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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蚊子”小报的游击战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孟胜德

  “什么时候蚊子不成其为蚊子了?”刁钻的老青蛙问道。蝌蚪无言以对,因为他太年轻,对上海了解不多。“当它是一张报纸时,”那青蛙得意地笑着说——蝌蚪看上去有点泄气。
  但也不是真的这样令人泄气。事情是这样的:
  南京政府断言它象教皇或墨索里尼一样,掌握真理,全部真理,它就是真理的化身,因此上帝保佑,它就向整个中国新闻界发布这种使人喘不过气来的真理。南京政府还进一步通知新闻界今后所有新闻都要经由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机构——当然仅次于南京政府——审查,并且要以各种形式向它报告编辑方针,凡不发表颂扬政府文章的编辑都将被扣上反革命、反动派、匪帮或共产党的帽子并将受到应有的查处。
  一个德国人有次对我说:“啊,中国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对砍头也不在乎——他们已司空见惯了。”但报纸编辑却不想给人砍掉脑袋,所以恭顺从命并且高喊:“万福,全能的上帝!”
  这时正好蚊子进来了。因为蚊子不相信上帝,有的甚至也不相信蒋介石这位所有小军阀的大统领。有了这点例外,因此,当政府对中文报纸施加高压手段时,仅上海一地就有上百份非法小报诞生了;人们管它们叫做“蚊子”小报。
  其实这也不是很新奇的事,因为在世界各国这类报纸都是同专制政权共生共灭。在一九二七年国民党占领上海和其他城市之前,中国就有许多这类报纸了;它们发表了暴露旧封建统治者内心思想的文章。此后自由了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些蚊子又多起来了。这种只有四页的小报,就象外滩上的苦力那样生存毫无保障,以大地为床,蓝天为顶;就象中国古诗上所说的,战乱连绵,无一幸免。
  有的报纸只存在几天,有的一周,再长点的几个月。这要取决于它们发表的内容以及应变的能力——变幻莫测则生,抱残守缺则亡。国际租界和法租界据说是“蚊子”小报的老窝,但确切情况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它们有许多不同的名称,用以躲过中国和外国警察的耳目。
  中国政府非常聪明,它知道外国警察信奉为了镇压而镇压那一套,一旦没有什么可镇压时就会情绪低落。因此政府就把矛头指向一些冒犯成性的蚊子小报让他们去“镇压”。警察也就一个劲地盯着这些蚊子们。有时警察发现这些小报没有固定地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大声吆喝着把街上行人包围起来并对他们进行搜查。有时他们找到了地址,并以法律的名义庄严地把一两张白纸或者一把旧椅子给抄走。然后他们对新闻界发表长篇声明,说他们已经查抄到大量有高度破坏性的材料,因此,有必要制订新的条例以对付共产党和其他“匪帮”分子。
  有一次,他们查抄了里面有把椅子的一个房间后——有人对我这样说——谣言在上海传开了,说查获的文件证明共产党阴谋要建立一个新政府,而我这个写煽动性文章的作家就是被派来为新政权作宣传的。这个新政权的成员据说是由同上海警方和其他秘密组织敌对的人组成。有一个研究劳工问题的被认为是个行迹可疑分子;另一个可疑分子是一份亲华的上海杂志的主编;当然,所有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都受到了怀疑。我们都对安排的工作不满。我至少想要当个国王。
  蚊子小报经常受到攻击,但新的揭露仍层出不穷。虽然受到攻击,蚊子小报还是不断出现,因为谁也抓不住它们,或者改头换面继续出版,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有一段时间曾发行一份反蒋介石的日报,其出版地点竟写的是蒋介石在上海的官邸。对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办法呢?
  蚊子小报不断受到打击,但这里给打下去了,在另外地方又东山再起。从警察的角度看,这是令人很泄气的事。警察抓不到编辑,有时就逮住报童大加搜查,看是否带有蚊子小报或其他危险武器。报童常常带有蚊子小报,但有时没有。如果发现报童带有蚊子小报,他就得被罚款或送去坐牢。在法庭上,报童们会说有人塞给他们一捆报纸,说卖掉的钱可以自己留着。并不是所有人对上海的下层都这样慷慨大方的。
  如果你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问卖报的人有没有蚊子小报,你可以从中得到一次有意思的社会调查。如果那报童用目光迅速地打量了你一眼,然后两眼盯着前面,从嘴角边吐出一个“没”字,你就知道他有这种报纸,但你身后站着一个特务。转身仔细一看你会看到一个穿着黑长衫的人,如果晚上在昏黑的小巷子里碰见,甚至你会视而不见。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人把那特务引诱去抽一泡鸦片,然后回到报童那里再问他一遍,就能买到这种违禁的小报了。至于价钱——愿付多少算多少;钱全部归那报童。正因为如此,上海的报童开始时才从嘴角边说出个“没”字。
  有些人说,但可能也是谎言,这种蚊子报的销路不是几十份,而是成千上万份。这很难有准确的统计数字,只有蚊子报的价格是有据可查的,每份两三个铜板,大的日报每份价格要高四五倍。大多数人一两个铜板是花得起的,但多数人舍不得花十五或二十个铜板去买张报看看达官显要举行宴会的消息或官方新闻社登的那套货色。
  甚至从南京来的官员也给服务员一个角子要替他去买几份蚊子小报来看看。官员也象其他人一样想要看到真实的新闻。你走进中文报纸的编辑部、新闻社,或者清晨坐着电车、公共汽车和人力车去上班的人都在看小报。只有外国人看不到这种热门的新闻。他们两眼直愣愣地往外看,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他们不懂中文并以此引以自豪。有些外国人说学中文会使他们的脑力减弱——在上海的大多数外国人当然不会去冒这种险。
  大报纸和通讯社不敢发表真相——但是他们如果能弄到真实的新闻也想看,而且这类小报上的新闻真令人吃惊。在中国对个人进行人身攻击仍然是一种政治武器。所以在小报上你可以读到谁同谁想好了等等桃色新闻,往往还加上几段风流韵事;从中你还可以知道当人民正在挨饿时,这个共和国的阔太太们在穿着打扮上花了多少钱;一方面,几百万人在饥荒中饿死,另方面,南京市长在招待会上花了成千上万的钱。这种小报还刊登一些艳情秘史,着意渲染。典型的故事是说有个高官的太太在结婚前原来是某某高官的相好。当她从前的那个情夫来拜访她和她丈夫时,她用英语同他交谈,这样可以避开耳目,因为那位丈夫不懂英语。这种笑话总是能引起读者捧腹大笑。笑和沉默都标明了一种风向。
  这可能是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到上海旅馆里过夜或度周末时要用假名的原因。稍不留神,说不定他们一觉醒来就会在小报上发现他们的照片和最新的桃色新闻。有次我问一个中国的编辑,他是否在小报上受到过攻击;他笑着回答说,被抓住过一次——那个女士是一个美国人。有次我同一个朋友去听戏——第二天小报上说人们纳闷为什么那个男的妻子不在场。他们就在这点上大做文章——最后说那位夫人来晚了,但是同另个男人来的!
  有许多小报只是制造谣言。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有多少真实性也是个谜。但中国还是能够创造出奇迹的。新闻可以用流言蜚语的形式不翼而飞;有从旅馆服务员、仆人、职员口里传出来的;有从那人来人往,无所不知的茶馆里传出来的;有来自那些纯粹为了好奇而不辞辛劳去挖掘新闻的人。
  也有许多严肃的政治性报纸。上海有份小报,据说每日的发行量是三万份,至少是那么传说的。前蚊子小报《上海报》或《上海时报》,是一张共产党报纸,经常受到压制并被取缔了一个时期。去年夏天的那篇文章使得英国警察十分恼火,文章谈到汉口鸦片商同蒋介石和财政部长宋子文之间的一桩交易。这条新闻不仅来自共产党,也出自其他一些来源。《上海报》给封闭了。紧接着出现了一张同名小报——但这是非常亲蒋的。其他共产党报纸也跟着出现了,如果遭到封闭,又以其他名称出现。最后,又有一张以《上海报》为名称的小报出现了。如果你说要想买一份《上海报》,往往会递给你一份官方的,受人尊敬的报纸,但在许多地方也会给你一份真正的《上海报》。
  这类共产主义报纸会使具有国际观点的人非常感兴趣。它们公开讨论取消在中国的治外法权,要求撤走外国军队,揭露贪官污吏,严刑拷打政治犯,秘密杀害被捕的共产党人,南京政府同帝国主义列强之间的勾结等等新闻。它们猛烈抨击南京政府的每条法令,每个任命,分析揭露其来源和意图。
  这些报纸指出孙中山的隆重葬礼只不过是自古以来的专制者蒙蔽人民的一种虚伪手段。正值遍地饥荒之年,政府却花几百万元钱用于葬礼,其目的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悼念孙中山,而是为了提高政府自己的声誉,同时还可以打着孙中山的旗号继续搞白色恐怖。前驻华盛顿公使施肇基在上海发表演讲赞扬美国,接着就被共产党报纸称之为美国帝国主义的宣传家。至于吴国桢后来得到的名声则更难听了。所谓取消治外法权的训令也受到猛烈的攻击。指出南京政府不过是帝国主义列强面前的应声虫而已。所谓的权利法案是个极大的嘲讽,同时公布了成千上万的革命农民、工人和学生被杀害的数字。
  小报真正反映了中国公众舆论的呼声。大的商业报纸,主要是上海的《申报》和《新晚报》,在全国的发行量都在十万份左右。但它们通常都是报道商业新闻,实际上根本不刊登劳工和社会问题,也不刊登任何反对南京政府的批评性文章。毕竟那是它们的政府。
  但是蚊子小报是群众的报纸。这就是一些高级官员自己也办小报的原因——也说明共产党的《上海报》被查封后,他们就办了一张支持蒋介石的《上海报》的原因。查封和创办报纸都不发表文字声明——在中国不采取这种做法。但是报纸的政策可以清楚地表明是属于谁家的。
  官办的小报上,总有一些很典型的反对孙中山夫人的文章。孙夫人作为一位反对南京政府的革命者而深受人们的爱戴。但这类文章都说她要在杭州的避暑胜地购买别墅,还要购买新汽车,但她家里的人想法劝阻她不要再买了,因为家里的汽车已经够多的了。不仅这类小报,连官方和商业性报纸也对孙夫人在国内的活动发表一些故意歪曲事实的文章——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即她是一位富有的、爱享受的人,同中国的其他“体面人物”一模一样。还有许多关于她的私生活的新闻,官方并暗示她第二次流亡欧洲主要是为了去同一个情人相会!同西方上层社会一样,在中国官僚们的想象中女人的一举一动都是从两性关系的动机出发;或者更可能的是,他们散布这些新闻的目的,是为了利用中国仍然存在着的封建偏见。
  当然,还有几十家小报主要是报道下层社会的。有些文章是吹捧某些歌星和妓女的,还登有她们的照片、名字、地址、价格和身世,甚至吹捧她们过去是某某高级将领的情妇等等艳情秘史。这类报纸上的广告多半是登治疗花柳病和治疗阳萎的春药。
  另些小报只登点社会小道新闻和发生在戏院里的新鲜事,文章大多庸俗无聊,低级趣味。这种小报加上那些大谈妓女的那种小报,对贫穷、无知和迷信的中国人民无异是精神鸦片。对此,无论是外国和中国的当局都不采取措施加以反对。因为它们有“新闻自由”、“个人自由”和“财产权”等等。
  但是对革命的小小游击战士,为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思想而战斗的报纸,就没有“新闻自由”,没有“个人自由”,也没有“财产权”了。这表明了自古以来的一条准则,即人类历史的进步是用烈士的鲜血换来的。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孟胜德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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