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陕甘宁，踏破贺兰山缺，席卷大西北—（三）

钟仁

　　（三）内线反攻，夺取西北战场的主动权
　　(1947年8月至1948年2月)
　　从1947年8月至1948年2月，为西北解放战争的内线反攻时期，共历时6个月。西北野战军经过了3个多月的连续作战和2个多月的新式整军，战胜了装备较优，数量10倍于己之敌，创造了战略进攻的有利形势，打下外线作战的物质与思想基础。
　　全国解放战争经过1年的内线作战，到1947年6月底，人民解放军共歼灭国民党军120万人，敌我力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国民党军由战争开始时的430万人下降为373万人，而人民解放军则由战争开始时的120万人上升为195万人。在此情况下，我军果断地转入了战略进攻，把战争推向国民党统治区域。西北战场于榆林战役后，敌人的战略进攻亦达最高峰，我军在战略上处于内线反攻的前夜。
　　西北野战军从1947年3月中旬至8月中旬，经过5个月的连续作战，战斗力大为提高。敌军虽在其统治区抓捕壮丁、扩编军队，由开始的32万余人增至34万余人，但老兵减少，新兵增多，士气低落，战斗能力大为降低。刘邓大军挺进中原，揭开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序幕，迫使国民党胡宗南集团之整编第10师、整编第79师、骑兵第1旅等部先后东调，西北野战军围攻榆林，又调动了胡宗南集团10个半旅长途增援，使西北敌军战线更为延长，兵力更加分散，后方空虚，物资供应空前困难，这就造成了陈、谢兵团南渡黄河，挺进豫西伏牛山区及西北野战军由内线防御转入内线反攻作战的有利态势。
　　以彭德怀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为首的西北野战军前委，经过对敌我双方综合情况的分析，决定了西北野战军在战略防御阶段内线反攻时期的战略方针：“继续钳制胡宗南集团于西北战场，逐渐歼灭其生动力量，收复失地，扩大解放区，继续完成土地改革，巩固我军后方，为战略进攻创造条件。”
　　西北野战军转入内线反攻时期的标志，为1947年8月20日开始的，以歼灭胡宗南集团第36师为目标的沙家店战役。8月23日，我晋冀鲁豫人民解放军陈、谢兵团南渡黄河，直逼潼关，威胁西安，迫使国民党军胡宗南集团在西北战场不得不变更其作战方针，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而我西北野战军则不失时机地由内线防御进入内线反攻。
　　1947年8月12日，西北野战军从榆林撤围的当天，中央军委致电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我军即在榆林、米脂间休整待机，隔断刘(戡)、钟(松)两部，吸引该敌，以利陈谢行动”。
　　胡宗南果然被我军的行动所迷惑，误认我军是“仓惶逃窜”，“弹尽粮绝”将渡黄河东去。因此，严令各军“迅速追击，勿失此千载良机”。胡宗南企图以整编第29军和整编第36师实行南北夹击，“迫敌于两河(黄河、无定河)之间决战”，在榆林、米脂、佳县三角地区歼灭西北野战军。
　　钟松的整编第36师，是胡宗南集团所谓的“三大主力”之一，自吹：“共军可以吃掉别的军队，就是吃不掉36师”。钟松自恃援榆有功，异常骄傲，声言要“一战结束陕北问题”。13日进入榆林城，14日即马不停蹄地率两个旅南下，16日到达镇川堡。
　　彭德怀认为敌整编第36师虽是胡宗南三大主力之一，但经过长途行军，严重减员，十分疲惫；而钟松刚愎自用，利令智昏，远离主力，孤军冒进，又是一支骄兵。彭德怀在歼敌动员令中坚定地说：“彻底消灭36师，是我西北战场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的开始，收复延安解放大西北的开始”。8月20日，西北野战军主力在沙家店歼灭了敌整编第36师师部及两个旅，共6000余人，俘旅长刘子奇。
　　沙家店战役是扭转西北战局关键的一仗。彭德怀指出：“这是陕北战局的转折点”，“基本上改变了敌我形势”。西北野战军由此从被动的态势转为主动地位，并开始了内线反攻。而敌人则就此走下坡路，一蹶不振。在8月23日召开的西北野战军旅以上干部会议上，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向西北野战军全体指战员表示慰问，祝贺胜利。毛泽东在会上说：沙家店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对西北战局的发展有着决定性的意义，你们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对沙家店战役的作战指挥，毛泽东极为欣赏地说：侧水侧敌本是兵家所忌，而我们的彭老总指挥的西北野战军英勇奋战，仅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敌整编第36师主力被歼灭的伟大胜利，粉碎了敌军将我军歼灭于佳县西北地区或赶过黄河以东之狂妄计划。敌南北两路夹击的战役设想，由于其北路全军覆没，南路之敌则龟缩一团，陷于进退两难之境。此时，我晋冀鲁豫野战军陈、谢兵团已于8月22日由山西胜利南渡黄河，出击豫西，直逼潼关，威胁西安。胡宗南集团处于两面作战，而主力远在陕北，致使其老巢西安、潼关之线极为空虚。胡宗南为解关中之危，迫不得已急令其在绥德以北的第1军、第29军主力8个旅立即南撤，拱卫西安和关中，而仅留少部兵力在陕北战场采取防御。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及其他前委领导，经过分析研究，决定对企图南撤之敌，采取追击、截击、伏击等各种战法，力求继续拖住敌人主力，策应陈、谢兵团在豫西创建根据地。
　　8月27日，敌军开始沿咸榆公路南撤。西北野战军即开始追击、截击、伏击。9月9日，在延川西北伏击，给敌整编第1师以重大杀伤，毁敌汽车、坦克27辆。继之，于9月14日至16日，进行了岔口、关庄追击战，重创南撤之敌第12旅、第50旅。西北野战军在岔口、关庄追击战中，伤亡1503人，歼敌整编第1军、整编第29军各一部共4000余人。敌被迫将主力留置延安、鄜(富)县地区进行整补，仅将榆林的第28旅，延安的第167旅1个团，空运至西安，加强防御。
　　西北野战军经过8、9两个月的沙家店战役和岔口、关庄追击战等几次作战，共歼敌3万多人，完全打退了国民党军在西北的重点进攻，并从此造成了西北战场大举反攻的新局面。
　　西北野战军转入内线反攻以后，根据新形势和新任务的需要，决定再成立两个野战纵队，即第4、第6纵队。
　　西北野战军组建时，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的警备第1、第3旅编为地方部队，在王世泰率领下，于关中分区开展游击战争，袭击敌公路运输，牵制敌军兵力，配合野战军作战。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1947年9月21日，由陕甘宁晋绥联防军之警备第1旅、警备第3旅和骑兵第6师合编而成的西北野战军第4纵队宣告成立。王世泰任司令员，张仲良任政治委员，阎揆要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李宗贵任政治部主任。下辖警备第1旅(旅长高锦纯，政治委员左爱)、警备第3旅(旅长黄罗斌，政治委员高维嵩)、骑兵第6师(师长胡景铎，政治委员李宗贵兼)。
　　1947年10月11日，以陕甘宁晋绥联防军之教导旅和新编第4旅，合编而成的西北野战军第6纵队宣告成立。罗元发任司令员，徐立清任政治委员，张贤约任副司令员，王政柱任参谋长。下辖教导旅(旅长陈海涵、政治委员关盛治)、新编第4旅(旅长程悦长，政治委员黄振棠)。
　　至此，西北野战军已发展到5个纵队(第1、第2、第3、第4、第6)和1个直属山炮营，共7.5万余人。
　　在西北野战军进行关庄、岔口追击战的同时，晋冀鲁豫野战军陈、谢兵团相继解放了豫西之新安、渑池、宜阳、洛宁等城镇，控制西安以东、渭河以南的广大地区。由于胡宗南十分担心西安、潼关等要地的安危，故急忙将在绥德地区的主力南撤延安。这样一来，延安以东、以北的绥德、子长、延川、延长、清涧等城，只剩下整编第76师师部、第24旅及第165旅残部等不足2个旅的兵力担负守备任务；延安东南东起黄河、西至洛川、铜川(同官)之间广大的黄龙山区也仅有6个团分散驻守，兵力十分薄弱、空虚。
　　根据上述敌情，中央军委于9月23日决定：西北野战军实行内、外线配合作战，除以一部南下进行外线作战，开辟黄龙山区，以减少陕甘粮食消耗并牵制敌人外，主力在一段时间内仍留在陕北内线作战和筹集粮草，各个歼灭延安以北孤立据点之敌，为尔后转入外线作战奠定基础。
　　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等野战军领导决定：以第1、第3纵队继续在陕北执行作战任务，各个歼灭延长、延川等孤立据点之敌；以第2、第4纵队组成外线兵团，由第2纵队司令员王震统一指挥，分别由大、小劳山地区和栒邑东南地区向敌之后方黄龙山区挺进，配合主力在内线歼敌。
　　第2、第4纵队受领任务后，分别于9月下旬进入黄龙山区。从9月25日至10月21日，发起黄龙战役，先后攻克白水、石堡(今黄龙)、韩城、宜川等城镇，歼敌整编第90师一部，俘宜川守敌中将指挥官许用修等以下官兵3300余人，缴获山、野炮10门及大批军用物资。10月21日，敌整编第1军军长董钊率整编第1、第90师及整编第27师1个旅，由延安驰援宜川。西北野战军首长鉴于我军连续作战，兵员极不充实，急须整补，遂下令我军主动撤出宜川。因陕甘宁解放区粮食困难，第4纵队撤至固临地区；第2纵队则东渡黄河入晋南，首先解放了吉县，后又会同晋冀鲁豫野战军第8纵队解放了运城、安邑等城镇，共歼灭敌人1.3万余人。至此，除临汾以外，晋南解放区的敌人全部被肃清。
　　在第2、第4纵队发起黄龙战役的同时，留在陕北内线作战的第1、第3纵队等经过10天的休整，在认真总结了前一段作战的经验和教训之后，于10月1日发起了延清战役(延长、延川、清涧)。至10月4日，第3纵队在攻克了延长、延川两地，全歼了守敌之后，又与第1纵队完成了对清涧的包围。担负阻击延安、绥德可能来援之敌任务的新4旅、教导旅也做好了充分准备。清涧守敌为整编第76师师部率1个旅，敌为固守清涧，构筑了较为坚固的工事，企图凭险固守。攻城之前，彭德怀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亲临前线观察，并指示攻城部队：必须做好充分准备，集中优势兵力、兵器突破一点，割裂敌阵，各兵团协同动作，先打弱敌，后啃强敌。10月11日晨，第1、第3纵队攻克清涧，全歼守敌，俘敌整编第76师师长廖昂。在此期间，我阻援部队英勇顽强，令敌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率领的5个半旅的增援部队，寸步难行，直至我军攻克清涧，援敌距清涧尚有20公里的距离，终不能挽救守敌被歼的厄运。
　　黄龙、延清两战役，西北野战军内外线部队紧密配合，以2546人的伤亡代价，赢得了歼敌11386人的胜利，攻克和收复延长、延川、清涧、子长、绥德等城及延安东北广大地区，一度解放了黄龙、白水、韩城、宜川等城，为尔后主力南下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从战略上有力地配合了陈、谢兵团的作战行动。
　　黄龙、延清战役后，敌军将重兵集结于延安、甘泉等地，榆林仅有敌第22军主力及地方部队9000余人，处于孤军孤城的态势。西北野战军首长鉴于南下收复延安的条件尚不成熟，而北攻榆林的条件较为有利，遂决定以西北野战军主力第1、第3、第6纵队及绥德军分区部队进行第二次进攻榆林战役。从11月2日至8日，攻城部队发起两次攻击，均因指挥不当，准备不足而未能成功。此时，蒋介石一面令榆林守军依城固守，一面令绥远傅作义，宁夏马鸿逵调兵3.5万余人驰援。14日，我军歼灭援敌4000余人，但援敌主力已进入榆林，攻城机会丧失，我军遂结束战役。此役，由于西北野战军的某些指挥员思想上轻敌，在攻城准备和打援估计上出现失误，虽歼敌6806人，但自身伤亡也达4334人。
　　二次进攻榆林战役结束后，西北野战军进行了为期两个半月的冬季整军。此时，西北野战军的兵力与3月份战争开始时相比，增长了168%，但在兵员成份上有了很大变化，俘虏成分增多，一般情况占70%，有的连队高达80%以上。加之战斗频繁，教育时间短，解放战士阶级界线模糊，不知为谁打仗，为谁当兵，平时惧怕艰苦，违反群众纪律，工作不负责任；战时斗志不强，贪生怕死，执行任务不坚决等问题时有发生，使西北野战军的战斗力和威信受到严重的影响。
　　针对以上情况，为整顿部队纪律，提高全军指战员的政治觉悟，达到提高斗志，提高战斗力的目的，西北野战军决定从1947年12月到1948年2月，利用严冬季节，结合根据地的土地改革运动，在所属各部队进行以三查(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为主要内容的冬季整军。这是一次创造性的整军运动，中央军委将西北野战军此次进行的整军运动誉之为“新式整军”。新式整军运动的第一步是普遍进行诉苦运动，提高指战员的阶级觉悟，为三查运动作好思想准备；第二步是开展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划清阶级界限与敌我界限，树立无产阶级思想，坚定革命斗志；第三步是在诉苦和三查的基础上，开展群众性的战斗训练，提高军事技术与战术，为转入战略进攻进行充分的思想与物资准备。经过两个半月的新式整军运动，西北野战军广大指战员的阶级觉悟得到很大的提高，增强了部队的团结，加强了组织纪律性，更加密切了军政、军民关系，充分发扬了民主，调动了干部、战士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全军上下呈现出一派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新风貌。
　　整军运动结束后，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就开展这一运动的情况，给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写了专题报告。1948年1月，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专门听取西北野战军整军汇报。毛泽东高兴地说：我们从中央苏区起，就想找到一个教育俘虏兵的好形式，这次诉苦三查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毛泽东把这种做法称为新式整军运动。在他的倡导下，全军立即掀起新式整军运动的热潮。1948年3月7日，毛泽东在宜川战役胜利后为新华社写的《评西北大捷兼论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一文中，指出：“这次胜利，证明人民解放军用忆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周恩来也赞扬诉苦三查做得很好，是“壮大军队”的法宝，说这是“创造了政治工作的新方式”。
　　1948年1月，根据中共中央十二月会议的精神，彭德怀在陕北杨家沟主持召开了西北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会议认为，陕甘宁战场虽然敌大我小的形势存在，但西北野战军已开始掌握战场主动权。在大量歼敌和新式整军的基础上，执行中央军委关于举行战略进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在外线大量歼敌的主客观条件已完全具备了。会议研究讨论了西北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的任务和各项政策。1月11日，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代理总参谋长周恩来在西北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上作了《关于全国战争形势》的报告，全面分析了美帝国主义与蒋介石制定的“分区防御”计划和我军转入战略进攻以来形势的发展，号召西北我军要坚决打到外线去，不但要向大西北发展，还要向西南发展。
　　至1948年2月，西北野战军结束了战略防御阶段的内线反攻时期，准备转入战略进攻这一崭新阶段。从1947年8月至1948年2月的内线反攻时期，共历时6个月，经过了3个多月的连续作战与2个多月的新式整军，战胜了装备较优，数量10倍于我之敌，创造了战略进攻的有利形势，打下外线作战的各项基础。内线反攻时期，西北野战军歼灭了敌军正规军2个师部，2个整旅，1个旅部，及团以下部队共24200余人(不含第2纵队在山西的战果)；歼敌地方军5900余名，总共歼敌3万余名。截至到1947年12月底，陕甘宁解放区除延安、甘泉、鄜县、庆阳、合水、盐池、定边等孤立县城和沿公路的一些地区仍被敌军占领外，广大失地已被收复，并解放了神木县城及其广大地区，开创了黄龙山新解放区。西北野战军已发展到5个纵队7.55万余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所辖西北地方部队发展到3.46万余人，合计11万余人。武器装备也有了较大改善。新编第4旅，独立第1旅，358旅这3个旅的武器与3月份时比较，步马枪增加了15%，轻机枪增加了19%，重机枪增加了66%，60炮增加了1800%。
　　

第一野战军/钟仁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