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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夺取长沙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袁文等

年复一年，中国人民变得更加穷困。新旧军阀互相勾心斗角，翻云覆雨，为了统治中国不断发动战争。统治中国当中国的皇帝、甚至做一个角落的土皇帝这是历代王朝的传统精神!当一个大区的土皇帝，一个小人物穿上大礼服，唯我独尊，横征暴敛，把别人都踩在脚下，唯有他伟大，无止境地收税，成百倍地放债。做中国的主人，即使当一个角落的土皇帝，也想取得那些迫使整个亚洲倒在他们脚下的资本主义国家的支持。中国的军阀政客能得到那些强大帝国的赏识是不可一世的。帝国主义的赏识带来甜蜜的大炮、汽油和军火巨额利润的香味。为了博得帝国主义主子的宠爱，军阀和政客奉上了鱼肉中国的厚礼：田园寥落，骨肉流离，赤地千里，尸骨山积，饿殍载道，工农妇女儿童甚至身强力壮的人们眼泪成河。军阀们把中华民族这个国家按倒在帝国主义主子们的脚下。 　　老百姓的年景是一片阴暗。一九三○年春，甚至华中的谷仓鱼米之乡湖南也闹饥荒。那里有过天灾吗?没有。头年丰收，粮食堆成山。可是地主土豪资本家、军阀、政客一类统购谷米，把粮食通通收光了。 　　湖南省省会铁门城长沙，象一个被统治集团互相争夺的足球。湖南省主席国民党何键同各帮派集团相互勾结，坐收渔人之利，维持他的统治。长沙表面繁荣，实际生活，日子并不好过。它是湖南大地主、资本家政客、商业资本家的坚强堡垒。一个军阀夺取了省城，省商会就奉他一笔巨款，以求平安无事，照常开业。 　　付给争夺地盘的军阀的每一笔巨捐款都出在穷苦人身上，他们一成不变的给国民党湖南长沙省政府纳税交粮。每送一笔钱，工人收入下降，劳动时间延长。农民一年到头辛苦，一担谷仅值一两块，历史上罕见的。但地主商人一转手，一担谷价就提到十六到二十块钱。谷价猛增，同时物价飞涨。 　　长沙当局同其他省份一样，巧立名目，预征田赋，巧立各种名目，预征田赋捐，民国十九年就预征二十年新税了。婴儿出生要收税，死人棺材要收税，一个农民家里盘个灶收烟囱税，地里打口井要交水税。有富人子弟能够上学，穷人子弟无法读书，但要出“教育税”。有何键及其心腹走狗的姨太太要汽车、要法国香水的“建设税”。还有达官贵人坐汽车兜风、逛窑子妓院修马路的“修路税”。 　　何键统治湖南，在军阀混战中骑墙中立，看风使舵，按照军阀派系送他的大洋数目，表示对国民党南京统治集团“效忠”或采取敌对态度。他瘦猴脸，铁青寡白，“公子出身”。喜欢品好茶，抽大烟，欣赏女人臀部的曲线美。他心如蛇蝎，能够亲身下手，敲骨吸髓，眼睁看别人痛苦挣扎开口闭口读经尊孔，不时到教会学校讲演，要学生弄通耶稣的谦卑教义。他禁止学生阅读社会和文学作品，谁反抗他的命令就拉出学校枪毙。他宣布《阿丽丝漫游奇境记》和《小红色骑士》一类书籍为禁书，不准流传，他在禁令中说：“苟人懂兽语，则人畜无别矣。” 　　正如一滴水反应整个世界，同样，何键其人也反映一切中国军阀。他把他的亲戚朋友塞进长沙省府机关和各县市衙门里，湖南军队里的长官不是他的亲戚就是他的故旧。那些大人先生他一律算作可敬的国民党同志，谁能枪杀一个批评他造他反的人，谁就是拥护他何键的可敬的同志。 　　一九三○年早春几个月，大群饥饿的农民走进长沙跪在省政府衙门口要饭吃。但是各地农村的农民却不沿门乞讨而是起来斗争。他们打土豪斗地主，把地主扫地出门赶出乡里。他们把当地国民党衙门捣成平地，他们鞭打收税官吏，成立了无数的农民游击队。接连几个月各县市也发生了抢米风潮，城市饥民在鞭子刺刀镇压下被驱散、打死。 　　仲夏时节，遍地风潮开始威胁长沙省城。长沙东面有一条直通醴陵萍乡矿区的铁路，它的终点站在江西萍乡。萍醴地区的铁路和煤矿工人刮起了这场风暴。那里成立了一个苏维埃政府，虽然受到两次清剿破坏，但它的力量更加强大。彭德怀指挥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一万七千人，其中一万人有武器装备正在这个地区集中。同时路工、矿工和贫农带领的赤卫队，农民游击队小组五万多人汇成一道川流聚集在三方面军的旗帜之下。 　　七旬中旬，这支革命军队开始向长沙移动。一路象滚雪球一样进军，队伍越来越大，因为沿途总是有拿起斧头、梭标和一切他们能够找到的东西的农民纷纷投入到队伍里来，有的铁路工人驾驶送红军供应物资的列车同他们一起慢慢向西开动。同他们一起前进的还有那些在这个地区活动多年的共产党员、几千路工和矿工党的领导同志。 　　彭德怀率红军攻打长沙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吓昏了何键。这时何键坐在他富丽堂皇的公馆里，身上坐着一个长沙窑子里的美丽妓女，一面口述要求速拨军费、武器、军火、部队的请电长稿。请电主要内容是要钱，要军费。 　　接着他发表了一通告“中国民众书”和另一通告“长沙民众书”。声称“赤匪铁蹄”迫近长沙，华夏文明濒于浩劫，士兵半年欠饷，如能筹足补发，即可守住长沙。至于何键本人一介武夫，素不爱钱，不惜牺牲身家，誓与长沙共存亡云云。 　　富商大贾读了何键的告民众书，仔细盘算筹款的数目，他们能够掏出多少!同时，唉声叹气对他们的老婆太太们说：“收拾东西去汉口，我看何键要放弃长沙城了。” 　　不过，何键倒真的在长沙城四周架设了电网工事，派出了四个团的兵力去干他所谓的“消灭赤匪”勾当。 　　七月中旬四个团遇到了“赤匪”，三天后，只有掉队的两个团部分人马败回长沙，红军在城外四十里地方驻营。 　　何键发表了另一道文词典雅的告长沙市民书，增派四个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真的出了城门朝红军集结准备攻城的龙里矶镇方面进军，博得了商人地主们的喝采。何键等一批军官迟迟其行，走到长沙城头隐约可见的地方便龟缩不进，他们就落在后面了。在接近龙里矶数里路处同红军一个团遭遇，他的一个团整团人还没有接火就投降了红军，其他几个团土崩瓦解跟着逃跑。何键同剿匪司令部一行转身逃回长沙。他们的速度差不多同红军进军一样的快。 　　长沙在沸腾，三五成群挑着担子、背着包捲的人们涌进长沙城里，他们说是农村老百姓、兵慌马乱进城投亲靠友逃难的。但是一到城里他们就直奔地下联络站，放下包袱，把里面的武器收拾藏好。然后四处活动，同市民和士兵讲话没完没了，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各色工人市民群众，街谈巷议，人心在动。 　　一九三○年七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中国红军和六万赤卫队、农民游击队，包围了长沙。八十年前太平天国军队的战士们攻打过铁门森严、城高壕深的长沙，没有打破它。但是身蒙棉被、手拿大刀的红军战士们斩断铁丝电网，杀开无数条血路猛扑长沙城。 　　夜色降临，城内一片混乱，统治当局惊恐万状。据说省政府警卫森严，大楼前面，何键军队一旅亲兵架起机关枪向大楼开火，大楼着火，烟雾冲天。其他角落忽然出现了赤膊上阵的人群，据说是逃难老百姓的农民老乡们，工人小队同农民一起猛攻省市机关接管衙门。国民党官员把军队集合起来，士兵们大喊大叫道：“要打你们自己去打吧!”一哄而散。国民党官僚政客和许多商人认为，骚乱一阵，风刮过即息，等增援部队来到就会打跑红军。他们脱下袍褂，穿上穷人衣服坐观变化。但是其他数以千计的地主、商人、官吏、军官乔装打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席卷所有财物逃跑了。 　　风云突变，人心惶惶，长沙商会的头面人物，这时正围挤在何键周围督促他履行诺言去打仗，他要他们支付六个月十万块钱的欠饷。人们一走何键就脱下军装扮作穷人带着十万块钱逃走了。 　　何键军中一个团打开城门欢迎红军进城。彭德怀统帅的一万正规红军枪上刺刀，步伐整齐，浩浩荡荡快速走过长沙大街小巷。红旗漫卷象一片红色海洋，高建筑墙壁和城墙等处神话般地贴满了红军的标语口号。 　　红军占领了所有政府机关的房屋建筑，头天晚上红军同长沙市工会、农会、教育界代表彻夜研究，拟订接管方案计划。长沙划分为五个区，各区成立区委员会。全市成立一个工人民兵团和一个农民赤卫队，臂缠红袖章，领系红领带进行接管。他们成立了特别搜查小组，挨家挨户搜查地主资本家和官僚政客。 　　红军战士们在这天晚上放火烧了三座建筑物，这是红军进驻长沙期间经过再三研究唯一火烧的三座建筑。一处是监狱，一处是罪犯档案堆集如山的公安局，一处是藏有土地契证文书档案的民政大楼。 　　红军一个连队奉命去打开监狱。他们很快站在沉重的铁门前，围墙矗立，墙头布满防止人犯越狱的玻璃碎片和铁钉蒺藜。警卫狱卒看守打着灯笼火把领着红军战士走过潮湿阴森、不见天日的古老监狱囚室。 　　牢房地上躺着死后才打开镣铐的人犯。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满头满身虱子，瘦的只有几根骨头象饥饿可怕的野兽，入狱不久的囚犯，遍体鳞伤，辗转在地，痛苦不堪言状。 　　囚徒们关押久了，许多人的两只腿已经失灵动弹不了。他们抱着红军战士号啕痛哭，连声诉苦。给他们洗澡、理发、换上新衣，他们对监狱的恐怖生活一再讲个不完。 　　长沙监狱有五百人犯。其中政治犯三百多，他们大多数是共产党员或共产党的同情者。一切人犯得到释放后，红军战士和囚徒们一起在墙下埋置炸药、一把火把监狱化为平地。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锣鼓号声响遍大街小巷，人们通知市民去开群众大会。长沙市民早已停立街头，打着红旗等待开会了。 　　大会地点有三处，一个在省教育会坪列宁广场，一个在城外的飞机场，一个在城边的大草坪上。中国共产党，长沙工会和红军政治部的代表组成的长沙市革命委员会对大会群众宣读了一项告贫农书。宣称红军和长沙革命群众占领了长沙，其目的在于建立劳工政权。要成立一个湖南、湖北、江西苏维埃政府。一切被压迫的人民群众团体诸如工会、农会、妇联、青联等组织都要重新组织起来。已经改组的团体要积极活动。执行委员会将由群众大会选举产生。 　　宣言声称一切银行，交通工具，公司社团，外国机构以及一切地主军阀的所有财产将由长沙苏维埃统一没收。 　　第二天，人民团体选举产生的代表成立湖南省长沙第一届苏维埃政府。委员五百人。彭德怀当选为省苏维埃政府临时主席，任期直至全省苏维埃大会能够召开以前。 　　占领长沙第一个晚上印刷工人就接收了国民党的报社印刷厂，改组的印刷工会出版了唯一的一期创刊号，长沙《红军日报》。上面发表了长沙苏维埃十大纲领： 　　一、打破帝国主义枷锁；一切外国军队撤出中国领土领水，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和治外法权，收回一切外国在华租界和租借地。 　　二、一切外国银行和工业收归国有。 　　三、统一中国和承认国内各少数民族享有自决权。 　　四、彻底打倒依赖外国帝国主义生存的国民党政权。 　　五、成立中华苏维埃政府。 　　六、普遍施行八小时工作制，工人委员会管理工厂，社会保险，国家救济失业。 　　七、没收地主所有土地，分配给劳苦农民和士兵。 　　八、改善士兵条件。 　　九、废除国民党和军阀的一切苛捐杂税，施行收入累进税率。 　　十、巩固世界无产阶级的团结和苏联的团结。十大纲领最后说：“苏维埃宣告一切权力集中于工农兵苏维埃手里。” 　　五万工人在三天之内组织在长沙手工业联合会里，工人民兵师和工人赤卫队用国民党军阀军火库的枪支武装起来了，富丽堂皇的何键公馆改为工农俱乐部。 　　苏维埃成立了一个革命法庭，总部设在手工业联合会的大楼里，工作人员从工会执行委员会农民协会和红军里抽调。被工人民兵队和赤卫队捉到的三百个反革命分子送到革命法庭审讯。处决了三十五个有现行活动的反革命分子，其中一个是何键的弟弟，一个是地主商人的“和平维持会”会长，一个是官僚子弟学校的校长，一个是南京内务部湖南分局的局长。枪毙了一个在苏维埃粮食法令颁布后把粮食储存转移亲戚家囤积居奇的富商。五十兼高利贷主的国民党党阀捉到后枪毙了，因为他们在七月二十九日纵火烧了一排小商人的店铺，意图嫁祸共产党，煽动小商小贩反共。一个地主被枪毙，因为他化装成穷人到处造谣惑众，说：“戴眼镜，留胡子，穿长袍的人都要枪毙!”长沙市商会有几个理事被革命法庭传讯，他们吓得要死。革命法庭主席是一个铁路工人，他指着他们说：“反革命先生们!几十年来你们靠中国的工人农民的劳动过活，发财致富，大革命三年来，到现在你们还支持反革命。现在应该改变一下了，长沙苏维埃政府命令你们对革命作出贡献，为什么拒不付款，你们讲清楚!” 　　商会的绅士们看着房子里警卫拿枪的红军战士。看来他们很讲义气，朝革命法庭庭长点头哈腰，鞠躬作揖，一再解释道：这完全出于误会。由于时间仓促，照顾不周，未能对革命作出贡献，不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内心深处对长沙革命政府是情同手足的。如果革命大法庭接受商会捐赠给中国革命红军四十万块现洋一笔小小数目，则深以为荣。并且穷人的光景太坏，急需粮食度日，他们还有点积谷存粮，不知革命大法庭可笑纳不? 　　革命法庭的“主席同志”接受了商会先生们给红军的捐献，说道：“钱和粮由工人民兵师和红军单位派人随同先生们去取。完了以后诸位先生回来在临时新监狱里蹲下。 　　一个赤卫队员在商会先生们走后，神采奕奕地环顾四周欠身向靠着法庭上的一个印刷工人说道：“老韩，你听说了没有，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印刷工人哈哈大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长沙苏维埃立即对谷米、油、盐三宗主食大减价一半，每户每日定量采购。所有店铺都贴有营业条令，工人纠察队给所有店铺贴上营业证，巡逻街道，命令大商家开门营业。小商店老板们已经开门照常做生意。许多大商人鞠躬到地答应他们马上开店。可是奸商巨贾不但不开门，反而囤积居奇，把所有粮食暗中转移。商店的伙计向工人纠察队检举揭发，革命法庭办了几个大奸商，没收了他们的粮食。 　　长沙在翻腾。女工参加了妇联，强壮妇女参加了红军，青少年参加了青年组织，许多青年武装起来了，红军把夺到军阀队伍的枪支发给长沙郊区农村的赤卫队，并且把赤卫队组织起来。数以千计的农民四乡奔走，用大小船只装运米谷，沿湘江而下涌进长沙卖给红军。农民们混在市民中间，大讲特讲他们从来不讲的事。群众会上他们发言，闲着没事就在街头练把式耍拳术，博得群众和红军战士的喝采。 　　红军夺取了长沙，国民党和帝国主义顿时惊恐莫名，一片混乱，沿海沿江岸宣布了戒严法。汉口、上海、广州、天津的国民党和外国警宪动手大肆逮捕“嫌疑犯”。武汉三镇大街上成了杀人的刑场。每天从工厂、大学、商店抓到的人成批在汉口市上被枪决杀头。那些讲过要成立工会的工人在车间里被拖到工厂外边附近的山岗下枪毙了。进出旅馆客栈的客人一律受到搜查和盯梢。每隔半小时每家就有持枪的警察到里面盘查。穿着寒酸的旅客都要被搜身。跑堂的茶房走到一般穷学生或苦力桌子前面悄悄地打招呼说道：“你有什么东西，赶快给我。警察来了要搜身的，大家可要当心点!” 　　武汉三镇四面被革命的红军部队层层包围着。 　　外国的铁甲钢壳军舰这时正沿扬子江上行驶，吃水深的大型军舰在江心抛锚下锭，把攻城重炮对准城市。从上海运来的英国军队准备登陆打退革命军队。外国的炮舰准备在国民党军队溃退时炮轰三镇，把武汉化为平地。如广州前例，武汉三镇在毁灭的阴影中，中国民众面临着一场屠杀的威胁。 　　各大城市的中外报纸，疯狂攻击大肆造谣，说什么红军大烧长沙，把一切外国教会、洋行所有居民房屋都烧光了。红军屠杀了几十万老百姓。长沙已无处女!红军奸污掳掠洗劫长沙，赤匪破坏中国文明，毁灭中国文化! 　　上海英国《字林西报》暴跳如雷地煽动报道说：“早在头面人物撤出长沙以前，下层阶级已同情红军矣，政府军队弃城而走，长沙红旗如海，传单纷飞，暴徒疾呼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开战! 　　如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唯有外国武装干涉才能拯救中国! 　　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也处于混乱当中。这时党的主要领导人李立三命令武汉组织暴动，红军夺取武汉，命令全国举行武装起义，迅速夺取全国革命的胜利。 　　在党内斗争中，其他党员不同意李立三的意见，认为全国武装起义和夺取武汉三镇将会导致历史上的极其可怕的一次屠杀，革命高潮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因为帝国主义军舰不但会从江中炮轰三镇，而且会在各地登陆来维护国民党的统治。李立三的主张被否决，共产党决定等待时机。 　　共产党作出这个决定以前，美国、英国、意大利、法国、日本等国的兵船就顺湘江而下长沙。它们驶过岳州向北开时，受到江岸农民和工人的攻打，步枪子弹打中舰身钢板，但不能命中要害。兵舰回炮乱轰，土地开裂，房屋震毁。 　　红军政治部发表告长沙市民众书中说，中国人民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腐败无能万恶的国民党，全靠帝国主义支持的傀儡政府，骑在中国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帝国主义分子公开援助中国人民的统治者和剥削者，他们狼狈为奸，互相勾结。苏维埃革命现在正面对着赤裸裸地镇压中国人民大众的帝国主义。长沙民众必须走上战场，同帝国主义作战。 　　长沙地区湘江两岸的民众妇女儿童纷纷响应红军的号召，积极行动起来，沿江布阵，巡逻防守。红军战士在长沙城下湘江岸边，挖筑战壕，修建防卫工事，架设大炮和机关枪。数以千计的老百姓把石头推入湘江，以为推石塞流可以拦阻外国军舰开到长沙城下。 　　七月三十日下午，以美国军舰“巴洛斯”号为首的各国军舰在长沙城下摆开，开炮轰打长沙。房屋建筑，沦为废墟，全市起火。 　　红军工人纠察队、赤卫队和农民游击队从铁路网障碍物和防卫工事里，从长沙城墙上，从河边开阔地方，坚决抵抗，英勇战斗。许多战士从来没有见过军舰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手枪步枪打到军舰上丝毫不起作用，而舰上的机关枪向岸上扫射，队伍死亡甚多。红军希望天黑以后派出敢死队泅水到江中去打军舰。用他们的血和肉去拼掉帝国主义强盗的钢和铁。 　　晚上，志愿泅水攻打军舰的敢死队员们趁军舰上的探照灯光间隔一阵的时间，以腹贴地爬到江边悄悄下到黑暗的江水里。他们手拿刀枪，要打倒帝国主义!当探照灯射到水面，发现了游泳的人们时，机枪扫射过来，江水里面飘浮着战士们的尸体。 　　五天过去了。差别悬殊的战斗继续进行着。红军坚守阵地，伤亡近万。江中五艘外国军舰，这时又增加了两艘中国小军舰。这两艘军舰在难兄难弟外国军舰的掩护下，遵照主子号令，炮轰长沙城的老百姓。 　　国民党军阀何键带了配备有重武器，外国大炮的三个师向长沙逼近，南京国民党另外三个师兼程驰援长沙。 　　八月三日晚上，何键企图偷渡湘江失败。外国军舰逼近红军阵地，大炮不断轰击。市内建筑中弹起火。何键军队在外国军舰炮轰掩护下，渡过湘江夺取省城。 　　这时红军带着几万伤病员和狱中释放的政治犯人，连同载重物资武器弹药撤出了长沙。 　　纠察队赤卫队的工人农民猛烈抗击何键攻城部队，直到红军全部撤出为止。工事里面尸体成堆，他们壮烈牺牲了，但是他们掩护了撤退。 　　何键派出两师人追击和用飞机轰炸撤退的红军，问时着手采取他所谓的肃清长沙共产主义的步骤。首先要求省商会拿出一百万块钱。他如愿以偿。接着他就动手杀人，每天晚是半夜三更里，他派出警察、士兵、资本家和地主挨户进行搜查，把共产党或嫌疑分子拉出去枪毙。军警宪兵在工人住宅区横冲直闯，把徒手搏斗的工人从工棚茅屋拖出来，凡是胳膊上有点红道的人抓住就枪决，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共产党人。长沙城三周内刽子手屠刀霍霍，枪声不断，商界歇业，店铺关门，数以千计的工人逃亡，躲藏起来了。在三周白色恐怖时间里有五千市民、男女青少年付出了生命。牺牲者并不全是共产党员。何键一派趁机消除异己，许多私仇对手，现在被当作“赤匪”枪决失踪了。教授、学生、实业家、持不同政见者，均被一网打尽。接着何键翻印国民党政客的小册子，施行旧中国封建社会保甲制度，五户一甲，五甲联保，如果一户发现共产党或共产党嫌疑分子，株连五家满门灭绝。数以百计的妇女和姑娘们之所以被枪决，何键后来虚伪地狡辩说，杀以止乱，因为她们帮助过红军，而且不少妇女跟红军走了。杀一做百，实属必要。 　　中国新闻记者和摄影人员在大屠杀中行动起来了。他们拍摄红军守城阵亡战士的照片。把何键及其死党杀害的千百群众照了像，把外国军舰炮轰长沙烧毁破坏的房屋建筑照了像，向全世界宣传报道，那些照片上注明着： 　　“赤匪烧毁长沙办公楼房遗址”、“赤匪占领长沙期间屠杀劳苦百姓尸如山积”。 　　他们把华北国民党军阀混战中烧毁的一座桥梁图片歪曲报道为：“被共军破坏的长沙近郊铁桥。” 　　外国人和国民党为长沙大屠杀喝采叫好。有一个驻上海的长沙大百货公司经理向南京政府打报告，要求何键立即停止对长沙百姓的屠杀。 　　“长沙实业界人士为什么会大发慈悲?”百姓惊奇地问，究竟为什么?因为长沙工厂的机器轮子不转动了。工厂徒工和几千家商店的小伙计都躲藏起来了。何键大杀共产党只不过是对那些苦力、劳工开刀，而他们才是统治阶级权力和财富的依靠支柱。 　　八月中旬，红军总司令朱德统帅的红军一个连队前来同撤出长沙的红三军团会合会师。这时国民党派出几个增援白军师追赶主动撤退的红军部队，全省人民得知长沙大屠杀的消息，无不愤慨。 　　红军停下来等候追军。白军几个师受到歼灭性的打击后逃回长沙。红军跟踪尾追直抵城下，又在白军堡垒铁门城前扎营。 　　何键这回采纳了外国顾问的意见，他在城周围安装了电网并通电流。城上架起了外国油亮发光的新式大炮，白军援军躲在城头安全地带固守。 　　红军攻城，一个星期无法突破电网工事，再次夺取长沙的企图无法实现，乃于九月六日撤到葵塘镇，希望吸引白军出城，在运动战中予以歼灭。 　　但是即使有飞机和洋枪洋炮作保护的白军也害怕挨打，不愿意同革命军队接仗。 　　九月十日红军二次包围长沙城，这回用农民耕田的几百条水牛在前面打头阵。农民们把浸过煤油的布条，椏枝缠在牛尾巴上点着后向电网工事赶去，发疯的火牛朝工事横冲直撞。 　　这个效法古代水牛阵的策略并没有打破现代化工事，经过两天激战后，红军主动自长沙撤退，以无比愤怒的心情，离开了封建帝国主义盘据、白色恐怖笼罩的长沙。沿途攻取了醴陵、攸县、安仁、茶陵和江西萍乡、吉安等县，向赣南进军。 　　长沙成为以后若干年月中，国民党在全国强化反动机器施行白色恐怖的口实。但是，长沙苏维埃政府发布的战斗口号，同广州公社的口号一样，在中国各地工人和农民心中引起了共鸣。南京国民党政府反对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装腔作势，一切伪装暴露无遗。这是阶级对阶级的斗争，一面是帝国主义反动派的联军，一面是人民革命的武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革命浪潮高涨的时候，白色恐怖笼罩全国各地，格杀打捕无法无天。沿江沿海各大城市报纸报道帝国主义的警察同国民党党棍、帮派头目举行联席会议。工人和知识分子的尸体乱摆在街头。 　　在华的外国人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他们在上海庆祝长沙大捷。一家美国杂志非常骄傲地为“巴洛斯号”炮轰长沙、夺回长沙评功摆好，大言不惭地夸口说：“从此我们不再听到南京当局提外国干涉中国的抗议了。” 　　其他外国人对美国人这种狂妄感到愤慨，难道他们的军舰没有参加屠杀革命的中国劳动群众么?好象打着美国这面旗帜，只有美国佬一家独吞中国这块肥肉似的! 　　但是，中国劳苦大众却亲身领教了帝国主义是什么东西。城市工人早就知道。穷乡僻壤、边远落后的农村老百姓也不再问“帝国主义是什么”东西了。现在他们知道帝国主义，说到底也就是国民党，国民党说到底就是地主、资本家、高利贷主。国民党、帝国主义挤在一起就是来奴役中国的劳苦大众，变中国为封建殖民地国家。 　　 史沫特莱文集（2）/（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袁文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