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民国时期的法门寺塔及佛指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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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之初,朝廷十分支持汉地佛教。明太祖早年做过僧侣,对佛门内情了如指掌,知道该如何控制和利用。他着手建立僧官制度,由京都到地方,分别由中央和地方政府考核、任免。僧众各有专业,分禅、讲、教三类。为提高僧人素质,废除计僧賣牒,限制寺宇和僧人的数目,命沙门讲习《心经》、《金刚》、《楞伽》三经。从洪武二十五年(1392)起,僧録司各僧官享受国家俸禄。

    清承明制,在京设僧録司,僧官由礼部考选,吏部委任。地方僧官由各州府布政司遴选,报送礼部受职。僧官、僧众的职别亦如明代。

    明清两朝佛教各宗派中以禅宗最盛,净土宗次之,天台、华严、律宗、法相又次之。禅宗中以临济为最,曹洞次之。一些文人雅士迷恋禅悦之风,不少人做起了在家居士,并致力于佛学研究。

    民国佛教落入低谷,而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却得到较大发展。

    这一时期的法门寺境况如何呢?

    明代的法门寺,僧少寺荒败,自宋立国至明隆庆600年的历史中,一方面由于佛教的衰势难遏,另一方面则由于年久失修,导致法门寺寺域日益缩小、寺僧日益减少和经济上的日益困难。因此,最乐观的估计,这时的法门寺继失去“国寺”的地位之后,至多也只是与府、州所留的寺院相当。

    明代的法门寺僧众目睹荒败的寺宇,常常发思古之幽情,回憶辉煌的过去,所谓——

    阿育王造塔八万四千,所藏舍利于天下,震旦之境,十有九处,法门乃其一也。唐太宗特建寺宇,加之重塔。高宗遷之洛邑。武后薦之宝函,囗囗国史。肃宗奉之内殿。德宗礼之囗囗囗囗佛骨之在宝函,必三十年一开,则玉烛调,金镜朗,氛祲灭,稼穑丰。是有补于世教也。法门寺中大乘殿,其制七间九梁,内挎四廊,外回背高,约有三丈栋宇。深沉大势,严整殆非他处可比。殿前有御香亭,最前有舍利塔,高叠七层楞。楞隅八方,连洞四出。鈴作天乐,闻之者尽皆归命;檐阿轩翔,见之者莫不景仰。雄峙千古,镇压关中,诚皇帝佛国之地也。殿北侧东西唐制二十四院,钟鼓楼、护法幢、九子母殿,并皆完俱。

    法门寺僧众尽最大努力修葺寺宇,以重振大唐雄风。

    “永乐年间,住持满訢于大乘殿舍利塔盖,尝更新瓦栈,未换盈栋,经年渐久,风雨难除,瓦烈木坏,朽堊剥落。殿西北隅,其栋其梁大为倾颓。以木植论可用千数,以价爰较难以百计。本寺僧人通璟,别号无相者,乃本县训義里吕氏之裔也。五戒超卓,三藏具足,境不生心,欲不荡性,慨然有重修之忘,奈功大难成,人皆畏惮。上人无相,夙夜憂惕,惟恐不继,乃先捐己财,会诸檀那告曰:‘为儒敬孔,黄冠重老,缁衣尊佛,此理势之必然。吾既为僧,舍佛何以为尊哉。以修造之功,庶尽尊礼之涓涘矣。于时命工计议,人心丕应。经始于弘治元年,运材植者,云屯于寺;施财帛者,歸市争先。若是者,固佛之力,亦上人无相所感也。弘治五年,厥工告成,栋宇之固,无并于昔泥水之功。可久于后,彩绚焕然,器具鼎新,初心方遂。”①

    立于弘治年间的《重修法门寺大乘殿记》碑陰鎸刻“本寺二十四院”,包括:

    释迦院  弥陀院  濡湿院  罗汉院  塔会院

    祝寿院  净光院  毗盧院  千僧院  十王院

    天王院  上生院  三圣院  圆通院  新兴院

    修造院  经藏院  戒坛院  净土院  妙严院

    五会院  北禅院  南禅院  西禅院

    此碑为我们传递了一个历史信息:明代的法门寺佛教文化仍未改大唐诸宗兼弘的格局。但那情形可想而知,不过是擺着旧日的架子,实已经历了由“达官显贵”到“破落户”的转变,笑容里虽难掩其悲凉。

    明弘治十五年(1502)状元康海(陕西武功县长宁人)来法门寺游历,写下一首《扶风道中》,诗云:

    凤泉原是美阳城,秦后离宫迹已平。

    细草不知龙辇去,城边日日唤愁生。

    杏林东望望隋陵,覆斗隴丛隐地形。

    香火莫悲陵邑吏,河山空倚少微星。

    康海将目光投向法门寺辉煌的过去。公元前350年,秦孝公采纳商鞅变法,改封建(即封国建君)为郡县制,在全国建41个县。当时在周原上建两个县,一是雍邑(县);一是美阳县,法门寺是美阳县的治城,为秦都城的内史之地。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也就是秦始皇的祖母,在秦昭王即位后,辅政掌握朝廷实权,她曾在这俊美的境地美阳县治城中建筑豪华宏丽的离宫——高泉宫(东汉时迁武功县),于此居住处理朝政,也可见法门寺在当时的政治地位又是多么的重要。康海看到美阳故城法门寺皇家离宫遗址湮圮,皇家迎奉佛骨的龙辇绝迹,因兵燹佛事肃索,怀古抚今不胜感慨,便写下这首诗以凭吊。

    法门寺在法门寺僧众心目中太重要了,自两宋之后,作为民间寺院的法门寺概由法门寺僧众主沉浮。两宋时期还有徽宗题字以示关照,至明朝,走红的是禅宗,对于法门寺的佛指舍利,无论朝廷还是高僧大德、文人雅士,都不会投注热情的目光。但法门寺僧众仍看重法门寺,并形成一种心理定势:法门真身宝塔不能没有佛指舍利,法门寺不能没有真身宝塔,法门寺人不能没有法门寺。这种心理定势在此后数百年,即1987年法门寺真身宝塔倒塌时再次闪现。

    明神宗时期法门寺有次艰难地復修。

    《扶风县志》载:“明神宗万历七年至三十七年(1579—1609),邑人党万良、杨禹臣主持社众修真身宝塔,历30年艰辛修成十三级八棱砖塔。”史载:“本寺住持成信修成第四层宝塔,立碑纪念。”时间是明神宗万历十九年(1591),即修塔动工后之第12个年头。

    国家不投资,仅靠地方僧众,修塔之事举步维艰,断断续续耗费30年时间方才建成。

    这座明塔共8面12层,連塔座共13级。座上塔高126尺。第一层为南开塔门,取天宫南天门之意,上书“真身宝塔”四个大字;东面与日出相映,取意“浮屠耀日”;西边与余霞相襯,取意“舍利飞霞”;北为“美阳重镇”。第二层8面,顺次刻上“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卦字,汲取《周易》思想。第二层往上设八洞佛龕,每洞置佛1尊,共88洞,置佛88尊。而12层8面88个佛龕,分别代表佛教的十二因缘、八正道和八十八金刚羅汉弟子。还有飞檐、铜铃、丈八宝顶。显然,新修的明塔已融入儒教和道教的某些思想,这是“三教合一”思想的物化,是佛教中国化的一个象征。

    1981年8月24日,明代真身宝塔倒塌,在清理废墟时发现碑刻题记40余件。有刻字铭,有墨书铭。这些砖铭传递了许多历史信息,弥补了明代法门寺史料之不足。

    法门寺唐建四级木塔于明隆庆年间(1567—1572)倒塌,千年古刹,又瘞埋有佛指舍利,岂能无塔!由砖铭题记可以看出:明万历年间,法门寺开始重修工程,由木塔变砖塔,资金来源靠民众捐助。施工中常因资金不足而停工待料,建塔旷日持久。资金不足的原因一则由于官方不支持,再则百姓常为自然灾害所困扰,无力捐助。虽为佛寺,然奠基时却延请道士作法会以图吉利。这佛道不分一则说明佛教的圆融,一则说明三教调和对立而统一。法门寺是总弘道场,不仅总弘了佛教大乘、小乘及各宗各派,还总弘了释、道、儒三教,至少是以佛为主,但也给儒、道一席之地。②

    清代法门寺在光绪年间有过小的修葺,《重修崇正镇法门寺碑记》载:

    合镇绅民商贾之人等,共议重新之举,遠募四方之资,大兴土木,復崇遗址,遂建大佛殿三间,东佛殿、西佛殿各三间,铜佛殿三间,九子母殿五间,浴室佛殿三间,钟楼一座。甲申之岁,期月而劝告成。因之栋宇重辉,仿佛龙宫胜地;法轮復转,依稀鹫岭成规。虽其功不足多,名无可重,而亦得于凤鸣之境,鹑首之郊。群瞻金像之尊严,永睹神光之煜瀹云。

    民国有朱子桥修塔之举,他的《重修法门寺真身宝塔义赈》一文云:

    因救灾而修塔,蓋为众生做福田,愿大众悔往修来,而消灾增福也;因困难而修塔,乃为国家做重镇。愿大众精诚团结,而护国息灾也。

    1937年,法门寺真身宝塔重修工程筹备开始。1938年春,工程按计划正式动工。这是明代万历年间宝塔建成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修缮。除真身宝塔之外,修缮工程还兼及法门寺大殿、山门、道路等项。为了妥善安全地保管文物,专门成立了文物保管委员会,制定了极其严格的制度,相互监督和制约,负责整理保管文物。

    真身宝塔的修缮工作,前后经历了半年多的时间,先后从塔上清理出68尊明代铜佛造像和一些石刻佛像,对这些佛像进行称重、量高、背文、标记之后,均进行了造册登记。这些佛像都是明代建塔时所藏,是研究当时造型工艺以及佛教发展的重要资料。修塔人员还相继发现了红白珊瑚宝石、琥珀、红玛瑙、水晶珠、珍珠、骨圆珠和铜莲座、铜宝塔等极为名贵的宝物。而在塔内发现的大批佛经更属难得一见的珍品。

    自咸通十五年(874)佛指埋入地宫至朱子桥修真身宝塔的1938年,整整过去了千余年,一直未露面,安然卧于地宫之中,让世人猜测,让世人淡漠。但撼傳说,修塔基时曾撬开盖板,有毒蛇吐着信子奔出,人们在恍恍惚惚的刹那间看见了地宫内的金船……。又传说朱子桥当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采取了“防扩散”的保密措施,然这仅是传闻,不足为据。

    朱子桥修塔的成果有四:

    一是清理出明代法门寺佛像68尊;

    二是对清理的佛像造册登记,并成立保管委员会;

    三是将清理出的佛像仍送原塔珍藏,朱子桥并说,佛像不可与古董等同,不能估价交易,而应珍藏供养;

    四是募捐佛像,并新造许多佛像,两项共约30余尊,連同明代造像,共有106尊,修塔完工后将这些佛像送塔上珍藏。

    综上所述,宋、金、元、明、清、民国几代的法门寺状况是这样的:总体衰落,局部有发展;长时期荒败,短时期发展。千余年里法门寺由国寺、宫寺、内道场到一般名刹,再降为民间小寺,可谓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这一切的内在原因是佛指舍利的隐蔽,不现于俗世;当然,法门兴衰与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的转移也有莫大关系。

    ①明《重修法门寺大乘殿记》

    ②《砖塔题记》、《记第四层宝塔助缘工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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