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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必须诉诸革命”

田森

1935年的一个夏日，一辆福特牌的天蓝色轿车飞速地向黄浦江驶去。 　　抵达码头后，开车的小伙子敏捷地把车上的两个客人送到一艘开往苏联的轮船上。这“司机”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一套米黄色的西服，样式时髦，服装笔挺，活象个绅士，而他那天生的“高鼻子”更是在旧中国码头上畅行无阻的护照。 　　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把他们的目光投到这“三人行”上，为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同“司机”并肩走着的两个中国人。“司机”对这帮具有特殊身份的恶汉简直不屑一顾，泰然自若地把客人送进了舱内。根据“夫人”的嘱托，轮船启锚后他还目送着它向江心驶去，直到轮船在他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时，才驱车返回寓所。 　　回家以后，他脱去了华丽的西服，换上工作服，又穿上白罩衣，习惯地洗了洗手，便去接待“来访者”。 　　原来这里是一家私人诊所，“来访者”大都是穷苦的病人，而我们的“司机”正是这家诊所的主人，一个在上海底层群众中间颇有点名气的青年大夫。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在斟酌处方的乔治。他拿起听筒，熟悉的“夫人”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际。 　　“顺利吗?” 　　“请您放心，一切均好。” 　　“你知道你送走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马上你就会收到我写给你的短简的。谢谢你!乔治。谢谢你!你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乔治放下听筒，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象往常一样仔细地处理完病人后，这才允许自己想下去。正在他遐想的时候，他收到了“夫人”派专人送来的信，使他更清楚地了解到，他送走的是两个重要的中国共产党人。 　　“‘夫人’同中共的关系显然是密切的。可为什么我上次提出的到江西苏区去的请求没有得到同意呢?”他在室内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索着。“难道他们信不过我?不!不会的!” 　　乔治的判断是对的!没有谁不相信他。 　　自从他1933年踏上中国国土后，他那颗献身中国劳苦大众保健事业的心就一直在燃烧!为了解救穷人的病痛，他献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他的知识和通过行医挣到的一点微薄的收入。 　　他接触的病人越多，发现的社会问题也越多：一面是饥饿、痛苦，一面是挥霍和荒淫。这是多么不协调的现象啊! 　　他，一个有志于改革的青年人，渐渐地认识到靠他的医学，永远也不可能改变这种不公平的现象。为了寻求正确的解决方案，他积极参加了马列主义学习小组，贪婪地读着马恩合写的《共产党宣言》，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列宁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等著作。通过这些著作的学习，他懂得了贫富悬殊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制度问题，同时他初步学会了用马列主义的方法来观察世界。 　　顽强的学习开阔了他的视野。他决心走出诊所，到工厂中去。在新西兰人路易·艾黎的帮助下，他亲自到好几十家工厂调查职业病和营养不良的状况，揭露了童工和中毒等严重问题。在占有大量材料的基础上，一个有分析、有说服力的工厂调查报告终于完成了。这份报告雄辩地论证了造成这种种罪恶的根源在于整个制度。所以要想彻底改变中国工人阶级的状况，就必须根本改造中国的社会结构。乔治发出的这一呐喊也标志着他在战斗的道路上迈出了新的步伐。 　　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呢? 　　正当他严肃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好友、美国进步作家史沫特莱介绍他认识了一位姓刘的工程师——一个年轻的共产党员。追求进步的共同愿望，使他们几乎是一见如故。乔治请朋友把解放区人民斗争的情况告诉他。朋友的谈话，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正是这次热烈的交谈，使乔治下定了奔向解放区的决心。 　　坚决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求光明!“继续争取到江西去!为了彻底改变中国工人阶级的悲惨处境，靠行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改变自己原来以医救世的主意。你今天救活一个人，可这个人吃人的制度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制造出成千人的死亡。要想拯救旧中国的劳苦群众和世界上的被压迫人民，必须诉诸革命。”乔治引颈南望，暗自思索着。 　　虽说，到江西去的事一直没有下文，然而他深信这一天一定会来临的。乔治这个富有事业心的青年绝不允许日子在期待中白白地溜走，连一点痕迹也不留下。他一面继续为人们治病，一面拿起笔来战斗。当时美国《工人日报》上发表的介绍红军长征的文章就是出自他之手。他还在《中国呼声》等进步刊物上著文。这时的乔治，已不是1933年刚来上海时的乔治了。他已从一个被压迫民族的同情者，变成一个为人民解放事业而奋斗的战士。可以说，宣传红军的活动就是他参加革命的第一步。 　　日子就在紧张的战斗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1936年初夏的一天，忽然“夫人”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有要事请他晚上去走一遭。当他出现在“夫人”的客厅时，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夫人”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这位美国青年，亲切地说： 　　“你的夙愿就要实现了。”她顿了一下又说。 　　“中共中央邀请一位美国记者和医生到陕北去实地考察边区的情况和了解中共的抗日主张。我看你同斯诺一块去吧!”说罢，她把半张五英镑的钞票交给了乔治。这是通往解放区的“介绍信”。接着她说： 　　“我期待着你胜利的消息!” 　　室内静极了。“夫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象巨浪一般冲击着他的心房。 　　那是一次令人永远难忘的会见。当“夫人”同他握手告别，从客厅回到楼上去的时候，他依然深情地凝视着“夫人”的背影，暗自地说： 　　“多谢您，‘夫人’!为了一切的一切……” 　　你道这“夫人”是谁? 　　她就是中国人民敬爱的宋庆龄同志。 　　 马海德/田森著.—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8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