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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序言

陈翰笙

中国人民忠诚的朋友，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离开我们已经47年了。美国麦金农教授夫妇用了14年时间写成的她的传记直到去年才出版。这本书的出版博得了各方面的好评，美国《洛杉矶时报》的评论认为，这本著作把“这个杰出的妇女的真相全部都写出来了”。 　　1892年2月13日史沫特莱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的一个贫苦家庭。她的父亲是个矿工。由于偶然的机会，她经人介绍进了师范学校，就读后当上了教师，随后又编过节制生育的刊物，做过社会主义报纸的记者。她曾为印度脱离英国统治而奋斗。但在生命的最后二十多年中，她以全部精力投入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1928年12月，她经西伯利亚来到中国，在战争的艰苦条件下，住了12年，直到1941年因病返美求医。回到美国之后，她还带病写作，不辞疲劳，到处演讲，为中国革命而宣传。 　　史沫特莱1929年到上海时，经宋庆龄的介绍，我认识了她。她想了解我国农村经济的情况，适在那时中国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要到无锡去调查农村经济，我就邀她同去看看。在无锡时，她目击明显的贫富悬殊的真相，了解到革命运动的迫切。她曾结交过徐志摩、胡适等一些受过西方教育的名流、学者，但不久她就认为自己的位置是在以鲁迅先生为核心的左翼作家一边，写了不少有关中国新文艺的富有创见的时事报道。1931年2月，五个左联作家柔石、胡也频、李伟森、殷夫、冯铿被反动当局逮捕杀害。鲁迅写的纪念他们被害的文章《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现状》，由史沫特莱译成英文，在美国《新群众》上发表，引起了世界各国的作家、艺术家的千百封抗议电文、信件。在上海她掩护过红军将领、共产党人，其中有陈赓将军。我和我妻顾淑型当时处境险恶，是史沫特莱和路易·艾黎帮助我们秘密出走苏联的。就在这时，史沫特莱写了《中国人的命运》一书，这书于1933年曾在美国出版，她还写了《中国红军在前进》一书，1943年在美国出版。 　　1936年西安事变的时候，史沫特莱正在西安，她当了张学良将军总部电台的英语播音员。她还自愿担任被释放的红军战俘和政治犯的伤兵护理员。后来她在延安时，走在街上或在会场上，常有不相识的人向她热情表示感激。这时她才回想到那时护理伤兵的情况。她从西安到了延安以后，会见了毛泽东、朱德、周恩来以及彭德怀等红军领导人。抗战爆发，她在八路军中做了四个月采访工作，写了《中国在反击——一个美国妇女在八路军中》。这本书1938年在美国出版。她还组织国际医疗、医药的援助。八路军中的印度援华医疗队就是由她邀请来的。在新四军里，她也亲自抢救伤兵。40多年后，当时的医务工作负责人沈其震大夫对她在日机轰炸下冒生命危险抢救伤兵的勇敢精神，印象还很深。1938年11月到1940年4月史沫特莱在湖北、湖南、安徽、河南之间的广大战区活动。1940年3月她在李先念军中。后因患病，就经过重庆、桂林到香港就医养病。在这时期，中外闻名的皖南事变发生了。她在震惊的同时，还知道蒋介石从美国得到了一亿美元的援助。史沫特莱认为远东时局的关键是在美国的政策。这样她就决定返美，在那里写书，写文章，将中国人民的事业介绍给美国人民，以影响公众舆论。 　　她于1941年5月，回到了美国，从此开始了她的演讲和写作生涯。她的主题就是中国革命。她的论点是中国的抗日战争对美国有益，而共产党的军队是真正抗日的，根据地建立了民主政权，实行了进步的政策。艾格尼丝的重要著作《中国的战歌》1943年9月在美国出版。当时，影响了美国的舆论。 　　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时，风向渐变。在一种新的冷战气氛中，华盛顿把苏联看作新的敌人，把中国共产党看成是苏联的傀儡，因此要帮助蒋介石反共。史沫特莱的处境也就越来越困难，文章不能发表，演讲也受到干扰。后来她竟被指为“苏联政府的间谍、特务”。尽管各个方面始终拿不出证据，但是史沫特莱为之身心交瘁，于1949年11月离开美国。我曾到纽约港口去送行。这次史沫特莱的目的是到中国。她离开纽约后，途经英国时，因胃溃疡复发，医治无效，竟于1950年5月6日在牛津医院去世。她的骨灰由英中友好代表团，经过西伯利亚送到北京。1951年5月6日为她开了追悼会，我也参加了。茅盾在会上致悼词。史沫特莱的骨灰就埋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朱德元帅为她写了墓碑。 　　艾格尼丝是位热情奔放、才华横溢的作家。她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而且直言不讳。她主张鲜明，酷爱自由，憎恨社会上的不平。美国联邦调查局费尽心机，但始终证明不了她是美共党员。她的确不是美国共产党的党员，而且她曾拒绝参加美国共产党。她为什么不参加呢?她认为美国的共产党是唯莫斯科的马首是瞻的。对于共产国际的反帝立场，她是赞同的。但是早在20年代，她的朋友戈德曼女士和她丈夫被共产国际软禁时，她曾表示强烈不满。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被苏联驱逐出境时，史沫特莱为她忿忿不平。在她受到麦克阿瑟的攻击时，她很明白，只要她公开谴责苏联或美共，她个人就能得到安全。虽然她痛恨苏联的某些政策、做法，蔑视某些美共党员脱离群众，但她从未在敌人面前违心地谴责苏联或美国的共产党。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确实是为了革命而牺牲的。 　　麦金农教授夫妇为她所编写的这本书，可说是从事革命的和要从事革命的人们必读的著作。此书翻译出版中文本，是一件值得赞扬的好事。 　　陈翰笙 　　一九八九年四月 　　 史沫莱特——一个美国激进分子的生平和时代/（美）珍妮斯·麦金农 斯蒂芬·麦金农著.—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9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