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文献辑录 > 史料汇编 > 陕甘宁边区工人运动史料选编(下册)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难民工厂的戏剧活动

陈明

    
  “开罢了小组会,回呀回家转,
  小组会上展开了大呀大竞赛,
  络纱要耐心,
  纬子打得紧,
  不结老婆疙瘩,
  筒子要打得匀,
  一斤顶二斤用,
  不要为难织布的人
  单经单纬的土布要大家来保证!”
  在难民工厂里每当晚饭之后,球场周围蜂聚着一团人的时候,这里那里便传来了一些歌声。流行在延安的一些新调子,被重新填了唱词,很快便流行在这里。这些小调子切合着他们的生产任务和工作生活,如“开荒小调”、“单经单纬”等。这些愉快的歌声,使新来的我们,感到非常忻悦和惊奇,使我们不得不急于探索着他们的文艺生活。
  几乎是不能使人相信的数目字:从一月到九月,一共有十八次话剧、秧歌剧的演出,三十三个节目,二十一个是自己编的,没有因为排演而妨碍生产过。这里边的很多歌曲,立刻普遍到全厂,只要不是工作时间,你总可以从这个角落或那个角落听到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演出,这样多的剧本和歌词呢?让我们回溯到去年年底,我们看他们如何搞出这些东西的吧。
  秧歌队的产生
  在不停止生产中进行了整风之后,工作人员座谈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讲话”。他们回顾了本厂过去的文艺工作,发现了那是脱离群众,是应该着手改革的东西了。过去的俱乐部有着各种活动,也有戏剧活动,但只有少数人去搞它。那几个少数人,好象是干着了不起的大事一样,每逢排戏要占工作时间,演戏要吃面条。他们重复着自己喜欢的节目,什么“烙碗计”,“花亭会”,以至一到演戏的晚上,观众往往或者就不来,或者来打一个转随便又回到窑洞去了。演的人还讥笑这些人不懂艺术,落后呢。这时延安的秧歌已有了开展,有些到延安看过“兄妹开荒”、“赵富贵自新”的同志,常常把那些故事、歌词、曲谱、表演方法,津津有味的述说着,使许多人神往。于是大家说:“我们也搞吧!搞秧歌队吧!”无论什么事都会有困难的。跳秧歌虽说为大部分工人所欢迎,但有些会跳的却欢喜把脸谱画得乱七八糟,衣服穿得奇奇怪怪,扭扭捏捏的跳着旧式的一套骚情舞步。好,你欢喜怎样跳就怎样跳,把你们组织成一个队;而那些愿意改良的,愿意以秧歌参杂新内容剧情的就另外组织一个队——青年文化班的青工作了这支秧歌队的骨干。
  那些原来以为他们不爱娱乐的人都走来了,他们问着:“我能参加么?”“演个什么新戏吧?”“还不赶快动,离过年不远了呢。”
  从此晚饭后锣鼓响着,工会办公室的院子里一簇,礼堂旁边的空场上一簇。没有剧本,到延安去买,秧歌集里的“拥护八路军”开始排了,职工自己又编排了打花鼓和迎接一九四四年的歌舞,秦腔“三回头”(旧剧)和“十二把镰刀”(民众剧团新剧本)也演出了。
  这一次新年的演出,虽说不能如理想那样好,可是却为大家所欢迎,所参加,演的、看的都觉得新鲜,有意思,奠定了秧歌剧在工厂里发展的基础。
  多么红火的旧历新年。
  工厂建设在山沟沟里,交通不便,一天十小时工作,晚上还有学习或开会,经常需要娱乐,恢复人们的疲劳。尤其在旧历年的时候,这时有几天假,工厂里要他们尽量的玩。玩些什么呢?下下象棋,打打扑克,总会厌倦的。看一次晚会,象那些什么“烙碗计”实在没有意思。因此有些人倒会无聊起来,有些外省的还因为想着现在没有下落的家,想着在沦陷区和大后方各种迫害之下存亡莫卜的他们的父母兄弟姊妹,而伤心流泪……但今年不同了,因为有了新历年开的经验和基础,便更有组织更有计划的来准备了。在除夕晚上,各组的聚餐刚刚一完,礼堂化装室便挤满了人。先来的人还有旁人替他画,后来的就自己画;有的穿了套花衫,有的穿了日本大衣,把所有的服装都穿完了还不够。原来参加今晚火炬晚会的竟有三百多人。小芦花这群娃娃们来了,老汉们也捻着胡子,擎着火把,走在队伍里。他们在全厂游行,一时火光照耀,锣鼓喧天,队伍走遍了“快乐区”又到“幸福区”。本来没有参加的几个抱娃娃的女工,看见这样红火的队伍便也跟着走;有些父亲抱着娃娃也在这中间扭着跳着。女工常爱兰本来一个人闷坐在窑里想家,不愿跟大伙儿玩,后来看见太热闹,又被大家拖着,也就把心事放开一边,玩到很晚才睡觉。
  元旦一早,秧歌队出发,向附近老百姓拜年。厂里工人大半都跟着秧歌队在周围几个村庄上跑。秧歌队唱着吉庆的莲花落,每到一家,老百姓都摆着酒菜,放开鞭炮,互相庆祝,互相勉励。走完了村庄,又走砖窑湾,到了苗店子,又到沟漕渠,他们唱劳动英雄,唱二流子转变,还演了“兄妹开荒”和“狗娃放哨”。后者是本厂朱小乙同志写的,他成为旧历年中最忙碌的一个,他写了两个剧本(还有一个叫“悔过自新”),还配了花鼓唱词。老百姓看他们演出真乐开了,而且也传开了:“难民工厂的秧歌可美的太!”这个假期中一共演出了十二个节目,火炬晚会不算在内,有五个剧本是自己写的,这些剧的内容都是针对着向老百姓宣传和反映本厂生活的。工人同志们都玩得很畅快,说:“自从有难民工厂以来,没有这样红火的年。”因此年假过了,他们重卷入生产的热潮之中,精力更加旺盛了。工友吴德林本来不安心工作,想请假回家的,因为参加“二流子转变”的演出,了解生产的重要,他笑嘻嘻的对人说:“不呢,不再提回家的话呢,那是二流子意识嘛。”
  围绕着生产任务。
  今年以前,他们演的戏不特是与生产无关,而且日常排戏也要占去生产时间,演完了还要休息一天或半天。但今年来,所有排剧都是挤着工余的时间晚上或饭后,甚至午饭后的二十分钟也利用着,从未妨碍过生产;而且为了推进赵占魁运动,提高生产情绪,克服织单经单纬布的困难,写了很多本厂生活与生产任务密切联系着的剧本。现就其中的四个剧本略略谈一下。
  “单经单纬”:这是一个活报,今年春天决定改织单经单纬土布,此时原料困难,纱也不好,工厂分一部分人上山开荒,一部分技术工人留厂进行选纱、试织,要用坏纱织好布,很觉困难。此剧内容即表现织单经单纬布各个制造过程中的各种困难,及克服的方法,并指出由于国民党的封锁边区,洋纱来源困难,边区应努力做到工业品全面自给,所以,改织单经单纬布是今天首要任务。这剧的演出,加强了工友们改织单经单纬布的决心和信心。
  “土经土纬”:模仿“好庄稼”的形式,全剧用快板,以棉花妈妈和她的女儿土经土纬出场,经过浆面叔叔,风车干妈,织机大哥而揭露出在生产过程中某些不良现象,如不爱惜原料,丢弃难络的纱,技术保守,浆纱不细心,老婆疙瘩多,纬子常垮,布多缺纬,窟窿等等。是一个对工人有教育意义的剧本。
  “学习袁广发”:袁广发同志是边区特等劳动英雄,是难民厂的一个工人,现任棉织科科长,对革命工作积极、忠实,不管名誉地位,不计个人委屈,又能掌握技术。此剧即号召全体工人同志向他看齐,写二流子工人因袁广发对生产之态度感动了而得到转变。
  “工代回来了”:今年七月间工厂代表会议后,本厂工代回厂传达会上各项决议,全厂同志听到了,百倍兴奋,上演此则,作为向他们欢迎,并回答工代们的号召,提高质量,为达到全面自给而奋斗。
  这几个秧歌剧的内容,因与生产有密切联系,所以工人喜欢看,而且鼓舞了他们的劳动热忱。看完后总是大家谈论纷纷,说那浆纱的就是刘文澜,可是过火了,刘文澜有缺点,但不能写的太厉害;说没有把袁科长写好,很多模范事迹都没有写上;看见里面有个二流子,便说,演的真象×××,就是那种样子。这四个剧本除了“工代回来了”是在鲁艺同志帮助之下写的外,其余都是本厂职员朱小乙同志写的。朱小乙同志本是上海武汉工厂里的学徒,来边区只在陕公读过一年书,平日爱好艺术,能画很好的画,本厂的一切图表美术装帧都是他的义务劳动,而秧歌剧的写作也成为他的经常的练习了。这几个剧本也的确如工人同志所批评,还有许多缺点,如主题不明确,人物不够真实等,但他们自己来写,写自己的生活,教育自己,这个方针是对的,实际上也收到很大的效果。
  不放弃群众教育。
  工厂每次演出,都请附近的老百姓来看,一有机会,便专门向老百姓公演。凡是延安的剧本他们都买,或者去抄了回来,在恰当的场合设法演出。如“运盐起家”,“张丕谟锄奸”,“好庄稼”,“牛永贵受伤”等,这些都得到观众的欢迎。但为了更切合当时当地需要,为了更大的教育效果,自己也动手来编,这样编演出来的剧,不仅老百姓觉得好,就是厂内工友,也一样欢喜看。
  今年三八节,工厂为了推动农村妇纺,与当地政府合作,举行三八纪念大会,并由工厂奖励妇纺英雄。那天虽然刮大风,但四乡的妇女赶来开会的仍有一百多,难民工厂在会上发给她们奖品,招待她们吃饭,并且请她们看戏。演的便是朱小乙同志特地编写的“交纱去”,叙述着一个妇纺得奖者的过程,指出了农村纺纱尚存在的一些困难和毛病。得奖的妇女以此为光荣,不曾得奖的也知该如何才能得奖了。不愿意自己婆姨纺线线的男人也开了脑筋:“该叫去纺的,为啥不让纺呢?”这个戏在厂内的观众中调查,喜欢看的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娃娃病了怎么办?”是九月份砖窑湾驴马大会上演出的,因为这时乡间小孩很多患着气管炎或者百日咳,误信巫神或乱用土法子治疗,先后致死的有几十个,即由工会发动,当晚出发调查材料,根据实在情况连夜编成剧本,赶排了一天,第三天在大会上演出,老百姓都能了解,都还清醒地数说着几天来的不幸事情,大家都说迷信可误人呢,许多婆姨都哭了。后来市长对我们说:“这个戏还应该再演,要让每个老百姓都看到。”
  与学习结合起来。
  工厂里生活非常紧张,为什么还能排出这样多的戏?主要是不特与生产结合,而且与学习结合,参加一次演出,就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如青工杜山虎,本来识字不多,演了“兄妹开荒”后,识了更多的字。工友黄应德把“兄妹开荒”的词都唱会了,然后把词照抄下来,一个一个的去认字。从读台词学唱词中认字要快得多,容易提高学习情绪,是一个有效的学习方法。今年春天工会组织了一个“血泪仇”的学习组织,七十多个工人报名参加,参加的目的首先是为了学文化,思想,再才是演出。按时讲剧本和识字,但可惜规模太大,没有能持久。
  要与学习相结合,便不能把演戏放在少数人身上,必须普遍。据我们统计:三十三个节目参加演员有一百一十人(乐队在外),演一次的六十八人,演两次的十九人,三次的十一人,四次的五人,五次的五人,六次的一人,七次的一人。这样,人人有机会看戏,有机会演戏,有机会学习。
  普遍活动,提高技术,避免突击
  今年九月间工厂总结文教工作时,工人中有几种意见:第一,认为戏剧活动仍是不够普遍,虽有前述的统计数字,但工厂共有四百余人;有些参加演出次数较多的同志说:“我们的戏剧活动是工余的,是一种教育工具,但究竟也还是一种娱乐,一定要最大多数人参加才好。”残废军人的工友张义同志说:“我是非常喜欢唱歌戏剧的,可是俱乐部主任看不起我,不叫我参加,我是一个跛子,就可以演一个跛子,戏里面有时也有跛子的。”从这些同志们的发言中,看出群众对戏剧活动都有兴趣和要求,把全厂工友组织在一种有秩序的工余活动中,做得还是不够的。第二个意见说演唱都不够味;不论什么戏,第一次演出大家很喜欢,第二次就不起劲了。第三个意见是:最好不要突击,因为既不能妨碍生产,突击便会妨碍休息,休息太少,便要影响生产效能。这些意见都很正确,因此大家想出很多办法。发动工友大家创作,写歌词或剧本,写出来了,好的就在工先报上发丧,加以奖励,并且就唱就排,经常举行小晚会,在小晚会唱自己编的歌,或秦腔,眉户,说书都行,各组进行竞赛。最近收到他们寄来十月革命节要演出的秧歌剧“生产竞赛”,便有工友写作的唱词。以后还要集体研究,认真排戏,检讨演出,设法取得延安专门剧团的帮助,不要把演戏视为一时的义务负担,演完就万事大吉。不排大戏,分很多组排几种小戏,只用饭后娱乐时间,使其经常有戏,又不需要突击,这样才不会妨碍工人健康和影响生产效能。
  难民工厂的戏剧活动,有了正确的方向,而且仅仅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中,有这样大的成绩,的确使人惊诧而佩服的。经过最近工厂文教工作的总结,研究出了克服困难的办法:又经过这次边区文教会议上经验的交流,它的前途将更值得人们忻悦,更丰富的更亲切的更优美的反映生产的歌词和戏剧,一定会很快的产生出来。
  (《解放日报》1944年11月27日第四版)
  

陕甘宁边区工人运动史料选编(下册)/陕西省总工会、工运史研究室选编,—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