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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盛夏

毛泽东：诗人与领袖人格的魅力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领导的中国革命文艺运动，旨在造就一种什么样的文学，而实际上又造就了什么样的文学?这就必须研究毛泽东与20世纪中国文学、毛泽东的诗人与领袖的人格、毛泽东与周扬的关系，从中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许多西方学者都很强调毛泽东作为诗人的一面。确切地说，毛泽东是位酷爱文学，具有诗人气质的政治家。人们都知道毛泽东一生都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要全面地叙述毛泽东与20世纪中国文学是很艰难的，尽管自1980年全国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会成立之后这二十多年里，学术界先后有了毛泽东哲学思想研究会、毛泽东军事思想研究会、毛泽东诗词研究会、毛泽东文化研究会，出现了“毛泽东研究”、“毛泽东学”，出版了《毛泽东文艺思想全书》等…… 　　时至今日，当下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出现了两个极端，要么越来越玄虚的学院气，弄得云遮雾盖；要么越来越离谱的庸俗化，搞得面目全非甚至本末倒置、亵渎歪曲，现在到了有必要正本清源，以正视听，真正弄清楚其本质的时候了。从以下三个切入点：毛泽东的诗人气质与文人本色，毛泽东的诗词艺术，毛泽东的文艺理论来进行毛泽东文艺理论研究是最基本，也是最本质的，更加接近毛泽东文艺研究的本质，我们只能是粗线条地勾画一个轮廓，还需进一步的深化与拓展。 　　一、毛泽东是一位诗人气质的革命家 　　毛泽东是一位诗人气质的革命家，毛泽东与中国文学这个命题是应该包括毛泽东与文学、毛泽东与文化名人、毛泽东与著名艺术家等方面，近来在国内外出版了一些相关著述，在海内外产生很大的影响。有学者按文学发展的脉络，运用纪实的笔调，叙述了毛泽东接触、评价中国的文学作品，与现当代作家的交往。通过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有趣故事，展示了毛泽东广阔的文学涉猎，深厚的文学功底，超人的见识和眼光，从而领略到毛泽东的领袖人格魅力与诗人气质。 　　毛泽东少年时代就对《水浒传》、《三国演义》入迷，上自《诗经》、《楚辞》、诸子散文，下至鲁迅、郭沫若，他无所不读，即使在井冈山、长征等戎马倥偬的岁月中，他也仍在寻找、阅读文学。不仅阅读，他还喜与作家交朋友，谈文学。屈原、李白、曹雪芹、梁启超、鲁迅都是他所崇敬的文学家；萧三、郭沫若、柳亚子、瞿秋白、茅盾都是他很早就结识的文友；在延安，他与周扬、丁玲、艾青、何其芳、老舍、萧军、陈学昭、欧阳山、沙汀等一批作家结识。在重庆谈判与新中国成立前后，他更是广交文友，与巴金、张恨水、曹禺、臧克家、曹靖华、徐迟、袁水拍等许多作家探讨过各种文学问题。毛泽东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对历史上各个时期的文学代表作家的代表作品都广泛涉猎，但对许多二三流的作家并不很了解。就体裁上来说，他集中读的主要是诗词、小说、散文这三个方面。就诗词来说，他比较喜欢唐宋，其他各朝代感兴趣的作品也读一些；小说则集中在明清，其他各朝代的偶尔读读；散文则多集中在唐宋以前，唐宋以后只偶尔读些。毛泽东对“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对新中国成立以后许多称颂他本人的诗歌和小说，几乎可以说基本不读。对现代文学、当代文学与古典文学，毛泽东更喜欢古典文学，读《三国演义》、《红楼梦》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地步。就中国文学与外国文学而言，毛泽东对于外国文学，都是在一种偶然的情况下，仅读过《安娜·卡列尼娜》、《红与黑》、《简爱》等少数几部长篇小说。晚年时读过一些外国文学名著的连环画。因此，毛泽东对外国文学并不熟悉。这样，我们对毛泽东的文学生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党内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熟知，几乎可以说是无人比拟。毛泽东喜欢引用《诗经》中的诗，推荐枚乘的《七发》，推重贾谊，欣赏曹操，喜欢六朝小赋，最喜欢李白，熟悉李贺，喜欢杜牧的七绝，而对杜甫的态度，远不及他对三李的推崇(李白、李贺、李商隐)。这是在党内和知识界都早已传开了的。毛泽东对历代文学家的评价更是独具眼光，他不在乎这些文学家在文学史上是否有定评，除了毛泽东的诗人气质，更多的是政治家的眼光。他评价王勃“高才博学”；评价苏轼“东坡是大家”，称王安石“文章亦傲睨汉唐”，推高启为“明朝最伟大的诗人”。他对《容斋随笔》的喜爱，可以说是书不离身，每次外出都要带在身边，而他对《红楼梦》更是推崇：“要看五遍，把它当历史读，不读《红楼梦》，就不知道什么叫封建社会……”毛泽东与现代文学家们交往中的有趣故事，有的真是起到救人一命的作用。如1959年郭小川因发表《望星空》一诗受到批判，毛泽东在看过郭小川的诗后说：“此人不愧为马列学院的学生，不愧为三五九旅的战士……应该给这位善于思索，长于幻想的热爱祖国的诗人以公民、党员、老战士的绝对自由。”此后文艺界立即停止了对郭小川的批判；1957年萧乾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又被批斗游街、自杀未遂，可巧的是毛泽东想读一本《拿破仑论》却又无中文本。萧乾从劳改队抽调回北京，牵头为毛泽东译书；秦牧在戏剧性地几乎成为右派时，下放劳动中写了一篇《迁坟记》，正巧毛泽东看到，毛泽东赞其为“马列主义者”，秦牧因此而免遭噩运。这类鲜为人知的故事还很多。更是无一不体现毛泽东的诗人与领袖人格的魅力。 　　二、毛泽东是中国文化运动的领袖 　　毛泽东是中国文化运动的领袖，也是一位领袖地位的文化人。以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为标志，开始形成了毛泽东文艺思想。毛泽东对20世纪中国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毛泽东热”席卷全球，各种不同文字，不同版本的毛泽东研究著述出版了很多。近年来，人们更多的是用历史的、客观的、平静的眼光来认识走下“神坛”的毛泽东，大量的毛泽东研究专著也都是从神圣化而走向平民化，但如何以全新的视角、独特的眼光，让我们领略一代伟人毛泽东，作为中国文化运动的实际领袖和独领风骚的文化人的风采，的确是值得深化与拓展的研究领域。 　　在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文化历史长河中，无数诗人风流倜傥，多少文学家、理论家灿若星河。却极少有人像毛泽东那样，在历史上、在广大人民群众中产生如此广泛而又深远的影响。这除了毛泽东作为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所具有的特殊的历史地位外，还与他气凌霄汉的诗人气魄、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文艺理论家的理论造诣分不开。文人毛泽东首先是诗人，诗词是他用于革命斗争的多种武器之一。1935年写的《七律·长征》最早是在斯诺的《西行漫记》中发表，震撼了世界。1945年，毛泽东从延安飞赴重庆，与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柳亚子先生三次致函毛泽东索诗，他把《沁园春·雪》“录呈审正”。由此在重庆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罕见的文化风云。柳亚子等一大批爱国文化人对这首词推崇备至，赞不绝口。而重庆当局则对该词发起批判和攻击，甚至策划出了“比诗”的闹剧，妄图写出一首盖过《沁园春·雪》的词以国民党领袖人物的名义来发表。最终只得尴尬收场。毛泽东正是以他诗人的气概，折服了抗战大后方的文化人，甚至他的敌人。毛泽东在各个革命历史时期写下的光辉诗篇词章，真实地记录了他一生的辉煌历程，也集中展现了中国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毛泽东一生无意做诗人，他自己想做个杂文家，他生前同意发表的诗词仅39首。他在给《诗刊》主编、诗人臧克家的信中说：“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然而，在他逝世前的3年即1973年冬天，他对自己的全部诗词亲自一一审订修改。以诗人的角度来审视自己，为世人留下了一套完整的诗词定稿。从中我们更可以走近一代伟人作为诗人、文化人的内心世界。 　　作为一位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在领导中国革命运动的同时，始终不渝地对文学艺术创作给予高度重视和关注。发表了大量的文艺论著，诸如《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国文化运动》、《中国文化运动的主要对象》、《关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关于诗的一封信》、《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一系列重要著作，说毛泽东是文艺理论家亦不为过。这些文艺论著全面系统地总结了我国文艺运动的实践，成功地概括了中国共产党领导文艺的经验，对于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毛泽东的文艺论著，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文艺实践相结合的关于中国文艺发展方向的理论体系——毛泽东文艺思想体系。历史地说，文人毛泽东是一位卓越的文艺理论家。毛泽东作为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具有特殊的历史地位，他实际已成为当代中国文化运动的领袖。毛泽东首先确立了鲁迅在中国文坛上的历史地位：“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鲁迅是思想家、革命家、文学家，是中国新文化的主将，是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诚然，正是由于毛泽东这种特殊的历史地位，也使中国文坛成了中国政治大走势的“晴雨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领导的文艺界的几次大规模的批判运动——评《武训传》、《红楼梦》研究问题，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丁玲陈企霞冯雪峰反党集团”以及“周扬一案”等。那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更是以文化的名义，由他“亲自发动、亲自领导”的。历史事实确也如此，也正是毛泽东作为领袖人物介入文坛时携雷挟电带来的风云变幻。历史地看，这是当时毛泽东个人被神圣化，而毛泽东文艺思想被绝对化了。与此同时，也说明研究毛泽东文艺思想不能脱离半个世纪以来中国文艺运动和文学思潮。时至今日，毛泽东已成为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毛泽东文艺思想是我们民族文化创新的一个典型。也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文人毛泽东一生奋斗不息的精神。 　　三、毛泽东是一位卓越的文艺理论家 　　毛泽东是一位卓越的文艺理论家，重温毛泽东文艺思想，使我们对这门新的研究学科有新的理解。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0周年，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文艺论集》(这是《毛泽东论文艺》的第五种版本)，对“毛泽东文艺思想”这一专门学科的研究是一个极大的推进。新版《毛泽东文艺论集》很多篇章是首次公开的。把这些首次公开的篇章放在“五四”以来中国现代文化史的范围中检视、研究，既是对中国革命文化历史的思考，也是对一种文化理想的期待，更是一种文化创新精神的高扬，在今天依然延伸和发展。例如卷首的《在中国文艺协会成立大会上的讲演》，最早以《毛泽东讲演略词》发表在1936年11月30日中共中央《红色中华》报上，这是毛泽东以政治领袖身份发表的第一个关于文艺的讲话。其时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结束刚一个月，民族的生死存亡问题远未解决，可见，毛泽东对中国文艺的重视程度。中国文艺协会正是由毛泽东提议而定名的，毛泽东说：“中国文艺协会的成立，这是近十年来苏维埃运动的创举。”“我们要文武双全……你们文学家也要到前线去鼓励战士……发扬苏维埃工农大众文艺，发扬民族革命战争的抗日文艺，这是你们伟大的光荣任务。”①毛泽东的这“两个发扬”的提法很值得注意，是后来《讲话》思想的雏形。这篇文献一直未能引起理论研究者应有的注意，实际上这篇文献的发表标志着延安文艺运动的开端，作为《毛泽东文艺论集》的卷首篇是最合适不过了，也说明了编选者的眼界。而以往关于延安文艺运动的著述大多从1937年7月7日抗战爆发时写起，显然是不准确的。这篇文献在中国文学运动史上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是无可置疑的，更是毛泽东文艺研究者不可忽略的。 　　毛泽东《论鲁迅》的全文是首次公开、还原历史的。以往一些书中只有摘录，毛泽东在许多文章中都论述过鲁迅，但专门论鲁迅的，这是唯一的一篇。对这篇著作进行文本分析并作出价值判断，很值得研究。1937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一周年，毛泽东在陕北公学举行的纪念大会上发表演讲，他说：“我们今天纪念鲁迅先生，首先要认识鲁迅先生，要懂得他在中国革命史上所占的地位。不仅因为他的文章写得好，而且因为他是民族解放的急先锋。他用他那一支泼辣、幽默又有力的笔画出了黑暗势力的鬼脸。他简直就是一个高等的画家……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②毛泽东在演讲中阐述了形成鲁迅精神的三个特点，一是政治远见，二是斗争精神，三是牺牲精神。评价鲁迅是了不起的作家，是很优秀的很老练的先锋分子，强调了鲁迅精神贯穿了他的一生，研读这篇著名的《论鲁迅》，才知道毛泽东对鲁迅的评价除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文化革命的主将，空前的民族英雄之外，还有如此生动形象、鲜活贴切的评价，如“急先锋”、“高等画家”、“一等圣人”、“了不起的作家”、“很优秀很老练的先锋分子”。而更令我惊叹不已的是，毛泽东唯一的这篇专门论述鲁迅的文章险些被湮没，是一位陕北公学的学员根据演讲时所作的记录，1938年2月胡风主编的《七月》杂志首次发表了。发表《论鲁迅》是胡风的一个贡献，记录者汪大漠不无感慨地说：“若不刊登，这篇文献就湮没了。”如此传奇，弥足珍贵。这是印证毛泽东与鲁迅这两位20世纪中国最博大精深的文化伟人心灵相通的珍贵文献。 　　毛泽东1949年7月在第一次文代会上的讲话。经毛泽东修改审定的中共中央给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的贺电，毛泽东在大会上的讲话也收入《毛泽东文艺论集》。毛泽东说：“我来欢迎你们……因为你们是人民所需要的人，你们是人民的文学家、人民的艺术家或者是人民的文学艺术工作者的组织者。你们对于革命有好处，对于人民有好处。因为人民需要你们，我们就有理由欢迎你们，我再讲一声，我们欢迎你们。”③时隔半个世纪，读着毛泽东的讲话，我仍然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当我翻阅各种不同版本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与中国当代文学史，只写毛泽东出席第一次文代会并作了重要讲话，却没有讲话内容。《毛泽东文艺论集》收入了毛泽东的讲话内容(即上面所引的那段话)，同时收入了毛泽东发表这个讲话时的照片，他的左边依次站着周扬、茅盾和郭沫若三人。两个月后，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庄严宣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历史地看，新中国文学史正是以毛泽东在第一次文代会上的讲话而掀开了崭新的一页。若不了解这段历史背景，就很难现解它的历史文献价值。《毛泽东文艺论集》共收入毛泽东1936—1976年的文稿101篇，分为两辑，第一辑编选了毛泽东有关文艺的论述、讲演、题词，第二辑选编毛泽东给文艺界的书信共34封。这10l篇文献包括了从遵义会议到他逝世前整整40年，是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奋斗40年、领导中国文艺40年的历史见证。要研究中国文艺运动史，不能不读这部《毛泽东文艺论集》，它是研究毛泽东文艺思想必不可少的权威的宝贵文献。 　　毛泽东作为一位具有诗人与领袖人格魅力的伟人和领袖型的文化人，一生的心路历程包含三大层面，诗人毛泽东那才华卓著的华彩词章和光辉诗篇，文艺理论家毛泽东那高屋建瓴的文艺论著，中国文化运动领袖毛泽东那远见卓识，是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最基本最本质的关键，无疑是最宝贵的财富，供后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智慧源泉，也是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者不可忽略的。当前，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面临着社会转型、文化背景和处境的变化，同样需要与时俱进地发展，创造新世纪新阶段毛泽东文艺思想学术化研究的新境界，需要根据新的文艺实践，进一步深化拓展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的一些基本课题。根据新的情况作出新的阐释，以印证毛泽东文艺思想同“五四”以来中国先进文化前进方向的关系，对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文艺运动的功过是非做出历史公正的评价，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我们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在今天新世纪新时代，从以上三个切入点入手，在学术层面上运用、深入、拓展，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将展示出更大的契机、更广阔的前景。 　　①《毛泽东文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②《论鲁迅》，《毛泽东文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本章所引之文，均出此篇，不再另注。 　　③《毛泽东文艺论集》，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 　　 毛泽东与周扬/盛夏著.—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