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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赴省求学
杨子烈

  半年之后,我家前面被焚毁的屋宇修建起来了,马奶奶和老郭等都搬了回来,重新开张做生意。市面上渐渐热闹,渐渐恢复了过去的繁荣气象。人们对遭受白狼凌辱的苦痛,似乎又渐渐的淡忘了。
  最令人兴奋的是暑假后枣阳县立女子高等小学设立招生,校址是新盖造的,校舍宽敞,是从前没有的,开设女子高小也是首创。以前在一间当铺的楼上也曾试办过女子小学,那时因为念书的女孩子太少,为了提倡和鼓励女子读书,并兼收年长失学的已婚妇女,我和嫂嫂邱氏也曾在那里读过半年,自遭匪乱,女子小学也停办了。
  现在我满心欢喜,积极预备报名投考高小一年级,当时小学是实行三三制,即初小三年,高小三年。我同祖父商量,请他替我题一个好的学名,小凤这个名字乃是乳名,现在我已经十二岁了,正式入校读书,心中很不喜悦这个名字,甚么凤呀凤的。祖父微笑着说:「也好,你的长兄名杨子麟,你就叫杨子烈吧!」这也许寓有烈女之意。
  开学之日,表姐王秀芝也来了,我和她同去上学,学校离家虽近,就在小南门黉庙附近;但妈妈仍遣马三姐每日来往陪送。马三姐到了学校,总留恋在校园旁门,迟迟不愿离去,因此秀芝和我放学回家,都极热心教马三姐念书,但仍无办法令她也去上课,对马奶奶更不敢提一个字,因为一提,怕马奶奶生气,就不允许三姐陪送了。
  从前我常听祖父讲聊斋志异中的神怪故事现在我自己也会看了。除上正课外,回家就喜看小说,像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包公案、彭公案、二度梅、天雨花、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小唱本,都看得津津有味。表姐似不喜看这些书,她喜爱编织手工,大人们见我总拿着书本看,背地里都称赞我用功,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看的都是大人们不许小姑娘们看的小说咧!
  是过年的时候,现在尚依稀记得是高小快毕业的那年。在外祖父家的旧书堆里,我发现了廿多本薄薄的本儿,米黄色的封面上写着「石头记」(即红楼梦草本书),书内有许多插图,绘着极精致的人物、美女、树木花草、山水楼台。我喜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些书外祖父大概已经看过,舅父们都是些见书就头痛的人,他们宁可吃喝玩乐,也不愿意读书;更不喜爱小说。这样好看的小说,白放着,多可惜!于是急忙偷偷地把「石头记」都塞进自己的衣箱里,不敢对任何人讲,怕他们不准许,反惹麻烦。
  这些书带回家来,也是要偷着看,躲藏着看。此时祖父早已病逝,父亲是不许女儿看那种所谓「年轻公子落难,小姐私会后花园」的书。至于红楼梦他更认为是千言「淫书」,曾坐在客厅里拍案大骂,吓得我把「石头记」插在裤腰带里,听见父亲回来了,就慌忙起身,用手扯扯棉袄,赶快跑到后园去坐在树底下看。当时看「石头记」看得真是有点废寝忘餐,几乎惹下大祸。
  过年的时节,每家都买很多红色的牛油蜡烛,用以敬神和供祖先。房间里台柜上也点燃着照眼明亮的大蜡烛。十冬腊月的天气最冷,晚餐后不久,我披着件新花大红绸棉袄,钻进温暖的棉被内,背靠着台柜就着烛光看「石头记」,看到「苦绛珠魂归离恨天……」那一回,只见林黛玉两眼一翻,呜呼……我幼稚的心灵中又气又恨,禁不住掩书暗泣,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浓烟的气味熏醒了睡梦中的妈妈,她起身一看,房中烟雾弥漫,熊熊火焰,围绕在我头颈近处,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拿床棉被向火头盖下,火灭了,我的红棉袄烧烂了,头发烧掉了一绻,睡在床里面的我唯一的小妹妹子玉的小手指甲,也被烧焦了一点点。
  「孩子!你的头觉得痛吗?让我看看,没烧坏头皮吧?噢,真险啊,下次可不能躺在床上看书啦!」妈妈一手揑着一绺断发,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天幸今夜你爸爸不在家,他若在家,难免有场气生!」又转回头对呆站在旁边的唐妈叮嘱:「这蜡烛的花蕊,落下来好厉害,下次再不许放在台柜子上……」
  我很感激妈妈的慈爱;很羞愧自己的荒唐,心中既难过又惊骇。心想若果真的烧起来,烧毁了房子……可不得了啊!自此次教训后,我再也不敢躺在床上看书了。
  X X X X X X
  春去夏来容易过,转眼我和王秀芝在高等女子小学毕业了。这时适逢武昌省立女子师范来枣阳招生,我异常欣喜,立志要去投考,但当时交通不便,武昌离枣阳千里迢迢,男子出门已不容易,何况女子?倘没有几位同学结伴,一人又怎敢去呢?父亲和叔叔们会允许吗?这都是问题。我对他们提也不敢提,只暗地的偷着和妈妈商量。妈妈是第一个支持女孩子放足读书的,现在有机会晋省深造,当然极力赞成,她鼓励我去邀约同学。第一个响应的就是李兰英同学,她是一位「油瓶女」,父亲早死,家贫无以为生,母亲再嫁与一个六十多岁的乡下地主为继室,不到三年,老头子死了,她母女得了一笔遗产,生活过得舒适,有钱培养女儿读书;因此她决定晋省升学。秀芝表姐不愿再读书了,王大姑妈正忙着为秀芝预备嫁妆啊!秀芝已是十六岁了,亭亭玉立,瓜子脸儿点漆的双睛,乌黑的秀发,毕业后就坐在家里,梳起堆云髻。王大姑妈全家搬来城里住,预备嫁女。「女婿家是开大油坊的,有钱……」王大姑妈得意的说:「女孩子能够认识字,会写信,能记账营家就行了,读书多辛苦,有啥用……」这就是王秀芝后来遭遇不幸的根源,后文再讲。
  我每天东奔西走,费尽唇舌,又邀了骆继凤、江玉贞、周歧凤、王文凤、晏碧芳诸位同学,学校特推举年高有德的史地教师马守仁老先生护送。
  动身那天早晨,马三姐掮着被包什物,妈妈扶着唐妈,走出南城门外,那里早已预备了八顶小轿。我指着一位年长的先生对妈妈说:「这是马老师。」妈妈急忙向前福一福说:「马先生,多谢呀,劳你神,费你心,长途跋涉照料小女们……」其它送行的家长,也都上前向马先生道致谢意。
  上轿了,放下轿帘,轿夫们一声吆喝,将轿杠用力放向肩膀上摇摇幌幌扛着就走。我忙揭开轿帘回头望,看见妈妈正用手巾拭眼角,唐妈和马三姐也都在揑鼻涕,我觉得一阵心酸,一股热泪流到手背。轿夫快步而行,两个转弯,街角的墙影便遮断了我的视线,看不见妈妈了,我放下轿帘,颓然倒在轿内。
  「爸爸躺在床上叹气,叔叔们躲在房里不出来,这几天,婶婶们都绷着脸,好像生气的样子,不同我说话……今天我走,他们都不来送我,我向他们辞行,他们那一副冷寞的脸孔,真使我难受啊!他们都不赞成我晋省求学,多么守旧啊!」我闭着眼睛想。
  早行夜宿,整整四天半才到广水火车站,付清轿夫钱,进栈房稍事休息,就预备乘京汉夜车,直赴汉口。
  切喳,切喳,轰……一条黑色的又大又长的火车,车头亮着光茫四射的灯光,一幌一幌地开进车站来了。猛的一声嘟……这条长蛇停下来了。我们这一羣小姑娘,冷不防被这巨大的吼声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的哎哟了一声,回头不禁又相视而笑,这是第一次看见火车又惊又喜的笑啊!
  人们像潮涌般向那巨物身边跑去,争先恐后地向上爬。我们在马老师的慎重指导之下,跟着掮行李的挑夫,顺次上了火车,放好行李,各人安静的坐着,在昏黄色的电灯光之下,细细的欣赏着整洁的车厢;各个不同面孔的老少男女……坐火车,看电灯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一切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而欣喜。
  嘟……火车开行了,这一次的「嘟声」,我们不感惊奇了;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初时车行甚慢,渐渐转动快了,我感到头晕晕地欲呕,李兰英晕得最厉害,呕吐大作……有人喊:「快开窗子,把头伸出去吐……。」
  一阵凉风吹来,我心神为之一爽,仰首望天,天黑得一粒星也没有,俯首视地;也是墨黑一片。阴森森的树影,垒垒的荒冢,像幽灵似的一个一个如飞似向后退走。我从小就怕黑暗,现在虽然是十五六岁的人了,看见外面这种情景,还不免心悸,我立刻低下头;坐进来。车厢里面的人,有的伏着,有的仰着头,微张着嘴,一摇一幌的在那儿打盹。李兰英将头枕在臂弯里俯在小桌子上,其它如江玉贞、周歧凤、骆继凤、王文凤、晏碧芳和马老师,他们大概是不晕吐的,此时都背靠着坐椅,似乎是睡着了。
  火车抵达汉口车站时,天尚未亮,大智门车站电灯光暗淡的闪耀着,旅馆接客者将我们的行李、箱笼慢慢搬到站外。天渐渐亮了,在晨光熹微中,到达一间清静的旅馆。汉口市街道平坦,宽敞而整洁,洋房美丽而高大,马路两旁缓缓走着的行人,呜呜叫的汽车,奔跑不停的黄包车以及高声叫喊卖什物的小贩……都令我们这一羣初出茅芦的乡下小姑娘们深觉新鲜而欣喜。
  「快点收拾好过江到武昌去,晏先生——(她是枣阳女子高等小学校教家政手工的女老师,孝感县人氏,是晏碧芳的母亲)写了两封信,今晚就住在她的朋友家,女学生住旅馆是不便的,传出去不好听……。」马老师悄悄地对我们说。
  于是我们便跟着马老师过江,到武昌昙华林范家。晏先生的朋友范女士早死,家里只有一位老父和兄弟,范家是读书人家,范先生是寒士,看样子并不富有,住屋虽清洁整齐,但并不宽敞。六七个女孩子,拥挤在人家客厅里,有的睡地铺,有的睡木板床。马老师被安置在何处睡,没有人知道。在范家打扰了两餐饭,马老师给了人家房饭钱或送了什么礼物,我们都糊胡涂涂的不知道;也从没有人关心到这件事。只记得第二天马老师找到了一位同乡蒋先生,我们就又搬往那儿去住了。
  马老师忙着报名,我们绻缩在一间既狭窄又潮湿的小房子里温习功课。这两天天气不好,雨,总是淅沥的下个不停,我心中忐忑不安,思念妈妈,又躭心考不取学校怎么办?岂不惹爸爸和叔叔们讪笑……这还是小事,怎么对得起慈爱的妈妈呢?于是我坐下写信:
  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自别慈颜,不觉已旬日矣!孺慕之思,无时或释,女现已安抵武昌,住○○○处………。一切均安,乞
  大人释念!尚乞 大人善保福体为祷。肃此敬禀并叩
  万福金安
  女儿 子烈跪禀 年 月 日
  我那时不会写白话信,跟着老师们学的是词不达意的似通不通的文言文。我本想告诉妈妈,若果名落孙山,就誓不归家,但又怕伤妈妈的心不敢写,虽觉得有许多话想对妈妈讲,可是被文字限制,写不出来。于是只有在平日常看的信书上,套写数句思念之情,就用浆糊封住信封投邮了。
  考试日近了,我非常用功的温习已读过的书。记得在家的时候,有一次二叔叔绷着睑,似关心又似讽刺的说道:「想到省城去考学校?就得好好准备准备,否则将来名落孙山,那才丢人咧……」我大吃一惊,心想准备?怎样准备呢?二叔不愿说了。他就是说不出一个道理!爸爸同他一鼻孔出气,自从祖父去世,他鍞日好像病似的躺在睡椅上,绷着副脸,使孩子们看见就怕,哪里还有勇气去向他请教。如何准备,只有去学校请教老师,教国文的张老师是会做诗的,他经常将他写的两本诗,摇头朗诵与女生们听,什么「……纸灰化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同学们觉得很好听,都很敬佩他。他对于考试的准备,堂堂皇皇讲了一篇大道理,不外是熟读深思,灵活应用等等。我得了这一点启示,回到家里,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小书房里,将三年来经老师改正过的自己的作文,一篇篇仔细的腾写清楚,从头细心阅看、熟记,又选择几篇自己最喜欢的国文来朗诵,算术从加减乘除到四则题,都一一复习。我兢兢业业的日以继夜的这样做,这些东西我早已记得烂熟,现在考试近了,我仍不放松的一人躺在床上,一篇篇的暗暗背诵。而江玉贞等都像无事人样,并未加紧预备。她们说:「考试是要碰运气的……。」马老师也同意她们这种说法,因为他在满清时代,几次进场都落了第,因此他深信命运。
  正式进场的当天,天气特别晴朗,街边虽有些积水和泥泞,而马路中心已显得干爽洁白,我和兰英等收拾整洁,随马老师乘人力车直达校门。
  试场就在武昌长湖堤畔女子师范学校,该校校舍宽广而整洁,校门外种着两棵四季常绿的长青树,翠绿欲滴。校园里开遍鲜艳五彩花朵,生长着如茵的芳草……投考的少女一个个梳着长辫儿,身穿白布短衫,黑布长裙,三五成羣散立在各个角落,轻轻地耳言。当当……铃响了!我力自镇静,不使心跳,随着同学们鱼贯进入教室。我刚坐好位,三四位男女教师进来了。一位年纪老一点的男教师,绷着脸儿,昴着头,走上讲台,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揑着一支细长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拍,拍,拍地写:「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的国文试题。课堂起了一阵嗡嗡之声接着就静下来了。监考的先生们都退往考生们坐位旁或后或前或静坐在窗旁左右……考生们一个个埋头刷刷地写,静静地想,很快都交了卷,没有写完的,到时也被收去了。接着就考算术,我觉得算术也很容易。高小毕业生,有一张文凭,颇占便宜,只考国文算术,而同等学力者还需考史地。马老师一直守候在学校会客室,见我们出来,很高兴的查问试题及一切详情,我和兰英等都一一答复,惟江玉贞和骆继凤低头不语,当时也没有人留意。马老师忙指着一位五十余岁的男子说:「这是朱德望先生,是同乡,他家住在离此不远的X X巷,今天也是送他的女儿明明来考。」朱明明是未进过学校的;因此还在考地理和历史两科。朱先生很欢迎我们搬到他家去住,他说:「同乡嘛,应当尽地主之谊,希望诸位不要嫌弃。」并申明同我父亲是老朋友。我们究竟年幼无知,除恭恭敬敬申谢外,许多话呐呐不能出口,心中拿不定是去还是不去,只含笑的望着马老师。马老师说:「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诸生就去朱府上打扰吧!」
  朱太太年约五十余岁,矮矮胖胖,一双小脚,站起身就感吃力,行路时则需要丫头搀扶。他家里共有四个丫头,两个大丫头,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春香,大约都只十八九岁二十来岁年纪,早已收在房里给朱老先生做姨太太;因为他年老无子,希望这两位姨太太能生儿子,目前他膝下仅有两女,大女儿在乡下早已出嫁,第二个女儿就是朱明明,今年已有二十岁了,一向请先生在家念书。另外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专供杂役。朱先生是枣阳县北乡的大财主,因避匪乱,迁来武昌已有多年了。
  朱家的房屋很大,进门是一个小院,走过小院是三间大客厅,再进是个四方大院,两旁长长的走廊,右边是书房,左边是朱明明的闺房。走廊尽处才是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两旁才是睡房。房屋虽大,但很老很旧,室内的陈设家具也很旧式简单。我们住在右边的书房里,马老师大概住在大客厅里。饭后马老师引着朱家的男仆,将我们的行李箱笼运来朱家,就这样,我们便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朱明明生得高而瘦,脚是缠过又放大了的。人很文静,不苟言笑,态度温柔,大小字都写得很好,尤喜绘画。她很喜爱我,两人一见如故,第二天我就搬进她房里去。明明的闺房颇整洁,窗明几净,虽然用具也是陈旧的。
  三天之后,学校放榜了,一早马老师就去看榜,快吃午饭时才回,进门便嚷着说:「好,好,为我县增光!……杨子烈考中第一名,朱明明第十名,周岐凤、李兰英都在五十名内,晏碧芳、江玉贞、骆继凤备取,总之都榜上有名,只王文凤落第。」王文凤已结婚,她瞒着婆婆来武昌寻夫,他的丈夫杨振铎在武昌省立第一男子中学读书,她考不取是不稀奇的;因为女子师范根本不收已婚妇女。
  初试我侥幸考中第一名,朱氏夫妇、马老师都对我另眼相看,称赞不已。我虽暗自欣慰,但态度谦谨,毫不自满。正因为考得高,使躭心复试时跌下来不好看,得失心、虚荣心、要强心……使我思潮起伏,惴惴不安。当第二次进场时大概是紧张过度,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女师的校长王式玉(大概他很注意考第一名的学生)看见了忙上前问:「杨生,你生病了吗?」我低声说:「头痛。」监考的老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我扶进教员休息室。一位女先生为我搽药油,并命令校役端一杯清水置放在桌面上,女先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往水中沾一下,朝我的颈背脊上剐一把,一面剐一面咭咭……的道:「哎哟,真的发沙子啦!你看!一条条的血红痕……。」
  我感到颈项火烧般的痛疼!深悔不该说「头痛」。
  之后才知道热心为我剐沙子的女先生,就是女学监胖子周老师。
  复试放榜时我仍然名列第一,明明、兰英、岐凤、碧芳都被录取了,自然欣喜。惟江玉贞和骆继凤二人落第,垂头丧气,含泪跟着马老师过江乘京汉夜车转广水回家。这不愉快的情景,使我久久不能释于怀。骆继凤是我的远房表姑(即祖母的远房侄女),江玉贞是我在小学时结拜的姐妹。玉贞是二姐,兰英是四姐,我居第八,碧芳九妹,一共九人,尚有大姐等五人在枣阳。二姐玉贞年纪已二十岁,本不愿远途跋涉来武昌投考,是我再三劝说才来的。现在落第了,哭哭啼啼的怨天尤人,丝毫不怪自己平日不用功,临时又懒于预备,只糊胡涂涂的抱一种碰运气的侥幸心。她们不了解无论任何事,用一分力,就得一分收获,天下事没有不劳而获的。我曾恳切的劝她俩不要回家,去住女子中学或女子职业学校。因为女子中学与职业学校不用考试,只要缴交学膳费就能入学。「女子师范虽是一切免费,对家境清寒无力升学者,帮助很大,你们家庭富有,何必住女师呢?只要立志读书,任何学校不是一样,况且明年还有机会再考女师,又何必灰心,定要回家呢?」她俩对望一眼,低头不语。我热情的接着说道:「我来时,很躭心考不取女师,当时我想如果我考不取也不回家,我曾坚决对妈妈讲,万一考不上女师,我就去读女子中学,决不回家,妈妈支持我吗?妈妈满口答应,赞我有志气……。」
  「好,你有志气,你好……」玉贞二姐气愤的说。
  「你有志气,你在这里吧!我们没有志气,我们回家去!」骆表姑继凤紧绷着脸说。
  我说话太率真,触恼了她们,或者她们心中早怀忌妒,因此便生起气来,把一片好心的我弄得啼笑皆非。
  

张国焘夫人回忆录 往事如烟/杨子烈著;香港中国问题研究中心编辑.—香港:香港自联出版社,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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