐在对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国公主泪如雨下地看着法门寺前超度亡灵的仪式，她不由自主地面对死难将士的家属跪下了。
宁国公主面对是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媳妇。老婆婆低声念道：“儿啊!回来，再看看你苦病的妈!苦命的过门三天的媳妇吧!”
年轻媳妇已经神情呆滞，看不出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15
大唐天子行在宫室内，唐肃宗默默不语，独伴孤灯。
张良娣轻轻走进来，送上一盅茶，放在几上，不敢出声。
行在军帐内，房琯，郭子仪，崔光远正在商议军情，仆固怀恩匆匆进来。送上一把军国公文帛束，报告说：“各位丞相、元帅，西北各路勤王军听到我军陈涛斜战败消息，畏惧贼势，有意放慢行军速度，甚至观望不前。”
郭子仪十分愤慨：“立即派人去催，迟到者以军法究治。”
崔光远赶忙拦住：“不可，战乱时期，情况不明，审时度势，也是人之常情。不可随意计较。”
房琯说：“对!西北若再发生变乱，则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现在除了向回纥借兵，恐再无良策了。”
仆固怀恩说：“回纥出兵的条件是佛骨与公主必居其一。”
崔光远说：“佛骨是勤王诸军的思想重心，断然不能送出。”
郭子仪说：“佛骨在而人心安，人心安而国势成。即使回纥兵到，也离不开佛骨啊!”
仆固怀恩说：“那可只有委屈公主了。”
“公主……”众人同时出声，心内难忍。
宁国公主在帐外偷听，她紧咬朱唇，已经下定决心。
侍女挑灯引路，宁国公主飘然离去，不想踩响一顶头盔。
房琯等人出帐看动静，发现了公主的背影，目送公主远去。
唐肃宗正色与张良娣争论：他说：“军情紧急，国家事重，除了让皇儿去回纥，再无办法可想了。”
张良娣泪犹在面：“陛下舍得咱们的亲生骨肉去那不毛之地?
唐肃宗将手中玉玺向榻上一摔：“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做了皇帝?谁让我赶上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局面呢?”
张良娣将玉玺放回高台，说：“可是，做皇帝也不能不要女儿啊!”
唐肃宗站起来激愤而言：“形势已是如此，你叫朕怎么办?不请回纥助阵，西北各路勤王军便信心不足，难有勇气。回纥要朕在佛骨与公主之间作一抉择，虽是要我大唐天子屈尊，却也看我大唐有无舍身求法的义士。陈涛斜之战，四万男儿抛弃了他们的妻子儿女，身首异处，难道他们没有想过后果吗?”
张良娣也站了起来：“皇儿小居深宫，娇生惯养，又专情于郑巽，让她抛弃这一切，未免太过。她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呵?”
唐肃宗不禁落泪长叹：“皇儿，你为什么偏要生在这东宫皇室?偏要在这个时候紧随我们呵!
突然，门被推开。公主颀长的身体紧裹素服。她走到唐肃宗身边说：“父皇，我去!”
“什么?”张良娣扑过来抱住女儿，近乎嚎叫：“苦命的孩子，你要去哪儿?”
宁国公主不说话，她紧紧抱着母亲，热泪滚滚，小声抽泣。
军帐中，昏迷的郑巽正在说胡话：“公主，公主，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宁国公主就坐在郑巽身边。她的手与郑巽的手相握。又将头贴在郑巽胸前。
郑巽似感到公主就在身边，情绪渐渐安定，继尔昏睡过去。
宁国公主将脸与郑巽的脸相贴，直到天将破晓。
侍女在帐外出声：“公主，皇上问公主起居。”宁国公主颤抖地从怀中取出金如意，贴在脸上，唇前，终于放到郑巽枕边。
咬破朱唇的血与大滴的泪，一起滴落到金如意上。
凤翔东湖畔回纥道口，唐肃宗亲自率百官送公主远嫁回纥。
一幅绣有“大唐宁国公主”字样的彩旗引导送亲仪仗队。崔光远与得意忘形的葛罗诺走到仪仗队前面。
宁国公主在凤辇前与父母告别，百官肃立，郭子仪、房琯眼含热泪。
唐肃宗执宁国公主的手说：“皇儿此行保重，为父替天下苍生谢你。”
宁国公主说：“父皇不要多虑，国家事重，死且不辞。”
张良娣过来与女儿执手，她强妨悲痛，含泪凝视女儿的脸。她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于是，终于忍不住，又与宁国公主抱头痛哭。
突然，佛音大作，密教法号、法鼓齐鸣。法澄身着崭新袈裟，手捧八重宝函，率领法门寺全体僧众，前来为公主送行。
八重宝函的顶端，呈金光闪闪的四门塔，塔内便是佛指真身舍利。在场人一见，全部跪倒，“阿弥陀佛”之声，震动山野。
法澄有力地说：“佛光普照，广大西行；生灵有幸，永驻吉祥!”
法门寺僧众一齐双手合十，齐声而颂：“公主西去，光耀千秋。阿弥陀佛!”
音乐声中，回纥旗帜，黄龙旗帜，“大唐宁国公主”旗，“回纥英武威远可汗迎亲使”旗，花篮、宝瓶、嫁妆箱、侍女、工匠，送亲使崔光远、迎亲使葛罗诺相继上路。宁国公主登凤辇，回首送行的父母、同胞。泪如雨下。她坐在车中，任意颠簸。
[动人心魄的歌声在送亲队伍上路同时响起：
秋风古道，
千里征途。
西域梦幻，
天竺净土。
是谁丢失了婆娑果?
是谁砍倒了菩提树?
是我大唐女儿，
肩负国难，
力搏千钧，
去跨越大漠，
沧海寻珠。]
唐肃宗、张良娣目送女儿远去的背影。法澄与法门寺僧众一齐吟诵经文。唐军士兵纷纷出营张望。
郑巽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了金如意。他不顾一切。走出军帐，跨上战马，独自一人，向西追赶。[歌声中出郑巽策马追赶与宁国公主在车仗西行的交替画面：
悲亦是喜，
乐亦是苦，
无限情爱，
何必倾述。
有情能揽西天月，
有爱可做擎天柱，
看我大唐女儿，
心如明镜，
舍身求法，
为天下生灵，
祈福献福。]
16
丝绸古道上，一轮弯月。路边一座古庙庭院院内，伸出“大唐宁国公主”旗职与“回纥英武威远可汗迎亲使”旗帜。庙门紧闭，有两名回纥军人持刀警戒。
庙外土墩后闪出田乾真及一队叛军，他们身后有装满干柴的一辆辆推车。
田乾真及另一名叛军张弓搭箭，向庙门站岗的回纥军射去。
两名回纥军人同时中箭倒地。
田乾真将手一挥。叛军士兵即将柴车悄悄推向四周。又将柴草卸下，垛起如一堵厚厚的城墙。
田乾真见柴草已经堆满，又将手一挥，十来名叛军士兵各执火把，分投各处，将柴草点燃。
火焰熊熊，寺庙周围形成一条火龙。
郑巽纵马奋力赶到，看到庙内“大唐宁国公主”旗帜，又发现了手执火把的一名叛军士兵。
郑巽滚鞍下马，抽刀与纵火叛军格斗，将那名叛军杀死。正待进入庙门，突然遇田乾真率数名叛军拦路。
郑巽与田乾真交手，难分高下，但火势愈烈，郑巽不敢恋战，纵身跃上柴垛，乘柴垛上的火不及烧着他的衣服又跃上了寺院墙头，再攀上寺院钟楼。
郑巽解开绳索，有力地撞钟。一响、两响、三响，钟声浑厚、急促。
钟声中宁国公主惊醒，发现窗外闪出的火光。
德罗诺不及穿衣服即冲出庭院，对纷纷冲进禅房的回纥士兵下令：“打开庙门，准备冲锋!”
几名回纥士兵扛来一根圆木。准备用圆木冲开火龙。
田乾真见郑巽撞钟报讯，十分愤怒，下令：“放箭!”叛军箭如飞蝗射向郑巽。
正在撞钟的郑巽无法闪躲，身中数箭，摔下钟楼，落入火海之中，他怀中的金如意恰好滚落到一边。
庙门大开，回纥士兵用圆木狠撞柴垛，火龙被冲开。
回纥士兵从火龙缺口冲出来，与叛军士兵交手。
叛军士兵不断倒下。田乾真料敌不过，率先离阵上马逃走，只有十余骑随之而去，余众都被回纥士兵杀死。
葛罗诺、崔光远、宁国公主均在钟楼前寻找报讯的英雄，只见火势凶猛，难以援救。
宁国公主在搜寻中，突然发现了金如意，她弯腰将金如意拾起，立刻明白了。大叫一声：“郑郎!”欲扑向火海。
两名侍女死死将宁国公主死死拉住。
宁国公主紧握金如意，凝视眼前大火。火光中闪出郑巽身影：法门寺庭院血战，密室内执手共语，军帐内分手回顾，陈涛斜纵马冲锋，……一切全被大火吞没。
17
丝绸古道上某处佛窟，田乾真与残余叛军十余人围火堆啃烤羊，大口饮酒。
田乾真对部下说：“若公主到了回纥，咱们大燕朝便完了。现在是鱼死网破，只有跟上去相机行事，不让他们的婚事做成。”
叛军皆点头。
居延大漠，阳光灿烂。回纥叶护太子率一队骑兵恭候路边。看宁国公主一行车仗驶近，催马前迎。
叶护太子与葛罗诺相互见礼。
叶护太子对葛罗诺说：“父王有令，孩儿以五千精锐恭候大唐公主。公主由此去回纥牙帐，孩儿率军去支援大唐”。
葛罗诺指凤辇说：“公主就在车仗里，殿下可以去扶风法门寺见大唐天子了。”
叶护太子说：“听说大唐公主有无限风采，儿郎们愿得一见。”
葛罗诺步行至公主凤辇前请示：“启禀公主，援唐健儿均在此恭候公主大驾，可否一见?以鼓励他们为大唐效力。”
车后门打开。宁国公主全身素服，头扎白绢，由侍女搀扶下车。素服在劲风中飘动，公主在大漠上有如盛开的雪莲。
叶护太子率军人一齐下马跪倒，一手护胸，共称：“公主吉祥!唐皇、可汗万岁!”
田乾真等化装成西域商人，躲在一风蚀墙后偷看，焦虑而惊恐不安。
18
乌德犍山下的回纥牙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密布各色毡房。风格异样的西域寺院。
宁国公主的凤辇停在回纥英武可汗的宝帐前，回纥侍女在车门恭候，但不见公主下车。
宁国公主正端坐车中，表情坚毅。
英武可汗头戴胡帽、身穿赭黄衣，端坐帐中榻上，看着崔光远，故意不起身。
崔光远正在愤怒地争辩：“大唐天子认为回纥可汗有功于唐，这才舍得以亲生女儿出嫁，可汗既然想做大唐天子的女婿，便应当懂得礼节，哪里有坐在榻上不起来的道理呢?”
英武可汗傲慢地说：“大唐天子明明是舍不得佛骨，才用公主顶数。公主嫁到我回纥，就是我回纥的臣妾，怎么能让我可汗去迎接她呢?”
葛罗诺匆匆进帐奏道：“可汗，且息怒。那大唐公主性情刚烈，刚才发话，若可汗再不到车仗前听封，她便要回国去了。”
英武可汗一惊：“这可不行，天姿国色，不得一见，岂不可惜。”
葛罗诺立即转身向崔光远说：“我家可汗对大唐公主一向向往，劳烦崔大夫指数，斡旋。”
崔光远乘机合手出诏书说：“请回纥国英武威远毗伽可汗接受大唐天子册封附马诏命。”
英武可汗只得走到崔光远前，跪下一条腿，双平接过诏命文书。然后起身随崔光远出帐，恭侯于宁国公主凤辇前。
崔光远上前奏称，“大唐天子册封附马回纥英武威远毗伽可汗磨延啜前来迎娶公主。”
宁国公主在车中回答：“知道了。”
车门由两名侍女在车下打开。宁国公主由两名侍女入车内搀扶下车。她身着霓裳绢衣，装饰雍容华贵，站在铺好的红地毯上，更显得光彩照人。回纥贵族中一片惊艳的欢呼声。
英武可汗满心欢喜，施礼说：“迎接来迟，大唐公主恕罪。”
宁国公主正色作答：“国家多事，不烦重礼，可汗可以自便。”
英武可汗立即双手握权杖，说：“大唐天子诏嫁宁国公主听封，公主万里入回纥；结盟友好，功高德重，即为我回纥可敦，教育一切臣民与大唐亲如一家，不弃不离。”
宁国公主跪下，让英武可汗为她戴上可敦的王冠。
回纥贵族，官员们全部跪下，举右手向前方呼“可敦万岁!”
19
法门寺所在周原某高地，唐肃宗与郭子仪、李辅国、房琯等十数人匆匆下马。
郭子仪上前指点远处：“陛下请看：北路是回纥，陇坂道上是安西军，秦州道是河陇军和吐蕃军。”
李辅国在唐肃宗身旁说：“诸蕃归顺，这一下我大唐如虎添翼了。”
远处三条山路，隐约可见回纥军的白色旗帜、安西军、河陇军绿色旗帜、吐蕃军的黑色旗帜。
唐肃宗看着远方万分激动“好!好!”
回纥可汗牙帐城内，一队又一队西域艺人赶来参加可汗的结婚大典。
葛罗诺在帐中一个接一个登记报名表演的团体与节目。一名回纥官员大声念着团体与节目名称，一名回纥官员手持竹签，看端坐帐中的葛罗诺点头否。葛罗诺一点头，此官员便将竹签发给走上前来的团体使者。
“天竺《沙石疆》、《婆罗门》。”
“龟兹大乐《五方狮子》加伴郎。”
“高丽伎踩球胡旋。”
“波斯伎《吞刀吐火》、《肢解跳剑》”
“黠戛斯《羯鼓乱弹胡腾》。”……
田乾真在帐外窥测，见黠戛斯艺人领竹签出来，立即示意叛军们跟上。
黠戛斯艺人刚进入旅舍，田乾真等即敲门。黠戛斯艺人头领开门，田乾真闯入后将一柄尖刀刺入他的腹部。
叛军拥入屋内，将黠戛斯艺人全部杀死。
田乾真及叛军开始搜集室内黠戛斯艺人的服装道具。
回纥可汗宝御帐内，宁国公主已换上回纥新娘装。她木然而坐，任凭回纥待女打扮梳妆榻前仍放着那金如意。
一组回纥侍女将各种精美奶酪食品与水果送进来，她们各执一精致的波斯银盘，另一组回路侍女则将宁国公主不置一彩的饭菜端了出去。
一回纥侍女头顶银盘向公主献食，盘内葡萄、石榴、哈蜜瓜等各色水果琳琅满目。公主仍如没有看见。
回纥英武河汗在宝帐中吩咐葛罗诺：“婚礼一定要隆重让各国使节知道回纥富庶，让可敦感到远嫁回纥胜过她老死长安。”
葛罗诺说：“来往客商艺伎过于庞杂，献歌献舞是否改在帐外?”
英武可汗一挥手：“不必。近一点，可敦看得清楚些。”
田乾真在旅舍中取出一置有短刀的银盘，一名叛军军卒从一蛇篓中取出一条眼镜蛇。
眼镜蛇头被捉住，白色纹路因暴怒而更为明显。
又一名叛军士兵上前，用铁棍撬开眼镜蛇的嘴，两颗毒牙咬住铁棍，毒液滴出，落到田乾真所执银盘内的刀刃上。
田乾真将滴有毒液的刀插入一把银壶中，再取一把刀来置于银盘内。
持蛇叛军军卒又从蛇篓中提出一条毒蛇。
20
回纥司可汗牙帐宝帐内厚毡铺地，贵族们侍坐两边。英武可汗与宁国公主并肩坐在中央，看一出又一出的表演。
波斯杂耍队上前，一舞者表演跳刀，十几把刀不断抛向空中，落下时被舞者一一接住再抛出一舞者表演吞火，一团火被他吸食又猛地一下子从口中喷出。一舞者走上来将长剑示人，然后将剑慢慢插入自己口中，仅剩剑柄。两名胡姬身着短衣短裙，分别从系于高架上的两根长绳上走过，中途相遇时互相击掌展示舞蹈造型。
高昌假面乐舞上场，二十名舞者，各执短剑、盾牌，戴面具，以强健舞姿再现战争格杀场面。
高丽伎踩球进场，六个姑娘各踩一个大木球在场内交叉前进或后退，并在球上不断旋转。
宁国公主侍女带队表演大唐白紵舞，舞姿柔美而艳丽。
康国胡腾儿上场，舞者在急剧的鼓点与欢快的乐曲声中，左右倾倒、跳跃、旋转，红汗交流，腰肢柔软。
田乾真率叛军装扮成黠戛斯艺人进场。田乾真敲响羯鼓，一叛军大跳起舞，旋转如风。叛军士兵一齐起舞，将田乾真围在中间，渐渐向宁国公主逼近。
田乾真一边击鼓，一边悄悄从鼓中拔出刀来。
宁国公主突然见眼前有刀光闪动，连忙叫：“不好!有刺客!”并打落飞向英武可汗的尖刀。
英武可汗手执银盘，挡住了迎面飞来的又几把毒刀，但银盘亦被震落。
田乾真一刀掷向宁国公主，英武可汗用手臂将刀拨开，毒刀划破了手臂。
葛罗诺率回讫卫士上前捉拿刺客，席前一番搏斗。叛军士兵皆被杀死唯田乾真冲出重围跃上骏马。
英武可汗捡起挡落的飞刀，顺手掷去，正中田乾真后心。他立即从马上摔下来。
葛罗诺上前撕去田乾真伪装的胡须。英武可汗过来一看，“原来是你!”
田乾真临死前仍在嚎叫：“你中了我的毒刀，活不了多久了。”
英武可汗大怒，一脚踏上田乾真胸口。血从田乾真口、鼻中涌出，他登时气绝身亡。
英武可汗顿感头晕目眩，宁国公主赶忙扶住他。
回纥贵族们大惊失色齐声唤“可汗!”
英武可汗躺在病榻上，宁国公主身着回纥可敦服装，跪于榻侧，回纥贵族围坐榻下。
英武可汗对听训的回纥贵族们说：“我受毒伤，无药可救。安庆绪的伪燕王朝，是大唐与回纥的共同仇敌。告诉叶护王儿，务要全力作战，为父报仇。”
葛罗诺说：“可汗保重不敢多说话了。”
英武可汗说：“箭已离弦无法再返。叶护王儿不在，就由移地健继承汗位吧。”说完由宁国公主帮助拿起权杖。
移地健上前跪拜于地，叩首再三：从父亲手中按过权杖。
宁国公主戴孝绢，跪坐回纥牙帐的后帐之中。葛罗诺率八名回纥贵族进帐，一齐拜倒，称：“给可敦请安!”
宁国公主礼让说：“众位大臣请起，对可汗的葬礼，有什么安排吗?”
葛罗诺说：“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
宁国公主注视着葛罗诺：“请相国明言。”
葛罗诺说：“众位大臣商量后认为：公主既然是回纥的可敦，便应遵从回纥的制度。现在可汗归天，可敦没有儿子，按礼制应当殉葬，永远陪伴可汗，不知可敦意下如何?”
宁国公主平静地回答“生死之事，我早已置之度外，但是殉葬陋习在大唐废止千年，大唐女人死了丈夫，克服丧三年，以志悲哀，便是终礼。我是大唐的公主，并不想破坏大唐的规矩。”
葛罗诺问：“可汗与公主初一见面便无限恩爱，当即封为可教，又以倾国之力举结婚大典，公主难道就不领可汗的痴情吗?”
公主正色回答：“可汗万里请婚，本是为了羡慕大唐的文明，向往大唐的繁荣昌盛。让我殉葬，岂不成了以大唐追随回纥，违背了可汗的初衷吗?”
回纥贵族一时语塞，一个个面面相觑。突然，帐外传来回纥侍卫的声音：“移地健太子殿下，仆固王妃到。”
回纥贵族们一起拜迎：“殿下、王妃吉祥!”
移地健与仆固王妃同至宁国公主对面，说：“给可敦请安!”
宁国公主平静地回答：“太子殿下免礼。”
移地健坐毡上十分严肃地对宁国公主说：“先可汗归天，可敦殉葬，本是回纥国的制度。可敦以为不同于大唐礼俗，孩儿认为有理。父王既然令孩儿继承汗位，孩儿自然不想违背父王仰慕大唐的初衷。为此，特向可敦明示，可以不从殉葬之礼。”
回纥贵族一陈骚动：“这怎么可以呢?”
“先可汗尚未行归天大礼啊!”
“大唐公主嫁我回纥，总要有所表示吧。”
移地健转向回纥贵族“不过，可敦既然是我回纥的可敦，便不能不承担对我回纥的责任。可敦没有儿子，依旧例应回娘家，返家之前，须尽剺面之节。”
葛罗诺等一齐拜倒：“太子殿下决策英明，请可敦接受剺面之请。”
宁国公主缓缓长跪，说：“众位元老请起，我既然肯从大唐来回纥，自然会以回纥为家。英武可汗是我的丈夫，他去了，我一定要尽做妻子的责任。剺面以明志，表我国家事重，死且不辞的心迹，愿大唐与回纥世代友好，共除强敌。”
回纥贵族在移地健夫妇率领下再拜：“谢可敦厚爱!”
22
长安城西门，叛军密布，戒备森严。安庆绪走上城楼视察防务，安守忠在后面侍候。
安庆绪在城楼上向西眺望。说：“阿浩刺杀宁国公主不成，反误杀回纥可汗；结下大恨这长安城还能守住吗!”
安守忠上前奏道：“臣请增派同罗精骑，在香积寺北原布阵，一旦唐军进逼长安，则居高临下冲击，使之首尾不接。或许可保长安不失。”
安庆绪沉吟，一会儿说：“对朕再增兵五万，务要守住长安断他李亨中兴之望。”
法门寺塔上，设置了曼荼罗密宗法坛，三层阶上，四百八十一名僧人面向外，双手合十端坐颂经。
最上层密室内，八名近乎裸体的女居士各捧法器跪坐莲花神坛。
法澄手捧八重宝函，将宝函置于中央莲花座上。
法澄走下法坛，接过唐肃宗亲自敬奉的锡杖。然后对唐肃宗说：“些番作法，拟有一天一夜，请陛下见西风一起，即可进军。”
唐肃宗郑重地说：“有劳法师，阿弥陀佛!”
武功北塬，集合着各路唐军与援唐军，各色旗帜在原野上分外鲜明。郭子仪身着元帅服，与崔光远、房琯回纥叶护太子等骑马走上高坡，检阅即将出发的军队。
郭子仪在“帅”旗伴随下上前，发令说：“今日会战，是中兴唐室的关键。现在，法澄法师正持佛指真身舍利为我军作法助威，各族兄弟从四面八方共赴国难，愿我军将士，竭尽全力，舍死向前，再建奇功，光耀大唐。”
各族士兵们举起刀枪宣誓：“竭尽全力舍死向前!”声营惊天动地。
回纥可汗牙账，英武可汗遗体置入木棺，十六名回纥军人将木棺抬上千柴垛上。数十名西域僧人在垛旁吟诵经文，回纥贵族侍立一旁，移地健与仆固王妃跪在柴垛对面。在他俩身后，是一个有石榴花图案的黑色祭坛。
宁国公主镇定地走上祭坛。葛罗诺与公主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葛罗诺身后有两名回纥贵族长者，他们都有白色胡须，共执一银盘，银盘中是一柄镶有珠宝在柄上的尖刀。
23
法门寺曼荼罗法坛密室，法澄一手执锡杖，一手执琉璃净瓶，在八名裸女所在莲花基座周围各洒清水，口中念念有词。
法坛外护法和尚吹响法号坛上和尚开始诵经。
唐肃宗、张良娣、李辅国虔诚地站在法门寺山门前。
“大唐天子行在”旗帜在唐肃宗背后由数十名卫士护持。
崔光远与房琯虚设中军元帅位，在中军帐处理来自前方的紧急公文。
郭子仪率唐军向长安挺进，经过“陈涛斜”界碑，跨过西渭桥。
法澄点起一束香，在中央莲花座上佛指舍利周围连划数圈。
法坛外围和尚诵经声逐渐可以听到。
西风渐起，唐肃宗惊异地看着“大唐天子行在”大旗正由西向东飘动。
回纥牙帐英武可汗遗体火葬前的祭坛，宁国公主面对火堆跪下，她双手扶膝，背靠坛中央一窄堵婆形木柱，仰面直对前方，神态安祥。
葛罗诺走到祭坛台阶前，从身后回纥贵族长者所持银盘中拿起尖刀。
西域僧人开始颂经，声音由小至大。
八名黑衣僧人手执火把，走向英武可汗遗体所置柴垛。
沣水西畔一处高坡，郭子仪骑一匹白马，一手遮阳，向东眺望。他身后数十面绣有“唐”字彩旗，一齐因风而向东飘动。
安守忠在香积寺北神禾原上观察唐军进攻形势。他手执令旗，背后是以突厥人为主的同罗精骑，举着黑色的绣有“燕”字的旗帜。
安守忠举起令旗，用力一挥，叛军骑兵以居高临下之势，向唐军冲去。
法门寺密教曼荼罗法坛，法澄似感不爽，将锡杖立定地上，以手震击杖上智慧轮发出声响。
塔外围和尚诵经：声音更为宏亮。
回纥可汗牙帐祭坛，西域法师摇起法锤，黑衣僧人开始点火僧人颂经声由小变大。
葛罗诺逼近宁国公主，用尖刀在公主玉腮上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
唐军中军将台，中央一绣有“帅”字大旗，旗下有五面大鼓，每面鼓后立一鼓手。郭子仪在将台上发令：“刀斧手出击，拦住逆胡对我左翼的冲击。”
一传令官从郭子仪手中接过令旗，匆匆走下将台，恰与正登将台的仆固怀恩擦肩而过。
仆固怀恩气喘嘘嘘地奔上将台，情绪紧张万分：“元帅，逆胡主力逼近我将台，先锋李嗣业重伤。”
郭子仪震惊：“是吗?”大步跨上帅旗飘扬的将台最高处，仆固怀恩只好紧随其后。
郭子仪站在帅旗下观察战局，叛军箭矢不断射上将台，守卫将台的唐军士兵不时有人中箭倒下。喊杀声由远至近，几名唐军士兵执盾牌挡在郭子仪和仆固怀恩前面。
仆固怀恩环视战局，悄声问郭子仪“元帅是否先回避一下?”
郭子仪勃然大怒：“不，老夫今天就死在这里。”然后推开面前的盾牌大声发令“各营将士，务要死守战阵，后退者立斩!”
仆固怀恩一下子奋起“好，末将先效死军前”他随手拨开一只射来的敌箭掣刀在手，冲下将台。
法门寺曼荼罗法坛，法澄汗如雨下，行噤咒之术，手中香火在密室中上下飞舞，形成耀目的弧线。
法坛周围，戴各式面具的神偶舞人开始起舞，法鼓鼓点更急。
法坛诵经僧人声音更加宏亮。
唐肃宗与张良娣执手相望法坛，脸上显现出焦虑。
回纥可汗牙帐祭坛，英武可汗的遗体木棺已为冲天大火所包围。
回纥贵族排成一列长队，一个接一个走上祭坛，在宁国公主脸上划出一刀。
宁国公主右脸上出现一朵九瓣红花。她一声不吭，盯着熊熊大火，火中伤佛又出现郑巽奋力撞钟的英姿。
仆固怀恩冲至阵前，见叶护太子率回纥骑兵赶来，即大声呼叫：
“回纥兄弟，为何还不动手!”
叶护太子问：“是我们效力的时候了!”
仆固怀恩说：“正是紧要处。”
叶护太子举刀招唤纥骑兵：“为了可汗、可敦，杀啊!”
回纥骑兵纷纷扬刀催马：“杀啊!”风驰电掣冲向叛军。
郭子仪在“帅”字大旗下观看战局，神情急转为振奋，大声下令：“好!擂响大鼓，全面出击。”
法门寺曼荼罗法坛，法澄将八重宝函捧起，行至密室门口。
法坛周围四百八十一名诵经僧人同时起立，声势夺人。
回纥可汗牙帐祭坛，宁国公主两腮各被割出一朵鲜红的九瓣花，态度依然安祥。
英武可汗遗体在火中化为灰烬，回纥贵族一齐在宁国公主身后向火堆跪倒。
回纥骑兵与唐军一齐追击溃败的叛军。
安守忠见大势已去，只好拨转马头，扔下令旗，狼狈逃窜。
叶护太子张弓搭箭射向正在逃跑的安守忠。
安守忠中箭落马，爬起还想步行逃跑，被飞马赶来的仆固怀恩一刀砍下头颅。
回纥可汗牙帐，面带刀伤的宁国公主走下祭坛。侍女眼含热泪上前搀扶。
宁国公主缓缓走上她从大唐来回纥时所乘香辇。
回纥贵族们看宁国公主上车，不置一言，四下是死一般寂静。
移地健夫妇与葛罗诺一同来到宁国公主凤辇前，以右手护胸，施礼送行。
车轮滚动了，发出吱扭的声响。
法门寺曼荼罗法坛诵经声突然休止，四下一片寂静。法澄精疲力尽地走出密室门。
法澄蹒跚而行至法门寺山门外，跂而远望。
长安城东门吊桥放下，安庆绪慌忙从桥上纵马逃出。“燕”字大旗扔在地上，任争先恐后逃跑的兵卒践踏。
郭子仪率唐军攻至长安城下，见城头已升起唐军旗号。
[字幕；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九月庚子，唐军在长安 神禾原香积寺北、沣水之东大败叛军，斩首六万级，填沟堑死者甚众，随即收复长安。]
扶风法门寺山门前，唐肃宗、张良娣、李辅国、房琯崔光远均焦急地等待战报。
远处出现了一匹骏马，隐约可见骑手手中持一面红色小旗，渐渐地可以听到他的竭力呼喊：“捷报!”
唐肃宗等一下子喜出望外，不约而同，转身奔进法门寺山门，不及进入大殿，即一齐跪倒齐声说：“谢佛祖保佑!”
24
长安大明宫含元殿，唐肃宗素服向西叩拜：“孙儿无能，导致逆胡入国都，惊动，列祖列宗。现大乱已除请列祖列宗各安神位。”
张良娣率皇亲共同叩拜于地。
丝绸古道，宁国公主车仗经过郑巽遇难处。寺庙墙壁还有火燎痕迹，寺庙钟楼的钟声仍在鸣响。
宁国公主走下车仗，全身素服，头扎白绢，手执金如意，紧跑几步后又突然止住木雕泥塑般仰视寺庙钟楼。
劲风吹动了宁国公主的衣衫，头上的白绢与黑色的长发一齐在风中飘动。
宁国公主木然不动地凝视寺庙钟楼，两行热泪顺面颊缓缓滴落。
法门寺大殿前崔光远宣读圣旨“朕逢危难，军旅扶风赖佛祖庇佑，得众僧效力，终于恢复两京，有望盛业。近得太上皇钧旨，亦应朝野之请，拟奉佛指真身舍利至长安，示佛法之远大，扬大唐之声威。”
法澄率法门寺僧众双手合十称：“阿弥陀佛!”
长安西门外，道路两旁全是丝绸幔帐，香案毗邻，香案上可见香烛、供桌、金银、珊瑚、玳瑁、玛瑙、宝石、珍珠。人们相互簇拥。不时可见顶在人头顶的檀木雕宝刹。
一队骑兵走过，然后是彩旗车仗。
围观者纷纷跪倒，捧香在手，金钱、丝绸、香花抛撒在路上，形成厚厚一层。
法澄捧八重宝函端坐敞篷马车上。他神色如一，任马车从金钱、丝绸、香花上辗过。
长安大明宫宫门，唐肃宗、张良娣匆匆出宫，欲上龙车凤辇。
李辅国气喘嘘嘘赶来说：“陛下，佛骨马上就要到京了，请陛下还是准备迎奉佛骨吧。”
唐肃宗说：“传朕旨令：佛骨暂缓入京，待朕先去迎接公主归国。”
李辅国进奏：“陛下，佛骨与公主孰轻孰重?陛下应有把握呀!”
唐肃宗一下子发怒下：“胡说!没有公主远嫁，如何能保住佛骨?传旨：长安文武百官一律随朕出安远门迎接公主。”
李辅国连忙下跪：“遵旨。”
西渭桥畔：搭起一道彩门。
远处，宁国公主的车仗出现了。
唐肃宗、张良娣车抵彩门。二人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
宁国公主下车，向父母奔来。
唐肃宗、张良娣均伸开手臂。
宁国公主含泪而叫：“父皇!母后!”
父女拥抱。
母女拥抱。
宁国公主热泪滚滚，泪水浸润着脸上刀刻的殷红花朵。
张良娣手捧女儿的头仔细端详，泪如雨下，泪水滴在那刀伤组成的花朵上。
百官纷纷跪下称：“公主远行辛苦!”
迎佛骨车仗到了西渭桥东端的彩门，法澄捧八重宝函下车，到彩门下等待公主过桥。
宁国公主左手挽唐肃宗，右手挽张良娣一同过桥，突然发现了捧八重宝函立在桥头的法澄。
法澄将八重宝函交给宁国公主。宁国公主捧八重宝函随法澄走上彩门下的法坛。将八重玉函置于法坛上端的香案上。
法坛一下子被迎奉佛骨的军民紧围。
法澄将八重宝函一重接一重打开，从打开第一重起，人们便跪倒，膝行前涌。每开一重，围观者即膝行前涌一步。
宁国公主平静地将一重又一重宝函置于香案上。
一人顶香于头，烧着的香火灼烤着头皮，他汗流满面地忍受着。
一人咬断手指，将伤手前伸，让鲜血不断滴落。
更多的人是拼命叩首，他们的头已满是鲜血。
后面的人还在膝行前涌，额前血汗交流。
八重宝函全部打开，出现纯金四门塔。法澄将塔拿开，在惊天动地的“阿弥陀佛”声浪中，捧起佛指舍利，交到宁国公主手上。
宁国公主高托佛指舍利于面前。
佛指舍利在阳光下出现美丽的光环。
法坛周围百名僧人同诵《法华经》。
后来围观的各族人士全部跪倒下拜。
唐肃宗、张良娣、李辅国、郭子仪、崔光远、房琯等一齐在西渭桥上对佛骨拜倒。在他们两侧是百名梨园弟子，在大型乐队伴奏下同声高唱：
佛自西来，
协合万邦。
育我爱我，
有如阳光，
是谁先饮了智慧泉?
是谁能解释唐三臧?
以无边法力，
示无限生机。
举万众一心，
篷勃向上。
息妄消灾，
护我大唐；
威加四海，
助我大唐。
宁国公主手托佛骨，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到佛骨上。
[歌声中出字幕：剧终，及编导、摄制、演职员名单。]
1991年10月第一稿
1991年12月第二稿
1992年12月第三稿
1993年元月第四稿
主要人物
(以出场先后为序)
1.田乾真 安禄山叛军将领，小名阿浩，32岁。
2.宁国公主 唐肃宗之女，20岁。
3.李辅国 唐肃宗之宦官，45岁。
4.李 亨 即唐肃宗，43岁。
5.张良娣 唐肃宗之王妃、皇后，38岁。
6.高力士 唐玄宗之宦官，65岁。
7.杨贵妃 唐玄宗之贵纪，38岁。
8.郑 巽 唐羽林军中郎将，25岁。
9.唐玄宗 即唐明皇，唐肃宗之父，65岁。
10.薛 总 安禄山叛军将领，30岁。
11.法 澄 法门寺住持和尚，61岁。
12.安庆绪 安禄山之子，后伪大燕皇帝，35岁。
13.安守忠 安禄山叛军将领，45岁。
14.崔光远 唐京兆尹，61岁。
15.伽耶摩腾 东汉时印度高僧，45岁。
16.英武可汗 回纥可汗，50岁。
17.葛罗诺 回纥相国，入唐使臣，55岁。
18.叶护太子 回纥英武可汗长子，28岁。
19.郭子仪 唐朔方军节度使，57岁。
20.仆固怀恩 唐朔方军兵马使，46岁。
21.房 琯 唐御史中丞，56岁。
22.移地健 回纥王子，25岁。
23.仆固王妃 仆固怀恩之女，移地健之妃，23岁。
礼佛音乐参考
(采自山西五台山金阁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