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整风及其基本经验

朱凯，郭林，李忠全著

　　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所成功进行的延安整风运动，是继五四运动之后又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也是全党范围内的一次深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教育运动。五四运动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打开了道路，在思想和干部上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做好了准备，从而开启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崭新历史时期；延安整风运动则是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使全党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认识并掌握了此种结合的产物——毛泽东思想，从而达到了全党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的高度一致，保证了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在全国的胜利。今天，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全新的历史时期，重新认识和认真总结延安整风的成功经验，吸取教益，获得启示，对于进一步搞好新时期党的建设是有很大的借鉴意义的。
　　一、彪炳史册的延安整风运动
　　(一)关于开展延安整风运动的原因。二十世纪40年代初所开展的延安整风运动，是我党历史上第一次在全党范围深入进行的整风学习活动。这次整风运动，首先从延安开始，然后逐步推向全党，而且又以延安的整风学习最为典型，所以史称“延安整风运动”。1935年遵义会议以后，在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的领导下，党的总路线是正确的，是没有问题的，党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党有几十万党员，带领人民，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那么，为什么还要在党内普遍开展开展整风运动呢?这是因为：
　　首先，由于过去“左”倾冒险主义在党内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仍没有从思想上彻底地加以清算，那种同马克思列宁主义相对立的主观主义等不良作风，还在党内和干部队伍中严重地存在着。于是，党内还存在着两个矛盾：一个是党的正确路线与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的矛盾；一个是党内无产阶级思想与非无产阶级思想的矛盾。前一个矛盾，是由于对党的历史上的“左”的错误尚未来得及从思想上、政治上予以彻底的清算，是历史遗留的产物。因之，以致党内不能对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及其给中国革命所造成的极大危害形成正确的统一的认识。到了抗日战争初期，王明从莫斯科飞到延安，又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分并打着“国际路线”的招牌，从极“左”跳到极右，竭力推行“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右倾主张，在党内依然有着相当的影响。这样，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流毒，继续侵害着党的肌体，严重地束缚着人们的思想，压抑着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发展。后一个矛盾，则是大批小资产阶级出身的人在革命战争年代特别是在民族革命的高潮中加入我党后的必然结果。因为我国是一个小资产阶级成份极其广大、农民占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国家，我们党总是处于小资产阶级的汪洋大海包围之中，大多数党员出身于农民或其他小资产阶级家庭，于是就不可避免地拖着一条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尾巴进入党内。再加上党组织长期处在农村环境，大多分散独立地活动，尚没有条件进行系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教育，所以党的队伍里一直存在着比较浓厚的、各种各样的非无产阶级思想与不良作风。正如毛泽东指出的：“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矛盾，一个绝大的困难。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进行一个普遍的马克思主义的教育运动，即整风运动，我们还能顺利地前进吗?显然是不能的。①
　　其次，是抗战以来，大量出身于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的分子加入了党的队伍，党员数量由1937年的4万发展到1940年的80万，增加了20倍(其中80%是新党员，新党员中90%又是小资产阶级出身)，当然，这是件好事。这些同志的革命积极性很高，并愿意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教育，但他们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却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改造，即组织上入了党，而思想上并没有完全入党，甚至完全没有入党。这种思想和作风，如不进行改造，便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他们的思想作风和无产阶级的思想作风总是对立的，在党内的政治生活和组织生活中，也常常会表现出各种错误的倾向：即思想方法上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或经验主义；政治倾向方面的“左”的盲动主义或右的投降主义；组织生活方面的脱离群众的宗派主义或取消原则斗争的自由主义。②由于这些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方法、政治立场上的弱点，极其容易左右摇摆，成为传播、扩散错误思想的市场，为王明那一套违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作风在党内提供了土壤。如不下决心认真解决这个党内矛盾，我们党就难以达到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的团结和统一。这两大矛盾不能及时解决，就不利于实现把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任务，影响党的正确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也就不能完成打倒日本侵略者、打倒国民党反动统治、取得中国民主革命胜利的任务。
　　再次，是在党员干部队伍中，某些同志受到王明小宗派的思想影响，总是在政治上爱自由行动，组织上自成系统，闹独立性，存在着违反党的组织纪律的倾向。比如，当时中共中央西北局住在杨崖，边区师范住在南关滑石砭，为了工作上的方便，使西北局靠近边区政府，组织上决定让西北局与边区师范调换一下住址。为此，边区师范的教职员工就不愿意，并给西北局加上许多罪名。中央组织部调解也没有办法，直至把官司打到毛泽东那里。对此，毛泽东批示：岂有此理!可见，宗派主义、自由主义的习气还相当严重。再加上日本帝国主义不断大举进攻，国民党反动派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以及陕甘宁边区和敌后各抗日根据地又频繁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使得1941年至1942年成为我党最为困难的时期。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使全党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团结一致、同心同德，是克服困难、渡过难关，将中国革命推向前进的关键。而从思想上政治上彻底清算王明的“左”、右倾错误，又是实现党的团结的根本一环。为了进一步用马列主义思想教育广大党员特别是党的高中级干部，有力清除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这三股歪风，实现全党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的高度统一，保证党的正确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遂决定并领导发动了一次全党范围的大规模的整风运动。
　　(二)延安整风运动的过程。延安整风运动是全党范围的。不论是陕甘宁边区，敌后各抗日根据地，还是重庆、西安一些地方的党组织和八路军办事处等驻外单位，都是有领导、有计划、有组织、有步骤地开展了整风学习。这次全党整风学习首先从延安开始，又始终以延安为中心来进行的。可以大体上把它分为三个时期或者说三个大的发展阶段：
　　第一个时期，是延安整风的酿酝、准备阶段。这个准备阶段的开端，以1938年9月召开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会议为标志。首先从党的高级干部开始，开展了整风学习。从1940年底到1942年1月，全党的高级干部深入学习马列理论和开始检讨党史路线问题，所以也被称为高干整风阶段。这一段的中心任务，是要求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认真学习马列理论，深刻检讨党的历史，要从党的历史上的几次错误路线中，特别是自1931年到1934年底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错误中，深入总结经验教训，真正分清是非界限，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础上求得认识一致。这样，又从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为全党范围的整风做好了准备。1940年12月25日，毛泽东代表党中央起草党内指示《论政策》，要求全党警惕和防止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左”的和右的错误倾向。1941年5月19日，毛泽东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重要报告，标志着高干整风的正式开始。他在向全党严肃地提出了反对主观主义的任务，指出如果不能在思想上领导全党，党中央如果不能正确地掌握党内的思想问题，纠正党的各种错误思想，要使党来正确地领导革命事业是不可能的。他强调：坚持马列主义理论联系中国实际是党的指导思想的根本原则，是党的一切工作的方针。他科学地分析了党内路线分歧，说明错误路线的思想根源，就是理论和实际相分离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提出必须要以研究中国问题为核心。于是，在延安的约120名高级干部(包括中央领导成员40多人)，率先开始了整风学习。他们认真学习党的有关文献，深入进行讨论，面对面、指名道姓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总结建党以来的经验教训。1941年9月10日至10月22日，党中央举行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了如何使党的干部们真正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这一根本方向问题，如何使党的组织达到真正的团结和统一，以及我党历史上、特别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政治路线问题。通过学习和讨论，与会者肯定了党的中央领导机关从1931年到1934年底这一时期所犯的“左”倾机会主义错误，是政治路线错误。与此同时，中共中央为确保高级干部和全党的整风习顺利进行，还相应地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1941年4月出版了毛泽东的《农村调查》一书；6月，中央成立编委会，组织编译了《马恩列斯思想方法论》；7月，作出《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8月作出《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等等。在组织上，为使中央党校能更好地担负起整风学习的重要任务，先后两次调整了中央党校的领导班子；中央还成立了现状研究室、时事政策研究室等，设立调查研究局，加强对现实斗争情况的调查和研究工作，加强理论与实际的联系。
　　第二个时期是全党普遍整风阶段。从1942年2月到1943年10月，在全党范围内进行整风运动。毛泽东1942年2月1日作的《整顿党的作风》和8日作的《反对党八股》的报告，鲜明地提出了“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的任务。这个报告之后，延安整风运动使由高级领导干部整风学习阶段转入全党普遍整风阶段；由高级领导干部的整风学习转为全党各级领导机关的干部和党员的整风学习；由以政治路线学习为主转变为以整顿思想方法和思想作风为主。这一时期，又可分为普遍发动、学风学习、党风学习、文风学习和总结五个发展小阶段。
　　一是普遍发动阶段(从1942年2月1日到4月2日)，主要是层层动员，党政军群各系统各单位纷纷制定学习和检查工作的计划。二是学风学习阶段(从同年4月初到8月初)，主要任务是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4月3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布了《关于在延安讨论中央决定及毛泽东同志整顿三风报告的决定》，对延安整风运动的目的、要求、方法、步骤和学习文件都作出具体规定。该决定指出：毛泽东的反对三风报告“是党在思想上的革命，是改正干部及党员思想、转变工作作风的锐利武器”，“是一个长期的思想上教育与行动上实践的问题”。5月2日至5月23日召开的延安文艺座谈会，是延安整风的有机组成部分。6月2日，为了更有效地指导全党的整风学习，中央成立了以毛泽东为主任的总学习委员会，并规定了学习的22个文件。整风学习的方法和步骤是，在认真精读文件，领会其精神实质，提高思想认识的基础上，以整风文件的精神为武器，检查自己的思想、工作和全部历史，认真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最后由个人和单位作出整风学习总结。6月初，中央总学习委员会对延安的整风学习作了初步总结，纠正了部分单位在整风学习中出现的一些偏向，并采取了有力的措施。根据延安整风的经验，整风学习又进一步在全党范围内开展起来。6月8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出《关于在全党进行整顿三风学习运动的指示》。仅在延安一地，就有1万多名干部参加了整风学习。三是党风学习阶段(从同年8月初到12月中旬)，主要任务是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在这一阶段，中央更强调要重视反省自己，强调学和用的统一，贯彻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四是文风学习阶段(从同年12月28日到1943年3月中旬)，主要任务是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12月28日，中央总学委发出《关于文风学习的通知》。此后，各单位和个人都检查了工作中的形式主义、写文章作报告的党八股作风。五是总结阶段(从1943年3月20日到同年10月)，任务是认真总结1942年的整风学习。是年3月20日，中央总学委发出《关于整风总结计划》，要求各系统各机关按照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结束办法，于6月底作出总结。6月1日，中共中央通过毛泽东同志起草的《关于领导方法的若干问题》的文件，对党的领导艺术从哲学的高度作出了总结。同年夏，国民党企图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边区军民积极进行武装自卫准备，所以这次反共高潮还未及掀起就彻底破产了。
　　第三个时期是总结党的历史经验阶段(从1943年10月到1945年4月)。粉碎第三次反共高潮后，中共中央决定：从10月开始，党的高级领导干部重新学习党的历史和继续深入讨论党的路线问题。于是，延安整风运动又由普遍整风学习转入总结党的历史经验阶段。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们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为指导，从现实问题出发，经过历史问题的学习，再回到现实问题上来，从而更好地解决现实问题；采取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办法，把总结党的历史和各个革命根据地的历史密切结合起来，要求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从自己的切身实践经验出发，认真分析党史上的路线问题，深刻总结党的历史经验教训。1944年4月12日，毛泽东作了《学习和时局》的报告，阐述了这次总结党的历史经验的方针，并对抗战时期党的工作作出总结。同年5月21日，党的六届七中全会在延安召开。到1945年4月，六届七中全会一致通过《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个决议，对党的历史上的若干问题作了结论，特别是对第三次“左”倾冒险主义的路线错误，作出系统、科学的分析和总结。至此，伟大的延安整风运动圆满完成预定任务而宣告胜利结束。
　　延安整风运动，是在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下，有准备、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的一次全党普遍的马克思主义教育运动。整风运动的过程，是用毛泽东思想统一全党思想认识的过程，也是全党同志通过深刻总结历史和实践经验，严肃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断提高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水平，切实解决党内存在的突出问题，全面加强党的建设的过程。正如恩格斯所说的：“要明确地懂得理论，最好的道路就是从本身的错误中、从亲自经历的痛苦经验中学习。”③延安整风是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战争年代加强自身队伍建设的一个伟大创造，取得了巨大的成效。
　　① 《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版，第1108页。
　　② 参见田家英《毛泽东同志论抗日战争时期的整风运动和生产运动》。
　　③ 《马恩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8页。
　　

延安整风与"三讲"教育研究/朱凯，郭林，李忠全著.-西安:陕西省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史研究会编印，20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