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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敌后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

(一九四一年) 　　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应当采取什么样的方针呢? 　　首先，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应紧密地适合于坚持抗战的需要。因此，在抗日根据地要加紧发展抗战所需的工业生产特别是军事工业生产和农业生产。在工业生产方面，除抗日民主政府进行必要的经营外，还应当欢迎私人投资，并提倡手工业及手工业生产合作社的发展。在农业生产方面，应当积极保护并多方协助农民的生产，坚决打击破坏及抢掠农民生产的暴行。在商业上，为着打击敌仇货，应当建立抗日根据地对外贸易的体制。在金融上，为着打击伪币的流通，维护法币的信用，抗日民主政府应当禁止伪币在抗日根据地内的流通；设立地方银行，吸收法币，发行流通券；使法币不致被敌寇所掠夺以夺取我国的外汇。所有这些工业、农业生产以及商业、金融上的办法，都是坚持敌后抗战所完全必要的。 　　其次，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应当充分估计到巩固敌后民族团结，发动广大民众的需要。为此抗日民主政府的财政、经济政策必须对抗战有利地调节敌后各阶级的关系。同时适当地改善人民的生活。要废除杂税，征收统一累进税，适当地提高工资，减少工时，适当地减轻地租、减轻利息。对于地主，现在除限制其封建剥削外，还不应采取直接没收其土地或等于没收其土地的办法。对于资本家，除了要他们遵守政府的劳动法令外，不没收他们的资本主义的财产，应保障其自由发展。 　　再次，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不仅应照顾到现在抗战的具体条件，而且还应照顾到中国革命往前发展的过程。所以，敌后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建设，必须加强抗日民主政府的作用，加强对工人、广大农民的组织及教育，加强领导各种合作社的发展，以及加强反对投机倒把的斗争，等等，以便在抗战胜利的过程中，准备必要的条件，以实现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所说的“凡本国人及外国人之企业，或有独占的性质，或规模过大为私人所不能办者，如银行、铁路、航空之属，由国家经营管理之。使私有资本制度，不能操纵国计民生。” 　　在敌后抗日根据地，不仅实行新民主主义的政治，而且还必须逐步实现新民主主义的经济。对抗日根据地内经济建设中的几个具体问题，分述如下。 　　(一)发展生产事业 　　发展生产事业，是坚持敌后抗战，巩固和发展抗日根据地的重要条件。只有发展生产，才能使抗日军队有源源不断的供给，使人民生活更有改善的可能。 　　敌后抗日根据地经常处于敌人的“扫荡”之下，以及大都是经济比较落后的农村，要发展大的工业，目前还比较困难。而发展农业、手工业却是完全可能的。在敌后抗日根据地中，不但有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物产和广大的劳动力，而且还有坚持抗战的民主政权，这个政权能够认真地组织和保护生产事业的发展。现在虽然很难得到大量的资本，但是可以用合作社的组织形式，聚集一定数量的资金；政府银行还可以用低息或无息的贷款，来帮助生产的发展。同时，要善于运用私人的资本，应当设法促进私人企业的发展，奖励私人的投资。由于敌人不断地“扫荡”，确实给发展生产带来某些困难，如果能及时地组织工业生产，发展小的手工业是完全可能的，同时，把农业生产工作与反“扫荡”战争配合起来，那么这种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农业是抗日根据地的基本生产事业，要着力发展。3年来，华北各抗日根据地政府领导人民“多种粮食，少种棉花”，发展农业生产取得了很大成绩。今后要继续大力发展农业，积极开荒，扩大耕地面积，保护并繁殖耕畜，改良种子、肥料、农具等农业生产技术，有计划地打井、开渠，改良土壤。 　　具体说来，一是要广泛地兴办水利。冀鲁两省是人稠地狭之地区，发展农业生产，增加农产物，只有兴办水利。应根据天然条件，具体计划开渠、挖井，搞蓄水池等等。政府应设水利委员会，聘请专门人才，测量、设计水利工程。应奖励人民自动地兴办水利，并动员组织水利合作社，在可能范围内，政府予以物质上的帮助。政府应颁布保护河渠和使用河渠的法令，认真解决兴办水利时所发生的一切纠纷与困难，促进水利的发展。同时，兴办水利要照顾到邻近根据地的利益。要靠人民群众的力量，提高群众兴办水利的热忱。二是要围垦荒地、修筑沟地。政府应积极提倡和奖励人民去开荒、修滩，并给予一定的帮助，比如在一定时期内给予免租、免税优惠。这是目前华北某些地区扩大耕地面积的主要办法。三是开展群众性春耕、夏耕、秋耕等农业生产运动，改良种子、肥料，鼓励妇女参加耕种。政府应帮助群众组织劳动力，发放贷款等。党政机关、学校、部队尽可能参加生产。同时，部队还应做好保护群众生产的战斗准备。四是要增加花生、丝、棉、牧畜等农副产品的生产，和药材、水果、花椒、核桃等土货的生产。并且提倡和开展造林植树运动。 　　工业生产方面，3年来，华北各抗日根据地的手工业有了一定的发展，国防工业部门也有了初步的建立。今后，一是要大量开采根据地内的金矿、银矿。开采的办法，主要是由政府经营，也欢迎私人企业家投资。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由私人开办，政府负责监督保护，而出产之金、银，则必须以公平价格卖给政府，严防走私。二是发展纺纱织布工业，奖励土布生产，保护土布市价。军装制服，必须用土布。三是发展制鞋、皮革、肥皂、农具等日常用品的生产。四是发展造纸业及印刷事业。这是发展抗日根据地的文化教育所必需的工业。五是要特别发展军事工业。这是坚持敌后抗战必须的工业部门。应当克服一切困难，筹集资金，招集技术工人。这些工厂应当分散经营，以防敌人破坏。 　　为发展工业生产，必须力求生产工具的改良，力求经营管理方式的改进。还应当吸收原来的外地资本家来办实业。开办方式，应当力求灵活，或公营、或私营、或由合作社经营、或家庭作坊等方式都是可取的，但必须适合敌后的环境。 　　在发展实业时，应当提倡与奖励民营企业，而把政府经营的企业当作整个企业的一部分；仅在某些特殊环境下，才可以把政府经营的企业当做主要部分。在发展生产中，要积极努力、虚心学习、积蓄经验，以求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的更大发展。这是巩固和发展抗日根据地的重要条件之一，也是当今各抗日根据地的重要任务之一。 　　(二)发展合作事业 　　敌后抗日根据地中的合作社，是新民主主义的群众经济形式。它既不同于苏联社会主义经济体系中的合作社，也不同于我国大后方的“合作社”。在敌后抗日根据地经济中，要提高和发挥合作社的作用。 　　在敌后抗日根据地中发展合作社，是发展经济的重要环节之一。采用合作社的形式是解决资金困难的重要办法之一。合作社的发展，可以鼓动广大群众抗战生产的热忱，改善群众生活；可以平抑物价和反对奸商的投机操纵；可以巩固抗日根据地内的金融，提高抗战的经济力量；并在经济上给群众以重要的教育。 　　各类合作社的工作目标，晋察冀边区作了明确的规定： 　　(1)运销合作社的工作目标：一是运销土货；二是调剂食衣用品；三是有计划地进行运输工作。 　　(2)消费合作社的工作目标：一是有计划地供给农村必需品；二是使农村中不再需要外面人来做生意，以免被敌探化装小贩混入。 　　(3)生产合作社的工作目标：一是用合作社的形式广泛开展手工作坊；二是合作进行修渠、开荒；三是集中分散的农具、牲畜，进行农业合作。 　　(4)信用合作社的工作目标：一是把农村中不生产的资金，广泛地动员到生产部门中去；二是保证贫苦人民能够贷款生产；三是保证减息条例的彻底实行，彻底肃清暗中进行的高利贷。 　　合作社的组织是民主的，它的集股决不能强迫，而是自愿。合作社的经营，应当在政府登记，政府对合作社给予指导与调剂，以使其正常发展。同时，为适应敌后抗战的环境，应采用分散、便于转移的办法。 　　(三)创办地方银行，巩固敌后抗战金融 　　在敌人包围封锁中的华北各抗日根据地，要在经济战线上保持货币战的阵地；粉碎敌人用伪华北联合银行的伪钞、盗换成法币、窃取我国外汇基金，以破坏我整个战时金融政策；以及防止敌寇、汉奸用空头伪钞购买华北广大地区的生产品，以实行其“以战养战”的经济阴谋；为着巩固抗日根据地内部金融，广泛开展生产运动和经济建设，从财政经济上来稳固与发展抗日根据地，就必须建立地方的金融机关——银行，经过这个银行来实现正确的货币政策。 　　这个银行应归抗日民主政府所有，要在政权的严密管理监督之下，发行必要的一定数量的信用流通券。发行流通券，应有充分的准备基金，用现金、税收及没收日寇、汉奸的财产做保证，以巩固其信用。这种流通券的发行，应充分估计根据地内的需要量，以确定适当的发行额。并应随着生产发展，货币需要量的增加而增大发行额。只有这样发行新钞，才能使正确的币制得以建立，使金融得以巩固。 　　3年来，在华北各抗日根据地中，都创办了地方银行(晋察冀边区银行、冀南银行、胶东北海银行)。这些地方银行，都发行了“抗日票子”(老百姓对抗日根据地流通券的称呼)，华北各抗日根据地的人民，在自己的实际经验中，了解了这种“抗日票子”的坚实基础和作用。他们以拥护团结抗战、拥护抗日民主政权、拥护抗日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的热忱，来拥护代表他们利益的“抗日票子”。这些流通券不仅在本根据地内有坚实的信用，而且在附近敌占区的老百姓中也能秘密通用。 　　这些新钞的发行，不但不破坏法币，反而反对了敌人对法币的破坏，保护了法币。因为远处敌后的抗日根据地，在经济上是和大后方隔绝的，只有经过具有坚实信用的新钞兑换、收集，才能把法币集中保存起来，而不致被敌人所盗用和掠取。 　　3年来，华北抗日根据地银行发行的流通券，在抗战的经济战线上，已经和正在起着巨大的作用。它使华北6亿元的法币，不致被敌人掠去；它使敌人伪联合准备银行及朝鲜银行华北分行等发行的4亿元以上的钞票，只能在敌占的几个大城市或据关内强迫使用，一离开那里，完全成为废纸；它使敌人不能用伪钞从我根据地及游击区换取一粒米、一束柴，从而重大打击了敌人“以战养战”的阴谋。 　　为着巩固敌后抗战金融，今后各抗日根据地的政府应采取的措施： 　　一是统一币制。币制的统一是巩固货币制度，稳定和发展敌后抗战金融的重要条件。抗日民主政府应明令确定法定银行的流通券为根据地内的法定货币；明令各杂钞的发行人或发行机关限期整理收回，政府、群众团体应动员广大群众，把杂钞换成法定纸币，不使持有非法定流通券、杂钞的广大群众受到损失。为防止敌人伪造我之票币输入境内，捣乱抗战金融，必须设立货币对照，并派巡回团到各地市场上帮助群众鉴别真伪。并应尽力收存现金，来保障抗战金融的巩固。二是银行应和生产建设指导机关密切合作，使货币能大量投向生产过程中去。实行低息贷款，扶助生产合作社，帮助农民生产。这不但可以促进生产的发展，而且可以巩固与加强抗日票币在人民中的信用。要使人民群众根据其本身经验，进一步了解抗日票币和抗日根据地的生产建设与他们自身的利益有着密切关系，从而拥护和信用票币。三是银行与贸易管理机关密切合作。组织运销、组织对外贸易，使货币的流通速度随商品流通速度的增加而增加。只有这样，才能活跃金融，克服资金滞呆的现象。四是奖励汇兑入境，提倡储蓄，以收集零散资金。五是改善银行机构和工作。这是健全货币、金融制度的必要措施。要加强政府对银行的政治指导。把银行工作和整个坚持团结抗战、巩固和发展抗日根据地工作联系起来。要广泛地整理代办所；并与各地信用合作社发生密切关系；在一定条件下，在重要地点还可设立分行或支行，但领导必须统一于总行。银行组织机构必须合理化，反对零乱现象。同时，必须加强统计和监督的工作，健全银行的工作制度。 　　(四)发展商业 　　为了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发展根据地内的生产事业，必须发展商业。发展商业，是抗日根据地整个经济建设的一个必要部分。 　　发展商业：一是要和其他各种经济建设配合起来，尽可能向抗日根据地内经济上自给自足的方向做去。二是应使抗日根据地内的生产能够有利地往前发展。三是应注意抵制敌货倾销，防止原料资敌，以便巩固抗日根据地的经济，打击敌人“以战养战”的阴谋。四是应当活跃抗日根据地内部的商品流通，以满足人民的日常需要。五是应照顾商人的利益，但也要照顾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以巩固团结，坚持抗战。 　　由于敌后环境，抗日根据地的对外贸易应当统一。而对内贸易，则应以自由产业为原则；并应注意以发展对外贸易来发展内部的商业。商人营业应取得营业证或贸易证。要由贸易局来领导商人，平抑物价，改善商品流通。在对外贸易(无论输出输入)上，政府应有计划地运用贸易局，组织输出非必需品、输入必需品，禁止一切是以资敌的军用原料品的输出，禁止一切非必需品、奢侈品输入。严禁奸商走私和扰乱经济。同时，出入口货物，只收一次税，取缔各立税金关卡的作法。在贸易局领导下，合作社、私人商家都可以进行对外贸易。所有的对外贸易，都要交纳政府所规定的进出口税；同时其输出、输入货物的品种、数量，须经过贸易局的批准。 　　3年来，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大都先后成立了贸易局，领导商业事宜。在发展商业方面，有了很大收获：一是保证与鼓励了根据地手工业与家庭工业的发展，使某些地区的手工业制造品与家庭工业制造品除自给外，还可有一部分出口。同时，吸收了一些暂时不能制造的必需品入境，又打击了敌货倾销。二是实行了出口的统一，使根据地内的非必需品得以输出，使必需品及军用原料不致输出以资敌。三是鼓励了商业的发展。特别是在进出口贸易方面，不但使抗日根据地的商人得到利益，而且也刺激了敌占区商人乐意和根据地商人做生意，因而也就打破了敌人的经济封锁。四是经过商业的发展，提高了抗日根据地政权在敌占区人民心中的威信。使我们的货币、政令和影响随着贸易工作深入敌占区，在政治上、经济上都给了敌人以某种程度的打击。五是经过商业的发展，使根据地内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更为巩固，提高了商人对抗日民主政权的拥护热情，帮助调节了各阶级间的关系。 　　(五)整理税收，缴收统一的财产所得累进税 　　整理税收、建立合理的税收制度，是健全抗日根据地财政的重要工作，也是发展抗战经济、调节各阶级关系的重要手段之一。 　　在华北敌后抗日民主政权初建立之时，废除了苛捐杂税；同时为了供给抗战经费的迫切需求，曾经采取了一种过渡的办法，实行合理负担。 　　合理负担的原则是“钱多的多负担，钱少的少负担或免负担”。各户钱多或钱少的确定，不仅要由政府调查和人民自己填报，而且还需要经过人民选出的代表与政府代表共同组成的评议会来核定。合理负担的计算也是累进的。由于废除了苛捐杂税，实行了合理负担，华北各抗日根据地，不但保证了最低限度的战费的供给，而且切实减轻了人民的负担。 　　然而实行合理负担，只能是一种过渡的办法。存在的问题，一是税率的规定不够周到，有的地方规定，所得千元以内累进，千元以上就不累进，这显然是不妥的。二是征收机关还未统一，县村开支都可摊派，即使贫富村庄负担不公，也使各级政府容易发生浪费现象。因此，在抗日根据地已臻巩固的今天，要求建立正规化的税收制度，以克服合理负担的缺点。这种正规化的税收制度，就是统一的财产所得累进税。 　　在抗日根据地初建立之时，实行合理负担的办法，为今天实行正规化的税收制度——统一的财产所得累进税创造了条件。建立正规化的税收制度，既根据各阶级各阶层的财产所得，而课以其所能承受的税负，又能保证战费的正常供给，求得财政上的自力更生。 　　实行统一的财产所得累进税的原则：一是要符合抗战的政策。为了坚持抗战，必须保证战费的供给；要保证战费的供给，就必须使财政上的收入能适合抗战的需要。为使收支平衡，税收必须合理，少了不敷支出，多了则加重人民负担。二是要适合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要按照各阶级各阶层的财产所有，来规定合理的税率，钱多的多出，钱少的少出。三是要适合于发展新民主主义经济的方针。为着发展新民主主义经济，在税收上就必须限制封建剥削者的收入。为了帮助发展公营企业、合作事业和小生产者经济，必须减轻其税负，甚至对于某些部门实行免税。 　　(六)确立正确的财政制度 　　3年来，华北各抗日根据地的财政制度已经初步建立。今后必须进一步确立更完善、更正确的财政制度。 　　财政制度应明确规定，一切都需要按章行事，统一收支，反对各自为政。建立独立的金库系统，一切税收应归政府，交给金库保存。但由于敌后游击战争环境，应该根据具体情况，允许各地财政有一定的独立性。 　　确立预算，决算制度。一般的抗战费用应占70％；而地方行政费则不得超过30％。一切军政机关，应有合理的编制，办公费、伙食费必须有具体规定。根据实际情形编列预算，经审计委员会批准，才能开支。月终必须根据实际开支，造成决算书，送交财政机关审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节省，防止浪费。至于群众团体的经费，原则上应自给；实在不足时，由政府酌量补助。反对民政团体经费完全依赖政府的现象。批准或审核预算、决算必须严格，对于贪污浪费分子必须严惩，以保证财政制度的实行。要做到“该花的钱，不应少一个；不该花的钱，不该多一个”。这是经费开支和财政管理的基本原则。 　　然而这只是财政制度节流的一面，财政制度还有特别重要的开源的一面。发展经济建设，发展生产事业，加强对外贸易，增加银行等等，是开源的重要方面。 　　总之，严格地确立和实行财政制度，严格地审查工作人员，积极地正确地开源节流，把财政工作和抗日民主根据地坚持长期的敌后团结抗战紧密地联系起来，这些都是今后华北抗日根据地建立正确的财政制度所必须注意的。 　　 郭洪涛文集/中国交通运输协会编。—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