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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长同志领导我们恢复壮大陕北红一支队

刘明山 刘青山

一九三三年严冬，当陕北革命处于低潮的困难时刻，受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之命，谢子长回到陕北，任西北军事特派员，恢复壮大了我们陕北红一支队，扩建了陕北革命根据地。这一时期，我们有幸在子长亲自领导下，一起生活，团结战斗，结下了难以忘怀的革命情谊，现在回叙出来，和同志们共勉。 　　深 山 整 训 　　子长在红二支队长白雪山等同志护送下回到家乡，落脚在地下党支部书记刘存元同志的家里。半夜人睡静后，他先找原来红一支队的分队长谢绍安和我们几个游击队员。 　　我们一见谢子长，紧紧拉住他的手，不禁热泪盈眶，诉说了敌人疯狂镇压革命的情况，诉说了陕北游击队红一支队在枣树坪战斗失利后，支队长强世清同志惨遭杀害，有人又错误地决定“卷起红旗，压枪散伙”的经过。 　　子长依然和过去在陕北一样，穿着老土布棉衣和一双单鞋。拥肩微倾，谈笑风生，消瘦的脸膛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炯炯有神。稍加思索，鼓励我们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大家知道我在清涧起义、渭华暴动失败过多次，又受过党内机会主义分子的排挤，反正我总要革命!古人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关键是总结经验教训，继续坚持再干啊!” 　　子长这么一说，对我们鼓舞很大，我们立刻感到浑身是劲，腰杆子也硬了，信心也足了。 　　过了几天，我们又寻回薛兰岗等原一支队的五个同志，聚集在老谢跟前，议论着咋样东山再起，坚持革命的办法。这时候，塞外风沙，一阵紧似一阵。我们安定西区的苏区被敌人摧垮了，人民政权叫敌人搞光了。他们重建保甲制度，重兵压境，到处搜索，村村实行连环铺保，谁家来人都要向保长登记报告。在这样森严的白色恐怖下，我们不能公开在村庄里住，子长就领我们白天钻山沟住土窑子，进行整训，分析社会阶层和敌我双方的情况；晚上回村子里找可靠的老乡吃一口饭，给基本群众宣传革命道理，发动他们起来向敌人斗争。临天明时，再搞的吃一顿饭，赶天亮上山隐蔽。有时提上一壶水，老乡给炒一点豆子、糠炒面带上，以便困难时充饥和度日。生活虽苦，工作却很忙。主要是培训骨干，总结经验，为恢复一支队做充分准备。 　　子长同志亲自动手写讲稿，专门给我们讲政治、讲军事、讲历史。他深入浅出，饶有风趣，像讲故事似地向我们说：“陕北是‘藏龙卧虎’之地。‘孤山出俊马’，人民历来就有革命传统。米脂的李自成，安塞的高迎祥，延安的张献忠，他们都是群众领袖，民族英雄，领导农民起来造反，直捣封建王朝。我们也要打倒反动派，建立新中国。”说着，他分析了陕北地广人稀，经济落后，地主官僚残酷压迫剥削农民，穷苦农民敢于起来革命斗争。只要我们路线、方针、政策对头，能向群众讲明白，劳苦大众是会拥护革命，欢迎红军的。 　　我们原来只一心扑到革命上，并没有详细分析过这些特点，听子长这么一讲，思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 　　子长还介绍说：“我这次到上海中央，可算见了大世面。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周恩来和朱德同志领导‘八一’南昌起义，建立革命武装，毛泽东同志在湖南搞秋收起义，最后会师井冈山，建立了革命根据地，有好几万红军到处打胜仗，这叫农村包围城市，这个好经验，我们要学习。”他讲后，叫我们讨论。大家都认为讲的好，有水平，对我们有很大的提高，可是我们真是茶壶煮扁食——肚子里有数，嘴里倒不出来。谢子长又谆谆教导我们：“你们光打仗，不懂和不讲革命道理不行。一个革命者，要能文能武，文武双全，单纯军事观点不行啊!这样咋会不失败呢?” 　　这年冬天风雪特别大，下一次就一半尺深雪，一冬背山上都披着皑皑的积雪，西北风刮的很厉害，冷到零下三、四十度。就在这样的气候中，我们仍然住在没门没窗的山窑里，一没好棉衣，二没铺盖。自己打些野草铺在潮湿的地上，老乡给几件破老羊皮袄，算是铺盖。有时连这些也找不到，因为工作和怕敌人发现，我们经常变换住地，西区几十个大山小沟山窑子，差不多都住过了。 　　子长和我们一样穿着破棉袄，旧棉裤，单鞋袜。由于生活艰苦，天气寒冷，长期在山窑子居住，他的脚手都冻烂了，指头又红又肿，耳朵淌黄水，开初还能挣扎着走路，最后不易行动，转移时我们就扶架着他走、背他走。子长总挣扎着不要我们扶帮，他说：“咱们这点苦怕什么?那么多的好同志都为革命牺牲了，咱们熬过严冬，就是春天，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一天子长给我们说：“现在我们准备工作差不多了，你们把原来一支队的可靠人手先寻回来，在适当的时机，把一支队恢复起来。” 　　我们一听说要恢复一支队，高兴得心花怒放，不知说什么好，马上派人寻来李胜堂、南贵成、崔玉虎等同志。李胜堂原是一支队的一个分队长，打仗勇敢，一贯冲在前退在后。枣树坪战斗中，他嘴上负了伤，牙全部打掉了，他带伤把受重伤的强世清队长拖出战场。队上批准他离队在农村养伤。子长一见李胜堂，一把拉在他跟前，用手摸摸他的伤口说：“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组织上一寻，你马上就来，真是好同志。”李胜堂激动地说：“三叔，我做梦也想到你回来，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只要我的脑袋打不掉，一定干到底!” 　　这时我们已暗地串通七、八个人了。一天，子长说：“今天开会，专门研究讨论一下红一支队失败的经验教训。”大家一听，积极参加，热烈讨论。有的说脱离了党的领导，脱离了群众，有的说是领导牺牲了，大家没信心了，有的说应该南下，不该北上……整整谈了一天。子长盘腿倾听大家的意见，不时地插问，作笔记。最后他总结道：红一支队两起两落的原因主要是依靠党的领导不够，脱离群众。战斗失利后伤亡了领导骨干，影响了战斗情绪，新替换的领导人又经验不足，军事、政治措施不得力，特别是解散的决定是错误的。他说：“打狗还要有一条棍，我们压枪解散，手中没了武器，见了敌人干瞪眼没办法。这些沉痛的教训要永远记取。” 　　会后，谢子长又派我们几个分头去工作，叫刘明山和崔玉虎出去抓豪绅搞经济；南贵成带上老谢的亲笔信到南梁和刘志丹同志去联系，争取军事上和经济上支援；谢绍安继续找一支队的干部和战士。 　　没过几天，我们都活动回来了。明山在横山抓了个大地主，闹了二十两大烟土和一部分钱。南贵成带回志丹给子长一封亲笔信，送来二百块银洋，并派了杨森带的骑兵团来支援我们。我们见子长的身体很不好，想用钱买几个鸡蛋，一只鸡或一点肉，给他滋补一下，他坚决不同意。他说：“咱们都很困难，这些钱来之不易，我咋能特殊。”说着，他决定用这些钱先买一点宣传革命的办公用品，二是给狱中人员家庭生活补助；三是给同志们几块零花钱。但他一分一文也不要。大家见子长不要，也都不领，只好留作集体用了。 　　我们在西区山头和深沟就这样不见天日住了三个多月，虽然生活艰苦，环境危险，但工作紧张，心情愉快，培训骨干收获很大。敌人闻知子长回到安定了，不断进行侦察和搜山。但群众给我们送信、送饭、透露消息，我们依然安全无事。子长感慨地向我们说：“群众是水，我们是鱼，只要我们和群众打成一片，就能克服困难，战胜敌人。” 　　旗 开 得 胜 　　一九三四年二月间，我们在刘家圪*(左土右老)刘海旺家开会，讨论恢复一支队的问题。这时我们已经有一班人了，又有老谢亲自带领，胆子也壮了，第一次从山上下到村庄里来活动。 　　老谢宣布：“陕北红一支队今天正式恢复成立!”大家十分兴奋。他说：“根据大家的意见，李胜堂任队长，副队长谢绍安，政委刘子清(后叛变)。刘明山担任支队经济员，管理咱们的后勤财务大事。” 　　子长在这次会议上还讲了有关方针、政策和任务。他说：扩大红一支队的方针是从小变大，由弱变强。兵源要依靠原来的老战士，适当招收一些政治上可靠的人；枪弹要从敌人手中夺。对地方上的保、乡、镇长和敌特人员，要打击坏中之坏，要坚决消灭张建南营和李丕成民团。建立革命根据地是当务之急。我们要以李家岔为中心，成立人民政权，建立赤卫军、贫农会、妇女会等革命群众组织。我要求每个同志要学会打仗、会宣传、会建立政权。他指着明山说：“刘明山，你是咱的财务大臣。解决经济困难，我们不会印钞票，主要靠抓豪绅，拉地主。开明绅士主动给送钱送物的，不管多少都欢迎。”说得大家都笑了。 　　会从半夜一直开到鸡叫。刘海旺主动给我们瞭哨。他老婆特意为我们做了“猪肉炒粉，白面烙饼”，热情地招待我们。同志们高兴地说：“这是我们庆贺恢复一支队的大会餐。”子长把一块红包袱皮子，剪成三角形，在上边亲笔写了“陕北工农红军第一支队”，叫人缝制起来。我们又见到了红旗，就更加树立起了胜利的决心。 　　天亮后，我们转移到李家砭山上土窑子里。下午群众送来信说，胡家坬沟来了个伪乡长姬占富，收粮要款，打骂群众。子长听后问：“这人一贯表现咋向?”我们一致说：“姬占富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革命高潮时，躲在城里造谣谩骂红军；革命低潮时，当官镇压革命，平时吃喝嫖赌占全了。”子长听后，沉思了一下，果断地说：“抓起来处决了，要叫他知道我们红军的厉害。”李胜堂马上带上我们，把这家伙抓住，拉到山沟里砍了。 　　胡家坬是我们活动的中心，全村九户人，就有十七个同志参加了革命，群众基础好。姬占富被杀后，民团李丕成带一百多人包围了村子，找不到我们的影子，就抓走八个老百姓，经伪县长审讯后，把我舅刘志旺、表侄惠姓娃扣压下作为换回姬占富尸体的人质。群众向子长汇报了这些情况，子长说：“那就把这死狗交回去，换回咱的人嘛!”但群众怕出头报案，招惹是非。还是子长给大家想了个寻死人报案的好办法：叫他们到李家岔老爷庙上假装求神问卦，把神楼子抬着，东山上、西山下，晚上扭到死尸跟前，就说老爷“显灵”把死人寻上了。第二天他们把姬占富这条死尸送到安定，顺利地把人质换回。 　　后来一支队发展到三、四十人，我们打着红旗，背着钢枪，由老谢亲自指挥，翻山越岭、走南闯北，在李家岔、梨树台、石湾镇、姚则峁河打了几次大仗，仗仗胜利，真是“旗开得胜”。 　　姚则峁河距李家岔不远，四面依山，住有十几户人家，村里有个大地主叫贾生金，负隅顽抗，十分反动，请了张建南营在村里修碉堡。子长当机决定把这个反动据点捣毁。便率领我们绕东进去，谁知碰上了张建南一个营部和一排匪兵。我们先包围了贾生金的院子，敌人发现我们，开枪就打。子长命令刘志丹派来的刘约三游击队掩护，我们一支队主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们用手榴弹把敌人赶出村子。谢子长很快布置李胜堂、谢绍安、刘明山、陈文保等组成突击队抢占西山。 　　西山是周围群山的制高点。狡猾的张建南枪一响，就开始抢着往山上爬并占领山头，一手拿枪，一手挥刀，左砍右打，逼住士兵不让后退。我们攻了几次上不去，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子长亲自带领第二个突击队冲上来了。他裤腿挽在半腿上，袖子抹在胳膊弯，手提一把驳壳枪，机头大张，满头大汗，大喊一声：“同志们往上冲啊!拿下这个山头就是胜利!”说着带头向上冲去。我们跟着一下都冲上去了，赤卫军也在各山头摇旗助威。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消灭了敌人一个整排，缴枪二十多支，活捉俘虏六人，捣毁了敌人的碉堡据点。巩固和扩大了我们的根据地。四月八日，我们在百山寺和群众一起开祝捷会。子长讲话，要部队很好休整，开展扩红、建立政权，准备新的战斗。当地群众闻知我们打了胜仗，有的杀猪、有的宰羊，还有送粮、送菜、送鸡蛋的。赤卫军、少先队、妇女会、儿童团、贫农会都参加了。那个高兴劲就不用提了。 　　继 续 战 斗 　　姚则峁河战斗后，我们很快发展到一百多人，枪支弹药，武装齐全。这时清涧白雪山的二支队，绥德地区的五支队，佳县、吴堡的四支队，神府的三支队都和谢子长同志联系会合，经陕北特委批准，七月初在杨道峁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陕北游击总队，谢子长兼任陕北游击总队的总指挥，郭洪涛是政委，贺晋年是参谋长。 　　陕北游击总队在老谢总指挥下，处处取胜，仅安定地区就成立了赤源、秀延两个县苏维埃政府。形势非常好。 　　由于革命形势大发展，城里张建南、李丕成处处挨打，走投无路，便四处搜捕，疯狂镇压，采用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的残酷手段，捕捉了三百多名所谓“政治犯”关进监狱，杀害的只丢下二百多人，广大人民群众和死难烈士家属噙着眼泪，纷纷要求红军打安定，搭救“犯人”。 　　子长根据当时的形势和群众的强烈要求，决定打安定城。他下令一支队主攻，二、五支队掩护，组织五百名精干的赤卫军配合。一支队又决定刘明山分队打监狱，李胜堂分队在东门打敌营部，把敌人兵力吸引到东门。掩护谢绍安、刘明山队伍打监。临出发时，老谢还再三动员：“我们今天攻城的主要目的，是打开监狱，放出狱中的人。我们这是第一次打城，是虎口拔牙，不能轻敌。” 　　这安定城，是国民党县衙所在地，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古城石头垒墙，地势险要，背靠南山，三面临川。我们从南山摸到城跟前。登云梯爬进城。一排子枪就把炮楼上的敌人打跑了。子长站在炮楼上指挥战斗。谢绍安、刘明山等人冲到监狱门口，刘明山一枪打开监门铁锁，大喊：“我们是红军，老谢领人抢救你们来了!”监内的人听见枪响，内外配合，开监砸镣，往山上退，谢子长指挥往后山转移。赶天亮，二百多“犯人”全部转走了。我们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七月二十三日老谢率领我们南下在南梁地区阎家洼子和刘志丹领导的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会合。中共陕甘边特委书记惠子俊、陕甘苏维埃政府主席习仲勋、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党委书记龚逢春等同志，在这里召开了连以上干部和陕北游击队指挥部各支队干部联席会议。谢子长传达了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的指示，红四十二师汇报了工作情况，并决定由谢子长同志兼任四十二师政治委员，杨森任师长。以后，谢子长又领导我们参加了有名的景武塌和张家圪台战斗，配合王世泰带的红三团，粉碎了敌人对陕北苏区第一次“围剿”。就是在清涧河口战斗中老谢负伤后，仍带伤不下火线，继续指挥战斗。这时一支队发展到一百多人，人手一枪。回师安定西区崔窑沟，成立了红一团，团长贺晋年，政委马佩勋。刘明山任新一支队政委兼队长。子长带伤给红一团贺晋年亲授红旗，勉励我们：高举红旗，继续战斗，打出一片红天地。 　　(丁工整理) 　　 革命英烈/陕西省革命烈士事迹编纂委员会.—西安：《革命英烈》编辑部，19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