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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夫医生— 七 『一切为了病人』

方 纪

延安的人们都知道阿洛夫医生为了一个老乡马万祥的病，在夜里冒险泅渡暴涨的延河的事。大家赞叹地传说不已，而这对于他，却完全是平常的事。他认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牺牲自己去挽救病人，是一个医生起马的责任。 　　也许有人以为：对于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是医学的知识和技能。不错，这像是一个战士必须有枪一样重要。但是，如同不是每个拿枪的人都称得起战士，对于我们具有医学知识和技能的医生，还必须能以他底技能和知识为人民服务，而且很好的服务——一切为了病人的舍己救人的精神，才是一个医生最可宝贵的品质。 　　一个手术日的早晨，阿洛夫医生正在准备着进行日常的手术，忽然从十里之遥的新市场来了一个骑脚踏车的青年商人，带着延安商会的介绍信来找阿洛夫医生。他说新市场发生了急性传染病，昨天一个妇女头痛死了，今天又有一个在疼! 　　在阿洛夫同志看来，急性传染病当然比日常手术更重要。他立即停止了手术的准备，背起药包，同着翻译同志骑马驰去了。天下着雨，道路泥泞。当他们冒雨跑到市商会的时候，已全身湿透了。那个年青的商人还没有回来，他们不知道病人在那里。他焦急的等待着，不安地在雨中走来走去，留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看看是否有急性传染病的现象。 　　商人回来了，要招待他们到市商会去喝茶，阿洛夫医生坚决拒绝了，要求立即去看病人。商人把他们引到后街一间小屋子里，一个瘦小的老太婆看到他们慌忙的站起来。 　　『病人在那里?』阿洛夫医生用生硬的中国话直接问道。 　　炕上没有人。年青的商人发现自己的妻子不在，开始窘迫起来，立即到外面去找。老太婆让座，倒水，招待客人……而阿洛夫医生一直不安地站着，雨水从他的衣服上淌下来，他望着门外，等候着病人的到来。 　　病人来了。是一个青年妇女，涨红着脸，带着忸怩不安的微笑。阿洛夫医生立刻请她坐下来，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但终于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病状，仅仅有点发烧；而据病人自己的说法，也不过是头疼!阿洛夫医生松一口气，把听诊器取下来，燃起一支烟，望着病人微笑着。然后对翻译同志说：不过是感冒。 　　他给病人开了药，又详细询问了昨天病死的人的情形。当他确知并没有什么急性传染病的时候，他耸了耸肩膀，轻松地走出来。翻译同志对于市商会这种小题大做表示不满地埋怨着，但阿洛夫同志却说： 　　『宁让医生空跑十次，不要医生一次不到而误了病人的生命!』 　　当他们走到新市场街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拐一拐的走过来。阿洛夫医生看出了这是关节结核，立刻从马上跳下来，亲切地拉住小孩的手说： 　　『你有病，我给你治。』 　　小孩被这个高鼻子的外国人吓坏了，挣扎着要跑。 　　『不要怕，』阿洛夫医生赶紧安慰说。一面蹲下来抚摸着小孙的腿，『你有病，我给你治，不要钱。……』 　　小孩挣脱他的手，哭着跑开了。他站起来，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对翻译同志说： 　　『请你去找小孩的父母来，告诉他们把小孩送到医院去——不要钱。』 　　一九四四年六月十四日，『联合国日』的夜晚，延安总部招待外宾。已经是十一点了，阿洛夫医生在席间接到医院的电话，马万祥病危。他立即站起来告辞，叶参谋长告诉他已经太晚了，而且延河涨水，如果不太必要的话，可以在电话里指示治疗办法，明天再回去。但阿洛夫医生不顾一切地谢绝了主人的挽留。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神圣的责任感，促使他立即赶回医院去挽救病人的生命……。 　　当他驰马到河边的时候，延河已经变成白浪滔天，滚滚奔流的洪水了!他的马竖起前腿长啸着。他拣了一个看来水势较为平静的地方，加了一鞭，纵马跃入水中，波浪向他冲激着，他驾制着马，和波浪斗争着前进……当过到河中心的时候，水深起来，冲激的力量也来得更猛!淹过了马头，淹过了背，马挣扎着，他被波涛从马背上卷下来!马被冲走了，他急泅过去，用一只手捉住了马嚼环，另一只手划着水泅向对岸……马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跑上岸去；他失去了马的力量，被冲下去达二百多米!当他泅到岸上的时候，全身灌满了泥浆，衣服的重量压倒了他，他起不来，躺在泥泞中喘息着。然后脱下衣服，吃力的攀到马背上，听诊器和随身带的药品被水冲走了，他带着满身的泥泞跑回医院去。 　　已经是次晨一点了，他洗一个澡，换上衣服，立刻到病房去……。 　　四四年上半年，他的工作特别紧张，一直到八月间，中央医院外科每天平均有一个以上的急症。就是说：除了日常的手术外，每天至少要施行一次急症手术。阿洛夫医生不分昼夜的工作着。夜里，当刚施完一个手术的时候，第二个又来了，护士提着马灯去叫他，轻轻的推开门，看着他那疲倦后的甜蜜的熟睡，几乎不忍叫醒他。但灯光一闪，他醒了，立即跳起来，跟护士到手术室去。 　　有一次正在施行手术的时候，阿洛夫医生因为过份的疲劳和睡眠不足而昏倒过去!人们把他抬回寝室去休息，但一个钟头以后，他又出现在手术室里了! 　　手术继续着。一个流产的女同志因为出血过多昏迷了，需要立刻输血。阿洛夫医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们，周围是一些被气灯光映得苍白的疲惫的面孔。于是毫不犹疑地解开自己的手术衣，伸出胳膊来： 　　『输血，五百CC!』 　　人们出乎意外地望着他。按着他的工作和当时的身体状况，正是需要休息和营养。然而他现在伸出自己的手来，为着一个病人的需要，拿出自己的血来! 　　『五百CC，快!』他催促着。 　　人们犹疑地互相观望着。 　　『快，争取时间!』 　　于是，一个外国医生，一个苏联共产党员的血，静静地流入一个中国人的血管里……。 　　 白求恩与阿洛夫/周而复 方 纪著.—东北书店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