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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人言志
强铁牛

  4.跻身教育
  1920年春,谢子长未及毕业即回家乡办教育,这让安定县立高级小学校长,绅士李耀辉又惊喜又为难。喜的是这高才生回来从教,说不定教学质量能得到提高,也好向县府和学生家长交个账;为难的是他敢把章尚武拉下马,弄不好自己也会栽到他的手里。左右为难之时,有人说还是把他笼络到身边,免得闲着无事生非……李耀辉思来想去也觉得就让他当个教师能翻多大的浪。于是经李耀辉举荐,谢子长成了一名县立高小的教师。
  不管外面的世事发生多大变化,李耀辉这位清末秀才仍然提倡尊孔读经,反对新文化、新思想。因此,学校里一派沉沉死气,缺乏朝气和活力。教职工也大都是老气横秋的古董。初出茅庐的谢子长凭着教育救国的满腔热情,全身心投入教学工作。他和年轻教师贺延年、王士英一块对教学内容,教学方法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增设了时政课。没有教材就自己编写,讲授“社会进化史、唯物史观浅说”……他把自己作的词“一扫光”谱成曲教学生唱“……国耻不忘,列强军阀一扫光……”他还向学生宣讲“五四”爱国青年可歌可泣的奋斗精神,引导他们从小立志,以天下为己任,树立改造社会的雄心壮志。
  当时陕北流传一句话:“若要强,扛钢枪,强中强,上学堂”。因此,许多农民不惜变卖家产,吞糠咽菜也要送娃娃上学读书。谢子长当教师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他们说县立高小有位姓谢的教师脑瓜特别灵(聪明),课讲得好,思想进步,对学生特别是对穷人家的学生娃,不仅关心还给资助。他们说,谢老师本事大着呢,能把县知事告得丢了官……把娃送给他保准有出息。安定县东区农民雷德昌的儿子雷恩均听到别人赞扬谢老师,就在爷爷、父亲跟前,闹着嚷着要到安定去上学。
  校长李耀辉却认为谢子长思想太过激,教学虽有创新,但背经离道太远。任其下去,非把念书娃引到非寇即盗的路上去,因此,故意处处刁难。一位后脑勺留着长辫子的老学究说,“谢老师,以后再不敢按你的那一套办了,要听校长的安排,他说怎干就怎干……”谢子长听了半天不耐烦地说:“我倡导的是新文化、新思想,学生喜欢听,我就讲,难道有错吗?”李耀辉摊牌了:“……你撇开圣人的遗训一意鼓吹新文化和过激思想,鼓动学生胡闹造反……完全违背了我当初推荐你的意愿”。面对责难,谢子长毫不退缩地说:“感谢你推荐了我,但我不能因此面对不合时宜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同流合污。校长也是读过书的人,只有顺应历史潮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逆历史潮流,必然会被遗弃!”“就你显能,再不改个调,你就等着看吧!”李耀辉说完拂袖而去。
  有人对谢子长说:“要留点心,谨防李耀辉背后日弄你。前些年,北一区王家沟王枚臣先生从西安一中毕业,回乡办了一所学校,教出的学生大都能考到外地继续上学。前年秋,王先生被推举为咱一高校长。他也是怀着教育救国的理想,想大干一番,因此,得罪了县城顽固的绅士。他们不出面,暗里纠集一些黑皮二流子寻衅闹事,半夜三更向王先生的宿舍投掷砖瓦石块,有一次险些砸到头上。这样三番五次的无理取闹,王先生只得交代了校务回到乡下。他在咱县的声望也是可以的,到头来还是没斗过那帮老奸巨猾的绅士。王先生一走,绅士李耀辉就当上了校长”。谢子长惋惜地说:“王先生为什么不找县知事帮忙呢?”“这县知事和绅士们一个鼻孔出气,他的脑也是绅士们撑着。县衙里跑堂执事的都是绅士们的三朋四友,谁相信他们会为一个穷教师出头撑腰!”谢子长愤慨地说:“我就不相信绅士们能一手遮天。李耀辉,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一高学生,对李耀辉那套死记硬背的八股式教学,也不感兴趣。有的对这种教学方式厌烦而逃课,有的向校方提出了改革教学方法的意见……石万元、雷恩均找到谢子长老师,反映了同学们的心声和要求。谢子长说:“既然你们不接受李耀辉的那一套,就组织来斗争!如果李耀辉坚持他那套做法,你们就到县府请愿示威,要求罢免这个顽固不化的校长。告诉同学们,不经过一番斗争,旧的东西不会自行垮掉”。“有谢老师的支持,我们一定斗倒李耀辉!”石万元、雷恩均自信的拍着胸脯。
  “县立一高罢课、请愿乱套了……”这在安定县引起不小的震动。许多家长害怕娃娃出乱子,纷纷来到学校看个究竟。校长李耀辉使尽浑身解数,平息罢课、请愿风潮,无奈学生根本不理他假心假意的那一套。家长们也不买李耀辉的账,支持娃娃们的正当要求。学生家长们向县知事递交撤换一高校长的请愿书,起初,县知事推三拖四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学潮波及社会,成为一县之焦点。县知事迫于社会的压力,只得忍痛割爱,免去了这位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绅士校长。
  事后,一高老师说,谢子长比王枚臣就是能行,不声不响地就让绅士们败在他的手下。谢子长则认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团结众多的人,才能造成声势。李耀辉灰溜溜地走了,安定县城的另一个绅士王伯阳,却迈着八字步走进一高,坐上校长的交椅。别看王伯阳平日里少言寡语,能哼几句古诗文,写得一手好字而显得斯斯文文,实则他比李耀辉的心眼更多,手段更毒辣。他自认为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动辄一吹胡子二瞪眼,打骂学生,且思想更为守旧反动,作风亦是霸道恶劣。师生对这位干脑瘦猴十分反感。事情的结局往往出乎人们的美好愿望,刚赶走一尊瘟神,又来了一个恶鬼。
  县府规定:考入县立第一高级小学的学生一律免交学杂费。这用现在的话来说无疑是惠民的举动,同时也为穷苦人家的念书娃能走进全县最好的学校,创造了平等的机会。绅士王伯阳当上校长后,挖空心思地捞油水,于是别出心裁,决定每人每月交纳8个麻(铜)钱的学杂费,理由只有一条,为补贴办公费用。当时,在校学生只有100多名,能交得起的不过二三十人,大多数学生拿不出一年应交的96个麻(铜)钱。王伯阳收费不是用到教学上,而是一半装进腰包,一半任其挥霍。为此,交不起费的学生遭到王伯阳一次次的责骂,有些胆子大点的学生陈述理由,请求缓交,还挨了打。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学杂费,立即勒令退学!”
  一天下午,谢子长正在埋头编写教材,石万元敲门走了进来含着眼泪说:“谢老师,我家实在拿不出钱来交费,借又没处借,变卖东西也没有值钱的,只好回家帮大人干活”。看到这位啃着糠窝窝且品学兼优的学生来辞别,谢子长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很不是个滋味。虽然自己省吃俭用帮助过一些家庭十分困难的学生,但现在看来仅仅是杯水车薪而已。这么多学生因交不上费而面临退学,我能帮什么忙呢?他放下笔抚摸着石万元的头说:“哭有什么用!眼下不斗争不行了。把雷恩均叫来商量怎么个斗法。”又一场轰动全县的学潮正在酝酿中。
  雷恩均首先提出自己的想法:“谢老师,听说关中一带正在搞自治运动,不知道是个什么组织?我想咱能不能搞个学生自治会,顶住王伯阳的压力,不退学、不回家,看他再出什么新花招。”
  石万元接着说:“斗争光靠一两个人是不行的,怎样才能叫大家齐心协力呢?”谢子长说:“恩均说的那个自治,是地方军阀推行的名为自治,实则是把人们捆绑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叫老百姓为他们服务。咱就利用这个名号组织学生自治会,同损害学生利益的人展开坚决斗争,直到取得胜利!你二位分别联系交不起费的学生,把学生自治会组建起来。大家分头把已经被迫退学的学生找回来,用罢课、集会、游行的办法,揭露王伯阳贪污学杂费的罪行,把他搞臭、搞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学生娃一旦被发动起来,他们不像大人那样前怕狼,后怕虎而瞻前顾后。自然毫不犹豫,说干就干而一往无前。一高学生自治会在谢子长、贺延年、王士英等进步教师的支持下,紧锣密鼓地组织起来了,雷恩均、石万元被推选为负责人。他们围住王伯阳质问:“说清楚收学杂费的理由,收的费弄到哪里去了?我们要一笔一笔地清算!”顽固狡猾的王伯阳支支吾吾,避而不答学生的提问。石万元大声说:“他不交待,说明心里有鬼,贪污学杂费是明摆着的事实,大家一定要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雷恩均接着说:“王伯阳不底头认罪,大家就罢课,到街上游行,到县衙示威,揭露他的丑恶行径,要求罢免他!”同学们呼喊:“对!咱现在就走,看他王伯阳还能跳达几天!”王伯阳害怕这么多学生一旦走出校门,自己丢了脸面不说,弄不好还要吃眼前亏。便赔着一副笑脸说:“尔等不要过激,我即找教师们商量……”他要教师把学生带回教室,告诉他们这事得慢慢商量,慢慢解决。
  谢子长一眼看穿了王伯阳耍的鬼把戏,就是想把组织起来的学生分化瓦解,拖延时间,消磨他们的斗志。他说:“王校长,我找不下理由把他们带回教室,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眼下哪来的钱交费呢?硬要他们交,也得叫他们慢慢想办法为好,凭这就勒令退学!县上的规定你应该是知道的,私自决定收费,就不怕别人说长论短,俗话说唾沫点子都能淹死人。”贺延年也说:“把学生带回去说服不了他们,腿在他们身上长着,再跑出来怎么办?再说贪心的人总想得到更多的好处,可别把既得的好处再失去吧!”王伯阳听了这些软中带刺的话,觉得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又不想当众丢失颜面。便摇晃着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的脑袋说:“学生交费,古之有也,须知交不起费的穷光蛋,念书有何用呢?”他干咳了几声,蛮不讲理地说:“谢子长,你身为教师,理应维护校方利益,为人做出表率,为什么替穷光蛋提理长智呢?”谢子长立即回答;“王伯阳,不论贫富,他们在学校都是学生,怎能当众侮辱人格呢?”
  看来王伯阳铁了心,不会轻易放弃敛财的机会。要么退学回家,要么斗争到底……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一高学生该如何选择呢?他们毕竟还是学生娃娃。此刻,谢子长岂能袖手旁观。他心里清楚,王伯阳的矛头不仅对准了自己,而且从根本上想把穷人家的孩子赶出学校。他找贺延年、王士英等商量:“县府对学生的要求一推六二五,其目的显然是让他们上下扑腾够了不了了之。这伙丧尽天良,官官相护的家伙能把学生放在眼里吗?咱该出场了,决不能前功尽弃,挫伤学生们的积极性。”
  一高学生冲出了校门走上街头。他们高呼着:“罢免校长!停收学杂费!让退学的无条件复学!”他们把揭露王伯阳的材料张贴散发。县知事看到一高老师也站出来支持学生,加之社会舆论谴责王伯阳做事不近人情,再拖下去,必会引火烧身。他们能赶走前任章尚武、李耀辉,弄不好自己也会重蹈覆辙,卷铺盖走人。只好答应学生的请求,让学生回校复课,等候处理。曾经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王伯阳,此时,像一条灰溜溜的丧家犬,夹着尾巴不敢露面。经过一个星期的坚持斗争,县知事撤换了一高校长,责令停收学杂费,立即让退学的学生复学。
  通过两次斗争,师生虽然更加信赖和尊敬谢子长,但谢子长却深刻地感悟到:这只是赶走一个又来一个,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变相出现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绅士王伯阳当不成校长,却又当上了县财政科长,依然招摇过市,丝毫没有动摇他们的社会地位。寄生虫赖以生存的社会制度不改变,劳苦大众依然是阶级剥削的刀下肉、盘中菜。死了袁世凯,又冒出个黎元洪,过来过去还是人民遭罪受苦。看来仅靠办学救国和温和的斗争方式,解决不了中国的根本问题。只有掌握枪杆子,拼个你死我活,人民才会有当家做主的那一天。
  5.投笔从戎
  中华民国第十个年头,也就是公元1921年,陕西境内直皖争斗从上一年开战。三秦大地兵祸联结,狼烟不断。冯玉祥、陈树藩、刘镇华、吴新田、井岳秀兵匪10万之众,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庞大的军费开支不是你来催就是他去抢,像一团团乌云罩在人们头上挥之不去。军阀开战,百姓遭殃。他们横行乡里,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人民在饥饿贫困和战争残害的恐怖之中苦苦挣扎。也就在这一年的7月,中国共产党的航船起航扬帆,魏野畴回陕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开展革命活动……这一切,谢子长都有所耳闻。陕北军阀井岳秀豺狼般的暴行,谢子长不时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一切更加坚定了他走武装斗争这条道路的决心。
  谢子长给远在榆林的杜斌丞写信,陈述自己的观点、看法。经过一年的实践和目前中国的社会环境,教育救国是长远之计。眼下神州处处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反动派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培养人才吗?即使培养出人才,他们又如何对付得了军阀手中的武器呢?因此,解决中国目前的根本问题,还是搞武装斗争!舍其而无他也。
  寄了信,谢子长的心情舒坦了许多,信步登上文笔峰,望天上云卷云舒,看脚下黄土高原海浪般的向天际涌去。他站在文笔塔遗址上,邑人景廷柱的诗涌上心头:
  一塔高悬岭上头,谁操银管赴瀛洲?
  参天利颖惊风雨,拔地文峰射斗牛。
  吟社至今传胜事,墨池终古付名流。
  登临定有如椽手,郁郁烟云笔下收。
  可惜吟社盛事已不复存在,拔地文峰只剩残砖断瓦。谢子长翻过山崦走进卢芳寨,这卢芳曾救过汉光武刘秀的命,后领兵北上驱逐匈奴于此筑寨据守。后人于古寨修庙一座,画卢芳之像以祀之。看来一个人只要为百姓造福,人们会永远纪念他的。步出寨墙,眺望山下的城郭,谢子长诗兴大发:
  城随山势高底筑,石咽河声日夜流。
  寻访遗踪思范老(仲淹),胸中兵甲树勋猷。
  ……
  牧童的吆喝声打断了他的诗路,寻声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拿着拦羊铲向这边走来。没等谢子长开口,小男孩就说:“我认得你,你是一高的谢子长老师。”
  “你怎知道我叫谢子长?你为什么不念书呢?”谢子长亲切地和小男孩攀谈起来。
  “我叫强晓初,家住在山那面。父母疾病缠身,弟弟年小,家里靠我拦工放羊挣点口粮。父亲说等他病好了送我去读书。我常到县城卖柴认得一高的几个学生,他们说学校来了个姓谢的老师,肚子里的文章可多哩,学问大又是个好人。前一晌赶集看到你带领学生揭露王伯阳私收学费的事情,他们给我说你就是‘谢老师’。”
  临别时谢子长再三叮嘱,“千万记住上学读书,希望你像破晓而出的太阳……”八九年后,强晓初高小毕业参加了革命工作。
  谢子长回到学校,脑海里始终想着“胸中兵甲树勋猷”,便拿起笔一气呵成。这时贺延年推门进来看到诗问:“你莫非要弃文从武了?”谢子长笑着让了座说:“有打算,但不知道该如何走这条路”?贺延年说:“我倒有个消息”。“什么消息,快讲?”谢子长急不可待地问。贺延年说:“一根烟都不给抽,还想听好消息,你等着吧。”谢子长把半盒烟递给贺延年说;“老烟囱能说了吧”。贺延年边吸烟边说:“中午我到街上溜达,听山西过来的商人说,太原学兵团正在招生,至于怎个招法,咱就不晓得了”。“管他怎么招法,当兵吃粮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两人抽着烟,说着话。打定主意,谢子长决定向家人说说自己的想法。是的,与其手无寸铁地呐喊,武装则显得更为直接实在……回到家,他把想法一股脑儿倾诉给大哥。德惠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学军事只管去,路费盘缠我准备。”
  1921年初秋,谢子长辞去教职,告别师生,说服了年迈的父母,踏上去太原的道路。
  清涧河口镇,坐落在无定河与黄河交汇的岸边,是一处主要渡口。青石板盖顶的小客房下面,就是波涛涌动的黄河。谢子长找到客店,这时外面人喊马叫进来一支保商队,都背着老套筒,猎枪、汉阳造。他们御下骡马背上的驮子。便在院子里杯碗交碰,“老虎——杠子——鸡”的呼叫着喝起酒来。谢子长走了一天本想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继续赶路。大呼小叫,划拳猜令声不绝于耳,让人怎么能睡得着呢?他披上衣服走出门外说:“……于人方便,自己方便……”满脸胡茬的保商队小头目端起一碗酒说:“这位兄弟说的也对,像我们这样提着脑袋讨饭吃的人,说不定哪一天碰上兵匪命就丢了。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明天喝凉水,来,过来一块喝吧”。谢子长坐下说:“你们年纪轻轻,为何替他人卖命呢?当今华夏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我们当以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扛枪救民于水火之中,才是正道啊”?小头目说:“别看我们花天酒地,其实都是穷苦人出身,为养家糊口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有时我们也想这样下去,终久没个好出路,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呀”。谢子长说:“为什么不参军,走光明正大之路呢”?“哼!参军,参什么军?都是些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军阀!只要你兄弟能拉起队伍,投奔你还是可以的”。“我正在寻找救国救民之路,去太原学一点真本事。将来能为国家、百姓做点事……”数年后,谢子长在陕北闹红,组织武装斗争,这些保商队中有不少人参加了红军……
  渡过黄河,谢子长穿行于吕梁山崇山峻岭、深涧沟壑之中,满山遍野红、黄、绿的树叶把吕梁山装扮的五彩缤纷。汾河平原火红的高粱,颗粒饱满的玉米……他没有心思欣赏吕梁山层林尽染,汾河两岸的田园风光。离家的第八天头上,谢子长进了太原城。他沿街打听到学兵团驻地,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客店安下身。店掌柜40出头年纪,有着山西商人精于算计的待人方法。他见谢子长独自一人,又无行李,心里盘算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想了半天,还想不出个子丑寅卯,便端着两盘小菜、一壶汾酒走上楼来,满脸堆笑地问:“老兄孤身一人来太原,有何贵干?”谢子长从床上坐起说:“是来报考学兵团的。”“啊,有志气,这年头有枪就成草头王……来,咱兄弟喝两口。”店掌柜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酒菜摆在了客房里的方桌上。
  1900年,清光绪廿六年,义和团惨遭镇压,八国联军攻入北京,从此国运衰败。有识之士呼吁朝廷实行新政,富国强兵。因此各地开始创办学堂,武备学堂也应运而生。阎书堂花钱找山西大学堂的代州人赵廉佑,替儿子顶考,所以阎锡山就成了太原武备学堂的第一批学生。1909年武备学堂改名为山西陆军小学。阎锡山任山西都督后的1915年将陆军小学改制为军事教育团,接着又成立了精武社。1919年军事教育团与精武社合并,更名为学兵团。阎锡山为掩人耳目,索取经费,学兵团便使用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第九步兵团的番号、编制,旅长商震兼任学兵团团长,实际上大权掌握在阎锡山手里,一切由他亲自操纵。
  太原学兵团招生虽说有明文规定,但那只是官样文章。阎锡山是为自己培养嫡系铁杆,所以只要会说晋北特别是五台周围各县的话,不管是否符合条件,统统招收。其他地方特别是外省来报考的那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谢子长来到太原南城区报名处,几名身着军服的汉子,围坐在一起没边没际地谈论着。他在旁边站着等,见无人理会,便大声问:“是在这里报名吗?”一个军人抬头看了一眼说:“叫什么?看你也不是个行武的料,去……去……上路去吧”!谢子长说:“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好赖让我报名考一次,考不上拉倒,无话可说”。另一名军人抬头端详了一会儿说:“你这人怎不识相,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想扛枪吃粮……”一阵哄笑声中,谢子长提高声音说:“为何以貌取人?话没说上几句就让走人,太有点不近人情了吧”?另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不耐烦地说:“有啥能耐,这是军校不是幼儿园”!“咱比试一下,你就会知道……”谢子长仍然不急不躁地说。“比就比,胖子还比不过干脑瘦猴”,有人起哄挖苦。那胖军人起胳膊乍腿拉开了架势。这时一个五官端正的标准军人站起来说:“你们瞎起哄干啥!解释清楚让人家走就是了,何必侮辱他呢!”那几个虽然话语干净了点,但仍然不依不饶地要比武。标准军人怕真比谢子长吃亏,于是采取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举石锁。如果谢子长举不起那就自然无话可说,手下的也好下台。他对谢子长说:“你把这石锁连举三下……”谢子长走过去吸了口气顺手一抓,百十斤重的石锁高高举过头顶。一、二、三、四、五,他面不红耳不赤,大气也没喘一下把石锁轻轻放回原地。胖军人不服气的抓起石锁一下,两下还没举起石锁就掉在地上,砸了个大坑。这伙人一下子在谢子长面前矮了三分,个个像个哑巴似的,一时无话。标准军人拉着谢子长坐下说:“别理他们,这名还是报不成。”谢子长问:“为什么”?“阎锡山选的是五台人,他一听你是陕北来的,这一关就难过了。另找出路吧,天下之大何必在这里求爷爷告奶奶呢?”
  回到客店谢子长心想,这帮家伙欺人不算,还恶语伤人,我得想办法进校学习,让他们看看。他的思绪穿越历史的隧道,春秋战国时,晋公子重耳西渡黄河避难于阳周(今安定)县走马水川,牧羊为生,养精蓄锐,19年后返晋终成霸业。后人为纪念他,将走马水川改名为重耳川。我今东渡,本为学武、报效祖国……店掌柜走进来问:“考得怎样?”谢子长让了座说:“那帮人,狗眼看人底,连名都没报上……”“不要灰心丧气,你想个办法给阎锡山露一手,看他怎说……”两人正在拉话,进来四五个学兵团陕籍学生,他们说:“学兵团里到处传着,陕北来了一个其貌不凡的考生与考官比试……我们打听着来找你……”谢子长赶忙倒水沏茶,才知道他们是白水人李象九、安定人温子明,还有榆林、绥德的梁心田、白金武、吴治河。他们说:“这口气不能受,得想法子让阎锡山他们知道咱老陕人的本事……”温子明说:“我是瓦窑堡人,早就听说安定一高的谢子长能文会武,我看你写一篇文章……”大家都认为这办法好。店掌柜去取笔墨,温子明上街买纸。不一会儿谢子长一气呵成《秦人在晋言志书》:
  秋到落叶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昔重耳于秦之北(吾家乡)避难,还晋而终成霸业;今秦人赴晋投笔从戎,岂料尔等以貌取人,不问鸿志与否?实有违秦晋之好。人不可貌相,海水又何斗量。历来成就大业者不在体貌伟岸,而在是否立远大志向也!人言吾体小弱瘦,安知我红心跃动,热血沸腾乎!治乱在于军,救民出水火,吾辈之重任也。呜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中华大地任吾驰骋。鹿死谁手,岂在一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鼠辈能知乎?!
  谢浩如(子长)、壬戌秋
  仅仅300多个字的“言志书”跨越了两千多年的历史时空,言简意赅地表白了自己的心路轨迹,鞭笞了鼠目寸光之辈的蛮横与可笑。李象九、温子明等拍手叫好:“佩服,佩服,文采如此之好,一定能引起学兵团上上下下的重视,把它贴出去……”店掌柜拿着糨糊和李象九、温子明把《秦人在晋言志书》贴在了学兵团驻地的威武楼上。不一会儿就有许多人上前围看转抄。他们对那帮井底之蛙的做法感到愤慨,被谢子长远道求学,心系黎民苍生的精神所感动。短短的“言志书”把学兵团闹得沸沸扬扬,有谴责报考官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有赞扬谢子长志存高远、定成大才的。李象九、温子明等陕籍学生更为谢子长遭受的冷遇鸣不平。许多学员来到客店与谢子长彻夜长谈,奔走呼号。
  阎锡山反复展看《秦人在晋言志书》,心想此人非同凡响,便叫来窦桂五问了谢子长报考时的情形说:“不该这样啊,该问个青红皂白。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不能因此而落个秦人有情,晋人无义的骂名”。窦桂五来到客店向谢子长道歉,把阎锡山的话学说了一遍,转入正题:“鄙人看了‘言志书’感触颇深,望你不计前嫌……”谢子长被破格录取。
  走进学兵团威武楼,谢子长暗暗下定决心,学成个样子让他们瞧瞧。太原学兵团第二期招收学员1000人,编为三个营十二个连,谢子长被编在二营六连,全连78人,连长就是那个标准军人窦桂五。
  两年时间里,谢子长没有回过一次家。节假日学员们大都上街溜达,他却走进战术教研室,反复摆弄案上的模拟沙盘,直到心领神会。作战地图前,他一站就是数小时,一道道山脉,一条条河流,一个个村镇……都牢牢地刻在脑海里。出乎人们的意料,这个来自陕北,曾被嘲笑的青年,凭着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坚韧不拔的钢铁毅力,成绩考核门门名列前茅。一年一度的大比武他都力压群雄;步兵操典、野外作业,他的成绩尤为突出。在一次野营实践演习中,谢子长一昼夜负重行军200多里,这在以求学混取文凭猎取高官厚禄的学员当中的确很少见。一次单兵刺杀过后,当初那个门缝里瞧人的胖子说:“别看谢子长身体单薄,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学兵团两年,谢子长获益匪浅,书生之气尽去,浑身充满军人气质。他学到了军事知识,掌握了作战要领,同时,结识了一大批进步青年。为日后创建西北红军,奠基大西北奠定了可靠的基础。
  1923年秋,毕业临别时,谢子长与朝夕相处的窦桂五连长依依话别。两年来他们亲如兄弟,学业上互相切磋,生活上互相照顾。此时,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连长说:“老弟,人生何处不相逢,莫因小怨动声色……”谢子长哈哈一笑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别再为那小事负疚了。古人云,莫道前途无知己,西出阳关有故人。眼下你我应该想一想如何为国效力,山河破碎,待我辈从头收拾……”窦桂五把一张信笺递给谢子长,上面写着赠子长学友:
  祖逖鞭先独让君,
  更期学术冠全军。
  他年鹏翮凌云志,
  一举能警四座闻。
  两载同仇一旦分,
  殷殷海誓与山盟。
  将来有事边防日,
  弹雨硝烟叙别情。
  6.追寻真理
  五四运动后的北京,成为中国北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中心。许多青年纷纷来到这个北方大都市探寻真理,研究马克思推崇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论。谢子长从别人那里知道中国共产党的发起人之一,李大钊先生就在北京大学教书。此时的中国,正处在新旧势力的激烈较量之中,你争我夺的十字路口,有的青年向后退,有的青年向前进,谢子长也同样徘徊在这个十字路口。学兵团毕业,他本该回家探望年迈的父母……可是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写了封信告诉家人,毅然去北京追寻真理。
  陕籍旅京学生魏野畴、李子洲、刘含初、刘天章、杨晓初等正活跃在北京的政治舞台上。他们组织陕西旅京学生联合会,并于1920年1月创办了《秦钟》月刊,向大西北的家乡传播新文化、新思想……1921年10月北京大学陕西进步学生,在北京三眼井胡同创办《共进》半月刊。一年之后他们又组织成立了政治性的社团——共进社,成为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他们之中许多人,已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共进》自然成了共进社的机关刊物,它以宣传共产党对时局的主张,宣传马克思主义和苏联十月革命的经验为宗旨,深受广大青年的欢迎。
  谢子长走进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北京大学,住在三眼井吉安所东夹道六号。当年毛泽东来北京曾住在三眼井吉安所东夹道七号(现为吉安所左巷八号)。他与李子洲有过较深的交往,总喜欢用“北方之强”称赞陕西汉子质朴而豪爽,勇敢而坚强,言必信,行必果的气质。可他却与谢子长失之交臂,此时的毛泽东已成为一名职业革命家。就是这位曾赞赏过李子洲的湖南年轻人,长征到达陕北后,也曾多次大加褒扬谢子长。这里是共进社总部,聚集着一批三秦精英。他们甘为人民的苦难长歌当哭,他们甘为国家民族的图强洒一腔热血,陕西绥德的李子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对小自己5岁的谢子长一见如故,对站在面前,精神饱满的老乡还是热情接待,有问有答。谢子长对这位李大钊先生的得意门生,五四运动的闯将更是敬佩有加。他倾吐着自己的心曲:“我曾被杜斌丞先生的教育救国思想所感召,回乡办教育……这条路没走通,于是到太原学军事。‘位卑未敢忘忧国’,毕业了反倒觉得腹无良策。究竟如何才能竭尽绵薄之力,拯救社会与黎民苍生呢?我也曾想过,用武装挽狂澜而救天下……”李子洲说:“拯救社会,让人民脱离苦难,需要社会精英负有使命感、责任感去活动、去创造。但重要的是如何让全民族振作精神,确立自信自尊的信心。这样做必然会罹不测之祸殃,担杀头之风险,你能做到吗?”“能!”谢子长立即回答,接着又说:“历史从昨天走来,岳飞、范仲淹、李自成……他们怕死吗?不怕。他们就是我辈之榜样。在安定、榆林我曾带领百姓闹过公堂、斗过贪官,可事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所以一直在苦苦求索能让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道路。中国如何走向繁荣富强,普天下老百姓如何过上好光景,应该是我辈共同关心和担负的责任”。
  经过一番亲切的交谈,李子洲认为谢子长已学了很多军事知识,告诉他不掌握革命的理论,就很难产生革命的行动。要他在北平多住些时日,认真阅读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章以及《共进》等刊物,参加北京大学的一些活动。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将在理论上有大的飞跃。谢子长不停地点着头,他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兄长已是一名铁骨铮铮的共产党员。
  有人说真理是一首残忍而美丽的诗,唯有鲜血淋漓的灵魂,才能勇敢地正视真理;唯有血写的文字,才足以表达真理的内涵。还有人说追求真理比占有真理更为宝贵,只有不断的追求真理,社会才会大有希望。谢子长正是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夜以继日,博览群书,寻求解决中国问题的理论。一个人一旦确立了理想的目标,就会走火入魔般地为之奋斗,从中寻找到达目标的方法和途径。当他看到希望的时候,便会如饥如渴,不顾一切地奋勇前进。
  在共进社总部,谢子长就像在漫漫黄沙中行进的人,突然间看到一泓清凉的泉水;就像在荒原上穿行的人,忽然遇到一户灶烟缭绕的人家……他仔细而又认真地阅读了《共进》改刊以来的所有文章。《共进》第一期开明宗义地指出:“中国要好,非打倒军阀不可……要打倒军阀。一方面需联合全国被压迫的兄弟,向军阀的老穴发起总攻击;一方面要采取散兵作战的战略,向分散各地的军阀支队分头迎击……”《共进》在宣言中明确提出:“我们认为中国目前应该解除的两大恶势力,是国际资本主义和军阀政治。但是国际资本主义,实借军阀恶势力予以膨胀与作恶的莫大机会。所以首先努力于打倒军阀是对内谋清明的唯一的第一步方法,而对于解除国际资本主义,亦为釜底抽薪的办法”。《共进》刊载的《打倒军阀的意见》直白地告诉人们:“国际帝国主义者唯一的目的是:帮助你们一个比较反动的势力,供给你们的军械和金钱。使你们国内混乱,工商业不得发达,经济上控制你们的咽喉,直至变为他们的真正殖民地为止”。文章的作者认为:“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的伟大革命事业必须工人、农民、商人、教育界、实业界亲自武装起来,与军阀拼命,才可以有攫取成功的希望”。文章直言不讳地谈到“革命是一个阶级对一个阶级的阶级斗争……打倒武力,必须武力”。刊载于1923年3月25日《共进》第三十四号,李子洲“施、林及‘二七’被害诸烈士追悼会有感”的诗,让谢子长更是眼前一亮。他一字不落地抄在随身带的小本上:
  阶级战争开始了,
  我们平民阶级的先锋已被敌人戕害了!
  我们站在后线的人呵!
  鼓舞起奋斗的精神,
  拿定了牺牲的决心,
  手枪、炸弹,前仆、后继,
  争我们最后的胜利!
  那才对得起为我们牺牲的诸烈士。
  一篇篇使人振奋的文章,一段段让人深省的文字深深地印在了谢子长的脑海里,心灵受到一次次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在《共进》第十七期《中国共产党对时局的主张》一文中第一次接触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新名词,懂得了它所包含的社会内容和所描绘的美好愿景。他弄清楚了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到民间去,依靠人民打倒大大小小的军阀和官僚政客。他开始憧憬回安定拉武装……除了阅读外,只要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校园里有集会活动,总能看到谢子长的身影。他满怀激情和学生们一道上街宣传,和同学们一块倾听名流的演讲。一次他听完“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李大钊先生的讲演后,反复回味着“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思考当前应该着手的事情,喊口号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反动派也不会轻而易举地交出枪杆子。新思想在他脑海里开始萌发。
  孙文在广东,
  列宁在苏俄,
  双手迎接世界共产党。
  四万万同胞觉醒吧,
  闹翻身建立苏维埃,
  齐心协力把世道来改变。
  十月革命炮一声,
  唤醒中国穷苦人。
  无产阶级没私心,
  彻底革命为百姓。
  共进社总部里,谢子长拿起手中的笔,抒发着灵魂深处奔涌的情感。
  平民平民,立国之精神,
  职业虽不同,人格却平等。
  谁是奴仆?谁是主人?
  平民平民,你可觉醒!
  我姊妹,我兄弟,
  仔细想,怎做人?
  世界新思潮,已过乌拉岭,
  愿我诸同胞,准备去欢迎。
  与苏俄同轨齐进,
  这就是平民真精神。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谢子长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在展读原著的同时,结合自己的社会实践,逐渐形成了独到的认识。特别是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一书,更让他爱不释手、反复过目,心得体会就写了一大本子……中国是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度。因此,解决好农民的问题,就等于把中国问题解决了多一半……谢子长从马列著作中找到了解决中国问题的真谛。为他以后在远离中央的情况下,能独立自主解决实际问题,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李子洲、魏野畴反复展读着谢子长的新作,真切地感到他的思想有了大的飞跃和进步,字里行间渗透着陕北汉子的阳刚之气。魏野畴说:“子洲,此人不愧是杜斌丞先生的高足,是个可塑之才”。李子洲接过话头:“我这小老乡来京进步很快,他会武功,又学过军事。只要路子走对,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他顿了顿用征询的口气说:“我看让他加入共进社?”魏野畴回答:“行!瞅个机会咱找他谈一谈。”
  秋末冬初的香山,层林尽染,游人如织,一树树枫叶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烈火。一阵西北风吹过红叶不时飘落,但大都仍然傲立枝头,向游人展示它那火红的颜色。林间小道上三个陕籍青年亲切的交谈着,向密林深处走去。
  满口关中腔的陕西兴平人魏野畴说:“总部研究决定,直接接收谢子长同志为共进社成员,希你一如既往为劳苦大众的解放做出新的贡献”。一声“同志”让谢子长心潮澎湃,也使他感到与中国共产党只差一步之遥了,今后的路组织里的同志会随时指点的。李子洲接着问:“有什么打算?”谢子长不假思索地回答:“回陕北搞武装……”“好啊,支持你!但是应该想到前进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魏野畴说。“是的,万事开头难,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坚定不移地一步步走下去。李大钊先生在《艰难的国运与雄健的国民》一文中写道‘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有时流到很宽阔的境界,平原无际,一泻万里。有时流到很逼狭的境界,绝壁断崖,曲折回环。民族生命的进展其经历亦复如是,有时走到艰难险阻的境界,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冲过去。’我们就应该像李大钊先生描绘的那样,凭着雄健之精神,高唱行进之曲调,走过一段段崎岖险阻的道路……”听罢谢子长一番慷慨激昂的宏论,三个年轻人共同感受到,正如李大钊在欢迎陈独秀出狱的一首诗中所描绘的那样:“……我们现在有了很多的化身,同时奋起;好像花草的种子,被风吹散在遍地……”革命是要深入到群众中去,经过长期的、惨烈的斗争……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回家乡建党、建军的话题。他们就是花草的种子,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在三秦大地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1923年岁末,李子洲要去三原渭北中学出任训育主任,魏野畴应杜斌丞的邀请赴榆林中学任教。农历癸亥年,小寒大寒、冻死老汉的腊月天,谢子长和李子洲、魏野畴离开北平,风尘仆仆赶往陕北。他们从山西保德过了黄河走进陕西最北部的府谷县城。一老碗羊肉臊子饸饹,让谢子长吃得满头大汗,久违了的家乡饭也让李子洲吃得拍案叫好。肩上搭着变了色的毛巾,四十开外,胖乎乎的饭馆老板堆着笑脸走过来问:“三位不够再上!”魏野畴摸着嘴巴说:“够啦,这碗也不小。”谢子长问:“老板,城门上背枪的那是什么兵?”“是府谷县自卫团的团兵。过河就是山西保德,井岳秀的一个连驻防神木、府谷两县,怕阎老西过来占地盘抢东西,就组建了县自卫团”。老板擦着脸上的汗回答。
  一队骆驼响着叮咚叮咚的铃铛,在沙尘漫漫的大道上由北向南蹒跚地行进。头裹毛巾拉骆驼的赶脚汉高一声低一声地吼着随口编成的信天游:
  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
  受苦人盼望过上好光景。
  前沟里糜子,后梁上的谷,
  六个月没下雨禾苗苗枯。
  干圪梁上栽树扎不下个根,
  兵匪老财心呀心真狠。
  东山里日出西山落。
  咱挣死挣活没法法活。
  这是陕北特有的苍凉景物,其中饱含着辛酸和无奈。节奏单一的铃铛声拌和着沙哑凄凉的歌声渐渐远去。谢子长抓起一把黄沙高高扬起,任凭风沙扫向自己的脸庞,贫瘠的热土呀再不能让人蹂躏,要叫红旗遍地、人民笑颜常驻。他转过身说:“二位老兄,我回家就办自卫团,为穷苦百姓撑腰壮胆……”“好,等着你的佳音”,李子洲、魏野畴同声表示赞成。
  榆林城东山的榆林中学,此时正裹罩在漆黑的夜色里,校长杜斌丞在小食堂里招待李子洲一行。谢子长和保安县金汤镇芦子沟人刘志丹坐在下首。此时正在榆中读书的刘志丹任学生会主席。杜斌丞端详着坐在对面的两位得意门生问:“子长,你学了军事,又加入了共进社,看来真不想走教育救国的路了。回家想干什么?”谢子长回答:“一路上和李子洲、魏野畴探讨武装救国的问题,目前只有这一条路,才能使中国有希望。我寻思着回安定县办人民自卫团维护地方,除暴安良,壮大队伍,直接和军阀干。如遇阻力还望杜先生鼎力相助”。“这个想法好,解决中国的问题就要靠枪杆子”!刘志丹站起来说。两位青年人第一次见面就志同道合,想到了一处。两双扭转乾坤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这次握手,为他们日后并肩作战,结下了不解之缘。杜斌丞再次端起酒杯说:“为子长旗开得胜!干杯……”
  

奠基大西北 谢子长与中国革命/强铁牛.—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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