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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回忆徐特立 怀念徐老

杨楷

1937年6月，中华苏维埃政府在陕北省委所在地蟠龙镇办了一期教师集训班，以促进地方文化教育的开展。我当时在延川县惠家河小学当教员，接到县政府三科让我去学习的通知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蟠龙镇离我们学校将近200里路程。我第二天就赶去报到了。集训班设在紧挨蟠龙镇的一个小村子里。学员陆续到了50来人，大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文化程度普遍不高。都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特别是当我们得知主持集训班的，就是党中央负责教育工作的徐特立同志，更是喜出望外了。 　　报到的第二天，我就见到了徐老。 　　徐老那时已是60岁的人了，可仍象青年人一样穿一身灰粗布军衣，脚蹬一双草鞋，裤腿挽到老高：他的头发已经斑白，牙齿也有脱落，可是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见了我们这帮陌生的年青人，就象见了老朋友，既慈祥，又热情，几句话就说的人兜心窝子热。集训班除了一个管理员，就再无别的工作干部了。所以徐老既是领导，又是教员，还得任生活总管，事事都得他操心。每天天不亮，徐老就早早地起了床，指导大家整理内务，象红军连队那样，打扫环境卫生，出早操。虽然我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学教员都是穿便衣，但徐老却象对战士一样严格要求。我们都高兴地说，咱们现在是不穿军衣的红军了。 　　在湖南的时候，徐老就是桃李满门的师范学校校长了，有渊博的知识和丰富的教学实践经验。他给我们讲课，就是最好的教学示范。我们学习的课程主要是两门，一是小学教师教学法，一是社会发展史。徐老事先通过调查研究，根据我们陕甘宁边区小学一般都是一个教师同时要教三至五个年级学生的具体情况，提出了新的复式教学法，以直观教学，亲自给我们作示范。他将讲授、提问、解答、复习及作业布置和检查等一系列教学活动安排得环环紧扣、井井有条，使三至五个年级不同程度的学生，在同一课堂里，能够各学所需，不杂不乱。这种复式教学法的传授，使我们眼界大开，教学水平得到了迅速提高。联系我们在农村教书，一个班上课，别的班等着，教师累得受不了，学生却总是“吃不饱”，用徐老的办法，那就大大前进一步了。 　　现在中小学生也懂得些社会发展史了。而我们那时候可不同。虽然都是乡村的教书先生，也算个有知识的人了，而且我从 1935年参加革命，加入共青团也近2年了，但说实在的，也还是个土包子，连这门课的名称都没听说过哩。对于猴子变人，还是半信半疑的。至于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经济基础这些名词更是陌生。徐老讲课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把一些深奥的哲理讲得通俗易懂：对一些生僻词语加上详细注解，有的还列上图表，使我们能够领会基本精神，弄懂弄通，记得牢靠。徐老强调学习社会发展史，说这是学习马列主义的基础，是确立革命人生观的首要课题。我那时只觉得学着新鲜，并不了解其中的重要意义，还是在以后的革命历程中，才逐步加深认识的。 　　当时陕北的斗争及生活环境还是相当艰苦复杂的。每天的伙食除了小米就是黑豆、高梁面，菜也少。徐老是中央首长，又年届花甲，可仍和我们一块吃同样的饭菜。当时他只带着一个小警卫员，十五六岁，又还不大懂事哩，与其说是他照顾徐老，倒不如说是徐老照顾他的时候多。夏夜在外边乘凉，他睡着了，徐老就把他拉扯回去安顿睡好。警卫员给我说过，有次自己尿了坑，徐老还给晾晒过褥子呢，弄得真不好意思。还说，徐老虽是中央首长，每月也只发5元钱，他知我家里穷，就多次把津贴给我些，让我寄回家了。 　　徐老对我们这些20岁左右的年青学员，同样关怀备至，逐个亲切地询问家庭情况，有什么困难，以慈母一样的心肠温暖着大家。所以，谁都愿和他接近，有啥想法都愿给他说。特别是晚上乘凉，都喜欢围在他跟前，听他讲长征路上的故事。这时候，他就讲中央红军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怎样粉碎敌人的围剿、取得长征及遵义会议的伟大胜利；讲四渡赤水，强渡大渡河，爬雪山，过草地，三大主力会师陕北。他的语调时而高昂，时而激愤，时而又低回哀惋，在我们面前仿佛绽开了一轴长幅画卷。那实际上是给我们上了一门最深刻最感人的党史军史课，革命传统课。虽然这门课不是在课堂上上的，但它比在课堂上更活泼，更具体，使我们年青人懂得了革命胜利确实来之不易，从而更加坚定了抗日必胜的决心和信心。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们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徐老返回各自的学校。1942年，我入延安大学学习时，徐老正负责延安自然科学院，见到了他老人家。徐老这时已65岁高龄，但精神依然很好，见了我十分高兴，热情的问长问短，还一再嘱咐以后多到他那里玩。记得那年夏天延安各机关的同志组织了一个“跃鱼游泳队，”大都是一些年青人，徐老却也报名参加了。就在清凉山下延河最深的那一段，他常和大家一起欢笑着下水游泳，动作舒展矫健，沉浮自如，而且速度也快，好多小伙子也比不过他。 　　那时候就听说徐老是毛主席的老师，不仅是卓越的教育家，而且是坚定的革命家。他正是在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挥舞屠刀惨杀共产党人的恐怖岁月里，自愿要求加入共产党的；长征中他又象傲雪的苍松，矢志不渝，坚韧不拔，从南国一步步地踏上了陕北的黄土高原，昭示了一个老共产党员对马列主义的执着追求，不愧为我们后来者的崇高楷模! 　　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参加部队工作，再未见到徐老了。1968年11月，他去世的消息发表时，我正在西安工程兵学院受冲击，不能进哀吊唁，这是我毕生深引为憾的。逢徐老逝世20周年之际，特写下这篇文字，以志怀念。 　　一代宗师，其殒也粲然! 　　(董铁志 整理) 　　 徐特立在延安/王云风主编.—陕西人民敎育出版社，19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