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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家世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袁文等

  我家里私下对我父母亲的婚姻早就流行着种种说法。如果背后的议论属实,它说明了两个家族的结合。我母亲的家族是一个勤劳刻苦、很有教养、信仰虔诚的高贵世家;而我父亲的家族里面则是绿林好汉、江湖强盗、流浪者、说书卖唱的、各色人等都有。
  我的母亲尚未成年,就跟我的父亲私奔了。我的外公约翰在我姑妈玛丽家里找到了他们俩个。玛丽姑妈是个有很多孩子的寡妇,是一个非常能干、个性刚强的女人。她一双眼睛满意地落在我们的外公约翰身上。外公是一个意志薄弱、循规蹈矩的人,外表酷似画像里的耶稣基督。那时外婆还活着。从她那幅褪了色的画像来判断,她是长得很美丽的。外婆辗转床褥、卧病多年后去世了。她一死我的外公就跟玛丽姑妈结婚了。在密苏里州北部平静的乡村中,和独门独户住得分散的人家里,经常传播着有关我外公一家的各种闲话:什么不吉利的寡妇啦,多愁多病的媳妇啦,毒死妻子的老翁啦……等等。农妇女们四处奔走,各自相告,多少离奇古怪的事,尽出在我的外公家里。
  后来,外公得了肺痨,备受折磨,面黄肌瘦,终于不幸去世。玛丽姑妈以无限的温存照顾有病的外公,体贴入微,从不说一句粗话,应付他要东要西,没完没了的苛求,她以身示范,严格要求子女。她给我留下了一个身高结实、低声细语,慈祥勤劳的妇女形像。
  玛丽姑妈要是生在中世纪,她的才干有可能被当作巫婆活活烧死。她九十多岁以后才放下她那根玉米秆烟袋管。她坐在福特牌汽车里到处兜风,奔走农场事务,直到她临死那天。肖肖白发,闪闪发光,嘴衔烟管,鼻孔冒烟。她的身体太大,死后给她特制了一口大棺材。我还听得人们说我们的玛丽姑妈家庭出身高贵,她来世也决不会坐在天堂的后座的。
  我母亲的同胞姐妹兄弟都死得很早。相反的是,我父亲的同胞兄弟姐妹除了一个基督教传教士叔叔,都活到高寿。两家的遗传素质汇合在我的身上,使得我的身心成为一个心悸不已的神经战场。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拖着我们全家从密苏里州北部搬到科罗拉多州南部。这个州的一切除了空气,全归洛克菲勒大王的科罗拉多燃料钢铁公司所有。对于矿山工人说来,资本主义制度的成果不外贫困、疾病和愚昧无知。我的父亲到科罗拉多州这个地区的运气,遭遇到同样悲惨的命运。我们一家饥餐露宿在野地工棚里,过着原始社会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思想上的贫困比生活艰苦的窘境更为恶劣。因此童年时代所谓文化生活给我留下永生难忘的冲击力量的东西有什么呢?冥思苦索,只记得我的父亲哼哼唧唧,说说唱唱过的一些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民歌小调,小跑马山歌以及赞美吉西·詹姆士一类传奇故事而已。我的母亲唱过什么,我可记不起来了,她总是日夜操劳,心情忧伤太过了。
  十五岁以前,我除了知道世界之大,只有洛克菲勒领地所有科罗拉多州南部和新墨西哥州州北一带,天外有天,还有什么地方我一无所知。我的父亲当矿工、干粗活,原来的抱负落空,经常喝酒解愁。我的母亲做零活,当洗衣工和宿舍看门婆。我们史沫特莱这一家五个孩子,想尽办法节衣缩食,上当地贫民小学念书。可是我小学没有毕业,中学也没有上过。看今天的一般高中毕业生程度,我虽未念过高中、上过大学,但并不遗恨终天!然而我常常想着为我具备一些科学、数学、文学、语言的基础知识,好在走入社会、接触生活当中思想上的武装可能更完善些。我少年时期的贫困和无知,同千千万万其它少年一样,是“私人利益”祭坛上的牺牲品,长时期以来我是这样想。
  我们兄弟姐妹上的学校同一般学校一样,并不枯燥乏味。然而我的思想没有受过严格纪律训练,语法分析和数学练习需要勤奋,这对我无缘。我学习语言的努力后来以可悲的失败而告终。尽管在学习德语方面,我努力吸收了一些优美华丽动人心弦的辞藻语句。我从学校、家庭和社会生活里接受我感兴趣的东西,人云亦云,对我是无缘的。我的母亲和德喜镇矿区一个红头发女教师倒认为我是可堪造就之材,总是督促我多受点教育。教育似乎在于读很多很多的书,但读哪些书我并不知道。我暗中摸索了几年,什么东西一到手里就读,总要把它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啃完。有些词句念过,往往囫囵吞枣百思不解,神秘地相信知识的钥匙在于攻克语言这一关。我阅读的东西涉及无聊的传奇小说,学校规章制度和《行为心理学》一本使人头痛的书,其中碰到一本大部头书名为《乐府》,它是用薄薄的白纸印的,挂在厕所的钉子上顺手翻着很方便。是一个名叫莎士比亚的人写的。它象一部天书,我看不懂。若干年后我总是阅读那些从伟大人物那里得到自己最初高尚情操的人物传记。二十岁以后我才知道莎士比亚其人,四十岁以后我方读完他的诗。在矿区工棚里,莎士比亚对我丝亳没有起过什么影响。我把《乐府》挂到厕所原来的地方。
  学校生活里有很多我讨厌的清规戒律,有钱人家的小姐对我百般凌辱,教师经常把我扣在学校里给我上资产阶级一套循规蹈矩的德育课,教育我成为一个小姐。那是白搭。我经常用曼陀罗竿子和石头同男孩子们打架。九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叫我去帮人洗锅盆碟碗,照看哭喊不休的婴儿,随后到一个卷烟铺子撕烟叶,因为我浪费太多被人解雇了。老板说我读书太多不是一个好工人,“这是你一周的工钱,下周不要来上工了”。他给了我两元五角钱。以后几年我都是干各种粗手笨脚的零活。
  人们有时把宗教当作是一种文化势力,我没受过宗教教条的严格陶冶,这点我很自豪。容忍凯撒掠夺一切的屈服精神,我可是没有那种宽恕德性。我总把长生不老、下世升天的信仰看作是懦弱的表现。我从小就听说,世上的万物总是有终的,要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们只有通过斗争才能到手,否则就一无所得。
  十六岁那年,我的母亲由于积劳成疾,营养太差,无钱就医,病魔缠绕离开了人世。我的父亲双膝跪下号啕痛哭了一场。然后打开她破旧的铁箱,从一堆破烂布片里翻出了四十五块钱,带着儿子上小酒店喝酒悼亡解愁去了。我的大姐在分娩时去世,留下了一个男孩。从此我成了我们这一家的大孩子,担负起这个小外甥、妹妹和两个弟弟的生活重担。
  我要是多象我的母亲少象我的父亲的话,就会不可避免的挑起这副家庭重担。我母亲的遭遇苦难使我怨恨,我拒绝紧跟我母亲的足迹走下去。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我除了放牛娃、矿山工人、驭联兽者们讲的故事以外,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一无所知。我知道哥伦布飘洋过海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也听说过我的祖辈们参加过美国革命战争。侠盗吉西·詹姆士爬火车,打银行,劫富济贫。男人们可以走遍天下,为所欲为闯出新的世界,而女人们只能坐在家里围着锅台转、夫唱妇随、生儿育女、命运注定,夫复何言?但我却反对这个,不能接受这种命运的安排。对妹妹和小外甥的照顾作了初步的安排以后,把弟弟留给父亲,然后我开始过着一种漂泊无依、到处流浪的生活,走上人生的征途,去奔逐那前途未卜的岁月。
  我的早年生活以母亲去世而宣告结束。说来无关宏旨。父母生养了我,我生即我在。人生一世,为何奋斗不息?我也不清楚该有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
  第二个时期开始,迫切需要解决的基本问题还是衣食生活找出路的问题。我的姨母帮助我去学速记。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找不到一个固定的职业。我周围的女孩子们发音不准,标点都错,我也马而虎之效尤,乱说乱点。她们倒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地记下工头矿长的意图,一转身就把速记打出来了。而我呢,牢骚满腹,愁绪满怀,当不成一个好速记打字员,只好成天打零工。好几年中间,速记员、服务员、推销员、卷烟工等等,我都干过,有时喝西北风,坐以挨饿。“继续受教育去吧!”我母亲的声音在耳畔敦促着我跑图书馆去看书,但我不知道读什么书好。有时候我到学堂里去找活路干,当清洁工又当旁听生。我拼命筹谋在亚利桑那州滕壁谷的师范学校当了一年这样特殊的工读生。
  这一年的师范工读生的生活,产生了对我一生有影响的两件事:第一件是我对于自然科学特别是对生物学有了入门的知识,因而对它发生了兴趣。第二件是我对一个美国籍瑞典妇女的亲密无间的友好感情。她毕业于纽约州立大学,到西部来为的是同她在亚利桑那沙漠工作的工程师弟弟更靠近些。不久我同她的弟弟结了婚。过不久我们离了婚。但我并不责怪他。婚约解除后我俩倒成了好朋友,这种友谊持续我的一生。他过了很久才第二次结婚,生了几个可爱的孩子,他的妻子和我也结成了密友。性是男女之间主要的纽带,我永远憎恨这一信条,我以为友谊更合于人性。我从来不能以性生活关系来限制自己,两性关系在我看来只是对妇女各方面的桎梏。婚姻对于妇女,说好,充其量只不过是经济的投资,说坏,穷其极无非是人类社会奴隶制度的残余。古往今来彻底解决婚姻问题的社会,我还没有听说过。十多年后我在苏联对人们说,在国际妇女节大会上,红场列宁墓前只有一个妇女代表讲话,其余通通是男人,所谓社会主义国家解放妇女这个问题也不过如此。
  

史沫特莱文集(1)/(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袁文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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