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份来自党中央的密件

李凤权

　　1945年10月26日，延安中共中央西北局。
　　在刚刚到任的西北局书记习仲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由机要秘书送来的绝密文件——中共中央关于设立“国军工作部”的指示。指示要求中共中央军委、各中央局和中央分局设立“国军工作部”，抽调有经验的得力干部主持这个部的工作。它的主要任务是加强对国民党军队的政治宣传，争取一切反对内战的国民党官兵站到人民方面来，以达到分化瓦解国民党军队的目的。①
　　自从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以后的两个多月来，国内局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中国人民经过八年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全国各地载歌载舞，欢声雷动，热烈庆祝中国近代史上这个来之不易的反侵略战争的伟大胜利。但是，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伴随着电闪雷鸣，在游行队伍的上空笼罩着浓重的内战阴云。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中国面临着两种选择：联合各党各派成立联合政府，结束国民党一党专政，改变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把中国建设成为独立、民主、富强的新国家。——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庄严宣布的政治主张，也是全国人民的迫切愿望。而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统治集团却要反其道而行之，使中国回到战前的老路上去，继续实行“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的独裁统治，使中国仍然保持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两种主张、两条道路的对立和斗争，成为抗日战争结束后的中国政局的焦点。
　　蒋介石决心发动一场大规模反共内战，用武力消灭中国共产党，扫除他倒转历史车轮的最大障碍。日本刚一宣布投降，蒋介石就立即命令他所统率的国民党军队，“火速”开赴沦陷区，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包围在敌后坚持抗战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等抗日武装，积极准备向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创建的抗日根据地——中国人民解放区发动进攻。不祥之兆由是而生，内战的危险威胁着全国人民。
　　为了掩人耳目，欺骗舆论，推脱发动内战的罪责，蒋介石玩弄政治阴谋：三电邀请毛泽东“共商大计”。
　　毛泽东早就看透了蒋介石，并且决定了明确的方针：“针锋相对”，“寸士必争”，“以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
　　出乎蒋介石的预料，毛泽东以“弥天大勇”的革命胆略和无私无畏的革命气概应邀赴渝，和蒋介石进行谈判，迫使蒋介石在全国人民面前不得不作出“和平建国”的承诺。国共双方共同签订了《双十协定》(即《国共双方会谈纪要》)。
　　《双十协定》墨迹未干，蒋介石就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向解放区进攻的命令，点燃了内战战火。
　　毛泽东在去重庆谈判之前就告诫全党，“绝对不要希望国民党发善心”②，要求全党全军做好自卫战争的准备，粉碎蒋介石的军事侵犯。同时，毛泽东深知高喊“统一”的国民党也并非铁板一块，“国民党内部也有一部分人不赞成内战”③，因而又指示党在各地的领导机关切实贯彻爱国统一战线的方针，加强对国民党军队的策反工作。中共中央正是根据这种精神发出了设立“国军工作部”的指示。
　　就在中共中央的上述指示发出的第五天，即10月30日，奉命沿着平汉路北进的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新八军军长高树勋在邯郸前线率部起义，其余来犯的国民党军队四万余人被解放军全部歼灭。
　　高树勋起义影响很大。中共中央立即抓住这个典型，决定在国民党军队内部开展“高树勋运动”，号召国民党军队中的官兵学习高树勋部队的榜样，拒绝反共内战，举行起义，站到人民方面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又一个党内指示中，再次要求各地党的领导“必须依照中央指示，设置专门部门，调派大批干部，专心致志，从事此项工作”④。
　　习仲勋高度重视党中央的这个指示。这位在党的“七大”当选的最年轻的后补中央委员，深知自己刚刚接任主持工作的西北局，直接肩负着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神圣使命，对中央的指示决不能掉以轻心。他作为西北局书记兼统战部部长，立刻通知召开西北局统战部干部会议，亲自传达党中央的指示，并结合陕甘宁边区的实际情况，进行了周密的部署。
　　作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之一，习仲勋对边区及其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在分析了边区的形势以后说道：从数量上看，敌人的兵力有20多万，我们只有两万多人，而且我们的装备和给养以步枪加小米为主，远不如敌人的好。但是，我们是革命的队伍，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特别是我们有党中央和毛主席的直接指挥，我们是能够打败敌人的进攻的。为了保证自卫战争的胜利，我们必须发动群众，做好准备，同时要根据党中央的最新指示，加强统一战线工作，特别是加强对国民党军队的策反工作。习仲勋指出，从周边形势来看，北线是敌人的薄弱环节。那里的驻军是国民党的第二十二军和陕北保安部队，都是国民党的杂牌军，与蒋介石和胡宗南有很多矛盾。那些杂牌军内部也有矛盾，而且封建意识很浓厚，从井岳秀到现在的左世允，一直是以乡情、亲情为纽带，实行家长式的统治。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同那里的军队建立过较好的统战关系。现在我们要冲破他们的封建意识，利用他们与蒋、胡的矛盾，对他们进行宣传，使他们与我们继续保持统一战线的关系，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人，特别是那些具有爱国思想的官兵，和我们站到一起，反对蒋介石，反对内战。
　　习仲勋最后说道：在国民党军队中开展高树勋运动的意义很重大，我们的地方工作和部队工作都应该给以支持和配合，力争在陕甘宁边区周围和国民党军队中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高树勋。这项工作做好了，对我们粉碎蒋介石、胡宗南的进犯是非常有利的。⑤
　　会议经过讨论作出了三项决定：一是由西北局统战部全面负责对国军的策反工作，当前的重点是北线的国民党杂牌军；二是由绥德地委负责对榆林国军的具体联系、宣传和策动；三是抽调在关中分区工作的师源同志担任绥德地委统战部副部长，协助和加强对榆林国军的策反活动。
　　会议结束后，习仲勋立刻指示绥德地委副书记兼统战部部长刘文蔚、延安专员曹力如北上榆林，与胡希仲取得联系，相机策动国民党二十二军副军长兼陕北保安指挥官胡景通举行反蒋起义。
　　① 解放军出版社：《解放战争纪事》，第45页。
　　②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1154页。
　　③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1131页。
　　④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1175页。
　　⑤ 参见师源：《横山起义前后》，《榆林党史资料通讯》第26期。
　　

横山起义/李凤权著.—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