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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卫立煌先生——第二章 踏上抗日战争的战场
赵荣声
    一
  华北平原的西边耸立着一块山脉环绕的高地——山西。自古以来,“表里山河”的三晋一直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无论哪一个朝代哪一个政权,如果得不到山西,在华北就立不稳脚跟。日本帝国主义在“七七”事变占领平津以后,在华北的总兵力约有十五万人①,一路沿津浦线南下,约一个半师团;又一路沿平汉线南下,约一个师团;另以其主力三个师团攻南口出长城,沿平绥铁路西进,采用一个大迂回的姿态去包抄山西。
  中国在华北抗战的重点也在山西。
  第一,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命令。九月,又按抗日的战斗序列,称为第十八集团军。在八月底九月初,八路军三个师由陕北出发,在韩城禹门口和潼关渡河分批进入山西,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贺龙带领了一二〇师由太原以北转至管涔山区,建立晋西北的根据地;刘伯承带领一二九师到吕梁山地区,后来转移到太行山区,建立晋冀鲁豫根据地;一一五师则进入恒山山脉南段,建立晋察冀根据地。凡八路军所到之处,广大群众都被发动起来,坚决抵抗日军的进攻。千山万壑,皆变成了铜墙铁壁。
  第二,老军阎锡山在山西当了三十多年的土皇帝,向来闭关自守,不容许外面的政治势力侵入。过去他和日本暗中勾结,是个老牌的亲日派,并且彼此有过这样的谅解:只要阎锡山不让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势力进入山西,日本也不进攻山西;反之,只要日本不进攻山西,阎锡山也不抗日。阎锡山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口号,叫做“牺牲救国,守土抗战”,既不敢说“抗日”,又不掩饰他的根本立场只是守土,即保护自己的地盘。今天全面抗战开始,日军也不管什么谅解不谅解,沿着平绥铁路疾进,打开山西北部的门户天镇,占领大同,直向太原扑来。阎锡山眼看自己的独立王国快要破灭,才不得不勉强抗战,担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他知道自己的晋绥军力量薄弱,经不起一打,只好改变他一贯的立场,借助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力量来抗日。同时,他还要利用国共矛盾以及山西新旧势力之间的矛盾,以保全他自己的地位。阎锡山有许多绝妙的不倒翁言论,耐人寻味,例如:“需要即为合法,存在就是真理”,“在三个鸡蛋上跳舞,踩破了哪一个都不行。”
  第三,蒋介石过去多年想染指山西都未能如愿,现在见日军和八路军都已进入这个华北战略要地,心里非常焦急,急急忙忙地派出其装备较好的嫡系中央军及各省杂牌军二十万人进入娘子关,要和日军打几下以争取一点“抗日”的资本,以维持国民党政府在北方的面子,并借这个难得的机会侵占阎锡山的地盘。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监视、限制、甚至吃掉八路军。
  统率中央军进入山西的将领就是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七七事变以后,国民党政府派遣卫立煌这一支嫡系精锐部队来到华北,本来是让他驰援芦沟桥的。当他们还在途中的时候,宋哲元的二十九军已经放弃了北平和天津两大城市,退到保定。七月二十八日,日军占领北平。八月初,交锋的重点移到平绥铁路线上的要冲——南口。这时,十三军汤恩伯部守在南口,顶不住日军的强大火力,迫切待援。于是卫立煌率其基本部队十四军,冒险由北平以西的山地绕道北行,去增援南口。八月二十五日,卫立煌率其所部刚刚到达门头沟以西的大台地区千军台一带,即与日军接火。卫部装备良好,下级官兵抗日热情正高。这时正是秋高气爽,妙峰山以西诸高地,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入夜寒风刺骨。卫部仍着夏装,短裤、草鞋,遥遥看见天际的红云,知道那就是从北平城内反映的灯光,个个精神抖擞。当地人民过去只见过杂牌军,从未见过头戴钢盔,轻重机枪齐全,还有高射机枪和反坦克平射炮的正规军队。群众组织起担架队、运输队来支持抗日战斗,真是箪食壶浆,下级官兵也深受感动。一连打了二十几天,与日军互有进退。可惜在离南口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南口已经把守不住,被日军攻破。卫立煌所部即失去增援的目标。沿平汉线保定又已告急。九月十八日(那年这天正是农历八月十五),不得不回师沿西山南撤。日军已向房山、涿州之线堵截,用骑兵和汽车三面包围过来,上面还有飞机扫射,滞迟卫军行动。卫立煌久经战阵,对于这个严重局势沉着不慌。他计算日军合围还需要一些时间,只要整顿队形,自己的队伍不抢路,不混乱,就不要紧。十四军每个师都有一个骑兵连,卫立煌首先集中自己的骑兵,把敌方堵截山口的骑兵冲散,然后沿山南行。由于他指挥得当,行动敏捷,在日军合围之前,冲出西山台地,越过拒马河,南渡易水,直抵徐水以西的遂城镇和保定以西的满城,兵力未受损失。本来准备参加保定的会战,没想到保定正面的总指挥刘峙竞不战而逃,引起全线崩溃。卫立煌奉命继续南撤,沿平汉路西侧,夜行昼伏,徒涉唐河、大沙河,抵达石家庄结集待命。当时几路退兵云集石家庄,日军飞机天天来轰炸,我方只有少数高射机枪,根本起不了掩护作用。
  日军既得南口,板垣中将带领第五师团及第一、第八师团各一部,沿平绥铁路西犯。当其占领张家口后,即分兵两路由公路直扑内长城各关口:一路由怀来、蔚县、广灵、灵邱进攻平型关;一路由广灵、浑源、应县、山阴进攻雁门关;另一部分继续沿铁路西进,进占柴沟堡、天镇,九月十三日陷大同。防守天镇、高阳的六十一军军长李服膺,一向深知阎锡山和日本有勾结,不相信真会和日本打仗。他只听说日军要来,在望远镜中还没有看见日军影子就吓跑了,一直跑到桑干河以南还立不住脚跟,所以日军因利乘便,很快就囊括了察、绥和雁北很多险要的战略据点。
  阎锡山由不抗战而抗战,固属可嘉;但他仍然对日军抱着幻想,以为日军的攻势可以适可而止,即便打下去,日军的主力一定是沿平汉线南下,山西仅为华北战场上的一个侧翼,还有喘息的机会。现在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日本对他毫不客气,把强大的兵力用到他头上来了,并有直扑太原,一举而夺取他半生经营的巢穴之势。这一下可把阎锡山吓慌了,他枪毙了不战而失晋北门户天镇的六十一军军长李服膺,想借李服膺的人头扼住溃逃风,并为他自己贻误戎机开脱罪责;他又装模作样设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行营于雁门关附近代县的太和岭口,表示他自己亲自上了前线。
  晋绥军原先有七、八万人,在抗日战争初期编为第六、第七两个集团军。第七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所辖的绥远军队只有一个第三十五军,包括孙兰峰、董其武、马延宁三个独立旅和两个骑兵旅。因为后来需要担当整个绥远省的防务,没有充分使用。第六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所辖的晋军共四个军,即十九军军长王靖国部三个独立旅,三十三军军长孙楚所部三个独立旅,三十四军军长杨澄源所部一个师两个独立旅,以及陈长捷继李服膺当六十一军军长所带领的一个师两个独立旅,此外还有赵承绶带领的六个骑兵团和周玳领导的八个炮兵团。阎锡山三十年来惯于在变化莫测的局势当中摇身一变,投机取巧,玩弄权术而独霸一方,其实并无多大实力。山西兵战斗力薄弱的原因很多,一是军队中大量空额,二是在政治经济长期处于独立状态的山西,平时又要多养兵,又没有那么多钱,有时只好搭配一些鸦片烟充作军饷。狂妄自大的蒋介石嫡系军人常常嘲笑阎老西的兵有两杆一枪,一杆步枪,一杆烟枪,这种嘲笑固属过分,然而山西旧军的腐败无能确是事实。过去日本特务机关在山西公然成立办事处,猖狂活动已非一年,收买的汉奸也很多。抗战一起,汉奸活动频繁,到处造谣,引起人们心理恐慌,敌人没来自己先乱。此时日本飞机每天空袭太原,在车站和市区投了很多炸弹,街上电线纵横,房屋玻璃破碎,商店大门紧闭,工厂警报汽笛呜呜长鸣,整天不断。达官贵人搬家逃难,老百姓扶老携幼出城防空,忍饥挨饿,呼儿唤女。如果不是共产党实际领导的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建立山西青年抗日决死队,贴出“反对仓皇失措退却逃跑”的醒目大标语,如果不是南汉宸等主持的第二战区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发出“动员三千万民众保卫山西”的号召,如果不是延安来到的西北战地服务团在这里表演救亡戏剧,如果不是大批热情洋溢的平津流亡学生在这里集中,进行一些宣传活动,奔走呼号,太原几乎停止了呼吸。
  阎锡山别无他法,只有向蒋介石不断地呼救。蒋介石调入不少半嫡系军队和一些请缨抗日的西南地方军队。阎锡山还嫌不足,一天几次用十万火急的电报催派精锐援兵。于是卫立煌乃奉命率其基本部队十四军于十月初开进娘子关。卫立煌先到太原与阎锡山见面,商讨作战计划,其部队则装入九十四节铁皮闷罐车,分成十列,每十五分钟一列,由正太路转到同蒲路。同蒲路原定由大同修到蒲州(风陵渡北),此时才从风陵渡修到原平,只能算是“原蒲路”。从前阎锡山闭关自守,怕外面势力进入山西,故意把山西的铁路修成一种与全国铁路不同的窄轨铁路,让别处的车开不进来。小火车头小车厢,走得很慢,爬坡时尤其慢,行人可以从后面追赶爬上火车。如今战况紧急,等在晋北和坐在车上的人都心急如焚。直到这些军队运到忻口,抗日战争时期华北战场上规模最大、历时最久、敌我双方伤亡都很惨重的一次非常激烈的忻口战役马上开始了。
  在忻口战役打响之前半个月,八路军先在平型关打了个大胜仗。
  正当日军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的时候,想不到在平型关受到八路军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碰了一个大钉子。平型关战斗是抗日战争以来,中国人在战场上第一次完全主动的、损失最小的、战果最大的战斗,大大挫败了敌人的锐气,振奋了我军的士气,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自从芦沟桥抗战开始,在华北的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从来没有能够组织一次象样子的战斗。平型关的胜仗把“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打破了,树立了一个以落后武器战胜先进武器的敌人的先例,大大激发了抗战将士的斗志。忻口战役可以说是在平型关胜利影响下展开的一次重大战役。
  平型关一仗把日军打得晕头转向,于是他们改变进军路线,转向平型关和雁门关中间一个不受人注意的茹越口。另外一路绕道雁门关以西的阳方口进入长城,对雁门关来一个大包围。这雁门关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天下九关,雁门最险”的说法。阎锡山把他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行营设在雁门山顶的太和岭口,集结一些军队在雁门关前布置阵地,倚仗天险,自以为得到了地利优势。哪知日军不从正面来攻雁门关,而向茹越口和阳方口两翼包抄过来。主帅在危急的时候态度如何常常影响全局。素来胆小得连马也不敢骑,骑毛驴还要人搀扶的阎司令长官唯恐被包围,赶紧往后退却。防守阳方口和茹越口的晋军看见主帅跑了,人心大乱,全线崩溃,晋北作战计划遂成泡影。日军跟踪从后面追上来了。
  从雁门关向南,是一片下坡路,崇山峻岭都抛在后面,直望太原,没有天险可守了。阎锡山命令王靖国在崞县死守十天,争取十天时间,让从南面来援的卫立煌部在忻口布置阵地。
  二
  卫立煌率部兼程北上,窄轨火车运输量小走得慢,有一部分是步行二百四十里从太原赶到忻口的。忻口远远没有长城那么险要,但还是前往太原途中一处比较能守的山口。右边是岗峦重复的五台山,左面是一望无际的云中山,两山之间一片河谷,滹沱河从北面淌来,云中河从西面淌来,汇合东流;在河谷中间有一个数十公尺高的土山,土山和附近原先筑过的一些不够标准的国防工事,按军事地理的要求,不是很理想的阵地,但在扭转一场大溃退之际,仓促应战,还不失为一处阻止日军南下的要隘。两面皆山,敌人不能象雁门那样两翼包抄,土山横在河谷中间,还有点机枪掩蔽工事,就算得上是良好的作战条件了。卫立煌的部队赶挖工事,准备战斗。工事没有挖好,日军先头部队一个师团步兵,一联队骑兵,五十辆坦克,二十辆装甲车,已于十月七日到达忻口。加上后来陆续增援,共达五万余人。
  我军的要求是先行固守,挡住敌人横扫之势,把局势稳定下来;等待日军攻势顿挫再行逆袭,消灭板垣师团于云中河谷。阎锡山司令长官把指挥作战的全权交给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卫立煌进驻忻县。
  我军全线的兵力部署为:
  一、中央兵团
  前线总指挥 第九军军长郝梦麟
  四十七师 师长裴昌会
  五十四师 副师长刘家骐
  独立第五旅 旅长郑廷珍
  十八军三十一师 师长李仙洲
  六十一军 军长陈长捷
  七十二师 师长梁春溥
  独立第二旅 旅长于镇河
  独立第八旅 旅长吕瑞英
  十九军 军长王靖国
  七十师 师长杜堃
  独立第九旅 旅长段树华
  七十三师 师长王思田
  二〇〇旅 旅长张敬俊
  二〇一旅 旅长方克猷
  一七七师五二九旅 旅长许权中
  二、左翼兵团
  前线总指挥 十四军军长李默庵
  第十师 师长彭杰如
  八十三师 师长刘戡
  八十五师 师长陈铁
  七十二师 师长郭宗汾
  三十三军独立旅 旅长孟宪吉
  九十四师 师长朱怀冰
  三、右翼
  十五军 军长刘茂恩
  六十四师 师长刘茂恩(兼)
  六十五师 师长武庭麟
  四、侧翼
  十八军 军长高桂滋
  日军吸取平型关的教训,发现我军在云中河以南构筑阵地,即远远地打了两天炮,不敢冒进。等到后续部队到齐,才集中很多战车,在空军和炮兵的掩护下从云中河桥附近渡河强攻南怀花。正面敌人为第五师团主力、第一师团一部、河边师团、酒井兵团、铃木师团各一部,附带一些伪蒙军。向我左翼阵地进攻的为第八、第十九师团的一部及大泉混合队、独立守备第十五、第十六、第十七各大队。向我右翼进攻的为第三师团、第五师团一部及正岗联队,重点在于南怀花。我方过去所筑的所谓国防工事,偷工减料,没有多少钢筋水泥,本来不堪一击;临时挖的壕沟和用麻袋装泥土摆起来的掩体,更不顶事。敌人见我没有高射炮,飞机飞得很低,很准确的轰炸我们的阵地,两天就把我军阵地炸光,我军只好从南怀花后退。敌人从南怀花以北渡河以后,直奔南怀花,并一直占据南怀花以南的灵山制高点,在整个防御线上突破了一个缺口。卫立煌听说后大惊,即令刚增援来的李仙洲师发起反攻。李师打到十四日,伤亡惨重,李仙洲胸部被打穿,抬了下来。
  这时候,我军准备打一个歼灭战。即令左翼总指挥李默庵率十四军主力和晋绥军孟宪吉部绕至敌人后方,把敌人包围在同蒲铁路与滹沱河之间的河谷。再让留在滹沱河以东还没有退过来的高桂滋师攻敌人后路,并请阎锡山命令赵承绶的骑兵由宁武奔向崞县和阳明堡,在敌后更堵上一道墙。这样一个包围计划,须在南怀花阻止敌人前进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如果敌人在南怀花中央突破,就不能完成。所以十月十五日,卫立煌亲自由忻县的指挥所来到南怀花附近,组织反攻。集中了五个旅的兵力,于黑夜兵分三路去夺取南怀花——灵山被突破的缺口。这一仗打得异常猛烈,我军不顾牺牲冲入敌阵,敌军也寸土不让,双方都怕大炮伤了自己人,只扔手榴弹、拚刺刀,甚至徒手肉搏,揪成一团。灵山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反复数次。我军付出了重大代价,伤亡惨重。第九军军长郝梦麟、五十四师副师长刘家骐、独五旅长郑廷珍都在这一役中壮烈殉国。敌方第五师团、第四十二联队等部队被歼灭。
  关于这一次南怀花的战斗,事后流传出数种不同的传说,内容颇有参差。八路军政治部主任任弼时在《山西抗战回忆》一文中提到此役,作了公正的结论。任文写道:
  “敌曾以全力猛攻忻口,遭受了忻口抗战部队的猛烈的袭击。忻口战争是华北抗战中最激烈的战争,郝刘两将军在前线同时作了壮烈的牺牲,卫立煌将军指挥下的全线部队,虽遭受了重大伤亡,毫未动摇;许多忠勇将士的英勇奋斗,是值得每个同胞永远纪念的。”②
  南怀花的战斗继续在激烈进行。郝梦麟遗留下来的中央兵团总指挥,卫立煌派陈长捷继任。陈长捷打得很坚决,双方拉锯拉到南怀花以南的红沟,敌人始终未获更大进展。十月十七日,敌方增援的约有一个师团的兵力到达忻口,猛攻我左翼阵地。李默庵被迫放弃出击计划,退守大白水村一带几个依附高山、地势险要的村寨。敌人用数十辆坦克、在空军掩护之下进攻,一直攻进到白水村内,仍然被我军击退了。右翼方面敌军也向我阵地进攻,因为那里处在五台山麓,滹沱河就在山前,敌军坦克不能上山,也没有获得什么战果。
  卫立煌根据忻口战场上的实际情况,看到此时我军上下一心,不怕牺牲,寸土必争的精神是非常可贵的。只有三个方面处于劣势:一是没有空军,高射炮也很少,敌人毫无顾忌来狂轰乱炸,损失最重;二是敌人战车多而且厉害;三是我军大炮少,射程小,火力差。卫立煌给南京的电报中再三要求南京派遣空军前来助战。南京派来一批三架飞机,又来一批三架飞机,一共六架次助战。但还没有在敌方阵地投下几枚炸弹,就引起了成群的日本飞机的围攻,南京的飞机赶紧逃跑,不敢再来了。
  正在忻口鏖战的时候,八路军在敌人后方活动频繁。一二〇师在晋西北进行了数十次战斗,几度占领了雁门关,截断了日军大同和雁门之间的交通;一一五师连克察南冀西数城,截断了忻口敌人的另一条后路。一二九师的队伍也到了代县,活动到忻口敌人后方数十里以内来了。一二九师七六九团二十四岁的陈锡联团长来到了代县以南滹沱河东岸,见日军飞机从早到晚不断到忻口轰炸,极为猛烈,就化装成老百姓,亲自下山去侦察。他们一出沟口,就看见了新建不久的阳明堡临时机场。他找到了一个被敌人抓去抬汽油逃回来的农民,从他口里得知机场里边的情况:“有二十四架飞机,中间还有几个大家伙。敌人分为三班,每天飞出去轰炸。”陈团长就请这个农民作向导。在十月十九日夜里,由三营营长赵宗德带领一连人,在雨后黑夜,随向导经小路涉河,偷越岗哨,爬入机场的铁丝网内,一直到了三列飞机之间。驾驶员睡在飞机上,猛然发现有人,就开机枪扫射,我军战士猛扔手榴弹,因为机场不大,飞机密集,手榴弹炸着了汽油就发生爆炸,又引起了更大的爆炸。一时机场上火光冲天,顿成火海,敌方驾驶员都没有逃出来,我方这一连战士也全部光荣牺牲。
  第二天,忻口阵地上没有看见日本飞机活动,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看见日本飞机。忻口我军闻说八路军在阳明堡烧了敌人二十四架飞机,士气大振,连续发动反攻。卫立煌非常高兴,认识到八路军是有力量的友军,最忠勇爱国的友军啊!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一支援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彭德怀副总司令在写《三年抗战与八路军》③一文的时候,特别记载了这一段事情。彭文说:
  “在卫司令长官指挥的有名的忻口战役中,阳明堡飞机场,离忻口阵地只有数十里,停放了数十架飞机,不断向我阵地轰炸,给予正面作战的中央军晋绥军很大的威胁与危害。八路军为配合友军,不惜以重大的牺牲,冒险闯入敌人戒备严密的阳明堡,焚毁敌机二十四架,以后继续在敌后活动,切断雁门关南北的敌人运输要道,迫使敌人不得不藉飞机来输送给养,一直到忻口放弃为止。”
  敌人自从忻口战役开始以来总攻六次,对我军的压力非常大。我们凭着血肉之躯顶着他们的飞机大炮,代价极高。例如陈铁所率的八十五师是卫立煌最基本的队伍,也是忻口战场上中国方面装备最好的一个师。从左翼调到南怀花正面以后,日军发现从来没有见过的戴钢盔的中国兵来了,集中空军和炮兵轰击。打了几天,只剩下一营人。但是从十月二十四日开始,战场上形势发生了变化,敌人出动的战车大为减少,炮发得也少了。虽然又有飞机飞来,也只是向敌方空投军用品了。因为两军阵地相连,有时空投的物品落到我方。这是因为八路军在敌人后方占领神池、宁武、朔县和雁门关,截断了敌后方的西路;占领灵邱、涞源、阜平截断了敌后方的东路。这一来,忻口敌人的汽油、粮食接不上,战车自然活动少了,不断出现敌军到附近村庄搜寻粮食的现象。我方的大炮少,每日尚需要用多部卡车整天运炮弹,敌人那么多炮,弹药接济不上,他们当然发生恐慌了。在这一时期,日军师团长受伤,旅团长战死。为了鼓励忻口日军的士气,安慰他们的困难处境,日本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寺田寿一曾亲自飞到忻口向他的下级打气。从寺田寿一亲自来忻口这一举动,可见日军处境的艰难了。
  在忻口战役开始时,卫立煌有过歼灭板垣师团于云中河谷的设想。交锋不久,他就发现这一计划显然难以完全实现。如今没有想到硬拚了这么些日子,竟真有一个转机到来:八路军在敌后和他南北夹击,确实形成了一个包围日军的形势。卫立煌心情活跃了,我军在战场上也活跃了。从实际情况看:我军装备差,久战疲劳,伤亡减员数目甚大,攻坚力量有限,要把忻口这么多敌人全部歼灭也还不好办。但是,拖垮敌人,多杀伤一些,让他吃个大亏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这不就是争取胜利的转机么?
  瞬息万变的战局,突然带来不祥的消息,忻口将士们所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从娘子关来的敌人已经攻入晋东的大门,直奔太原。我军对板垣师团夹击难成,日军却以更大的钳形攻势绕向我军后面来了。
  原先在平汉线上的第一战区刘峙等人,第一次是从永定河一线退到平山滹沱河一线,一退数百里;第二次又从滹沱河一线退到河南安阳漳河一线,又是数百里。平汉线上这么迅速的溃退,敌人不打就得到石家庄,娘子关外的大门敞开了。指挥娘子关方面军队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广西将领黄绍竑,自己没带一兵一卒,率领陕西、四川、云南等省杂牌军八个师,一字排开,散置于从北到南一百五十公里的一条防御线上,没有重点,没有后备,敌人先攻旧关,突破一点,全线就崩溃下来。日军川岸师团没费劲就从正面拿下娘子关,太原震动。此时汤恩伯的队伍在晋南榆社休整,蒋介石命令汤恩伯去守榆次,汤恩伯不敢去。十月下旬,敌人过昔阳、平定、阳泉,太原危急。这样一来,忻口阵地就陷于日军的大包围之中了。没有别的办法,卫立煌只好在十一月二号下令全部后撤。
  朱德总司令在《八路军抗战一周年》④一文中写道:
  “忻口之役,我中央军在正面顽抗外,我同蒲北段游击队向敌不断骚扰和袭击,雁门关要隘曾几度被我占领,弄得板垣五师团陷于泥潭中,欲退不可欲进不能,原来吃大米罐头的日本‘贵族兵’也不能不尝尝高粱包谷的美味,机械化部队在一个时期内几乎全失去作用,使忻口正面战斗竟能支持二十一天之久。假如不是娘子关失陷,正太敌人的猛进,板垣师团是不能那样容易解围的。”
  由此可见:忻口战役是一次国共合作的战役,得力于这种合作,所以在抗日战争初期,能取得大大挫伤板垣师团的光辉战果。
  ① 对于当时在华北的日本兵力估计,各种材料包括十四集团军参谋处的文件,悬殊很大。这个敌情判断是根据1981年发表的毛泽东同志的《在抗日初期关于坚持独立自主的游击战的五个电报》写的。
  ② 见《解放》周刊第29期。
  ③ 见《解放》周刊第118期。
  ④ 见《解放》周刊48—49合刊。
  

回忆卫立煌先生/赵荣声.—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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