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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变法的历史教训

吴玉章

我想在今天纪念戊戌变法六十周年学术讨论会上，谈一谈我们为什么要纪念戊戌变法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纪念戊戌变法，主要是纪念它在历史上的作用。我们研究历史不要厚古薄今，而要厚今薄古。但历史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自有阶级以来，又是阶级斗争的过程，同时也是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过程。在这种斗争和发展过程中间，是要经过许多变化和曲折的。凡是对历史的发展起了促进作用的重大历史事件，不论事情的成败利鈍，也不论参加这一事变的人后日的是非功罪，只要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有进步作用，只要是对人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们就要纪念它。历史是有连续性和因果性的，因此，我们在观察问题的时候，在评价一个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时候，就不要割断历史。 　　我们研究历史，就是要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对历史发展的过程，进行具体地分析，并从中取得应有的经验教训，以利于当前的社会主义建设和自己的思想改造。对于戊戌变法的纪念和研究，也应当是这样。我很同意范文瀾同志的观点，即戊戌变法运动代表着当时中国社会发展的趋势，赋有进步的意义；但这样说决不意味着我们同意改良主义。 　　戊戌变法虽然只有一百天，但它确实起了启蒙作用，它要打破陈规旧习，废除八股取士的制度，主张开办新式学校，主张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等等。一时除旧布新的政令不断发出，维新变法的学说风行海内。所有这些在当时都振奋了人心，鼓舞了广大的进步青年。我们在那个时候是很受感动的。但是变法维新只有一百天就失败了，希望成了泡影，那时的进步青年人对清朝政府的顽固派极为愤恨。意志坚强的人继续奋斗，他们不但没有因为变法失败而灰心丧气，相反的更加积极要求进一步探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我现在已经八十岁了，在座的和我相同年龄的人不少，陈叔老(叔通)已经八十三岁了，我想与我有同感的人是会有很多的。 　　那么戊戌变法给了我们一些什么经验教训呢?我认为最重要的经验教训就是： 　　首先，任何革命运动，要想成功，都必须有正确的革命理论做指导。列宁说过，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行动。戊戌变法虽然还说不上是革命运动，但它究竟还是要求改革当时的封建专制制度，要求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国家的富强，所以它也必须有个理论根据。这个理论根据，就是康有为的孔子改制及春秋三世的学说。以康有为为首的维新派，就是用这个新学说去攻击当时的宋明理学，打击守旧的顽固分子的。在我们今天看来，康有为的学说虽然并不全对，有些地方甚至是反动的，但它究竟还是反对当时恶势力的一种武器，所以就影响了一些人，特别是对当时的青年知識分子影响很大，可以说是起了一种打破迷信、解放思想的作用。不过，由于当时侵入中国的外国侵略者已经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并且已经与中国的封建势力结合起来，成为中国人民的最凶恶的敌人，维新派由于他们阶级的局限性，提不出革命的理论，仅仅是企图在不从根本上动摇封建制度的基础上求得一些改良，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因此，戊戌变法必然要遭到失败，也就不是什么偶然的事情了。 　　其次，任何革命，要想成功，必须有坚强的革命组織。戊戌变法时期虽然有学会一类的组織，这些组织在变法运动中也起了一些作用，但是它们没有坚强的领导，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和组織原则，没有严格的组織纪律，因此在与封建势力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就在封建势力的打击和破坏下瓦解了。戊戌变法失败以后的义和团运动的情形也是这样。当帝国主义的八国联军攻入天津、北京的时候，那拉氏和光绪皇帝逃到西安，可以说清朝已经算亡了，可是帝国主义列强为什么不立即瓜分中国，而还要与清政府議和呢?这一方面固然是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不能解决，另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义和团的反帝爱国运动给了帝国主义以沉重的打击，使帝国主义认識了中国人民的力量不可侮，情願利用代理人为他们统治。义和团是自发的反帝运动，影响大，范围广，但是最后仍然不免于失败，主要的原因也是由于它没有正确的领导，不但没有工人阶级来领导，而且也没有软弱的资产阶级来领导，组織很散漫，只是愤怒的人民起来，鼓起一股干劲，用古老的武器，甚至是赤手空拳来同具有现代武器的外国侵略者搏斗。结果它被反动的清朝统治者欺骗了，最后被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联合镇压下去了。 　　再次，任何革命，要想成功，必须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戊戌变法只是少数从封建阶级分化出来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依靠一个并无实权的光绪皇帝，用发指示、下命令的办法来变法维新，完全脱离了广大的人民群众，结果失败了。义和团虽然是群众性的爱国运动，但它是自发的没有坚强领导和没有理论指导的运动，结果也失败了。这时中国资产阶级的进步知识分子为了救亡图存，开始了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一九〇五年孙中山到了日本东京，成立了革命同盟会，提出了驱除韃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政治纲领，同时孙中山又宣布了他的民族、民权、民生三大主义。当时革命的青年都团结在同盟会的旗帜下。有了革命的理论，又有了革命的组织，许多党员艰苦奋斗，经过许多次的起义失败，不惜流血牺牲，结果在一九一一年得到了辛亥革命的胜利，结束了数千年的封建专制制度，建立了中华民国。但是辛亥革命是软弱的资产阶级领导的极不彻底的旧民主主义革命，领导这个革命的同盟会，特别是后来改组成立的国民党，又是极不纯洁、极不坚强的松懈团体，他们在反帝反封建问题上动摇，又没有发动群众，因此，结果被袁世凯窃据了政权，并弄成了军阀混战的局面，辛亥革命实际上是失败了。 　　历次革命，包括辛亥革命在内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都失败了，正在这个时候，世界上发生了一个震动全球的大事件，这就是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也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它给正在苦难中挣扎着的中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希望，如在暗室中得到了明灯，迷途中找到了方向。当时的进步人士，特别是青年，到处打听十月革命的消息，急切地要求知道十月革命的详细情形。由于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在一九一九年发生了有名的五四运动，由此，开始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新时期。 　　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才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彻底的民主主义革命的纲领，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这就使中国的革命面貌为之一新。我们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依靠广大人民群众，进行了三十年的英勇卓绝的斗争，终于彻底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反动统治，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紧接着党又领导全国人民进行了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胜利地完成了三大改造和五大运动，恢复和发展了国民经济，到了一九五六年基本上完成了经济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一九五七年开始的全民整风运动和反右派斗争，又在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决定性的胜利。在整风和反右派斗争胜利的基础上，党制定了社会主义建设的总路线，在这条总路线的光辉照耀下，我们国家开展了全面的大跃进。现在农村中的人民公社普遍发展起来，它是从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的最好的形式，是通向共产主义的最好的道路。现在，全国人民正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满怀信心地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高度发展的现代工业、现代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英勇奋斗，并且要在建成社会主义社会的斗争中为将来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创造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 　　今天来纪念戊戌变法六十周年，我们回忆这六十年来的历史发展，展望将来的无限美好的前途，一方面纪念为寻找救国救民的道路牺牲奋斗的先人，感到他们作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业，对为国牺牲的革命先烈表示敬佩，另一方面，我们也感到，我们正在做着我们前人所梦想不到的伟大事业，因而无限振奋和高兴。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从历史发展中得到应有的教训，坚决地随着伟大的时代前进，彻底改造自己的思想，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真正做一个促进派，而不要落后于这个伟大的时代。 　　(1958年9月20日讲演记录) 　　 历史文集/吴玉章著.—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